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那天孟惜媛的妈妈给她在集市上买了块水蓝色绸布,做了一条吊带裙。
料子轻薄,蓝莹莹的如同雨后的天空,点缀的白色扎染,也如云般纯洁柔软。
惜媛长得很白且瘦,吊带挂在伶仃的肩膀,延伸过锁骨深深的凹陷,布料剪裁的很好,包裹着少女身体线条,如同月光逶迤。
薛宁珊背着手打量她一圈,从路边摘一朵小野菊,将那朵花递到惜媛面前,“新裙子?没见你穿过,不过也穿不了多久,开学后听说要穿校服。”
花茎有些被捏软了,薛宁珊的手指肉乎乎的,手背上有窝,十分可爱,惜媛把花接过来,“我妈亲手做的,她让我穿,幸好要穿校服了,就穿一天。”
吊带裙是绑带的,肩膀上的蝴蝶结振翅欲飞,薛宁珊手痒痒的拽了拽细细的肩带,“对,就穿一天,以后可少穿,班里那些男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薛宁珊促狭地笑,孟惜媛伸手打了她一下,“你还要不要抄作业了,今天晚上可得交作业。”
初二的暑假短暂得令人恨不得时间倒流回放假前,宁珊哀嚎一声,“要不是为了抄作业,谁去上开学前的晚自修啊。”
“不过惜媛,你今天被海燕姐叫过来准备明天开学典礼致辞,也好惨啊。”
孟惜媛是这一届初三优秀学生代表,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她拿了全校第一名,明天要作为代表为开学典礼致辞,她很重视这次机会。
班主任刘海燕去年刚从师范毕业,本来她的资历还不能带初三的学生,但她是从镇子上考到首都师范又回到镇子里的,校长十分看重,将重点班给她带。
而00级3班出了一个年级第一孟惜媛,刘海燕高兴且重视,找孟惜媛对了三次稿子。
因此,孟惜媛本不用参加的晚自修也因为老师的担心催促赶过来了。
薛宁珊不嫌热似的贴着好友的胳膊,路边野花野草疯长,快要铺到水泥路上,白色帆布鞋蒙了一层黄色的灰土。
夏末傍晚的蝉鸣依旧悠长,尚未正式开学,镇一中大门口已经聚了很多学生。
薛宁珊要买阿婆推车过来卖的红豆冰沙,嚷着一个假期没吃到甚是想念,好似将开学的怨气冲淡了不少。
惜媛站在路边等她,望向远处博雅楼后的落霞出了神。
空气里闷热不减,刚洗完澡出的门,才一个小时不到就沾了一层汗液,留下镇夏天就是这样。
亚热带湿润气候,像是个大蒸笼。
惜媛烦躁地皱了皱眉,她想催一催薛宁珊,在看到阿婆佝偻着背做冰沙时作了罢。
远远看着个熟悉的身影,惜媛认出那是同班的何盈,她也穿了条水蓝色绸布裙,两个女孩隔了条街都看到了对方,撞了衫的尴尬真是让人恨不得扭头离开。
布都是集市上的布,鲜嫩好看,何盈这条裙子找的是街上的裁缝,那裁缝技术不佳,裁剪上是少了分韵味,加上惜媛高挑白皙,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了差别。
何盈和惜媛向来不和,她是二班的文艺委员,一年两次的晚会都是她来排节目。
而且她还是主持人,可以说整个庆港中学,无人不识何盈。
可何盈除了文艺方面拿得出手,老师们还是更偏爱成绩更好的孟惜媛。
她为此咬牙学过,交钱补课过,可还是差了那么点。
她一想到明天孟惜媛要代表初三致辞,大出风头,她心里更是又酸又嫉妒。
如今两人撞衫,肉眼可见自己的裙子略显肥大,特意做的娃娃领都显得累赘,孟惜媛那一抹锁骨,恨不得盛了一汪水。
而惜媛看到何盈后,只礼貌点头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不同班,但见过面,她见何盈一副跟她不对付的表情,也不放在心上,她向来对何盈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何盈却觉得孟惜媛虚伪,不过仗着是油田子女,整天目高于顶,气得快将手里的书包带子攥烂了。
薛宁珊买完了红豆冰也看到何盈,嘀咕了几句,“惜媛,那何盈是不是又冲你摆脸?她自己成绩没你好不能致辞,怎么走哪都把人当假想敌。”
她拉着惜媛转身欲走,何盈本该过了马路和他们一起进校门,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又止住了脚步。
校门口人不算少,推着餐车卖小吃的、骑自行车的,还有聚在一起说笑的,构成了喧闹画面,少年踩着滑板车如风掠过,穿梭在拥挤人流里。
“让一下!”
他音量不高,但是动作足够灵活,背心和短裤的搭配露出劲瘦的胳膊和小腿,随着滑板的移动,腰腿的配合有种流畅有力的美感。
意外发生在前面的餐车没有预兆的拐弯,瞬息之间,郑野只好做出最好的判断。
惜媛只听大薛宁珊惊呼一声,然后一股力量拽着自己往旁边倒。
她重重摔在地上,红豆冰倾倒出来,甜腻的糖水沾在胸前裸露的肌肤上,惜媛的第一反应是痛。
手掌擦在地上,膝盖也磨出了血,胸前稚弱的凸起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痛的惜媛一时说不出话。
“喂!你到底看没看路啊。”
薛宁珊努力拉了惜媛却还是没拉住,不过她倒是因为旁边有路灯扶了一把堪堪站稳,没摔这么惨。
她赶紧去扶惜媛,怒视着始作俑者。
而惜媛已经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了起来。
那只手可以说毫不温柔地掐在自己的胳膊上,小臂肌肉流畅,青筋蜿蜒在手背上,掌心很烫,有几分粗粝。
“对不起,摔哪了,我送你去校医室吧。”
“郑野?”薛宁珊认出来眼前带着帽子穿着白色背心的男生是郑野,她挡在惜媛面前,警惕地看着他。
这时惜媛才缓过劲儿来,手和膝盖都火辣辣地疼。
面前的男生十分高大,因为站的近,惜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儿,她嫌恶地皱了皱鼻子,说道,“不用了。”
一身臭汗。
——夏天的教室里,体育课后,就是这种味道。
“那你自己去看,要是有事儿就找我。初三二班,郑野。”
郑野盯了两眼女孩的头顶,她自始自终没有看过他一眼,便也不做纠缠,踩着滑板走了。
“诶,你!”
薛宁珊一肚子气还没撒出来,郑野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她听到惜媛小声抽气,就知道摔得有多痛,薛宁珊心里把郑野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时旁边两个男同学,凑上来问惜媛是否需要帮忙,他们殷勤地接了惜媛手里的书包。
“你是孟惜媛吧?郑野就那个臭脾气,没人乐意跟他说话的,看你伤的挺重的,要不要我们帮你啊?”
“谢谢,也不用了。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把书包送回初三三班吧。”被另外两个男生围着,惜媛也不太舒服。
过近的社交距离下淡淡汗味,嗅觉敏锐的孟惜媛始终被这味道包围,经久不散。
她却始终没表现出什么,礼貌应对。
那两个男生立刻积极回应,“可以,我们给你把书包带回班里!”
在医务室处理了伤口,惜媛已经疼出一身汗。
本就不耐痛,小小擦伤已经让她白了脸,裙子也脏了,薛宁珊将书包里的校服外套拿出来披在惜媛身上遮挡脏污。
“还好我哥外套在我这。”
惜媛看了眼身上明显大了许多的男式校服,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