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寻找
陈庆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你们俩捣什么乱, 眼下找王爷和王妃是最要紧的, 你们再跳下去, 也没人去找你们,反而少了两个找人的帮手。快别胡闹了,咱们马上绕路到崖底下去,这山上树木不少,也许被哪棵树挡一下, 掉下去未必就丢了命, 快去找才是正经事。”
众人如梦初醒,都随着陈庆上马, 打算绕到悬崖底下去找人。一回头, 见到了那些探头张望的黑衣人,大家都怒了, 陈庆暴吼一声:“都给我上,杀了这群王八羔子,要不是他们横冲出来,王爷和王妃也不会丢了命,杀了他们给王爷报仇啊。”
一群雍王府的侍卫不要命一般狠狠的杀了过来,那些蒙面杀手们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四散逃窜。甭管是落崖而死,还是死在刀底下, 总之人死了就行了。
陈庆带着侍卫们冲到了崖底,毫无意外的找到了摔死的四匹马和摔烂的马车,却并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碧桃已经哭得两只眼睛肿的跟小白兔差不多了, 在众人想要离开的时候,一把抓住了陈之的手腕,哭求道:“再找找行不行?我求你了,再找找吧,要是真的找不到小姐,我也不想活了……”
小丫头鼻涕眼泪一起流,已然是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形象了,以前陈之毛手毛脚的想占她便宜,她都躲得远远的,这次却主动拉住他手腕,攥的紧紧的,死活都不肯放开。
陈之知道碧桃也是桃溪镇的人,她也姓沈,是沈初蜜同族的一个孤儿,二人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
自知演戏的男人有些动容,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转头看向陈庆:“大哥,不如咱们兵分三路吧,你带一部分人去西面找,我带几个人在附近再仔细的找找,再安排几个人去东面,这样应该更快一些。”
陈庆点头表示同意,当即决定由他和陈之,还有瘦高侍卫仲凯,各带几个人在山崖底下展开地毯式的搜寻。两个内奸已经跟着他们在这里找了三遍,自然知道此处是寻不到人的,只不过是这个小丫鬟痴心非要再找罢了,于是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人悄悄的站到了陈庆身后,另一人默默朝着东边走去。
碧桃觉着,既然马车落在这个地方,而这里又没有人,那么王爷和小姐就应该是跳车出去了。这一跳又能跳多远呢?自然应该落在附近才对,只是附近的灌木丛非常多,或许两个人就是被挡在某一处树丛后面,他们没有发现吧。
众人又在附近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恨不得连兔子窝老鼠洞都翻找,却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陈之垂头丧气的说道:“碧桃,咱们别找了,若他们真在这附近,咱们也早就该找到了,至少应该有些血迹,或是衣服上的布片儿,可是如今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我觉得人应该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儿呢?马车都在这附近,就算他们是跳出去的,这一跳最多也就几丈远,总不能跳到五里十里之外吧?陈之,我求你再找找吧,咱们就再找找吧,你答应我这一回,以后让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情急之下,碧桃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只要能找到小姐,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此忠心的丫鬟,实在很让人感动,陈之自认为自己对王爷已经够忠心的了,却没想到碧桃能做到这样。不停的扒着灌木丛找人,她的手指已经被树枝划得伤痕累累,衣服也挂破了好几处,可她一点儿都没有顾虑到自己,只是在拼命的找人。陈之心中不忍,简直想告诉她真相,可是他不能。
陈之伸手一拉,把碧桃拉到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吉人自有天相。”
碧桃用力点头:“嗯,我也相信他们不会有事,可是我们得赶快找到他们,心里才能踏实呀。”
“好吧,那咱们就再找找。”陈之不得不耐着性子,陪她在崖底继续翻着。
有一大片茂盛的刺槐紧挨着崖壁,枝条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就不像有人掉落的样子,所以他们刚才没有找这里。碧桃一把抽出陈之腰上的佩剑,就去拼命的砍那些枝条。
“我来吧,你不行。”陈之夺回佩剑,刷刷的砍起了树枝,旁边跟着的五个人也纷纷抽刀拔剑跟着他一起扫荡这片刺槐丛。
树穷壁现,他们惊奇的发现石壁上有一个山洞,大约半人高的样子。
碧桃惊喜的笑了起来:“你们看,这里果然还有其他的地方,或许这石壁上面还有一块空地,他们就掉到那里面去了,我们快钻进去找找吧。”
小姑娘不顾脚底下扎人的刺儿槐,迈着大步就往里闯,陈之实在看不下去了,仗着自己战靴底子厚,抱起她快步往里走,直到越过刺儿槐丛,到了石洞门口才停下。
陈之心里自然明白,在这里面是找不到人的,所以他可以放心的让她进去,大不了就是一块空空的山地吧。“大家小心野兽,这里说不定是个老虎洞什么的。”
这一提醒还真有用,众人纷纷加了小心,碧桃也没有第一个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而是由陈之开路。
陈之弯腰往里钻,却把手往回一伸:“把手给我,小心点儿。”
碧桃乖乖的把伤痕累累的小手递进他手里,任由他牵着往里走,走了大约几十步,竟看到了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陈之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前几日探路踩点的时候,他们并未到崖底来,只是寻好了适合摔落悬崖的地点,以及雍王离开的路线,并不知道,这崖底还别有洞天。
空地上有几间茅草屋,门窗整齐,看样子是有人住的。会是什么人呢?难道是住在山里的猎户?
陈之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碧桃的小手剧烈的抖了起来,他诧异的转头看了过去,就见碧桃儿满脸惊恐的看着前方,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上下牙咯吱咯吱的磕成了一团:“老、老爷……”
陈之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竟也是吓得一抖。
此刻,房门之中走出来一位老爷子。身上穿的粗布的长袍,却掩不住他风华绝代的气场。尤其是那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世间的一切。他肤色偏白,下巴有短须,在那里负手一立,俨然是超凡脱俗的模样。
陈之也吓得一愣,这不是沈太傅么。
难怪碧桃要叫老爷。
陈之自幼跟在雍王身边,没少去东宫书房,也没少去沈家,对于沈初蜜的父亲太傅沈言,自然也十分熟悉,不可能认错。
可是沈太傅已经去世三年了呀,当年太子谋反案时太傅和夫人便双双自尽,然后举行火葬,烧成了一把灰,为此沈初蜜才回到家乡桃溪镇守孝三年。而今,沈大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陈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对面的老爷子悠悠然开了口:“你们是谁?为什么突然闯到我家里来?”
“老爷……”刚刚止住泪的碧桃又哭了起来,没等她说完,陈之就抢了话:“老爷爷,我们是来找人的,你可看到一男一女从崖顶掉下来吗?”
陈之毕竟是男人,且在雍王身边跟了多年,对于当前的形势还是有些判断的。他回头瞧了瞧跟在身后的五个侍卫,还好,这些基本都是信得过的。若是有内奸混在里面,那就只能灭口了。
沈言默默瞧着自家的丫鬟和雍王的侍卫,缓缓摇了摇头:“这里只有老夫和老婆子,还有一个残疾多年的孩子,并没有看到什么从崖顶掉下来的人。”
陈之用小拇指挠了挠碧桃的手心儿,示意她不要乱讲话,又抬头看向了沈太傅。他悄悄的把左眼眨了三下,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他了,却不想公开这个秘密。“老爷子,我渴了,不知能否讨碗水喝。”
沈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跟他到屋里单独说话。略意思村,便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壮士,请随我到屋里来喝水吧。”
碧桃焦急的抱紧的陈之的胳膊:“我也渴,我也要喝水。”
陈之苦笑着拍拍她的手,小丫头的心情他能理解,可是万一其他的侍卫也要喝水,又该怎么办?
陈之就这样拖着她回身走向几个侍卫,其中一人身上带着一个水囊,只是里面的水早已喝干。于是他让侍卫把水囊解下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等吧,咱们这么一群人都进去打扰人家也不合适,我带碧桃进去喝点水,然后给你们把水灌满了,顺便也看看这猎户家里什么样。”
最后一句说的声音较低,似乎是特意说给这几个侍卫听的,却不让那老爷子听到。所谓看看家里,自然是查找一下王爷和王妃是否被这家人藏在里面。
五个侍卫都没有什么异议,听话的转过身去,弯着腰从那个洞口钻了出去。
陈之目送他们离开,这才拖着碧桃,飞快的走进屋里。
第72章 返京
二人进屋之后, 老爷子也跟了进来, 回手刚刚把门关上, 碧桃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老爷,你真的是老爷吗?老爷,你没死,太好了。”
沈言淡然的点点头:“碧桃,你起来吧。此事一言难尽, 以后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喝点儿水赶紧走,再也不要来这里, 如今这里已经暴露, 我们也得加紧离开。”
“可是老爷,你知道吗?小姐出事儿了, 就是今天,她和雍王殿下,一起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到现在都没找着……”
碧桃一边说着,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一双哭肿的眼睛,刚好可以证明她没有说谎。
沈言吃了一惊,云淡风轻的脸上, 终于有了波澜:“你说什么?小蜜儿掉落悬崖了?”
陈之探头瞧了一眼门外,见四下无人,屋子里也只是一间空空荡荡的书房, 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沈大人不必担心,这落崖是假的,王爷和沈小姐都没事儿,已经从另一条路走了,我们不过是做做样子来找一找。”
跪在地上痛哭的碧桃一下子就傻了,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揪着陈之的袖子,攀着他胳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小姐没事,找了半天人,只是做样子?”
陈之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她道:“这也是不得已,这些侍卫里有内奸,必须得演戏给他们看。”
碧桃吃惊的瞪大了眼,忽然抬起小手,狠狠的挠了陈之一把。陈之下意识的偏头躲向一侧,躲开了脸,却没躲开脖子,自耳朵往下被挠出了一道血印子。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害的我差点跳涯自尽了,你怎么这么坏。”碧桃这次是真的急了眼。
陈之摸一把脖子,哭笑不得:“侍卫里面有内奸,我能当着他们的面跟你说什么?再说了,王爷亲自嘱咐过,不能把真相告诉你,那样的话你哭的就不真实了。”
“你……”碧桃还要发作,却被沈言拦了下来。
“既然他们没事,老夫也就放心了,你们喝口水速速离开此处,不可久留。”
沈太傅的话,他们哪敢不从?二人喝了口水,又把水囊灌满,也没敢再多问什么,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弯着腰从洞口钻出去。
洞口的五个侍卫马上围拢过来,热切的询问有没有王爷的消息,陈之把水囊递给他们,沉痛地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像那老爷子说的一样,家里就那几面墙,光秃秃的也藏不住人。人家是隐居世外的高人,刚才我已答应了人家,不把见到他的事儿说出去,所以,你们也要守口如瓶。”
众人点头应了,一起离开这里。走出刺槐丛,陈之特意落在了人群后面,转头看一眼碧桃,用眼神示意她:你倒是接着哭啊,要不然岂不显得太假了?
