上午十点，首都国际机场的VIP通道外，人声鼎沸。
“来了！来了！”
“展轩！展轩看看这边！”
尖叫声几乎掀翻航站楼顶棚。二十多名保安组成的人墙在疯狂涌动的粉丝群前摇摇欲坠。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将四月的晨光都衬得黯淡。
黑色轿车门打开，一只黑色运动鞋踩在地面。
人群的尖叫瞬间拔高三个八度。
展轩戴着墨镜下车，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因为一米九三的身高和恰到好处的肩腰比例，穿出了顶级时装的质感。他没有笑，只是朝粉丝区微微点头，便在助理和保安的簇拥下快步走向通道。
“展轩！《江山如画》一定会爆！”
“轩哥古装第一人！”
呼喊声从左侧涌来。几乎同一时间，右侧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声浪——
“刘轩丞！刘轩丞！”
“轩丞看这里！妈妈爱你！”
另一辆银色保姆车紧跟着停下。车门滑开，先跳下来的是个染着银发的年轻助理，紧接着，一双修长的腿迈出车门。
刘轩丞摘下耳机，笑容像突然打开的聚光灯。
他穿了件oversize的浅蓝色卫衣，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时下最流行的雾霾灰，几缕刘海随意搭在额前。与展轩的冷峻截然不同，他像是从某个偶像剧现场直接穿越过来的——事实上，他也确实是。
“大家好呀。”他朝粉丝区挥手，甚至停下脚步，接过几个递到面前的礼物，“谢谢，辛苦了这么早来接机。”
“不辛苦！轩丞拍戏顺利！”
“一定要和展轩好好相处啊！”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刘轩丞笑容不变，眼神却几不可查地闪了闪。
两拨粉丝隔着保安人墙，目光在空中交汇。左边举着展轩的深蓝色应援牌，右边挥着刘轩丞的浅紫色手幅，中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
而两位正主，在通道入口处，第一次面对面。
展轩的脚步顿了顿。
刘轩丞正好走到他身侧半米处。
媒体区炸了。长枪短炮疯狂对准这个瞬间——
两个当今娱乐圈最顶流的年轻男艺人，即将合作年度S 古装巨制《江山如画》的两位男主角，在项目开机前，第一次同框。
展轩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薄唇。
刘轩丞侧头，笑容灿烂地开口：“展老师，早啊。”
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展轩微微颔首：“早。”
然后他转身，径直走进通道。助理小跑着跟上。
刘轩丞站在原地，看着展轩的背影，笑容慢慢收敛。他的经纪人陈杰快步凑上来，压低声音：“媒体都拍着呢，别搞事情。”
“我打招呼也叫搞事情？”刘轩丞重新戴上耳机，“走吧，困死了。”
两拨团队一前一后消失在通道尽头。
机场外，几个娱乐记者已经拟好了今天的热搜标题：
#展轩刘轩丞机场零交流#
#双顶流首次同框气氛微妙#
#《江山如画》未拍先爆？#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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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晴。
《江山如画》剧组包下了整个五星级酒店的两层。展轩团队住在东翼，刘轩丞团队在西翼——据说是双方经纪人“友好协商”的结果。
开机仪式定在下午两点。上午十点，剧本围读会在酒店最大的会议室举行。
展轩提前十分钟到场。他换了件深灰色针织衫，手里拿着已经翻得起皱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批注。导演王振海正在和编剧说话，见他进来，笑着招手：“展轩来了，坐。”
会议桌是长条形的。展轩自然地坐在导演左侧的第一个位置——那是男主角的位置。
五分钟后，会议室门再次被推开。
刘轩丞带着三个人进来，边走边打电话：“……对，那段编曲再改一下，鼓点太重了……嗯，等我晚上听demo。”
他挂了电话，朝导演点头：“王导好，编剧老师好，不好意思有点事。”
“没事，坐吧。”王导指了指展轩对面的位置。
刘轩丞的目光在展轩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剧本崭新，封皮甚至还没折痕。
围读会开始。
先是导演介绍项目，然后是编剧阐述创作理念。《江山如画》讲述的是架空王朝中，年轻将军沈峥（展轩饰）与少年皇帝萧展（刘轩丞饰）从相互猜忌到君臣相知，最终携手平定天下的故事。双男主，戏份几乎持平。
“所以这两个角色的关系很微妙。”王导敲着桌子，“不是简单的君臣，也不是朋友。是知己，是彼此的镜子，也是彼此的刀——展轩，你怎么理解沈峥？”
