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其实也怪不得, 这两人本就是一根筋的,连清之前被选为秀女后来又出宫,他们下意识就排除了戚星枢看上连清的可能, 只当因为谢峤的关系,戚星枢觉得周元昌的行为不当。
上门来提亲,这总该是正当的吧?
“王爷,我家元昌虽然不拘小节,但我敢保证,以后娶了妻子必定是百般疼爱, 他这人心实, 跟我一样。”
谢峤与周立山曾并肩杀敌, 在凶险的时候都是可以向对方托付生命的, 他不好直接回绝, 沉吟道:“清儿比菡儿小,不可能先于她定亲,此其一。其二, 她始终不是我亲生女儿,此事得问过内子,再者,清儿自己也很有主意,还得她愿意。”
周立山眉头一动。
这二姑娘姓连, 细究起来,还是连家的人,也许谢峤真的不好马上定下:“那王爷不如安排二姑娘与我家元昌多见见面, 二姑娘也许会看上他呢。”
“是啊, 王爷!”因为父亲在场,周元昌更是积极, “王爷,我一定不会让二姑娘失望的。”
其实连清在狩猎时便见过他了,如果喜欢当日就会问起,哪里会一句不提呢?只是这父子俩如此殷切,谢峤没有直说:“等我回头问问。”
以后周立山再提,他便好婉拒了,这样也不至于表现的一点机会都不给。
谢峤留他们用了一顿饭才走。
听说此事,孟玉梅便偷偷使人给谢菡带话,让她过来一趟。
见到母亲,谢菡就觉得委屈:“周家都来提亲了,我不可能再与父亲说看上周元昌的。”这样丢脸的事她实在做不出来——连清不要的,她难道去捡吗?
孟玉梅叹气。
她感觉这母女俩将所有的好运都抢走了。
不止连清如此,姜悦娘也是,才短短几个月就怀上了谢峤的孩子,以后在府里的地位只会更高……想到谢峤对她的疼爱,孟玉梅心头如被针扎,说不想除去姜悦娘是假的,但此时更重要的却是谢菡的婚事。
谢菡只有嫁好了才能真正的立足,凭她对自己的信任,将来孟家不愁没有前途。
“周家不行,那就换一家,”孟玉梅叮嘱,“今年务必定亲,男方的家世不能比周家差,这样你才有底气,不至于让别人压得死死的。”这别人,当然是指连清。
在这世上,确实权势才是最有用的,谢菡答应,又瞄一眼孟玉梅:“娘,那姜悦娘有喜了,你之前还去恭贺……”
“说起此事,你给我听好了,不管她是给你添了妹妹还是弟弟,都是王府的喜事,你决不能与之作对。”孟玉梅觉得女儿不可能对付得了姜悦娘母女,还不如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好,“没事多去看看她,尽尽你女儿的本分。”
孟老夫人仍在,并不赞同孟玉梅这番话。
此时不对付,何时对付?她对谢菡使了个眼色。
谢菡想到之前的事也觉得母亲太好欺负了,竟然让她去尽孝,她怎么可能会听!
她表明上答应,心里已经有另外一番主意。
………………
女儿有喜,姜老太太时常过来探望,老夫人听说她来,每回都会露面作陪。
老太太就很不好意思:“实在是叨扰你清修了。”
老夫人信佛,在家中都要念念佛经的。
“别说这种话,”老夫人拍着她的手笑,“我们是一家子,谈不上叨扰,别说你担心,我也担心,都是盼着悦娘好的,你要是不来,我才不高兴呢,”又问姜老爷子,“亲家老爷怎的没一起过来?”
“他啊要面子,心里不知多惦念,嘴里却说我,‘别一天到晚地往王府跑,当自己家了’。”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当爹的都一个样!”