碧桃没好气儿地瞪他一眼,抬手扶额:“找不到小姐,我也不活了……”
一边说着,双腿一软,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陈之差点儿气乐了,嘿!不会装哭,会装晕啊。
没办法,他知道小姑娘心里有气,也没跟她计较,只吩咐两名侍卫架起她,放在了自己后背上,背着她哼哧哼哧地往回走,算是哄她消消气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侍卫们还在山崖底下方圆五里之内仔细的翻找,而此刻的萧挚和沈初蜜,已经骑着快马,狂奔到百里之外。
晚上,他们在乡间一座土地庙里,勉强凑合了一宿,天不亮就出发,继续打马向前。
雍王自然能看得出来,小蜜儿是在咬牙忍着,以她那娇弱的身子,若不是这种非常时刻,恐怕早就哭着喊着求饶了。
中午在一个小镇上吃饭时,便心疼地询问她:“要不然咱们换辆马车,慢慢走吧,你还能撑得住吗?”
沈初蜜咬着牙吃了一个包子,不敢再多吃了,真怕在马上颠一下午,会把吃的东西都颠得吐出来。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虽说在二人周围有一些化妆成贩夫走卒的暗卫,可行在路上终究是不安全的,而且她并不清楚他的计划究竟如何,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
“没事儿,放心吧,我还可以的。咱们这样赶路,还要赶几天啊?”沈初蜜强装淡定地答道。
“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到目的地了。”雍王一口气吃了八个大包子,非常时期,他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万一遇到阻击,坚持的时间也能长一点。
沈初蜜咬咬牙,点头说道:“好,只剩半天了,我能坚持。”
雍王抬手爱怜地摸摸她头顶:“辛苦你了!”
用罢午膳,二人从包子铺里出来上马。沈初蜜左脚踩住马镫,抬起酸疼的右腿上马,屁股落到马鞍上,疼的她咧了咧嘴,往前弯了一下腰,稍稍抬起臀部,握着马缰的手有点抖。刚刚学会骑马,就这么拼命的跑,也真是难为娇弱的小姑娘了。
“蜜儿,我抱着你吧。”雍王心疼的看不下去了,回身招过来一个游侠打扮的小伙子:“去安排一辆马车,铺软和点。”
“是。”那人应声去了,雍王上了沈初蜜的马,和她共乘一骑。虽是跑的慢了点,但是她可以靠在他怀里休息。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马车追了上来,里面却布置的十分舒适,这种马车自然没有雍王府的宽大,萧挚就让她单独进去,由他亲自赶车,在外面守护着她。
月上柳梢,马车来到了一个庄园里。这里的人员似乎已经被清空,进门以后,马车绕过前方的正房,在后面的下人房门口停了下来。
“蜜儿,下来吧,到了。”雍王撩开车帘,把蜷缩着闭目养神的沈初蜜抱下车。
借着朦胧月色,沈初蜜发现旁边是几畦菜地,对面是三间土坯房,周围坏绕着几棵柳树。“这是什么地方啊?”
“是段家的一处小庄园,咱们已经到京城附近了,在这里方便随时进京,走,进去说吧。”雍王卸了马车,把马拴在不远处的马棚里,刚好马槽里还有草料,就拉着沈初蜜的手进了屋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没有人住,屋里黑洞洞的。雍王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煤油灯。
“这个园子不大,平时就是一对小夫妻守着,种点地种点菜,我提前联系了段小姐,让她把守园子的人调走了,还给咱们换上了新的被褥、碗筷,在这里住几天吧,边将们正陆续赶到,还需再等几日才能凑齐。如今段家没有成年男子,不会惹人注意,而且段将军之死多少与严相有些瓜葛,他们家不会倒戈的。不过要委屈你了,没有下人伺候,这几天咱们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萧挚握着她的小手,有点愧疚。
小蜜儿在屋里转了一圈,摸摸崭新的被褥,又瞧瞧外间堂屋里的锅灶,很满意地点点头:“我觉得这里很好啊,你知道吗,我在桃溪镇这三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就担心没有施展的机会呢。现在好了,我可以天天做饭给你吃。”
雍王见她满脸欢喜,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轻笑道:“好媳妇,我还真饿了,劳烦你做点简单的吃食吧。”
“好!”沈初蜜身上的疲乏似乎一下子就跑没影了,欢快地掀开面缸瞧了瞧:“擀个面条吧,这个比较快。”
“好啊,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面条呢。”雍王也很开心。
沈初蜜一边舀水和面,一边使唤自家男人:“你去菜地里拔两棵小油菜来吧。”
男人应声去了,过了很久,才纠结着一张脸,拎了两棵大葱进来,十分虔诚地问道:“这个是小油菜吗?”
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路上的辛苦和紧张的心情完全释放,把揉好的面盖上,洗净了手,拉着他去菜园子里找菜。
“喏,这种是小油菜,一般煮面都会用的。”沈初蜜蹲下去拔了几棵。
雍王一脸挫败:“我找了那么久,就是怕拿错了被你笑话,结果还是错了。”
姑娘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安慰地摇了摇他的大手:“你是大男人嘛,要赚钱养家的,不需要认识这些。而且你拔的葱也是有用的,咱们进去吧,你来生火。”
“好。”雍王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添柴生火,坐在小板凳上瞧着媳妇擀面条。“蜜儿,其实……做一对农家小夫妻挺好的,一起种地,一起做饭,不用像咱们这样疲于奔命,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沈初蜜擀好了面条,刚好锅也烧热了,她切了半棵大葱炝锅,然后舀满半锅水,盖上锅盖,坐在他大腿上,静等水开。
“各有各的好吧,我在桃溪镇见过很多穷人,吃不饱饭、看不起病的,可羡慕城里大官的生活呢。我觉得,不论贫穷富贵,做什么行当,夫妻一心就是最开心的。”
雍王填满一灶堂柴,抱着腿上的美人,把头偎在她胸前的柔软上蹭:“如果媳妇能答应每晚三次,那就更开心了。”
第73章 无力
枣木锅盖的边沿冒出了热气,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滚沸了。
沈初蜜轻轻捧起男人埋在胸前的脸颊, 哄小孩一般逗趣地哄道:“乖啊, 给你煮面吃。”
“我只想吃你。”男人不依不饶地在她唇上嘬了一口,才放她起身。
大腿上一轻,身前空落落的,他抬起头,眸光追随着心上人晃动。她挽起袖子, 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腕, 掀开锅盖就有一团棉絮般的水雾喷涌出来,把她娇美的小脸笼罩在雾气中, 如临仙境。
沈初蜜把晾在案板上的面条放进水中, 卧了两个荷包蛋,过了一会儿把切好的油菜也扔进去, 然后放齐了各种调料。
“好香啊,媳妇儿,比你都香了。”雍王收好剩余的木柴,起身抱住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沈初蜜白嫩嫩的小手拿起一个粗瓷大海碗,不放心地又洗了一遍,才盛了满满一大碗给他:“快去吃吧,锅里给你留点汤, 晚上抱着锅睡吧。”
“你瞧你,”雍王接过大碗放到旁边的八仙桌上,笑看着她:“还跟个锅吃味, 我又不能娶它当媳妇。”
小蜜儿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坐到桌边和他一起吃:“你爱娶谁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赶紧吃,吃完我要好好的睡一觉,累死了。”
雍王自然知道她这两天的辛苦,也不再笑闹,只大口地吃面。吃完之后,抢着干活儿,收了碗筷却不知该放哪,也不知道怎么洗。
小蜜儿被他逗的直笑,人高马大的男人端着两个碗,一筹莫展的在厨房里乱转,简直是喜感爆棚。“好了,我来洗吧,你要是真想干点活儿,就在那个大锅里面填满水,烧一锅热水吧,就算不能沐浴,我也要擦一擦,赶了两天路,身上臭死了。”
男人终于给手里的碗找到着落,厚着脸皮笑笑,乖乖地去烧水。
擦身子的时候,沈初蜜不许他偷看,让他去卧房里等着,还把门帘放了下来。飞快地把身上擦了一遍,就穿上一套干净的细棉布中衣,跑进屋里爬上床。
“你去洗吧,还有半锅水。”沈初蜜抖开薄被,又觉得七月初的天气实在太热了,把被子扔在了一边,无力地躺在了枕头上。
萧挚知道她累了,没有故意逗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不用热水,太热了,外面的井水凉快,我直接冲一桶就好。
沈初蜜的确是太累了,并没有想到不用热水的男人刚才为什么不去院子里,现在才去。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地呆呆坐着的时候,有没有干什么偷窥之类的坏事。
她的脑袋一挨上枕头,眼皮就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萧挚光溜溜的跑进来想逗逗她的时候,就见小姑娘呼吸均匀,眉头轻皱,已然进入了梦乡。
许是天气太热了,她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睡梦中就不断地拉扯领口。萧挚忽然发现领口处雪嫩的肌肤上有一个红点,被她一挠,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包。该死的蚊子,趁他不在,竟敢欺负他的小蜜儿。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找到一块黑乎乎的香料,这种东西曾经在军营中见过,是用驱蚊草烧制成的,士兵们常用来驱蚊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点燃驱蚊香,找到一把硕大的蒲扇,才熄灭了煤油灯,躺到床上给她摇着扇子扇风,让她舒服的睡一会儿。
沈初蜜这一觉睡的很踏实,睁开眼的时候,外面透进来灰蒙蒙的光亮,已经不是一片漆黑了。身边的男人侧躺着,睡得很沉,手里的一把大蒲扇却还牢牢地攥着,扇风的方向正是自己的身体。
难怪,昨晚起初睡的不太踏实,总觉得热,后来莫名奇妙的就踏实了,不知为什么,反正特别舒服,也就睡的越来越沉。现在她才明白,竟是他一直在帮自己扇扇子。他是尊贵的皇子啊,何曾做过伺候人的事。
他身上完全赤着,应该是很热却舍不得往自己身上扇凉风吧。沈初蜜轻轻去拿他手里的扇子,黎明时分已经不热了,隐约能嗅到外面飘起的雨丝味道。她想让他睡的舒服一点,给他盖上薄被,免得着凉。
只轻微一动,萧挚就醒了,毕竟是非常时期,怎么可能睡的死死的。“蜜儿,昨晚睡的好吗?”他声音沙哑。
“好,你给我扇扇子了吧,是不是很累?”沈初蜜温柔一笑,翻过半个身子,把蒲扇扔到窗台上。
她的中衣因昨晚的拉扯已然松松垮垮,这一翻身就把雪白肌肤展现的波涛翻涌。男人喉头一动,咽下一口津液,顺势压了上去。
“蜜儿,你要是真心疼我,就给我一回,行么?好几天没亲热了,快要憋疯了……”嘴上是在询问,手上却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动作。
此时一双大手沿着不堪一握的纤纤柳腰逆流而上,滑进衣摆里,肆意的享受指尖滑腻的触感。修长丰满的身子,似乎习惯了他的爱抚,竟然有一种别样的舒适感觉。本就全身无力软绵绵的,此刻更是软的不像话。
“嗯……腰有些酸,许是因为这两日骑马,也有可能是因为月事快到了,总之你轻一点吧。”小姑娘颤声说道。
这就是同意了,男人心底暗爽,满口应承着,在她身上落下一片热吻。可是真到弄起来就控制不住了,只剩下那一句“月事快到了”在脑海中盘旋,没怀上么?过两天就不能亲热了么?
