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从北岸吹来,带着水腥气。
龙吟风贴着堤岸匍匐前行,芦苇擦过他的手臂。他停下,目光落在前方第三号泊位上。一艘无旗船静静停靠,甲板压得极低,船身吃水深陷,显然载有重物。
他没动,只将腰间的机关鸟取下。铁鸟双翼收拢,爪钩紧闭。他轻轻一拨机括,翅展开一条细缝,丝线从中垂落,连向远处暗处——诸葛雄就在那里。
船上有了动静。
高盛带着四名随从走来,脚步沉稳。他穿着深灰长袍,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的铜镯。一名披蓑戴笠的火油商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支竹签,在货单上划了几笔。
“百桶埋进祭坛下方,三日后点火。”高盛低声说,“位置你清楚。”
火油商点头,声音沙哑:“点火的人定了?”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犬吠。两人立刻住口,环顾四周。
龙吟风伏在泥中,屏住呼吸。等片刻安静,他才缓缓抬头。只见那火油商弯腰搬起一桶油,正要往跳板走。
就是现在。
他指尖轻推机关鸟的尾部卡榫。铁鸟振翅飞出,悄无声息掠过水面,翅下钩爪张开,精准扣住桶沿。它借力腾空,拖着油桶飞离甲板,转瞬隐入河堤后的石洞。
船上无人察觉。
高盛继续道:“人不用你管,只管把油运到。剩下的事,自有人做。”
火油商冷笑一声:“聂公子说了,事成给双倍银子。我信他,不信你。”
高盛眼神一冷,但没反驳。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元,扔过去。对方掂了掂,收入怀中。
“明日午时前,最后一车必须到位。”高盛说,“别出岔子。”
“你盯这么紧,是怕火烧不起来?还是怕烧错了地方?”
高盛不答,转身就走。随从跟上,跳板收起。船夫解开缆绳,船缓缓离岸。
龙吟风等船行远,才慢慢起身。他沿着原路退回,抵达石洞时,见那桶火油完好无损地藏在乱石后。他伸手摸了摸桶壁,温热,表面有细微裂纹。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用红漆写下一行字:**祭坛火,烧的是自己的命**。然后将纸条塞进桶盖缝隙,重新封好。
做完这些,他走向约定地点。
诸葛雄已在老槐树下等候。他手里握着一根细丝线,末端连着机关鸟的翅轴。刚才那段对话,已通过丝线震动传回,刻在特制铜片上。
“听到了?”龙吟风问。
“全记下了。”诸葛雄递过铜片,“‘聂公子’三个字重复两次,声音虽压低,但能确认是聂影。”
龙吟风接过铜片,手指划过刻痕。他没说话,只是把铜片收进内袋。
“你还留了纸条?”诸葛雄问。
“他们得知道,有人盯着。”
“不怕打草惊蛇?”
“不怕。他们不敢停。计划已经启动,中断只会更快暴露。”
诸葛雄点头:“下一步呢?”
“查这桶油的来历。真正的火油不是桐油,也不是普通煤油,它遇火即燃,一点不剩。这种东西,全城只有两家能产,一家在西市,另一家在城南废栈。”
“我去西市。”
“我去南边。”
两人分开行动。
龙吟风背着油桶,穿出荒地,进入南城窄巷。这里多是废弃作坊,墙皮剥落,门板歪斜。他敲开第三间铁铺的门。
老板五十岁上下,满脸油污,正在打磨一把镰刀。
“收旧油吗?”龙吟风问。
“什么油?”
“能点着就炸的那种。”
老板手一顿,抬头看他:“你从哪来的?”
“码头边上捡的。一桶,没开封。”
老板放下镰刀,绕着他走一圈:“让我看看。”
龙吟风把桶放在地上。老板蹲下,仔细查看桶身焊缝,又闻了闻桶口气味。最后他撬开一小块封蜡,用指甲蘸了点液体,弹到炉火里。
火焰猛地蹿高,呈青蓝色,几秒后熄灭,不留残渣。
老板脸色变了:“这是军用级火油。官府管制,私造者斩。你怎么会有?”
