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的风卷着尘土,拍在龙吟风脸上。
他没抬手挡,只是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环上的铜兽被阳光照得发亮,一只耳朵缺了角,像是多年前被人砸过。
诸葛雄从侧巷走出,脚步很轻。他在龙吟风身后站定,没有说话,只将一张纸条递过去。
龙吟风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巳时三刻,退位奏章上呈”。字迹潦草,是安插在礼部的小吏连夜抄出的消息。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袖中。
“你确定要进去?”诸葛雄问。
“必须现在。”
“朝会已经开始,你没诏令,闯殿是死罪。”
“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让皇帝信你?”
龙吟风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后,是一张烧去半边的纸片。墨迹残缺,但中间一行字清晰可见——“以妖星促退位”。
“这是我在云岫医馆内室找到的。和高盛账本里的银票记录对得上。朝臣赵元德收了运天宗一万两白银,就在三天前。”
诸葛雄皱眉:“赵元德?那个从不站队的老臣?”
“正是他。平日话少,行事谨慎。所以他们选了他来提奏章。”
“可他若不说实话,你拿不出人证。”
“他会说。”龙吟风收起残页,“人在怕的时候,总会开口。”
话音落下,宫门忽然开启一道缝隙。守卫探头张望,随即喝道:“何人在此逗留!”
龙吟风不答,迈步向前。
守卫伸手阻拦,却被他一手推开。另一名侍卫拔刀,刀未出鞘,人已倒地——龙吟风一脚踢中其手腕,动作干脆利落。
他径直走入宫道,步伐不停。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会有禁军追来,也知道一旦踏入大殿,生死就不再由自己掌控。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檀香袅袅升起,在梁柱间缓缓飘散。皇帝坐在高位,面色沉静,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指尖微微用力。
赵元德站在殿中,手持奏章,低着头。他的手有些抖,连带着奏章边缘轻轻晃动。
“臣赵元德,启奏陛下。”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大殿,“近日天象异常,紫微星暗,妖星现于东南。民间已有传言,称此为君位动摇之兆……”
皇帝眉头一皱。
“臣以为,陛下虽英明神武,然龙体近年多病,早朝常有延迟。为江山社稷计,不如暂行禅让,传位于太子,待天下安定后再作决断。”
满殿寂静。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悄悄抬眼看向皇帝。几位老臣互相对视,神色复杂。
皇帝猛然起身,一掌拍在案上。玉玺震了一下,差点滚落地面。
“朕尚能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昨夜还练剑半个时辰,今日早膳吃了两碗粥、三块肉饼。你说朕病?谁告诉你朕病了!”
赵元德身子一颤,跪倒在地:“臣……臣不敢欺君。只是民间议论纷纷,臣恐民心生变,故冒死进言……”
“冒死?”皇帝冷笑,“你是怕得罪背后之人吧。”
赵元德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
龙吟风走进来,衣袍沾灰,靴底带泥。他没有行礼,也没有停下,直直走向殿中央。
一名御前侍卫上前阻拦:“殿前不得无礼!速速退下!”
龙吟风抬手一推,那人踉跄后退数步,撞在柱子上才停下。
百官哗然。
“你是何人!”有大臣怒喝。
龙吟风不理,走到赵元德面前,从怀中掏出那张残页,猛地甩在他脸上。
纸片飘落,正好盖住他颤抖的手。
“你收了一万两银票,从高盛私库支取,经手人是运天宗账房刘七。交易地点在城西废院,时间是前日午时。这笔钱,换你今日这一道奏章。”
赵元德脸色瞬间惨白。
“我没有……我没有……”他喃喃重复,声音越来越小。
“你有。”龙吟风盯着他,“你儿子被关在高府地牢,已经五天。你不照做,他就活不成。”
赵元德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龙吟风,眼中满是惊惧。
“你怎么知道……”
一句话出口,满殿皆惊。
皇帝眼神骤冷,扫向赵元德:“你说什么?”
赵元德慌忙摇头:“陛下恕罪!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臣只是被逼无奈啊!”