肌肤泛着古铜色的强壮男人发了狂,在她的雪白之上纵横肆意。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和娇软无力的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枕上散落着如瀑般的乌发,还有缕缕秀发因为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脸上。年轻娇媚的俏脸上紧闭着秀目,本来嫩白的娇颜被沸腾的汗水勾人迷人的绯红色,艳红的樱唇此时被一排雪白的小贝齿紧咬,不时的从诱人檀口中泄出令人忽仙忽死的轻吟……
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热浪过后,小蜜儿睁开迷离的秀目,一双媚人的桃花杏眼水汪汪的看着身上的男人,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努力克制着那种酸涨的麻痒,在余韵中喘息。
他吻上她的红唇,不准她咬自己,下颚上的一滴汗珠滚落下去,沿着她优美的颈子下滑,落到已经湿透的床单上。
“蜜儿,你这样看着我的话,我会忍不住再来一次。”男人大口的喘着气,用胳膊肘撑着床板,怕压得她不舒服。
“可是我想多看你两眼……”沈初蜜抬起颤抖的手捧住那张英俊的脸,舍不得移开眼睛。
“那就是你也还想要。”男人坏笑。
“不是,我只是想看着你。”她的确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双眸,怎么看都看不够。知道他过几天就要走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她不想做别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可是她男人却不这么想,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对他来说就是最温柔的折磨,最勾人的心火。本来就没有退兵,第二次冲锋起来倒也顺风顺水,很快就占领了所有的领地,百般温柔甜蜜。
沈初蜜这次也完全放开了,他想要就给他吧。男人不喜欢静默地瞧着对方,喜欢用动作来表达,她也乐意接受。她心里也明白,每一个动作,都是他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爱意。
沐浴更衣,吃了简单的早饭之后,已经快到晌午了。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飘着如雾的雨丝。萧挚撑起一把油纸伞,陪着心爱的女人在这座小庄园里散步。
“蜜儿,真的没怀上呀?”声音轻轻地,却掩不住失落。
“我怎么知道,反正过几日就到月事的日子了,且看看有没有准时来吧。”沈初蜜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被他一问这事,又不好意思了。
“其实……没怀上也好,给我留个继续努力的机会。要是这么容易就中了,接下来十个月,我该怎么过?”雍王似乎在找借口努力说服自己。
“挚哥哥,如果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对我?”
“我当然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了,你渴了我就去倒水,饿了我就安排饭菜,给你捶背揉腿,帮你穿衣梳头。呃……还要每天跟孩子说说话,不然他出生了,只认你、不认我怎么办?”萧挚笑眯眯地憧憬着自己的奶爹生活。
“那就这么说准了,你去京城不论成败,都要好好的回来。你瞧,我也会做饭,种菜,你也会劈柴、烧水,如果败了,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也可以过的很好的,你不能让孩子没有爹呀。”
第74章 传信
萧挚心里怎么会不明白, 她之所以如此坚持的要跟自己出京。不顾自己的羞涩, 和沈太傅自小教导的礼教, 在婚前舍身给他,就是怕他意气用事。
“放心吧,蜜儿,不会的。但凡有一口气在,我也会回来找你, 决不会舍命硬拼。”
微雨蒙蒙, 清风涤荡,一双比翼齐飞的燕子在细雨中飞入四角廊亭, 钻进廊檐下的窝里哺喂雏燕。
雍王轻轻揽着沈初蜜的腰, 也走进了亭中避雨,刚刚收起雨伞, 就见一只浑身湿透的白鸽飞了过来,他轻轻抬手,鸽子十分知趣儿的落在他胳膊上。
雍王抓住鸽子,把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管儿取了下来,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小纸条,飞快的扫了一眼,便撕成碎片,扔进亭边的鱼塘里。
“蜜儿, 有一件事需要一个人去传信,你觉得三小姐可靠吗?”
沈初蜜抬起头看他:“你说蔷儿,你让她把信送给谁?”
雍王神色认真的说道:“本来对方打算这两天就动手的, 可是因为咱们俩摔落崖顶,难以判断生死,所以他们才暂缓行动。目前,京城中可谓草木皆兵,但凡与我有些交集的文官,都被聚拢在翰林院,以紧急编修我朝史书为名囚禁其中,除了上朝不得出入,到处皆是探子。对那些能调动兵马的武将就更别说了,若硬生生的去传信,恐怕风险太大,我想若是让三小姐去见林长卿一面,或许不会引发对方怀疑。”
沈初蜜垂下头,认真的想了想,轻声说道:“蔷儿以前有些骄纵,但前些日子,我与她一起住在清源宫,发现她身上的小毛病已经好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家中的变故,让她受了打击吧,加上大姐又过得不如意,让她成长了不少,若是送信给林长卿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不过……”她有点儿担心的抬起头来,看着萧挚,说道:“真的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吗?”
萧挚没说话,只默默的看着她,用眼神无奈的示意,若有更好的人选,还会想到她吗?
沈初蜜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让蔷儿去吧,我可以写一封信给她,助力此事。”
二人回到住处,雍王取了纸笔来,一边磨墨一边说道:“若要通知林长卿十六早朝这四个字,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初蜜提笔蘸墨,略一思量,就写下了一首诗。
佳人未双十,
娴雅精六艺。
兰掖早升笄,
明朝若相忆。
“让蔷儿拿着这首诗去找林侍郎,只说近日闺中小姐妹们斗诗,请他帮忙指点便可。”
雍王盯着宣纸半晌,犹疑说道:“这诗既非藏头,也非露尾,而是从末尾递减。此种写法,甚为精妙,就算被对手瞧见,也不必担心。只是,就怕林侍郎不能察觉呀。”
沈初蜜轻笑:“我对林侍郎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既与你有日期之约,必定会注意这其中带有日期的字眼,其实我倒有点儿担心蔷儿办事办砸了。”
“这么相信林长卿?”雍王挑眉。
“怎么,你心里不是滋味啦?”沈初蜜把信纸吹干,折叠好,递到他手里。
“蜜儿帮为夫做事,为夫自然不会挑三拣四,只不过……你如此信任一个男人,甚至超过我对他的信任,这让我多多少少有点儿……一言难尽呢。”
“其实我对林侍郎这个人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觉得他身上有些东西,像我父亲一样,是那种既聪明又古板的读书人,重诚守诺,做事专心,在他身上应该不会出问题。”
把一个男人和自己的父亲拿来相提并论,而不是和丈夫比较,萧挚心里踏实了。
当晚,沈初蔷收到了二姐的亲笔书信,和那一首让她抄一遍的诗,小姑娘哭肿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自从安王迎亲那日飞马远离相府,回到安王府之后,便把大门紧闭,拒绝了一切人员的往来。
沈家人也是在这时才明白,原来三年无所出的原因,并不在自家女儿身上,而是安王从没有真正的行使一个男人的权利。如此说来,这三年女儿岂不是守活寡,还要经受世人的指指点点。难怪安王不肯让两位侧妃出府回娘家,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在身边盯得紧紧的,几乎不准她们跟家人单独说话,原来是怕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而今正是安王最难受的时候,一个男人的不堪被世人所知,也不知他会不会把这怨气发泄在两个侧妃身上。爹娘急得团团转,到安王府几个门口儿都打听了,得到的答复便是,任何人都不准进门。
焦虑了十几日,今日忽然听到消息说二姐和雍王殿下坠落山崖,生死不明。自沈继从早朝上把这消息带回来,沈家人便抱头痛哭了一场,不明白自家这是怎么了,不仅大伯父、大伯母含恨而终,大哥下落不明,大姐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连二姐也坠落悬崖了。
沈初蔷离开父母房中,午后在自己绣楼里又哭了一场,既哭哥哥姐姐、也哭自己。
恨自己没出息,本是对那红杏侍郎心中有怨,后来竟不知为何,这怨恨转变成了喜爱,而且林咏絮百般撮合,让她萌生了嫁作林家妇的想法。
可是自那日离开林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林咏絮早就进宫做女官去了,林长卿也依旧做着他的礼部侍郎。而不日便到沈府提亲这事儿,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音讯。
捧着二姐的这封信,沈初蔷双手抖成一团,她六神无主,特别想去找父亲商量一下。可是二姐在信里说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是个大人了,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小姑娘上牙打着下牙,捂着心口暗自安慰自己。又把那首诗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她虽不太明白,让自己交给林长卿的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必定与某些大事有关。
哪怕她不是一个混官场的男人,她也知道,皇上只有安王和雍王这两个儿子,而今朝中严相一手遮天,安王又是他亲外甥,所以雍王掉落悬崖之事多半与严相脱不了干系,他是要除掉雍王推安王上位吗?
沈初蔷对朝政并不十分了解,能猜到的也仅仅是这些表象。于是她对着窗户坐下来,呆呆的想了想,假如安王做了皇帝,大姐会怎么样?沈家又怎么样?
大姐并不受宠,嫁给安王似乎也非她所愿,至今还记得大姐临出嫁的头一天晚上,去她闺房中道别的时候。大姐虽没有说什么,但是满脸的泪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总觉得大姐心中好像有什么中意的人,虽然自己猜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但绝对不是安王。
她对严相不是十分了解,只听说此人心狠手辣,但她跟严奴儿打过几次交道,知道那位大小姐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如果严相把安王推上皇位,那么最有可能当上皇后的自然就是严家的女儿,大姐会有好日子过吗?
想到这儿,沈初蔷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在这七月的阴雨天里出了一身冷汗。她离开窗前,坐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自己,在床角缩成一团。
假如雍王胜利了,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就是二姐沈初蜜。二姐待自己还算不错,对爹娘也十分尊敬,终究他们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而且皇后不都要倚仗一下娘家的势力吗?想来爹爹应该也能加官进爵,大姐或许能逃出苦海,她和林长卿是不是有赐婚的可能?
想到这儿,沈初蔷心中升腾起希望的火焰。跳下床,把二姐写的那封信在烛火上点燃,提笔把那首诗抄了一遍,顺便理了理明日去翰林院找林长卿的说辞。大不了就是被人笑话呗,豁出去了这张脸皮,旁人又能如何?