“我想卖。”
“不能收。”老板摇头,“这种东西,流出来就是大祸。你最好赶紧扔河里。”
“没人想买?”
“有,但不会明着来。你要是真想脱手,明天去黑市,找一个叫‘老疤’的人。他在南门桥底下摆摊,专收违禁品。”
“他靠得住?”
“不知道。但他活到现在,说明懂得闭嘴。”
龙吟风记下名字,转身离开。
回到据点时,天已微亮。诸葛雄还没回来。他把油桶藏进地窖,铺上稻草掩盖。
中午时分,诸葛雄终于出现。他带回一张名单——西市三家供货商的记录。其中有一家,在三天前卖出六十桶“照明油”,买家署名是“高府采办”。
“签名是假的。”诸葛雄说,“笔迹比对过了,和高府正式文书完全不同。而且照明油不可能写成‘易燃品’,他们故意留下破绽。”
“他们在试探我们有没有追到这里。”龙吟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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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两条线都碰上了实证。火油确实存在,运输已经开始。”
诸葛雄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
“公开它。”
“朝廷不会让你再闯殿。”
“我不需要朝堂。我要让百姓亲眼看见,什么叫‘妖星降世’的真相。”
诸葛雄沉默片刻:“你是想在祭坛前当众烧一桶?”
“不止。”龙吟风站起身,“我要让他们知道,所谓天罚,不过是人为纵火。而点火的人,正躲在人群里看戏。”
诸葛雄看着他,忽然问:“如果他们提前动手呢?三日后太远,万一今晚就点火?”
龙吟风眼神一沉。
他想起昨夜那艘无旗船,想起高盛临走前那一眼扫视河面的模样。那人不是慌乱,而是警觉。
他快步走到桌前,翻开昨日画的码头布局图。第三号泊位、跳板长度、守卫换岗时间……全都标得清楚。
然后他发现一件事。
那艘船卸货时,只用了半边跳板。另一边始终空着,可按百桶计算,至少需要两轮搬运才能清空。但他们只搬了四十桶左右就收工了。
剩下的六十桶,根本没下船。
也就是说,火油还在水上,随时可以转移,也可以提前点燃。
他猛地抓起外衣。
“怎么了?”诸葛雄问。
“祭坛不在码头边上。”龙吟风说,“但它离河最近。水流顺着暗渠通向祭坛地基。他们是想用水道运油,直接灌进地下坑道。”
诸葛雄倒吸一口气:“那就不需要三日。只要今晚涨潮,水压推油入槽,一点火星就能炸开整座祭坛。”
龙吟风已经冲出门。
“你去哪!”
“祭坛东侧暗渠入口。我在那里设过标记,如果有人动过,泥土会有翻新的痕迹。”
诸葛雄追出去,但龙吟风已经跑远。
他穿过两条街,拐进小巷,直奔城东。路上行人渐少,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焦味。
他加快脚步。
到达暗渠口时,发现封口的石板被人挪开过。边缘泥土新鲜,还有几道拖痕指向内侧。
他蹲下,伸手探进渠口。
指尖触到湿滑的管壁,接着是一段粗麻绳。他顺着拉了一下。
绳子绷紧,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里面不止有油桶。
还有引火装置。
他站起来,抽出腰间短刃,在石板侧面刻下符号——一个三角加一横,是他们约定的“紧急”标记。
刚刻完,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闪身躲进墙角阴影。
两名黑衣人走过,腰间佩刀,步伐整齐。他们走到渠口,低头查看,一人说:“检查完了,没人动过。”
另一人点头:“按计划,亥时注油。别误了时辰。”
两人离开。
龙吟风等他们走远,才缓缓走出。
他看着那串刻痕,低声说:
“他们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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