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任务的报告还没来得及报送,一条新的支援请求响着急促的警铃声弹送到了艾德的电脑上。
古墓深处弥漫的陈腐湿意,每次呼吸卷着尘埃和孢子刺激着鼻腔。
艾德不适地皱起眉,强压下捂鼻的冲动,但令他烦躁地根源不止这个。
从踏入这里的一刻起,莫名的焦躁就如影随形。越靠近墓室,心脏越是剧烈的震动,但一路上遇到的探查队员们却神色如常,甚至氛围轻松,交谈愉快。
艾德只好暂时将疑惑压回心底。
“杜瓦尔队长,谢谢支援。”负责此次勘查的队长迎上来,衷心的感谢,“你来之前组内研究员已经评估过了,能量波动平缓,数据一切正常,只是普通墓穴。”
见艾德没有回应,他继续抱怨:“局里也太谨慎了,真没必要老麻烦你们,本来你们就忙,还要负责第一现场工作,现在又要在这种低级外勤任务中浪费精力。”
“职责所在。”心脏持续不停的躁动让他愈加烦躁,艾德语气不自觉地加重,“正是因为前车之鉴,才有对应的规定。遵守它,是对你和你的队员负责。”
队长脸上那点殷勤的笑意僵住,讪讪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愤懑。
“我先进去,你们负责在外面监控能量波动,等我通知再进来。”也不等队长的回答,艾德就一头扎进墓穴。
踏入这里的一刻,仿佛有道结界立刻隔断了身后的光线,哪怕拥有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里面的景象也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整个墓室空无一物,没有陪葬器皿,也没有壁画装饰,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伫立在中央的这具棺椁。
触及墙壁,冷冽的光芒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这光芒随着呼吸明灭流转,光亮微弱但也足够艾德看清周围的环境。
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荧光苔藓,脚下凹凸不平的石板沉积着灰尘和泥土,以及他自己的脚印。艾德闭上眼,轻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一股能量如涟漪般扩散。
在这片死寂之下,他捕捉到不同寻常的波动在感应他。
源头,来自那具棺椁。
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爬上头顶,艾德瞬间绷紧身体,伏低身体,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攻击意图。
不明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被动永远不是艾德的选择,他的视线始终锁定着目标,同时用余光警惕着四周和地面慢慢前进。
越是靠近,越是让艾德心悸,每靠近一步,心跳或者可以称之为共鸣就愈加清晰。那不寻常的波动,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方式,强行同步他的心跳。
他最终停在一个可攻可退又能看清棺材细节的地方。
遍布棺身的繁复纹路依稀可以见到曾经的精雕细琢,但湿气的侵蚀已经使大部分图案变得模糊难辨,只留下深浅不一的沟壑。
棺盖上古老的符文正随着那诡异的共鸣,闪烁难以察觉的幽光,律动的节奏模糊了艾德的思绪,引诱他继续靠近。
艾德的手悄悄地按在了腰侧地武器上。
通讯器的鸣叫骤然响起。
艾德眉头皱起,门口队长举着通讯器无声的示意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去刚接起电话就听到对面虚伪的客套。
“艾德,情况如何?我收到汇报说一切正常,要不让勘探队自己收集数据,你就提前撤离吧,没必要浪费时间。”
那股萦绕不去的共鸣始终在催促着艾德,且越来越急促。无法平息心跳,这个未知存在为什么只召唤他?好像只有他这么躁动不安,是挑战还是另有所图?