七月十三午后,雨过天晴,红彤彤的大太阳彰显了七月的本色,晒得人不敢直视。
沈初蔷下了马车,仰头看一眼翰林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前对守门的侍卫说道:“我要见林侍郎。”
“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林侍郎?”侍卫板着脸冷言冷语的问道。
“我是……”沈初蔷忽然觉得今日的太阳实在是太毒了,晒到人脸上火辣辣的:“我是他妹妹的朋友,因近日闺中小姐妹们要赛诗,又担心自己的诗不够好,特意找林侍郎指点一二?”
“不行,大人们正在加紧编修史册,哪有功夫看你的破诗,快回去吧!”侍卫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正在沈初蔷纠结着要不要塞银子得时候,从墙角后面转出来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她并不认识此人,但是隐约能感觉到这是一位大人物,因为侍卫们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的行礼。
“这位大人,能否劳烦您,请林侍郎出来一下,我只是让他帮我指点一下诗写的好不好,用不了多长时间,不会耽误他编修史册的。”
那人所答非所问,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姑娘?”
“工部侍郎沈继次女。”
“沈家啊……”那人声音悠长的啊了一声。
这一声像一把小挠子,挠得沈初蔷一道一道的,有点要露怯。
第75章 出墙
这华服公子, 正是严奴儿的五哥, 严相的第五个儿子严渊。
他眼神上下翻飞, 打量着面前这个怯怯的小姑娘。既然是沈继的次女,此人便是安王沈侧妃的妹妹,按理说是自己这边儿的人,可以通融一下。而且林侍郎等人在此编纂史册,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已然拘了十几天不让出去, 若真是连个女眷都不让进,便更加坐实了囚禁之事。
但是这个小姑娘的堂姐是雍王的未婚妻, 掉落悬崖,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她会不会被她堂姐收买, 这次来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严渊想了想,决定放她进来,若是真有什么暗通曲款之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瞧着,不是更有利吗?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对方换了别的路走,反而会让自家更加被动。
想到这儿,他便以拳掩唇咳了一声:“既是安王殿下的小姨子, 那今日本官便网开一面,亲自带你去见林侍郎。”
沈初蔷满脸欢喜:“真的吗,多谢大人。”
单纯的兔子为什么会和狡猾的狼一起进门?
林长卿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脑海中浮现的,便是这样一个问题。
“林侍郎,这位沈姑娘找你,说是要找你指点指点作诗呢。我们都听说红杏侍郎作诗的确出众,却不知道教起别人来,又是如何呢?”严渊笑眯眯的,看上去温和可亲,实际上冷气逼人。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文官们便都埋下头,各自忙活着手里的事情,不敢直视。
林长卿皱着眉头看向沈初蔷,这个姑娘突然出现在眼前,令他着实意外。莫非……
沈初蔷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展开来放到林长卿面前:“林侍郎,闺中姐妹们最近要赛诗了,我写了一首,总觉得不太好,您能不能看在咏絮的面子上,帮我品评一二。”
林长卿眸光一扫,便把那短短的二十个字刻入了脑海,瞬间便理清了思路:十六早朝。
原来,她是替雍王来送信的。
“在下正忙着编修史策,没有时间帮姑娘这些闲忙,不过是闺阁女子的玩乐罢了,也敢来耽误朝臣的正经事?”林长卿板起脸来,十分严肃,看上去的确有点让人害怕。
旁边的严渊也顺势扫了一眼,差点儿笑出了声,还真是闺阁小女儿之作呀,如此清新幼稚的文笔,怎么可能入得了当朝状元爷的眼。
沈初蔷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这出戏接下来该怎么演。她原本以为自己把这首诗送了去,或许林侍郎会另作一首诗,再让自己带走,以此完成信差的使命,可是眼下这人又埋头于史籍之中,并不搭理自己,而且旁边还有个盯梢的,这可怎么办?
心里一急,沈三小姐就顾不得很多了,抹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嗫嚅道:“我……我昨日相亲了……”
林长卿握着笔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已经写好的半页纸,便被这一个豆大的墨点破坏。他啪的一下放下笔,压抑着隐隐的怒气,说道:“林某正在办公事,沈姑娘若要找人唠这些闲言碎语的嗑,不如去找你那些闺中小姐妹。我妹妹已经进宫做了女官,我虽是她哥哥,却也没有义务陪你聊天,请自重,你相不相亲与我有何关系?”
严渊挑了挑眉,蓦地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这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事情啊。于是,他大咧咧的坐在了书案前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瞧着。
沈初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人风流倜傥,满腹经纶,本来对我还挺中意的,可后来他知道我的闺名之后就不乐意了,说是因为红杏侍郎的那首诗满京城皆知,将来会害的他也沦为笑柄。本来一场好好的姻缘,都被你给搅散了,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严渊一眯凤眸,好奇的问道:“不知沈姑娘芳名是……”
林长卿埋在史册中的头并未抬起,只闷声说了一句:“这位是严相爷家的五公子,当朝三品大员。你说话小心些,莫开罪了贵人。如何编排我也便罢了,就不要再多祸害人了。”
面前这位竟然是鼎鼎大名的严相爷家的公子啊!
沈初蔷吓得心里一抖,赶忙咬住了嘴唇,她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腿不打颤,可是事与愿违,一双腿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若不是有曳地的裙子挡着,只怕早被对方发现了端倪。
这么傻傻的站着不是回事儿,沈初蔷只能更加豁出去了,索性厚着脸皮说道:“严大人,您给评评理。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家后园的第一朵蔷薇花刚好开放,于是父亲给我取名沈初蔷,您说我这名字有问题吗?”
严渊十分配合的摇了摇头:“没有问题,可是这和林侍郎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沈初蔷脸色胀得通红,本不想往下说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继续说道:“林侍郎曾做过一首诗,一夜之间响彻帝都,说什么夭夭红杏出墙来。自此之后,这红杏出墙便成了最不雅的词汇,害得我时常被人取笑。可我的名字已经叫了十几年,我总不能因为他一句诗就改名字吧。”
“沈初蔷,红杏出墙……”严渊喃喃低语几句,品出了其中的滋味,突然之间哈哈大笑,惹得不远处娄皓台等人纷纷侧目。
“你笑什么呀,有什么可笑的,你现在知道了吧。就是因为他的这句破诗,我被整个帝都的人取笑。红杏侍郎,你说说你是不是欠我的?”
林长卿板着一张俊脸,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看看面前滴了墨点儿,被废了的半页的史书,更是没好气。随手一扔,纸片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他提笔蘸墨,在下一页白纸上刷刷刷写下四行诗。
爆笑的严渊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监视工作,起身溜达两步,探头看了过去。
双去今来只,
东风唯欠迟。
萧萧卢荻晚,
明公各勉旃。
没等他说话,就见沈初蔷抓起宣纸,非常气愤的说道:“林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公各勉旃,就是不想负责任,想要我与你各自勉励,谁都不干谁的事情,是吧?”
林长卿撂下笔,淡然开口:“沈姑娘觉得委屈,在下可以理解,实不相瞒,在下也觉得十分委屈。当日做红杏诗之时,并不知沈姑娘闺名为此,也不知日后这红杏出墙会传遍帝都,而今你找我来兴师问罪,我又该去找谁呢?”
沈初蔷小脸儿红得透透的,气的一跺脚,抓起自己写的那首诗,把他刚写的这一首卷起来,气呼呼说道:“好,好你个红杏侍郎,这么一点儿小忙都不肯帮,还不想负责任。好吧,算我错了,我不该来找你,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
姑娘咬牙切齿的拧着腰走了,屋里的几个男人哄堂大笑。林长卿一本正经的转过脸去:“有什么可笑的,难道在下说的不对吗?我也很委屈啊。”
娄皓台笑着打趣儿道:“你委屈归委屈,但你是男人哪,既影响了人家的姻缘,总该负点责任的。”
林长卿转回头来,瞧着庭院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腹诽: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竟有如此胆识,危难之间敢于豁出自己,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其实,若要让他负责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等过了十六再说了。
沈初蔷头也不回,走的飞快,生怕被严渊再截回去,好在她豁出自己的脸面,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以为她来找林长卿不过是儿女之间的私情,与天下大事无关。
沈初蔷平日里背书背得并不快,却唯独林长卿的这首诗,只看过一遍,就印在了脑海中。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这首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表面上看,意思是说自己与别人成双成对的去相亲,如今却单独一人来到他面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因红杏出墙之事耽搁了婚事。然后他说萧萧芦荻晚,想想林长卿二十多岁了,也没定亲,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大家都不容易,自己顾自己吧。
沈初蔷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和林长卿的私事,而当天晚上这张纸片到了沈初蜜手中的时候,她只扫了一遍,就对雍王说道:“林侍郎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还以同样的方法回了一首,你看他想说的是:只欠卢公。”
雍王把诗作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频频点头:“不错,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欠卢公。也就是说,卢国公目前还在摇摆不定,看来我明天得亲自到国公府走一趟了。”
“嗯。”沈初蜜轻声应了,坐在他腿上,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安享这最后的平静。
万事俱备,只剩一天就要发动大事了,此刻已经体会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成败在此一举,谁又能不忐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去帝都,感受一下龙气……
第76章 后位
这一晚上, 自然是浓情蜜意, 云雨大作。
山雨欲来之际, 两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越是这样的心情,越能敏感地体会到身体的快乐。恨不得沉醉其中,忘了今夕何夕。
也许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他霸道地索要了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把她榨干了、融化了, 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带着她远走天涯。
又一次传遍全身的酥麻之后,小蜜儿颤着腿儿推开了他:“明日还有重要的大事要做呢, 岂能溺死在温柔乡里。”
他收拢手臂抱紧了她:“蜜儿, 我舍不得走,我希望这一夜就这么过去, 天永远都不要亮。”
“我还想就这样和你远走他乡呢,可是……若真的一走了之,我们心里能踏实吗?”沈初蜜扭扭腰,身下的褥子都湿透了,臀部实在不舒服。
有他压着,她根本逃不开,这样一扭,反而刺激了他:“蜜儿, 再来一回吧,最后一次,我就在要这一回就满足了。”
“不行,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留着点精神和体力吧,等你凯旋的时候……给你,随你多少回,好么?”沈初蜜扬起下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反正明天傍晚才进城的,还有一天的时间养精神,蜜儿……想要……”男人耍起了无赖,把她娇弱无力地手臂举过头顶,就要开始数不清是第几回的亲密。
“不要了,我真的一丝丝力气都没有了。本该今日来月事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来,说不定真的怀上了呢。”
提到孩子,雍王不敢霸道了,乖乖地从她身上溜下来,才发现连她身侧的褥子都湿了。
“锅里还有热水,我去沾湿棉巾,给你擦擦,换床被褥吧,这样是没法睡了。”萧挚垂眸瞧着她身上红红粉粉的痕迹,既愉悦又有点心疼。
