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透出一点光亮,咸阳宫的铜壶滴漏响到第三声时,陈砚已经站在了章台殿外。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边缘被手指磨得发白。昨夜写下的证据链还在袖中,一张张图纸、一份份记录都已归档完毕。
殿门打开,百官入列。
他走进去,脚步没停,直接走向御座旁的沙盘。侍从立刻将灵渠原路线摆上,黄沙堆出蜿蜒水道,穿过一片低洼地。那里插着一面小旗,标着“第三段堤坝”。
冯去疾站在左侧首位,深衣整齐,组佩未动。他看了陈砚一眼,没有行礼,只是把手里的《商君书》举了起来。
“陛下欲改祖制,请先听老臣一言。”
陈砚没回应。他拍了三下案几,影密卫抬进一台青铜仪器——浑天仪的核心部件已被拆下,接入沙盘下方的机关。片刻后,一道光投在沙盘上方,显出星图轮廓。
星点连成线,划过南越密林,正落在那片低洼地中央。
“此处地下空洞,深度三十丈,可容千人藏身。”陈砚开口,“原线路若照此施工,一旦溃堤,五岭以南皆成泽国。”
冯去疾脸色不变:“百越之地,山高路险,历来自治。今强行开渠,已是扰民。若中途改道,更显朝廷无信。三王必疑秦有意吞并,桂林之众已有异动。”
他说完,转身面向群臣:“诸卿以为如何?”
九卿陆续出列,齐跪于地。
陈砚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章邯身上。
章邯站在右侧末位,甲胄未脱。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报,双手呈上。
“昨夜探马回报,百越三王已在桂林集结,带兵三千,据漓水而守。其使者今日不到咸阳,反遣部众巡边。”
大殿一时寂静。
陈砚接过密报,只看了一眼就扔进了旁边的铜炉。火苗猛地跳了一下,烧着了纸角。
“所以你们怕了?”他问。
无人应答。
“他们集结,是因为我们还在走旧图。”陈砚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原线路,“有人改了图纸,签的是冯相的手印,但笔迹对不上。真正的设计图藏在夹层里,避开了三个交汇点。这新路不是我定的,是匠人用命换来的。”
冯去疾终于动了。他往前一步,声音沉了下来:“治国不依律法,反信星象机关?胡亥昏庸之名传遍天下,今日竟要以幻光为政令?”
“这不是幻光。”陈砚低头按下沙盘边缘的机关。
浑天仪再次启动,投影变化。新的路线浮现出来:绕开沼泽,沿山脊北移两里,经过一处高地,最终汇入主河道。
“这是羁縻路线。”他说,“水流可控,日后可在高地处设关置县,屯粮驻兵。既通水运,又防叛乱。不是为了征服百越,是为了让他们活下来。”
冯去疾冷笑:“你可知百越视灵渠为神脉?改道即断龙脉,等同宣战!”
“那你就该问问,是谁让十七个工匠死在洞窟里,心口插着陨铁箭镞。”陈砚盯着他,“是谁给他们服毒,让他们在死前画出错误走向。如果真为百越好,为何要灭口?”
冯去疾嘴唇紧闭。
陈砚不再看他,转向殿外:“传令下去,灵渠工程即刻停工。所有人员撤出第三段堤坝区域。玄甲军接管工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有官员低声惊呼。
“你不能独断!”一位老臣站起来,“此事需三公议决!”
“我已经查完了。”陈砚从袖中抽出一叠文书,“匠籍营交接记录、陨铁申领明细、图纸批阅签名比对。证据齐全。现在不是商议,是执行。”
他说完,看向冯去疾手中的《商君书》。
“把注疏页撕下来。”
冯去疾没动。
两名影密卫上前,一手按住书册,一手撕下十余页纸。那些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全是“变法则亡”“逆民必乱”之类的话。
纸被扔进铜炉。
火焰升腾,照亮了陈砚的脸。
“本县治秦,不靠死人言语,靠活人算出来的路。”他说,“谁再阻工令,以抗旨论处。”
大殿内鸦雀无声。
冯去疾站在原地,手还抓着剩下的书册。他的指节泛白,却没有再说话。
章邯上前一步:“臣请调兵五百,护送工程队撤离,并勘察堤坝下方空洞情况。”
“准。”陈砚点头,“你亲自去。”
朝会散后,陈砚回到东阁。他把浑天仪主控钥匙放在案上,开始整理今日的奏报。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韩谈。
“姬妹的事……”韩谈站在门口。
“她昏睡未醒。”陈砚头也没抬,“云姜说她体内有记忆残留,不是梦话,是被人塞进去的信息。”
韩谈沉默了一会儿:“您真的要让她出嫁?”
“和亲策不变。”陈砚放下笔,“但现在多了一件事——她可能知道更多。等她醒来,我要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韩谈没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消息传回。
冯去疾回府后,独自进入书房,将九口青铜甬钟一一推倒。最后一口砸在地上时发出巨响,碎片飞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其中一块残片被仆人捡起,发现断面泛着暗金属光泽,不像普通青铜。
与此同时,章邯抵达灵渠工地。
他带人撬开第三段堤坝的石基,挖到深处,果然发现一个巨大空洞。洞壁潮湿,有recent踩踏痕迹。角落里还留着半截火把,灰烬未冷。
他让人取样带回,又命士兵封锁四周。
夜深,咸阳城逐渐安静。
陈砚仍在翻阅文书。他忽然停下,从一堆材料里抽出一张草图。这是云姜早上送来的,来自匠籍营废弃档案。
图上有七个标记点,对应星图异常区。其中一个正是尸体发现地。
他拿起朱笔,在地图上圈出这三个点。
它们连成三角,尖角指向西北。
正是原定改道路线的方向。
他放下笔,靠在席上闭眼。脑子里过着今天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
冯去疾的愤怒是真的,但他不该那么快说出“百越必反”。那是结果,不是理由。他知道会有反应,甚至期待这个反应。
说明他早就认定这条路不能改。
为什么?
因为改了,某些事就藏不住了。
他睁开眼,提笔写了一道密令:彻查冯去疾近三个月与地方使节的往来记录,重点排查桂林方向。
令书封好,交给影密卫带走。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照在庭院里,树影平铺在地上,像一张未完成的地图。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他知道那是冯去疾书房里的动静。
第二天清晨,第一道阳光照进东阁时,陈砚已经穿戴整齐。他拿起竹简,开始绘制新的监控网布局。
浑天仪静静立在角落,外壳微温。
案上的地图被重新标注,新路线清晰可见。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章邯派回来的亲兵。
“少府令有急报。”那人跪下递上木牌。
陈砚接过,翻开。
上面写着:堤坝下方空洞可通山腹,疑似人工开凿。洞中发现刻痕,内容为六国旧文,与驿站诅咒文字风格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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