“被谁逼?”
“是……是聂影的人!他们抓了我儿子,逼我今日上奏!若我不从,就要把他扔进井里……”
“所以你就拿着别人的奏章,来逼朕退位?”
“臣不敢!臣只想救儿子……”
“那你可知,这一道奏章下去,太子年幼,权柄必落奸人之手?边疆战事未平,粮仓空虚,百姓困苦。你一道奏章,就能让整个朝廷崩塌!”
赵元德伏地痛哭,说不出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殿陷入沉默。
片刻后,皇帝缓缓坐下,声音疲惫:“押下去,交刑部审问。查清他儿子下落,若属实,立刻救人。”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赵元德拖出大殿。他一路挣扎,口中仍在喊:“我不是主谋!我只是个棋子!他们都叫我来做这件事!”
龙吟风站在原地,等他被拖远,才开口:“这不是一个人的阴谋。是运天宗策划已久的夺权之局。他们用‘妖星’造势,借朝臣之口推动退位,再以太子监国之名,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实。”
皇帝看着他:“你是谁?”
“龙吟风。”
“为何插手朝政?”
“因为这场乱局,不只是为了换君。他们还要点燃祭坛,制造天罚假象。火一起,全城恐慌,军队失控,边防空虚。北狄大军便可趁机南下。”
“你有何证据?”
龙吟风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这是高盛与北狄往来的密信副本,由我方线人抄录。其中提到‘三日后祭坛起火,中原可图’。同时,运天宗已在西侧偏院埋藏火油两百桶,守卫皆为生面孔,非朝廷编制。”
皇帝接过文书,快速翻阅。脸色越看越沉。
“若真如此,此事已非寻常叛乱。”
“正是。”
“你既知内幕,为何不早报官?”
“因为我不能确定,官中无人通敌。赵元德之前,已有三位大臣提出类似奏议,皆被您驳回。但他们并未受罚,反而安然离京。这说明,朝中有耳目通风报信。”
皇帝沉默良久。
终于开口:“你说得对。朕身边,确实不干净。”
他抬头环视群臣:“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若有泄露一字,以通敌论处。”
众人低头应是。
龙吟风转身欲走。
“等等。”皇帝叫住他,“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去找火油的来源。既然藏在高府,必然有人运送。码头、城门、货栈,总会有痕迹。”
“需要人手吗?”
“我不信官差。他们中有些人,已经被买通。”
“那你要如何查?”
“我自己去。”
皇帝看着他背影,忽然道:“若你成功,朕许你入殿议事之权。”
龙吟风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只说了两个字:“不必。”
说完,他大步走出大殿。
诸葛雄在宫门外等他。
“听到了?”龙吟风问。
“全都听到了。”诸葛雄递过一个布袋,“这是刚从码头摸来的情报。今晨有一批桐油登记入城,目的地是高府修缮厨房。但桐油数量太多,足足六车,远超所需。”
龙吟风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货物签单的拓印。笔迹工整,盖着高府采办专用印。
“桐油不会这么运。”他说,“真正的火油,是从水路来的。藏在运粮船底舱,夜里靠岸,由黑衣人接手搬运。”
“你打算去码头?”
“现在就去。”
“可那里有高盛的眼线。”
“我知道。”龙吟风把拓印收好,“所以我不会走正门。我会从北岸的芦苇荡潜入,贴着河堤靠近第三号泊位。那里昨晚停过一艘无旗船,船身吃水太深,不像空载。”
诸葛雄点头:“我已经派人盯住那艘船。船上下来几个人,穿的都是粗布短打,但走路姿势像兵。”
“那就对了。”
龙吟风迈步前行。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递给诸葛雄。
“如果我没回来,把这个交给云岫。里面有我在高府墙根挖到的一块铁牌,刻着运天宗的暗记。他认得。”
诸葛雄接过,没问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
龙吟风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诸葛雄站在原地,握紧手中的皮囊。
远处传来一声鸦鸣。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还在,可云层正从东边慢慢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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