沈初蜜也强撑着颤抖的胳膊坐起来,任由他拿着大棉巾细细擦拭。
“这里都磨的这么红了!”萧挚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疼的有点抖。
“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知你从哪找来的千年玄铁,打造了这么一件宝贝。”小姑娘娇娇羞羞的,特别撩人。
萧挚不敢再放肆,只当这一句是对自己的夸奖,轻柔地伺候好了她,去外屋拾掇干净自己。回到房中,蜜儿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被褥,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醒来,已然日上三竿。她精心地做了当午饭吃的早饭,都是他爱吃的菜色,虽没有珍禽异兽,却很合胃口。
“蜜儿,我要去前院见几个将领,你就别跟来了。一会儿我们会直接离开,我就不再回来跟你道别了。”雍王吃饱了饭,擦擦嘴,一边端起茶杯,一边说着话,眼神根本不敢看她。
小蜜儿早就放了筷子,一直在默默地瞧着他吃,听了这话,平静地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安心等你来接我。”
雍王缓缓放下茶杯,起身离去,始终不敢看她一眼。生怕这一看,就改了主意,不想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不如干脆远走天涯。
“挚哥哥,你再抱抱我,好么?”小姑娘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挚紧紧闭上眼,才忍住泪。
他猛地转过身来,把娇软的身子抱个满怀:“蜜儿,若是我……我真的回不来了,你就……忘了我吧,依旧过快乐的日子。你若是整日以泪洗面,我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安心的。”
“不,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你听到没有啊……”沈初蜜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蜜儿不哭,我答应你,一定回来,一定。”男人挨过一刀的时候都没掉下的泪,此刻掉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把衣衫染了一个晕圈儿。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雍王乔装改扮,趁着进京城的人多混了进去。从已经安顿好侍卫的侧门进了卢国公府,被书童领着直奔西南角书房。
在门外迎接他的是年少时的挚友卢云深,二人见面只相互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把雍王送进书房之中,卢云深从外面把门关上。
可他离开的脚步却有些迟疑,毕竟他了解父亲的性格,也了解雍王的性格,很难想象这两个人会一拍即合,非常担心他们撕破脸。正在纠结之际,听到了院门外的吵闹声,原来是丫鬟抱着他刚刚两岁的小女儿珠儿来找他,可守着院门的侍卫不肯放任何人进来。
“三爷,珠儿小姐从老夫人那儿得了糖,就一直喊爹爹,我想她肯定是要给你吃糖呢。”
女儿早慧,憨萌可爱,刚刚抓完周就会说好几个词了,一家人像眼珠子一样捧在手心儿里。
“爹的乖珠儿,是要给爹吃糖吗?”卢云深含笑接过了女儿,摆摆手让丫鬟回去。
“爹爹,糖糖……”
“珠儿真乖,这么小就知道孝敬爹爹吃糖啦。”心里装着事儿的男人,面上对女儿温柔可亲,却难以抑制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抱着孩子,到书房门口侧耳倾听。
“如此甚好,雍王殿下果然爽快,哈哈哈,正合老夫心意。”卢国公爽朗的笑声传来。
卢云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是杞人忧天了?看样子他们相谈甚欢么。
“好,既然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国公爷肯帮我这一次,日后自然少不了卢家的好处,便是再多封一个国公出来也未尝不可,更别说什么良田美宅,金银财宝。”雍王语气郑重,十分认真。
卢云深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正要抱着孩子离开,就听到里面又传来了父亲的声音:“王爷客气了,我卢家秉承皇家厚爱,子孙锦衣玉食,理当为皇家效力。只是,老夫有个不情之情,还望雍王殿下成全。”
雍王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不知何事,让国公爷如此挂怀。”
“当年老夫随先帝打天下的时候,家里的四个哥哥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了我这一根血脉,先帝爷特赐了国公爵位。此次的凶险恐怕比打江山时也不差,说不好我卢家就要有儿郎殒命,但是为了报效皇家,便是死也是值得的。我卢家可以为了殿下舍生忘死,只不过,也希望殿下能怜惜我卢家一片赤诚,许我家一个皇后之位。”
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雍王听完马上就说道:“这不可能,本王已有未婚妻,是父皇赐婚,岂能悔改!”
“圣上赐婚赐的是雍王妃之位,而非皇后之位。自古以来,做了王妃,却没有登上皇后位的,也不在少数。老臣亦有所耳闻,殿下对那沈言的女儿有青梅竹马之情,不愿割舍。这也无妨,自古帝王家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呢?你可以先按照陛下的圣旨,娶她进雍王府,坐雍王妃。待登基之后,便封做贵妃或是皇贵妃,我也无怨,只要封我家的女儿为皇后便可。”
雍王的声音紧接着便传了出来,听上去语气不善,比刚才完全是冷了三个冬天:“国公爷何必如此执着皇后之位,就算得了这个位子,却得不到君王真心喜爱,那过的也不算是好日子。本王已经承诺可以再加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可以赏赐良田美宅,难道这些不比一个虚空的后位要强吗?”
卢国公缓缓摇头:“殿下有所不知,非是老夫偏执于此,而是这么多年来,瞧着别人家张扬,形成了执念。”
“愿闻其详。”雍王冷冷说道。
“当年辅佐先帝打天下的时候,功劳最大的便是我卢家,还有曹家和严家。先帝爷立了严家的女儿为后,只可惜先皇后自幼多病,身子单薄,并未留下一儿半女便早早就走了,要不然如今宫中的太后便姓严了。”
卢国公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到了当今圣上这一代,便立了曹家的女儿为皇后,若非三年前东宫谋逆案,那登基的便是太子殿下,他身上流淌的有一半是曹氏的血脉。而今不论怎么说,也该轮到我卢家的女儿做皇后了吧。那沈言虽是太傅,可他与我大梁立朝有什么关系吗?老夫追随先帝征战沙场的时候,他还在老家种地呢。”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卢国公气呼呼的粗喘和雍王刻意压制的鼻息,经过了难熬的一段沉默之后,雍王哑声说道:“你要别的,本王都可以给你,唯独这后位不能。”
卢国公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萧挚,干枯苍老的手抖成了一团:“你……你竟然对老夫如此无礼,可知当年老夫与先帝的感情,虽是年龄相差很大,但情同手足,就差一个头磕在地上了,莫说今日与老夫谈话的是你,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会给老夫一个面子。”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我并没有对您无礼,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好!好个陈述事实,”卢国公气得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溜达:“那老夫就告诉你,现在的事实是什么。严相已经明确了行动的时间,就在明日,你若不先下手为强,必定就会成为人家刀俎下的鱼肉。只有老夫临阵倒戈,才能救你于水火,莫说是让他沈家的女儿当个贵妃,就算是让她牺牲掉性命,你也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
“闭嘴!”雍王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天下百姓?用蜜儿的委屈换来的江山,本王宁愿不要。”
卢云深再也听不下去了,眼见着就要决裂,赶忙一推门闯了进去。就见父亲面色铁青,侧面而站,背对着雍王。而萧挚更是难掩满腔的怒火,正大步朝着门口走来。亲眼见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更是无所适从。
正在他纠结着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他手上抱着的小姑娘却开了口:“叔叔,糖糖……”
小嫩娃白白净净的脸蛋儿鼓鼓的,是憨态可掬的婴儿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有点像小蜜儿小时候的样子,小嘴唇一动,还没说话,先吐出一个泡儿来,奶声奶气的又说了一遍:“叔叔,糖糖……”
就算雍王有天大的火气,在这样一个萌化了心的小奶娃面前,也像个针扎的皮球一般泄了气。想到小蜜儿说,或许这个月就能怀上,他看着眼前的小奶娃,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或许他们也有了一个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
萧挚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把小丫头抱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轻飘飘的,软软的,抱在胳膊上像是一点儿份量都没有,生怕自己抱不紧,她会一不留神飘出去。
国公府里小孩子并不多,小珠儿每日被这个婶婶那个大伯抱来抱去,并不怕生人,还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抠开糖纸,捏了一个软软的小糖球出来:“叔叔,糖糖……”
雍王把这颗糖含在嘴里,一股甜意自咽喉往下,似一股热流流进了心里,却忽然起到了醍醐灌顶之功效。他抱着手里的孩子问卢云深:“这就是你的娃,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叫卢明珠,小名珠儿,她出生的那一晚也是奇了,一直放在墙角里当摆设的一颗东珠竟放了亮光。以前可从不知道那是一颗夜明珠呢,两岁了,刚学会叫人,话都说不全呢,整天就想着吃糖。”卢云深陪着笑脸说道。
雍王忽然一笑:“吃糖好,爱吃糖的小孩儿脾气都好,长得也甜。珠儿,珠联璧合,名字很好。”
他转回身,看向依然在那里气得吹胡子的国公爷:“卢国公,本王答应你,许你卢家一个后位。”
卢国公不明白他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转过身来,瞪圆了眼珠子,瞧着他:“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本王今天既把话放在这儿了,自然就能做到,否则的话,绝不会大放厥词。”雍王神色坦然,朗声答道。
“好,老夫信得过殿下。若非殿下性情耿直,老夫刚才也不敢放肆。那便这么说定了,明日齐心合力,共诛奸贼。”
第77章 太子
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沉浸在早朝之前诡异的寂静之中, 往常这个时候, 人们总是在与身边之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静候着太监那一声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可是今天着实奇怪,看人们的脸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没有人乱讲话, 一个个的敛眸做冥思状,气氛十分压抑。
而且还有一件稀奇事儿, 自取亲那日由喜事变成丧事之后, 安王殿下便闭门不出,半个多月以来, 从没有人见过他,今日他却破天荒的来上朝了,人比之前更加瘦削,下巴上一截儿青黑的胡茬儿,看上去似乎沧桑了好几岁。
众人各怀心腹事之际,帷幔后面终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拜倒在地,例行公事般的三呼万岁,可是等了许久, 都没有等到那句“众卿平身”。
众人头都垂得有些酸了,终于听到太监总管福全颤巍巍的说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是请众位大人起来吧。”
文武百官诧异的起身抬头, 一个个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见皇上并非坐在鎏金龙椅上,而是坐在由四个太监抬来的一乘小型步撵上。他歪着头,脖子有点儿抖,嘴唇似乎在动,可人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严相第一个出列跪倒,声泪俱下:“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莫要吓老臣呀,福全,皇上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福全苦着一张脸,跪倒在龙辇旁边,抹着眼泪道:“陛下这几年一直身体欠安,前两日听到雍王落崖的噩耗,当即便昏厥过去。这两天用了十几副药,昨日已有了明显的好转。可是,老奴也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晨喝参汤时还好好的,可是刚刚走到半路就有些不对头了。老奴就想折回去宣太医,可陛下不同意,那时他还能说出话来。老奴不敢不遵圣旨,可是这会儿陛下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陛下,昨日您特意叮嘱老臣,今日早朝要把安王殿下请来,还说立太子的事不能再耽搁了。而今,哪怕旧疾发作,也不肯回去,依然要坚持着来到金殿上。老臣斗胆揣测圣意,陛下是否因雍王殿下去世,伤心懊恼,又恐意外难测,便要立安王殿下为太子吗?