展轩放下剧本，声音平稳：“沈峥是武将世家出身，但他不是莽夫。他十三岁上战场，见惯了生死，所以他对生命的敬畏和漠视是并存的。他对萧展的忠诚，起初源于职责，后来是因为他在萧展身上看到了自己渴望但无法成为的样子——一种堂皇的、光明正大的理想主义。”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王导眼中露出赞赏：“理解得很深。轩丞呢？萧展这个角色。”
刘轩丞坐直身体，手指在剧本上轻轻敲击：“萧展是在深宫里长大的少年皇帝，表面温顺，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他依赖沈峥，又害怕沈峥功高盖主。这种矛盾会贯穿前半段。但我觉得，他对沈峥的感情里，有崇拜，也有嫉妒——因为沈峥拥有他永远无法拥有的自由。”
又是一阵沉默。
两位主演对角色的理解，都超出了预期。
“很好。”王导笑道，“那我们从第一场戏开始读吧。沈峥凯旋回朝，萧展在太极殿接见——”
围读进行了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很顺利，直到——
“这里不对。”展轩突然开口。
他指的是剧本第三十七场：萧展微服私访遇刺，沈峥护驾受伤，萧展在沈峥昏迷时的一段独白。
刘轩丞抬眸：“哪里不对？”
“情绪。”展轩看着刘轩丞，墨镜已经摘下，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萧展这时候应该是恐惧大于愧疚。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意识到如果沈峥死了，他的江山可能真的会垮。但你刚才读出来的，更像是……伤心？”
语气很平静，但那个微妙的停顿，让会议室温度骤降。
刘轩丞笑了：“展老师的意思是，我不理解角色？”
“我只是说这段情绪的层次。”
“那展老师觉得该怎么演？痛哭流涕？还是瑟瑟发抖？”刘轩丞往后靠进椅背，“萧展是皇帝，再害怕也要维持体面。他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崩溃。”
“体面和情感不冲突。”
“但过度外放的情感不符合人物设定。”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有看不见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编剧紧张地看向王导。王导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样。”王导终于开口，“这场戏的情感确实可以再打磨。不过现在先往下读，具体的我们拍摄时再调整。”
围读继续，但气氛明显变了。
展轩的批注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刘轩丞则打开了剧本，第一次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了些什么。
会议结束时，王导留下两人。
“我知道你们之前没合作过，风格也不同。”王导点了支烟，“但沈峥和萧展这两个角色，需要化学反应。你们现在的状态——太客气了。”
“导演，我没有不专业。”刘轩丞说。
“我也不是。”展轩淡淡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专业。”王导吐出一口烟，“但我要的不是专业，是火花。是那种能让观众跟着你们呼吸的情绪张力。”
他顿了顿：“下午开机仪式，媒体肯定会问敏感问题。你们自己把握好分寸。”
从会议室出来，两人一左一右走向电梯。
等电梯时，刘轩丞突然说：“展老师好像对我的表演方式有意见？”
展轩按着电梯按钮：“我只是对角色负责。”
“巧了，我也是。”
电梯门开了。展轩走进去，刘轩丞跟着进入。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展轩按了12楼，刘轩丞按了14楼。
数字缓缓跳动。
“我听过你的歌。”展轩忽然说。
刘轩丞挑眉：“哦？展老师还听流行音乐？”
“机场路上随便放的。”展轩语气平淡，“旋律不错。”
这句话可以解读为夸奖，也可以解读为轻描淡写的评价——来自一个专业演员对偶像歌手的评价。
刘轩丞笑了，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那展老师的电影我也看过不少。《暗涌》里那场哭戏，确实厉害。”
《暗涌》是展轩三年前的作品，他凭借那部电影拿到了第一个最佳男主角奖。那场哭戏是影评人津津乐道的经典。
但刘轩丞的语气，听不出是赞美还是别的什么。
电梯到了12楼。
门开，展轩走出去，回头看了刘轩丞一眼：“下午见。”
“下午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刘轩丞似笑非笑的脸隔绝在内。
展轩站在走廊里，拿出手机。经纪人林薇发来消息：“媒体通稿准备好了，主打‘实力派与流量的强强联合’。你别在媒体面前甩脸色。”
他回了两个字：“知道。”
但脑子里却回响着刘轩丞读台词的声音——清亮，有穿透力，确实不像毫无演技的偶像。
不过，也就这样了。