外祖母过来了,连清也去姜悦娘那里,在路上却遇到谢菡。
自从母亲有喜之后,谢菡竟是来得勤了,连清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姑娘会真心关心母亲吗?她如此,只是为在谢峤面前讨个好吧?瞧瞧,多有孝心,这样老夫人,谢峤也会更喜欢她。
连清笑一笑:“姐姐,又去看我娘吗?”
“是啊,”谢菡也并没有板着脸,“母亲这般年纪还要生孩子,委实是辛苦她了,我是真的担心。”
呵呵,怎么听着不是担心的感觉呢?
连清没再多说。
来到上房,连清向长辈请安之后就坐在老太太身边:“外祖母,表弟们可好?有没有好好念书?”
“别提了,两个调皮鬼,说要跟老爷,悟儿一起经商,哪里念得进去。”
谢菡听了心想,骨子里就是商人,跟姜悦娘一样,嫁到王府还拨算珠呢,还想当官?简直是做梦,但话从嘴里说出来却是:“两位表弟我也见过,聪明伶俐,只是一时玩心重,以后定会想明白的。”
老夫人听了夸奖道:“菡儿,你这话说得不错。”早先她还怕谢菡与连清不合,但最近这孙女儿的表现委实是像改过了。
连清眼眸眯了眯。
姜悦娘现在胃口很好,一日要吃四五顿,刘氏这时端了厨房熬好的鸡汤上来。
汤色黄灿灿的,里面放了菌菇,还有些滋补的药,闻起来很香。
“母亲多喝点,”谢菡看着汤,“这样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生下来就会胖胖的,是不是啊,祖母?”说着,目光挪到姜悦娘的小腹上,此处还没有隆起。
连清听了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孟家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偏偏此时安静的可怕,孟玉梅也不来,谢菡也好像变得乖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连清越想越不安,走的时候叮嘱刘氏:“一定要注意母亲的饮食。”
刘氏道:“王爷不知多体贴夫人,早就吩咐过,要让夫人平平安安的。”
“不是,我是指……”连清心想,谢菡虽蠢,可谢菡在谢峤面前还算是听话的,也并没有当众跟她起什么冲突,冒然说谢菡会对付母亲,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她也没有证据,想了想回头直接告诉了姜悦娘。
姜悦娘并不知连清隐瞒了这些事,大为惊讶。
“母亲,你一定要小心!”她说。
姜悦娘未免失望,她实在没想到谢菡这孩子背地里会这么欺负连清,也是连清心胸宽广,不然岂不是要气死?她轻抚女儿的发顶:“委屈你了,清儿,往后可不要瞒着,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她随后就吩咐了刘氏。
但连清还是不放心,与芳草,芳林说:“谢菡是个什么人你们清楚,我怕她对母亲不利……你们把金月叫来。”
那是个守门的丫环,看起来很伶俐,她打算让金月严密监视谢菡与她的一干丫环。
连清不知金月是砚田派来的细作,她本就是个中好手。
这小丫头马上就开始执行任务。
却说周元昌心里惦记连清,奈何见不到面,就派人给老夫人送东西,巴望老夫人能替他说几句好话。
老夫人这日见连清来请安,打趣:“这周元昌啊,刚刚送来两只八哥,称会说人话,让我笑纳呢,我怎么能要?小峤那里也没松口,我看你这丫头也是不愿的吧。”
其实周元昌的条件也可以打八十分了,不过连清对他没感觉,嘻嘻一笑:“被祖母看出来了。”
“过来,”老夫人招招手,“等天气暖了,不管是你还是菡儿,都得多看看把亲事定下来。告诉祖母,喜欢什么样的,祖母好给你留意。”
连清掰着手指:“那可得好好说了,一呢要待我好,把我当宝贝,二呢要有本事,不说当官起码能养活自己,三呢要长得俊,貌比潘安,四呢家里要关系简单,五呢……”
老夫人在旁边哈哈大笑:“哎呀,这种人去何处找啊?可把我愁坏了!”