此话一出,偌大的金殿上一片抽气之声。立太子这么大的事儿,岂是朝臣能妄自揣测的。
严相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卢国公:“国公爷,昨日你也在御书房,你来证明一下,老夫说的没错吧!”
卢国公出列跪倒,朗声说道:“不错,昨日在御书房,陛下的确提到了立太子之事,但是并未表示要立的人便是安王殿下。”
这句话说出来,更是惊倒了众人。严相面色一凛,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卢国公,已经达成一致的盟友,为何突然之间换个说辞?
“国公爷,你今日是不是糊涂了?废太子在三年前谋逆被诛,三皇子雍王也在前几日掉落悬崖而死,不立安王为太子,还能立谁?”
卢国公毫不示弱的说道:“雍王殿下虽然掉落悬崖,但现在并未找到尸体,说不定他还活在世上。严相如此急于立自己的外甥为太子,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你……”严相气的眼珠子都红了,抬手点着卢国公的鼻子,气的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本来殿外已埋伏好了刀斧手,若有个别冥顽不灵的便当即砍了,杀鸡给猴看。却没想到如今与自己作对的人,竟然成了卢国公。
如今在朝中最有影响力的大臣便是这两位了,严相虽是权倾朝野,但卢国公是开国功臣,德高望众。说出一句话来,可谓一呼百应,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党羽,但是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严相眯着冷冽的风眸,恶狠狠的瞪了卢国公一眼。原本设定的计划便是卢国公在旁帮腔,以二人之力,必定能让朝臣们信服,接下来便开始走立太子的流程了。
可是眼下计划有变,他只能启动应急预案了。狠狠的咬了咬牙,严相暗下决心,这次不是杀鸡给猴看,而是要杀一匹老骆驼给猴儿们看了。
他转头看向皇上,语气十分恭敬的说道:“陛下,昨日您提到的立储之事,老臣理解的没错吧,是否要立安王殿下为太子,您点个头,我们马上照办。”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龙辇之上,歪着身子倚在扶手上的德庆帝头无力的垂着,说不出一个字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僵硬。
一直矗立一旁装雕像的安王殿下,终于出声了,他缓缓的跪在地上,朝高高台阶上的父皇拜了三拜:“父皇,望您保重龙体,儿臣并不……”
“你们看,皇上点头了,分明是要立安王为太子。”没等安王说完,严相便抢着说道。
众臣愕然,刚刚安王开口说话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安王身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看着皇上。所以皇上点没点头,大家并不知道。
就在众人一脸茫然之际,严相站起身来,回头望着一群人说道:“刚刚看见陛下点头的,都站在我身后来,老夫就不信了,难道只有我一人看见?”
很快,严氏党羽纷纷站到严相身后,偌大的金銮殿里空了半边。有一拨不怕死的人,竟然大咧咧的站到了卢国公身后,视死如归的表达了自己与严相对立的立场。还有一部分胆小怕事的,不知所从,站在自己原有的位置上装死。
严相突然大喝一声:“好,既然大部分人都看见了,证明老夫说的没错。来人,把这些忤逆圣意的贼人拉出去砍了,以正视听。”
卢国公未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反而迎着严相走了两步:“严相爷如此做法,与当年赵高指鹿为马有何区别?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哼!是谁遭报应,马上就能见分晓。来人,把这不遵圣旨的老匹夫头一个砍了,人头挂到宫门口去。”严相高昂着头,骄傲的挑了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心中俨然是在骂:你个不守信用的老匹夫,想破坏老夫的计划,门儿都没有。
冲进殿门的两队金吾卫,迅速的沿着中间的空地跑了过来,为首的两人跑到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剪了严相的双手,把他摁倒在地上。旁边有人迅速抽出佩刀,锋利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严家的几个儿郎措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人抹了脖子。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令众人始料不及,严相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的人头滚落到自己面前,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为什么会这样?”老头子俨然从一只骄傲的孔雀变成了斗败的公鸡,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吓得上牙磕着下牙,话都说不利索。
卢国公冷笑:“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你在殿外埋伏的刀斧手,已经被后宫中真正的金吾卫全部杀光。昨日,陛下在御书房的确提到了立太子之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立雍王殿下为太子,怎么今日你竟指鹿为马,硬说是安王呢,这便是报应。”
“你胡说,雍王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蹦出来当这个太子?”
“谁说本王死了,你一口一个雍王已死,难道是你派人来杀死本王的?”一个洪亮的声音自殿门处响起,众人吓得皆是一抖,全部转头看了过去。
就见雍王大步进来,穿着一身墨色蟒袍,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尖儿上还在往下滴血。
严相吓得瞠目结舌:“你,你竟然没死?”
雍王已走至近前,用刀拍了拍严相的脑门儿:“你还活着呢,本王怎么能死呢?父皇神机妙算,早就料到你有谋反之心,这才特意让我造成落崖假象,请君入瓮。”
雍王话音刚落,一个沙哑的、有些飘渺的声音,从高高的台阶上传了过来:“严柏,朕待你不薄,你却对朕的儿子们……一个一个的狠下毒手。当年东宫之事,是朕没有提防你的狼子野心,而今你还想害挚儿……朕岂能容你。”
一直佯装中毒虚弱的德庆帝突然出声,金殿上的大臣们一下子傻了眼,那些站到严相身后的人,恨不能趁人不备,赶快溜回去。可是中间的一队金吾卫,把道路隔的死死的,根本无从退却。
他们刚刚迈出的这一小步,决定了自己的一辈子。
严相万万没想到,一直以为胜券在握的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场。惊惶之余,下意识地磕头求饶:“陛下,老臣一时糊涂,妄自揣测圣意,实属罪大恶极。但是老臣一心为了大梁,也并未做过什么谋害皇子之事,请陛下明鉴。我严家自开国起便忠心护主,陛下如此绝情,岂不是让其他旧臣寒心么?”
德庆帝咳了几声,虚弱地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啊……那就让你见几个老朋友。”
第78章 落定
德庆帝虚弱的抬了抬手, 示意福全说话。就见福全站直了身子, 深吸一口气, 大声说道:“宣沈太傅上殿,带白莲教贼首。”
众臣心中一惊,沈太傅是哪个?
自三年前,太傅沈言和夫人双双自尽之后,这几年并未封过什么太傅, 更何况也是姓沈, 莫非是当年的沈太傅起死回生了?
人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到高大的殿门处,此时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升起, 只见金色的霞光之中, 走进来几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沈言。
在他身后, 有四个年轻人抬了一乘小型步辇,一直抬到最前方,才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严相咬牙切齿的瞪着沈太傅:“沈言,你这老狐狸竟然没死,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诋毁老夫?”
沈言不紧不慢的行了君臣大礼,在听到皇上的咳嗽声中夹杂了一声轻轻的“平身”,便站起身来,淡然的看向严柏。
“是不是诋毁, 你心里没数吗?非得要把证据摆在面前,你才肯认账是吧,好, 那你看看后面的白莲教贼首你认不认识?再看看坐在这里的是谁?”
步辇上的人并未行礼,一直呆呆的坐在上面,一动不动。见到皇上如此无礼,这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一个敢这样的人啊。最重要的是,皇上并未怪罪。那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帷帽,看不见面容。
只见他缓缓的抬起手,捏住了帽檐儿,却没有把帷帽摘下来。那只手抖的却不像话,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昭儿,把帽子拿下来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你都是父皇的孩子。”德庆帝的身体似乎已经难以支撑了,只说了几句话,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雍王眉梢一挑,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刚刚看到沈言,他并没觉得意外,可是这个人,莫非……
那人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狠狠的一抬手,掀下帽子一摔,砸到了安王后脑,随即跳落到汉白玉地面上。
“我的好二弟,你还认得我吗?”这人声音异常的沙哑。
安王一直跪坐在前排,仿佛后面的纷争与他无关,无论是冲进来的金吾卫,以及后续赶来的雍王,还是死而复生的沈言,都没能让他回头。倒是这沙哑的一声唤,令他浑身一抖,转过身,瘫坐在地上。
竟然是他!