开机仪式设在横店秦王宫广场。
红毯、香案、供桌、巨大的背景板，以及上百家媒体。粉丝被拦在警戒线外，但呐喊声依然清晰可闻。
展轩和刘轩丞分别从两侧走上红毯。
展轩换了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利落，衬得肩宽腰窄。刘轩丞则是Dior的早秋系列，米白色西装内搭丝绸衬衫，少了几分休闲，多了几分矜贵。
两人在背景板前汇合，按照流程，应该并肩站立供媒体拍照。
“展老师，又见面了。”刘轩丞微笑。
“嗯。”展轩站定，目光直视前方。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大喊：
“看这边！”
“两位靠近一点！”
“展轩看左边！轩丞看右边！”
刘轩丞自然地往展轩身边靠了半步，两人的手臂几乎相贴。展轩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没有躲开。
拍完照，进入采访环节。
第一个问题就充满火药味。
“请问两位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如何？”一个女记者问。
展轩接过话筒：“很敬业。”
标准答案，毫无信息量。
刘轩丞笑得更灿烂了：“展老师比我想象中高冷，不过很有前辈风范。”
前辈——这个词很微妙。展轩28岁，刘轩丞21岁，七岁差距在娱乐圈确实算的上“前辈后辈”。刘轩丞是没毕业的大学生拍戏才两年；展轩却是科班出身，拍了八年戏。
他在提醒所有人：我们不是一个路子的。
展轩看了刘轩丞一眼，没说话。
第二个问题更尖锐：“有网友说，这次选角是‘实力派与流量的结合’，展轩负责演技，刘轩丞负责热度，你们怎么看？”
现场安静了一瞬。
刘轩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他还是接过了话筒：“我觉得观众应该对我们都有信心。我确实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但这次我会全力以赴。”
很官方的回答，但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展轩忽然开口：“轩丞对角色理解很深，上午围读时我听到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了愣，包括刘轩丞。
展轩继续道：“演员不分什么派别，只分用心和不用心。我相信王导选角的眼光，也相信我的搭档。”
他说这话时表情依然平淡，但语气很认真。
刘轩丞侧头看他，眼神复杂。
采访继续，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两位的粉丝好像不太和谐？”“之前有传言说你们因为争番位闹过矛盾？”“如果拍摄中产生分歧听谁的？”
两人一一应对，滴水不漏。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张力——不是简单的敌对，更像是两种完全不同能量的碰撞。一个像深潭，一个像火焰。
开机仪式最后环节，是两人共同为摄像机揭红布。
工作人员递上红绸，两人各执一端。王导喊：“三、二、一——”
红绸落下，摄像机露出真容。
按照惯例，两人应该握手合影。
展轩伸出手，刘轩丞握住。
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肢体接触。
刘轩丞的手比展轩小一点，掌心温热，手指修长但有力。展轩的手则干燥微凉。
握了三秒，两人同时松开。
“合作愉快。”刘轩丞说。
“合作愉快。”展轩回应。
仪式结束，媒体散去。粉丝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混杂着“展轩”和“刘轩丞”的名字。
回酒店的车里，林薇对展轩说：“你今天最后那句帮刘轩丞解围，做得不错。团队已经买好了通稿，#展轩力挺搭档#马上上热搜。”
展轩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我不是为他解围。”
“那是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展轩顿了顿，“他确实理解角色。”
林薇诧异地看着他：“你对他改观了？”
“只是客观评价。”
另一边，刘轩丞的车上。
陈杰在刷手机：“效果不错，媒体都在夸你们颜值搭配。不过展轩最后那句……他居然会帮你说话？”
刘轩丞戴着耳机，正在听demo，闻言摘下一只：“他说什么了？”
“说你理解角色深刻啊。”
刘轩丞沉默几秒，重新戴上耳机：“场面话而已。”
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最终点开了微博。
热搜第三：#展轩力挺搭档#
点进去，是展轩在开机仪式上说话的动图。他表情平静，眼神认真，那句“我相信我的搭档”被截成短视频，转发已经过万。
评论里热闹非凡：
“展轩大气！”
“看来两人关系没传闻那么差？”
“只有我觉得展轩说这话时特别苏吗……”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
