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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单纯友谊

作者:吞风吻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去校医室回来,晚自习已经上了半节课,班里的人来了一大半,都在赶作业,惜媛一进教室,前桌宁小东注意到她的伤,“啊,惜媛,你摔了啊?”


    这一嗓子弄得大家都停下了笔,女生围了一半上来,男生也在外围想凑上来关照几句,惜媛又打起精神应付,说自己没事,就是不小心。


    薛宁珊说,“她是被郑野撞到的。”她对郑野心里有气,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郑野?就是二班那个体育生?”


    “他不是油田的吧,他整天不合群,又长得很凶,成绩也不好。”


    “不是,家里好像是镇上的,听说上学期跟何主任吵起来了,周一要念检讨书呢。”


    关于郑野的讨论吵闹不绝,惜媛坐在座位上用书包挡着揉了揉被撞痛的地方,膝盖上擦伤的地方包了纱布,也不影响明天的升旗演讲。


    不然真的要找他算账。


    惜媛和班主任又核对了一遍稿子,晚自习结束后,薛嘉远来接薛宁珊,对妹妹和惜媛说,“书店新上了《课后一百题》,要一起去买吗?”


    “不了,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下次吧。”惜媛拒绝了,她对薛嘉远总有种谈不上的生疏。


    如果说与宁珊之间,女孩子总有办法相处,那对薛嘉远,惜媛按照父母的要求小心应对着。


    似乎没有看到男生有点失望的眼睛,孟惜媛只是抱歉地笑了笑,路灯融融的光晕下,女孩整个人都有着干净的底色。


    薛嘉远今年已经上高一,他穿着普通的白色短袖校服,高挺鼻梁上驾着一副细黑边的眼镜,清正疏朗,身材颀长,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挺拔少年。


    与妹妹宁珊不同,他自律、审慎,似乎不会出错。


    他是老师口中成绩最稳定的学生,也是周会作为模范生演讲的常客。


    惜媛同薛嘉远小时候玩的好,只是长大后,随着薛嘉远父亲升职,两家人的来往便少了。


    后来她与薛宁珊做了同桌,才又和薛嘉远说的上几句话。


    却也不能同小时候那样相处了。


    这不是惜媛第一次拒绝薛嘉远,她还拿着薛嘉远的校服,她想,下次还给他,才有机会再见面。


    路灯下孟惜媛同薛家兄妹在楼下道别,他们都住在职工院里,只不过薛家的房子在7号楼是机关大楼,建得最好。


    惜媛还要顺着长长的楼梯往上走,才到16号楼。


    一路上碰到不少上晚班的叔叔阿姨,都是母亲或者父亲的同事,住在一个院里,看着惜媛长大。


    他们都问了一嘴惜媛受的伤,惜媛也就解释了一路。


    到家后,母亲坐在餐厅里看书,她见惜媛回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阿媛回来了,肚子饿吗?厨房里有银耳汤,我特意从冰箱里提前拿出来了。”


    “你怎么受伤了,摔倒了?”


    曹红梅注意到了惜媛的伤口,紧张地查看,惜媛又只好将解释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不疼吧,明天致辞还能行吗?”


    “没问题的。”


    餐桌上摆着母亲的会计参考书,惜媛转移话题,于是问母亲,“你考试怎么样?”


    “最后两科了,等妈妈考过了,请你去街上吃大餐。”


    父亲孟建国在沙发上看电视,已经困倦到打瞌睡,听到母女俩的对话终于是醒了过来,“回来了?明天开学,回来就早点睡吧。”


    “红梅,我们也睡吧。”


    “你先睡吧,我还要复习。”


    曹红梅没有理会丈夫,冷淡得吝于给任何眼神。


    她给惜媛盛了银耳汤,又坐了下来,餐厅钨丝灯泡应该是快要到了使用寿命,昏黄色中泛着沉沉的黑。


    惜媛喝完汤在水池旁洗碗,孟建国在旁边洗漱,只听他嘀咕道,“天天就知道看书考试,家里的事情一点也不做,那个证考来有什么用?还不是那点工资?”


    而透过厨房的花窗,惜媛看向垂首坐在桌前的母亲,侧脸坚毅认真,她想起母亲曾经的话,“惜媛,妈妈不甘心只在庆港。”


    她那时候不懂,可是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惜媛也懂了。


    庆港油田是那么庞大,父亲只是最底层的员工,中学学历,还是因爷爷受伤才顶替了位置,他要想上升何其艰难。


    而有的人一出生,也就定下了一辈子。


    16号楼的邻居上下左右都搬走了,有的是升职搬去了7号楼,有的是直接调走离开了庆港。只有孟家一直没有动过,从惜媛出生,到现在。


    她听见过父母的争吵,特别是10岁那年薛家搬走,那是最大的一次争吵。


    似乎是薛叔叔升职后,后勤部那一年评劳动模范,薛家的张阿姨和母亲同为竞争,但母亲遗憾落选。


    曹红梅本就心里有气,孟建国又跑出去打牌喝酒醉醺醺回家,她收拾着丈夫吐的秽物,怨怼了几句。


    孟建国却不同往日那般温和,他酒醉后口无遮拦,“每次领导请吃饭,同事请喝酒,叫你跟我去你都不去,从不跟人打好关系,你看,如今劳模也评不上吧?”