这人眸光阴沉,左脸上有狰狞的伤疤,右脸完好无损,只是嘴角处有一个小坑。依稀可见,容貌被毁之前也是个俊朗的男人。
安王跪爬两步,到了那男子近前,剧烈的抖着唇,却发不出声音。
旁边的雍王忽然扑了过来,扶着步辇的边沿,屈膝蹲在地上,惊喜说道:“大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沈太傅出现,他并不吃惊,因为他早就在边关见到了失踪的沈连城,知道父皇安排了密诏给他,所以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沈太傅没有死。而且前几日也接到了陈之的飞鸽传书,说了在崖底见到沈太傅的情形。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废太子萧昭还活在世上。
“三弟……”
安王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哥,我对不起你,当年并非蓄意陷害。我给你写那封信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了消息,只是没想到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工具。”
萧昭并没有理会他的哭泣,面色冷冷的,眼神决绝:“好个并非蓄意,我那么相信你,看了你的信,马上集结东宫的侍卫要进宫救驾,谁知却成了谋反的铁证。若非沈太傅在书房看到了那封信,并迅速呈报给父皇,我这一辈子就冤死在你的并非蓄意之下了。”
伏地痛哭的安王萧仁忽然抬起头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说道:“大哥,这三年我也不好受,欠你的,今日我一并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便扑向了一旁提刀的金吾卫,那侍卫以为安王要夺刀,便把刀一横,用刀刃对准了他,做好了防备。却没想到安王扑了过来,竟然把自己的脖颈对准了刀刃。
抽刀时已经来不及了,血溅金銮殿。谁也没想到,昨日还被大家津津乐道的储君——安王殿下,竟然自尽了。
“皇儿……”龙辇上的德庆帝急呼一声,吐了一口血,脑袋一垂,便晕了过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这个儿子一直是别人的傀儡,终究也是他的亲生骨肉,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德庆帝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
“父皇……”雍王扔下手里的刀,快步跑上台阶,掐着德庆帝人中,令他渐渐转醒。
萧昭冰山一般的脸色,在倒下去的二弟面前裂开了一道缝,伸手对着金吾卫说道:“把刀给我。”
金吾卫不敢从命,抬头用问询的眼神看向雍王,很快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给他。”
萧昭接过钢刀,用力攥紧了刀柄,刀尖指向了严柏:“是你,害我一生,又害死我二弟,狼子野心,死有余辜。”
“不,”严柏忽然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们很快也会没命了。我弟弟严松已经率领两万精兵围住皇宫,如果里面失手,他很快就会从外面杀进来,区区三千金吾卫根本就挡不住。你现在放过我,咱们还可以好好谈谈。”
“你说的是这个人吗?”金銮殿门口又出现了几个高大的身影,一股血腥气迎面而来,众人回头一瞧,竟然是几个身穿铠甲的边关大将,个个血染征袍。其中一人手上拎着一个人头,朝着严相面前一扔。
严柏看清了真是自己的弟弟,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咬牙切齿地骂道:“沈连城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昭使上全身的力气,手中钢刀狠狠的砍向了严柏的脑袋。
本是英俊潇洒的储君,自幼聪慧勇敢,正直善良,却因这奸贼的诡计,毁了容貌,瘫了身子,这一辈子过的都将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如今手刃仇人,憋在他心里三年的这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缓缓睁开眼皮的德庆帝颤抖着开了口:“众卿听旨……”
文武百官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唯有瘫痪的萧昭垂着头,默不作声。
“朕因病,无力处理政事,自今日起,咳咳,退位让贤。传位于皇三子萧挚,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朕移居南苑养病,从此不再过问政事。皇长子萧昭,蒙冤三年,今日终于洗刷了冤屈。封寿王,赐江淮为封地,严柏谋逆、残害皇子,咳咳,诛九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后续事宜有条不紊的展开。雍王忙的没时间跟大哥叙旧,把萧昭和父皇一起送到寝宫之后,便着手缴清余孽、关押党羽、安顿朝臣,直忙到次日暮色四合,才派人通知沈连城过来。
沈连城进门的时候正听到林长卿在问萧挚:“那卢国公可谓铁板一块,无论我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一定要亲自跟殿下谈,不知殿下是如何劝服他的。”
“没什么,不过是许了卢家一个后位而已。”萧挚云淡风轻的答道。
沈连城刚要踏进屋里的一只脚悬在了半空,愣了一会儿,缓缓收了回来,走到庭院中,背对窗口,负手而立。
男人眸色复杂,抿抿唇想要做什么决定,脑海中忽然浮现那张甜暖的小脸儿,又有点不忍心。
“走,去城外接蜜儿回来,她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萧挚从后面走过来,热络地拍一下沈连城肩膀,率先出门上马。
沈连城磨了磨牙,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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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之中,沈初蜜带着碧桃和陈之正在翘首张望:“不是说今天就忙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陈之轻笑:“二小姐莫要心急,诸事冗杂,总要费些功夫的,若今日不来,明日登基之后必定会来。”
沈初蜜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谁着急了,只是没见到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罢了。对了,你们见到父亲之后就再没见过了?也不知他们会搬到哪里去,以后能不能找到。”
陈之见自己说错了话,这次不敢贸然接话茬了,默默靠边了几步,留下她们主仆俩自己说话吧。
“蜜儿,太傅就在京中,我现在接你回去,一家团聚。”萧挚转过拐角,几大步就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心上人,欢喜地转了一大圈:“我们成功了。”
“你……你快放我下来。”小蜜儿吓得变了脸色。
萧挚乖乖地把她放到地上,轻声问:“怎么了?”
沈初蜜小脸儿更红了,抬手摸了摸小腹,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已经迟了三日了,也许真的有了……”
“真的?太好了。”萧挚喜出望外,单膝跪到地上,双手抱住她腰,小心翼翼的把耳朵凑到她小腹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你别傻了,听不到声音的。”沈初蜜笑着推一把他的头。
“我就想离他近点,让他知道爹回来了。”萧挚抬头,笑的傻乎乎的。“蜜儿,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你见了他肯定高兴。”
“你放开她。”沈连城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哥。”沈初蜜惊喜地喊了一声。
“小蜜儿,大哥回来了,以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天王老子也不行。”沈连城看向妹妹的目光很温柔,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的。
萧挚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沈连城,蜜儿用得着你保护吗?她是我的……”
没等萧挚说完,沈连城一把薅住他脖领子,为了不伤到妹妹,朝着反方向一拽,狠狠地一拳就揍了上去:“萧挚,你个王八蛋,就算明天你把我沈家祖坟刨了,我今天也要揍你一顿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护妹狂魔现身,树杈没好日子过了
第79章 解释
萧挚万万没料到, 沈连城会突然出手,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挡, 仅仅是挡住了小铁锤似的拳头没有落在自己脸上,却随着巨大的冲力倒在了地上。“沈连城,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你是王爷又怎样, 你是皇上又怎样?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欺负我妹妹,我跟你拼了。”沈连城发疯一般扑了上去, 骑到雍王身上, 挥拳就要打。
沈初蜜被眼前的状况吓得有点儿不知所措。见哥哥骑到他身上,才回过神儿来, 赶忙上前拉住了沈连城的胳膊。
萧挚握拳正要还手,就见沈初蜜到了近前,便急急的喊道:“蜜儿快躲开,别伤着你。”
萧挚双手握拳,挡在脑袋前面,却不敢还手,怕打倒了沈连城,把自家的小蜜儿也拽倒。
沈连城被妹妹拉住, 也不敢动胳膊,生怕一用力,把她拽倒在地上。
“妹妹, 你别理这畜生,看我怎么修理他。”
沈初蜜急的都快哭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好端端打什么架?”
雍王府的侍卫们听到动静,呼啦啦围过来一片,但他们也只是暂时观望,没敢真正动手。毕竟涉及到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心头肉,另一个是他大舅子,终究人家是一家人,若是胡乱动手,将来怪罪起来还是自己的错。
沈初蜜死死地揪着大哥的衣服不撒手,三个人僵持不下。沈连城只得咬着牙起身,一把攥住妹妹的手腕:“跟我走,咱们回老家去,死也不跟这种人渣打交道。”
“大哥,他到底怎么惹着你了?”小蜜儿实在想不通。
“对呀,沈连城,你说我怎么惹着你了,你发的这是哪门子风?”萧挚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恼恨的盯着他。
沈连城气呼呼的抬手,点了点萧挚的鼻子,然后转头指向了一圈儿侍卫:“滚,让他们都滚。”
萧挚摆摆手,遣散了围观人群。抬腿向前,要抢回媳妇儿,沈连城自然不肯相让,抢步上前,与他撞在了一起。
“你到底要干什么?”雍王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虽是在军中三年,与他情同手足,但是在面对媳妇的时候,他就快成衣服了。
“干什么?你占了小蜜儿的便宜,却把后位许给了卢家,你行啊,脚踩两只船踩的挺稳啊。我们这就回老家去,将来这孩子生了跟你也没关系,他姓沈,不姓肖。”沈联成拉起妹妹的手就走。
“你胡说什么?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姓萧。”萧挚低吼。
沈初蜜也愣了,脸色凉了几分:“大哥,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沈连城回头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向萧挚:“你说,你是不是把后位许给了卢家,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但是……”
不等他说完,沈连城劈头吼道:“没有但是,给了就是给了,你要带走我妹妹干什么?给你做小妾吗?被你圈在那高墙里,任由别人磨搓踩踏?我们沈家没那么贱,走,妹妹,咱们回老家去,永远不要理他。”
沈初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刚才他确实明明白白的答了一个是。
小蜜儿委屈的垂下头,跟着哥哥往前走。的确,她也不想听什么解释,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依然是这样。
“蜜儿,你说过相信我的,你信我好不好?”雍王慌了,紧追了上去,却被沈连城敏捷的挡住。
“蜜儿……蜜儿……蜜儿……”他一声一声的唤她,每一声都比前面一声更柔软,更颤抖,也更委屈。
沈初蜜含着热泪转过头,却只看到了哥哥的胸膛。有他挡着,萧挚也没有看到小蜜儿的表情。
兄妹俩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进房中,沈连城回手就把门拴死,不让那讨厌的人闯进来。
“妹妹,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带你走。”
“嗯。”沈初蜜轻声应了,弯腰去收拾床上的几件衣服,眼泪却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打湿了轻薄的衣衫。
“别哭了,为这种人不值得,就当被恶犬咬了一口。回去以后,大哥给你找个好男人。”沈连城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雍王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哑声问道:“蜜儿,听我解释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木门哗啦一声被打开,露出沈连城怒气冲冲的脸:“走开,没什么可解释的。”
萧挚闪身让他出去,却把长臂一抬,堵在了两边的门框上,把沈初蜜挡在面前:“蜜儿,你一直相信我的对不对?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男人声音颤抖,眼圈发红,十分委屈的模样。
沈初蜜原本是擦净了脸出来的,可是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的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知道他委屈,为了江山社稷,他也没办法,可是自己也委屈,肚子里的孩子更委屈。
“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跟别人叫母亲。”沈初蜜只说了这一句,便泣不成声。
萧挚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眼里也掉了泪:“我也不想,蜜儿,我怎么会让咱们的孩子跟别人叫母亲呢?你还是不信我,我很伤心你知道吗?”
“是你自己亲口承认,我原本是信你的,却没想到……”
萧挚怕沈连城再捣乱,抓住眼前的机会,赶忙解释:“我的确许了卢家一个后位,却不是我的皇后啊,我瞧着云深家的小女儿珠儿聪慧可爱,她今年才两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明年咱们儿子出生,不刚好可以赐婚吗?”
沈初蜜一愣:“你……你说什么,这样也行?”
“当然行了,我的小傻瓜,我只说给他们家一个后位,并没说我要娶卢家的女儿为妻呀,你怎么就这么傻,我以前跟你承诺的话你都忘了吗?”雍王抬手温柔的帮她拭泪,眼神中只有心疼,却没有半点责备。
沈初蜜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撅着小嘴儿看他:“真的?”
雍王苦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初蜜唇角微弯,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沈连城的脸色却并未因此好转,冷声问道:“你糊弄三岁小孩儿呢?卢国公会吃你这一套?”
雍王揽着着沈初蜜的腰,首先宣示了自己的所有权,然后才转回身,看向沈连城:“你现在怀疑也没有关系,明日登基之后,自会有立后圣旨。到那时,你再跟我反目也不迟。”
沈连城冷冷的哼了一声:“好,那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圆这个场。”
萧挚拥着沈初蜜往前走,把两只小手都握在自己手心,不给沈连城拉他手腕的机会。到了马车边,又亲手抱她上车,自己也要钻进去的时候,却被沈连城一把拽了下来:“你个大男人,不骑马坐什么马车?”
“我两天没见媳妇了,我当然想她,谁跟你似的,穷光棍一条。”危机解除,雍王怼起人来,也毫不示弱。
“哟呵!行啊,还没帮上我们沈家的毛脚女婿呢,就敢跟你大舅哥耍横了。”沈连城飞身上马,撇着嘴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主动示好求和了。
萧挚爽朗一笑:“你配当个大舅哥么,瞧你那怂样,不问青红皂白,举拳头就要打人,还要带着我家小蜜儿走,我告诉你啊,以后她是我的人,你别动不动就带走,你算老几?”