刘轩丞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上午电梯里，展轩说“我听过你的歌”时的侧脸。
那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就像这个人一样，永远隔着一层雾。
晚上七点，剧组第一次聚餐。
地点在酒店顶层的餐厅包间，主创团队坐了三桌。展轩被安排在王导旁边，刘轩丞坐在编剧身侧——两人斜对角，隔着整张圆桌。
酒过三巡，气氛热络起来。
制片人举杯：“预祝《江山如画》收视长虹！也祝两位男主角合作愉快！”
众人干杯。展轩喝了半杯红酒，刘轩丞则一饮而尽。
“轩丞好酒量啊。”有人起哄。
刘轩丞笑：“不行不行，我这是硬撑。”
话虽如此，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去敬王导。
展轩安静地吃菜，偶尔回应旁人的搭话。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刘轩丞，发现对方耳根已经泛红。
又过了半小时，刘轩丞起身去洗手间，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展轩皱了皱眉。
五分钟后，刘轩丞还没回来。他的助理小赵有点着急，正要去找，制片人端着酒杯过来了：“小赵，来，敬你一杯，以后轩丞在组里多照顾啊……”
小赵被缠住。
展轩放下筷子，无声地起身。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展轩推门进去，就看到刘轩丞撑着洗手台，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
“没事吧？”展轩问。
刘轩丞抬头，从镜子里看他。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刻有些苍白，眼睛却格外亮——是酒精作用下的湿润。
“展老师？”他扯了扯嘴角，“你也来放水？”
“你喝多了。”
“还好。”刘轩丞打开水龙头，掬了把冷水拍在脸上，“死不了。”
他转身要走，却踉跄了一下。
展轩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隔着衬衫布料，能感觉到温热的体温。
两人都僵了一瞬。
“谢谢。”刘轩丞站稳，抽回手臂。
展轩看着他：“不能喝就少喝点。”
“应酬嘛，没办法。”刘轩丞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疲惫，“不像展老师，有实力，可以不用做这些。”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展轩站在原地，洗手间门缓缓合上，将刘轩丞的背影隔绝在外。
他打开水龙头，洗手。冷水冲过手指，他却想起刚才触碰到的温度。
回到包间时，刘轩丞已经重新坐回位置，正笑着和编剧说话，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但展轩注意到，他再没碰过酒杯。
聚餐在九点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展轩和团队走在最后。走廊里，他听到前面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
“丞哥，你刚才真没事？”是小赵的声音。
“没事，就是有点晕。”刘轩丞的声音带着醉意，“明天几点出发？”
“六点半化妆，第一场是你和展老师的朝堂戏。”
“嗯……帮我备点解酒药。”
脚步声远去。
林薇在展轩身边说：“这个刘轩丞，倒是挺拼。”
展轩没说话。
回到房间，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打开手机，微博热搜还挂着白天的词条。
鬼使神差地，他点进了刘轩丞的微博主页。
最新一条是下午发的开机仪式照片，配文：“新征程，请多指教。”评论已经三十多万。
往下翻，有舞台照，录音室照，片场花絮。照片里的人总是笑着的，光芒四射。
但展轩想起的，却是洗手间镜子里那张苍白的、卸下所有伪装的脸。
他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明天第一场戏。
沈峥和萧展的第一次朝堂对峙。
剧本上写：沈峥目光如刀，萧展笑容如盾。君臣初见，暗潮汹涌。
展轩忽然觉得，王导说得对。
他们需要火花。
而此刻，隔壁房间。
刘轩丞趴在马桶边吐完最后一口，漱了口，瘫坐在地板上。
手机亮着，屏幕上是展轩的电影片段——三年前那场著名的哭戏。
他看着屏幕上展轩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喃喃自语：
“展轩……”
“我们明天见。”
窗外，横店的夜空没有星星。
但一场好戏，即将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