    “这跟你说的那些喝酒吃饭有关系吗?评优秀看的是成绩和实力。”


    “哈,大学生就是清高啊,你不懂,庆港.....不是个凭实力的地方。”孟建国脸上似乎带着点嘲讽,他一向尊重曹红梅,当初也是介绍人说曹红梅是大学生,他才用心追求。


    可是现在,不如娶个厂里职工,东拉西扯的关系下总能说上话,比现在强。


    “是啊,不是个凭实力的地方,所以这次把我挤下去的是他薛总的老婆,我也不是谁的老婆,只能吃了哑巴亏。”曹红梅冷笑。


    “曹红梅,你什么意思?”


    “顺着你的意思呗,照你说不就是需要后台吗?我是没后台啊,你有吗?孟建国。”


    那日的争吵以父亲给了母亲一巴掌结束,惜媛其实也记不太清具体他们又是怎么和好的。


    父亲性格平和,母亲严厉,她那时反倒觉得母亲过于咄咄逼人。


    可是父亲动手打了母亲,她又觉得害怕,心里更偏向母亲。


    那次父母争吵后,母亲再也没说过要惜媛和薛家兄妹相处的事情。


    孟惜媛眼见着薛嘉远薛宁珊两兄妹穿时兴衣衫,家里换了彩电,直到有一天,薛宁珊邀很多职工院中的朋友,去新家玩游戏机。


    孟惜媛也在其列。


    在薛宁珊家中,以前那些一起玩的伙伴都隐隐讨好薛宁珊。


    惜媛被那个圈子排除在外,她没玩过那样的游戏机,也听不懂小女孩们聊的什么随身听,她家只有一台收音机,可以放放爷爷的京剧。


    她那日悻然而归,后来就没再去过薛家了。


    7号楼外面贴着崭新的橘白色相间的砖,统一安装的宝蓝玻璃窗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光晕,单元楼口的铁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薛家和孟家本都住在20年前修建的16号楼,踩着水泥台阶,蹭着石灰绿墙,永远拥挤不堪的楼梯间。


    如今的薛家、以及住在7号楼的所有人,已经完成了一次跨越。


    直到两年后,庆港油田机关附中改为庆港中学,惜媛也上了初中,她和薛宁珊分到同一个班。


    曹红梅给她开完家长会回来问,“阿媛,你和薛宁珊关系怎么样呀?”


    “还可以。”惜媛没有说太多,母亲一直以为她和院中的伙伴关系融洽,实际上惜媛根本就不怎么和那些母亲同事的孩子们玩。


    从前他们玩的时候,跳绳时惜媛帮忙抻着绳子,玩家家酒她扮演被喂饭的孩子。


    无需她做什么。


    后来长大,不再玩这些幼稚的游戏,而惜媛过于优秀的成绩又成了别人家孩子的模板,那些人也就不再和惜媛一起玩了。


    “那就好,我记得以前他们住在这边的时候,你们常一起玩,后来搬走后,小学又不在一个班,就没见你和他们一起了,没闹别扭就好,初中了,一起学习进步也是好的呀。”


    “我知道的。”


    “听说薛家那个大儿子叫什么来着,哦对,叫薛嘉远,那是薛主任前头那个妻子生的,两兄妹呀,可真是关系好。”曹红梅絮絮叨叨,她每一句话似有用意,惜媛似懂非懂。


    她同薛宁珊破冰,只因开学第一天,薛宁珊下学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敢动,新学期新班级,薛宁珊也就认识曾经的小学同学孟惜媛。


    惜媛留意到这一切,其实当初那些被排外的微妙情绪已经被时间消耗无几,她不至于小气到要恨薛宁珊到现在。


    “你肚子还痛吗,校服借你。”


    惜媛把她扶起来,将校服系在薛宁珊腰间挡住那一片红,又去厕所拿了抹布细细将椅子上的暗红血迹擦掉。


    初潮猝不及防,腹中的隐痛,狼藉的座位,迟迟不敢站起来的尴尬,孟惜媛与薛宁珊在这一刻共享成长的秘密。


    黑板前总有粉尘在光线中跃动,女孩从懵懂无知到彻底长大,期间经历难以言喻的羞耻和随时提防被看破的嘲笑,在那样的环境下。


    孟惜媛在上初中前的那一个暑假就被曹红梅塞了一片卫生巾在书包夹层,母亲全然的坦荡理性,她告诉惜媛,如果不舒服,随时都可以跟老师说,然后去厕所换上这个,请假回家。


    正因为这个举动,惜媛帮助了薛宁珊,也延续了那段稚嫩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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