“我算沈家老大,我算老几。”沈连城满不在乎的怼回去一句,拍马往前走。
到了沈府门口勒住马,萧挚飞快的翻身下来,走到马车边,小心翼翼的扶着沈初蜜下车,轻声叮嘱:“一会儿见到太傅和师娘,可不许再哭了,你瞧你两只眼睛肿的,跟小兔子似的。”
沈初蜜认真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刚刚走进大门,就见母亲眼含热泪的迎了出来。
“娘啊……”沈初蜜扑到娘亲怀里,哇哇大哭。萧挚在一旁无奈的叹气,既心疼,又没办法发脾气。
萧挚知道,宫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也知道今天的沈家是一个叙旧的日子,没有他插嘴的份。可他就是舍不得离开,巴巴的想了媳妇两天,今日小别重逢,本来应该是胜新婚一般甜如蜜的呀。结果却一直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不过想想距离大婚之日,也就短短的十几天了,心里便释然了些,这才告辞离去。
若只是爽快的离去也便罢了,偏偏他又啰嗦了好久,在师母面前不好意思抱媳妇儿。就拉着她手腕,细细的叮嘱:“前几日咱们在农庄也没吃到什么好的,你今晚一定要多吃些,想吃什么就说话,我让御膳房做了给你送来也行。千万不能委屈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怎么甜怎么腻,沈初蜜都甘之如饴。可是在爹娘和大哥面前,她就不好意思了。“好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被心上人撵走是个什么滋味儿?庸王默默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到爹娘,沈初蜜特别高兴,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从前,她又成了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娃,在爹娘面前又哭又笑,单纯而又肆意。
这一晚,她拉着娘亲留宿在自己房中,重温儿时的美好。
第80章 册封
登基大典庄严隆重, 萧挚本就身材魁梧, 穿上龙袍之后, 更是不怒自威。坐在鎏金龙椅之上,端的是一副威严的帝王风姿。
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有些稀疏,毕竟有一部分人还被关在天牢里。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三呼万岁,正式膜拜了新皇帝之后, 新任黄门郎中林长卿便走到玉阶下, 宣读圣旨。
第一道圣旨,自然是封赏功臣。但凡在此次铲除严家势力的斗争中作出贡献的人, 皆有封赏。因严相党羽众多, 所以空出来的位置不少,有的人甚至是破格提拔, 连升两级,林长卿便是其中之一。
卢国公瞧了一眼黄门侍郎手中捧着的云盘,发现其中有三卷明晃晃的圣旨。心下暗喜,自己的眼光不会错,萧挚果然是一个讲信用的人。这三卷圣旨之中,必定有一卷是册封女儿卢焕云为后的旨意。
第二卷圣旨打开,喜得封赏的各位大臣笑眯眯的瞧着,侧耳倾听。
“雍泰元年皇帝令:太傅沈言嫡女沈初蜜与朕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蒙太上皇赐婚为雍王妃。今朕已登基称帝,自当遵太上皇旨意,迎娶沈氏为未央宫皇后。于原定婚期八月初六完婚, 钦此。”
此诏一出,众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沈初蜜本来就是圣旨赐婚的雍王正妃,如今被立为皇后,也是理所应当。
就在众人点头暗赞,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卢国公突然暴怒,抬手指向御座上的新君:“你……”
毕竟那是刚刚走马上任的皇帝,三把火还没烧尽,卢国公虽是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敢破口大骂,只拿眼瞪着他,呼哧呼哧直喘。
卢国公长子,刚刚升任户部尚书的卢云伟赶忙拉住父亲,生怕他一时冲动,引来灭门之祸。毕竟皇位已经坐上去了,如今卢家是没有资格与萧挚抗衡的,就算他不守信用,卢家也没有任何办法能撼动他。
龙椅上的帝王十分淡然,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卢国公。悬于冠冕之上的旒珠晃了晃,也不知他看清了没有?
这旒珠又称玉藻,其实就是悬挂于帝王冠冕上的珠帘儿,荡在眼前,的确是影响视线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挂呢?而且萧挚坐得稳稳的,并未抬手拨开珠帘,去看清卢国公的表情。
身在帝王家,他自然从小就明白这珠帘的意义。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个人过于苛求明白就会曲高和寡,少了信徒和朋友。作为统治万民的帝王,头上戴个特别的帽子,帽子前面缀上珠帘,为的就是遮挡视线。耳朵旁边堵上玉珏,是为了降低听觉的。也就是说,做帝王的主要精力要用在嘉奖大德之人,忽视和赦免人的小过失,千万不能苛求每一个人都完美无瑕。即使是天命神授的皇帝,凡事也不可过分较真儿,该睁只眼闭只眼时也要睁只眼闭只眼,难得糊涂嘛。
皇上不动声色,林长卿便淡定的拿起第三卷圣旨,高声宣读。
“雍泰元年皇帝令:此次铲除奸贼,卢国公一家居功甚伟。特赐封卢家三子卢云深为平昌侯,其女卢明珠聪慧乖巧,太皇太后与朕皆悦之,特赐婚为太子萧璧合正妃,待二人长大之后,择吉日完婚,钦此!”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卢国公更是气得直翻白眼儿,却又不得不跪下接旨谢恩。心中却在腹诽:你他娘的还没成亲呢,哪来的什么太子还萧璧合,你提前把名儿取好了又怎么样,指不定哪年才能生出来呢?
能在朝堂上混到高位的都是人精,大家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这次卢国公不遗余力的支持新君,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想来应该是皇上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如今听听这两道圣旨,又看看卢家人的表情,也就明白了。
下了早朝,众人纷纷向沈太傅和卢国公道喜,只是沈家是真高兴,卢家是带着怨气的高兴。
回到国公府,卢国公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这哪是什么后位,分明是让老夫的孙女成了皇家童养媳。”
卢云伟劝道:“爹,您就别生气了,皇上对咱们家也算不薄,我连升两级,还得了个户部尚书的肥缺,三弟又被封了侯。珠儿也被聘为太子妃,虽说太子还连个影儿都没有,不过终究会有的,皇上如此对待咱们家,恩宠也算够了。”
老二卢云甫性格懦弱,也小心翼翼的劝道:“父亲,人家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完全能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清理了咱们卢家,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咱们就认了吧。”
卢云深接着劝:“是啊是啊,看皇上的意思,已然认准了咱们家小珠儿。刚刚登基,便下了赐婚的圣旨,这诚意已经够了。”
卢国公一甩袖子,去了后宅:“罢了,既然我卢家的女儿有机会当上皇后,晚了一辈,也不是不能等。老夫体格好,且活着呢,你们去劝劝你的妹妹吧,一直做着皇后梦,该醒了。”
卢家三兄弟自然不能气势汹汹的都去闺房中找卢焕云,就把脾气最好的卢云深推了出去,让他去劝劝妹妹。可是卢云深在后宅和花园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妹妹的身影,仔细一问才知道,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他自然是找不到卢焕云的,因为她已经听说了雍王许给卢家皇后之位的事情,高兴的一夜没合眼。今日一早,便盛装打扮,去了香云舫。
香云舫是京中最大的胭脂铺子,这里的胭脂水粉、口脂、螺子黛都是顶级的水准。而且今日是每月一次的新品大会,京中的大家闺秀们会集结于此。
想着一会儿封后的旨意便会在京城中传开,她便可以在第一时间接受众人顶礼膜拜的目光,便觉得全身舒畅。
如果能遇到沈初蜜就最好不过,以前在清源宫选秀的时候,她风头无两,即便自己有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却架不住雍王盛宠沈初蜜。即便是去安王府赴宴的那一次,自己也被狠狠的打了脸。
如今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卢焕云怎能不高兴?
她去的早,起初香云舫内人不多,后来陆陆续续的见到京中大家闺秀走进来,却偏偏不见沈初蜜的身影。正在她纠结着心中小失望的时候,就见沈家姐妹俩缓步走上二楼。
“二姐,你瞧这里热闹吧,这几年你没在京中,之前一回来就进了清源宫选秀,自然不会知道每个月的这一天都是香云纺的盛会。京中的大家闺秀们,都会来这里选最新的胭脂水粉,你也快多挑一点吧,毕竟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不得打扮漂亮点给姐夫看吗?”沈初蔷亲热的挽着沈初蜜的胳膊,用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耳语。
可是声音再低,也架不住有人故意想听,卢焕云特意溜达到二人身边,听清了她的话,便毫不留情的嗤笑道:“哟,沈三小姐,这是跟谁叫姐夫呢?你那姐夫不是已经……”
安王殿下已经自尽,但是即便自尽,那也是皇子,不是任何人都能当笑话说的。卢焕云点到为止,但是大家也都能听明白。他们旁边便有几个在清源宫中落选的人,想起沈初蔷曾故意抱大腿,跟安王叫姐夫的模样,众人便觉得十分解气。
可是大部分人并不敢表现出任何不屑的神情,因为大家都知道,沈初蜜是圣旨赐婚的雍王妃,此刻雍王已登基为帝,那么按理说她便会成为皇后。
谁敢跟皇后娘娘过不去?
卢焕云心里有底,才会出言讥讽,沈初蔷可不吃她那一套。把小脸儿一扬,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姓卢的,你什么意思?敢妄议皇家?”
卢焕云用苏绣手帕掩着唇,咯咯的笑了:“沈三小姐好硬气啊,好像皇家是你家似的!”
“皇家自然不是我家,但是,是我姐夫的家,自然也比你亲近得多。”
卢焕云骄傲的笑笑,探头看向了窗外,这香云舫的老板是大皇商,这里位置极好。从这二楼的窗口探出头去,便可以看到从宫门方向出来的几匹快马。
“圣旨下,闲杂人等闪开。”宣旨官骑着马招摇过市,众位闺秀各怀心腹事,一下子都拥到了窗前探头张望,看马匹的方向是否奔着自家去的?
新帝登基,就算他们没有资格当皇后、贵妃,能进宫当个美人、婕妤也是好的。毕竟在清源宫的时候,雍王曾见过大家,或许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呢。
一群做着白日梦的姑娘们,都忘记了今日此行的真正目的,唯有沈家姐妹俩趁着柜台前清净,挑选了几样中意的胭脂水粉,丫鬟们收了起来,沈初蜜就拉住了妹妹的手:“咱们回家吧,要买的东西也买了,这里人多嘴杂,多有不便。”
沈初蔷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我是心疼你,以后可能就不能随意的出来了,却没想到出来也是添堵,好吧,咱们回去。”
姐妹俩正要下楼,就见自家的小厮蹬蹬地跑了上来,一边急急的喘着气,一边说道:“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快回府去吧,宫里的宣旨官来了,要册封三小姐呢,老爷说让你们赶快回去接旨。”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连沈初蔷都懵得找不着北了:“你说什么?册封我?怎么会册封我呢?你是不是听错了,应该册封的是二姐吧。”
“小人绝对没听错,就是要册封三小姐的,您赶快回去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