如果是平时格雷森·安德鲁斯副局长想要他不再插手,而现场确实正常,他也就听从安排,但今天不一样。
他声音听不出波澜:“格雷森副局长,我的初步判断是目前依旧有高危级的风险,建议中止勘察行动,由特别行动组全权负责。”
“我看过数据了,能量波动平稳,你的风险判定标准是来自哪里?你独特的直觉?”格雷森不屑一笑,“我已经下令让勘探队进去了,你负责在旁边确保安全就行。”
通讯单方面被切断,艾德缓缓放下手臂,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旁的队员抱着设备,小心地撇眼看,弓着身体快速绕过他,而队长则有恃无恐地上前搭话:“杜瓦尔队长,是副局长的指示,麻烦你在旁边协助就行。”
艾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是副局长的命令,我自然会协助。现在以棺为中心,半径十米设为禁区。所有操作需要在我的视线下进行,数据实时同步给我,执行。”
队长脸色一僵,悻悻照做。
等待他们布置设备的时间,艾德尝试分析那串符文,尽管已经破损大半,但残存的部分仍在运转,从中逸散的能量和魔力,给人一种安抚之感,多半不是用来分封印的。
思索中,耳边响起叹息声,艾德一怔迅速后撤半步,吸引住全部的目光,满脸疑惑。
“所有人撤离,立刻!”武器俨然已经对准棺材。
堪察队友们互相看来看去,没有任何动作,队长笑道:“杜瓦尔队长您太累了吧。”
“咚。”
一声极轻的闷响自棺内传来。
大家僵在原地,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好似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脑海深处回响,想要仔细听却一个字也听不真切。
“怎么回事?”队长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艾德太阳穴突突直跳,体内的血液正顺着心跳加速,指尖发麻。
艾德心脏猛地一紧,低声说道,“有东西要醒了。”
“什、什么意思?”队长崩溃,“不是只是普通墓穴吗?!没有检测到有未知生物啊!”
没有人回应队长的大喊大叫,墓室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艾德抬起手,示意全员保持绝对安静,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那符文上移开。
那符文上光芒的脉动与他心跳完全同步,艾德指尖传来的麻痹感刺激着他,这一切的怪异就好像他是应召而来之人。
“咚。”
又一声闷响传来,比之前更加清晰。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沉重的石棺棺盖并未发出预想中的刺耳摩擦声,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温柔托举,平稳地向一侧滑开。
墓室内壁的荧光苔藓受到某种刺激,开始不规则地闪烁,忽明忽暗。
而当棺盖完全打开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怔在原地。
棺内铺陈着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光泽的某种织物,在这织物之上,躺着一位穿着不凡的青年。
他拥有一头流泻般的银白长发,散落在枕边。他的皮肤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光滑得不见一丝毛孔,如同上好的白瓷,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极致的美感。
青年双目紧闭,面容安详静谧,他的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处于将醒未醒的边缘。
“......天哪。”
“好美。”
先前那诡异的共鸣彻底消失,而另一种更强烈的悸动却攫住了艾德。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如扫描仪般仔细审视着棺中的青年。对方的容貌具有极强的冲击力,那种超越性别和种族的美丽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生命体征微弱,周围逸散的能量很平和,没有攻击性。”一名队员看着仪器屏幕喊道。
队长也回过神来,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没有攻击性,意味着不是高危级的生物,看来是我们虚惊一场?这外貌特征......是精灵?”
艾德没有立刻回答,他极其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靠近石棺边缘。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棺中的沉睡者。随着距离拉近,他能更清晰地看到青年苍白的脸颊,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即使紧闭也显得线条优美的眼睛。他注意到青年交叠在腹部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甲透着淡淡的青色,但形状圆润,并不尖锐。
艾德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专业性的判断,“更接近吸血鬼,但又有明显不同,没有吸血鬼常见的特征。”
“不是高危种就好。”队长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轻松了不少,“看来只是个沉睡了很多年的家伙?”
艾德的眉头却并未舒展,队长的乐观并不能打消他内心的疑虑。“棺材打开一定是苏醒的前兆,”他盯着青年沉睡的面容,提出关键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还不醒?”
他看向队长,语气不容置疑:“在没有掌握他确切的身份和状态前,不能掉以轻心。通知局里,这里由我们管控科正式接手。你们先退到墓室入口,建立警戒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墓室中再次安静下来,氛围异常宁静,艾德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以及青年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
艾德独自站在棺边,低头凝视着银发青年。他注意到青年银白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交叠在腹部的手指也蜷缩起来。
艾德屏住呼吸,他的左手依旧按在腰侧的木仓上,保持着最高警戒,但右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他到底是谁?为何沉睡于此?目的是什么?
他与他之间的共鸣,是巧合还是某种联系。
在思绪飞转之际,棺中青年的呼吸节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艾德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便看到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牢牢地锁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