“找不到就不找了,我就陪着祖母过。”连清挽着祖母手臂撒娇。
这边周元昌才送了八哥,戚星枢那头便从砚田口中知晓。
周元昌实在是个不知趣的,副指挥使的圣旨一直没下,他自己就没点数吗,还往谢府跑。偏偏舅父与周立山关系匪浅,指不定哪日就同意了。
他决不能容许,哪怕现在连清变得古里古怪的。
戚星枢在殿内好像困兽一样,然后突然就换了夜行服出宫。
王府的守备虽说森严,却挡不住戚星枢,他观察一阵很快就发现了巡逻护卫的盲点,轻松的从抄手游廊悄无声息的穿到连清所住的院中。
时间还早,连清正当跟几个丫环打麻将。
嬉笑声直窜到屋顶。
戚星枢伏在上面,听着她欢快的声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砚田说连清并无变化,他现在亲眼看到了,可见这个梦根本没有影响她的生活,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戚星枢想到了除夕夜,他跟连清说了那句话,是不是她其实都听清楚了,却装作没听到。
她后来就变了。
戚星枢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阴沉。
他蛰伏着没有动,直到连清要睡了,才从屋顶上下来,潜入屋内将芳草一掌打晕。
连清穿了件葱绿色的小衫,躺下后喊芳草来吹灯。
芳草没有回应,她又叫了一声,声音娇美。
戚星枢走过去,吹了灯,坐到床边。
连清已经闭上眼睛,感觉到芳草的动作,心里奇怪,询问:“怎么还不走,可是有话与我说?”
“是。”
陡然冒出低沉的男声,连清差点从床上蹦起,但戚星枢却俯下身,两只手撑在她身边,硬生生将她控制住了:“没想到是朕吧?”
鬼会想到啊!
连清吓得发抖,真发抖。
二月还是很冷的,她两只手露出外面,起了鸡皮疙瘩。
“皇上……你为何会在这里?”连清严重怀疑戚星枢犯病了,这么晚夜闯闺房,是正常人做的事情吗,“皇上是为何事?不如让臣女穿好衣衫,给皇上奉茶,再听皇上旨意如何?”
还想装吗?
戚星枢冷笑一声,低下来,几乎贴在她身上:“这周元昌你可喜欢?”
连清:什么鬼,他跑来就是问这个问题?
“回答朕。”
“臣女不知皇上何意,无端端问起周公子……”连清想挤出点眼泪好表示自己弱小,可这会儿却挤不出来,看来哭戏还是挺难的,只好继续颤抖着道,“求皇上饶过我。”
“你好好回答朕,朕自会饶过你,”戚星枢挑眉,“不然朕马上掐死你。”
爸爸救命啊!
连清吓死,立刻道:“不喜欢。”
戚星枢就笑了,但想到之前的事儿,脸色又没那么好看了,沉沉的问:“那你可喜欢朕?”
这么直白?
连清心想,傻子才喜欢他吧?
她瞬间的眼神刺痛了他,果然连清对他无意,所以才装神弄鬼,戚星枢心头火起,质问道:“朕何处不好?”
有病啊!
连清想哭,她垂下眼帘:“是臣女配不上皇上。”
“说实话,”戚星枢不会信她了,“到底为何?”他已经那么勤奋了,连清为何看不上他。
不敢说他有病,怕刺激这病人做出更可怕的举动,连清绞尽脑汁,挤出一句话:“皇上有三宫六院,臣女将来不过是其中之一……臣女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故而臣女真的配不上皇上,皇上是真龙天子,该当坐拥天下美色,受众人爱慕。”
皇帝都重子嗣,就算戚星枢现在不近女色,以后还不是会广纳后宫,他现在就有很多秀女了呢!
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戚星枢应该知道她并不适合当皇后了吧?
谁料他竟是笑出声来。
“原来是因为秀女……”戚星枢低下头,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道,“没想到你也会争风吃醋。”
连清:……真的没吃醋,只是打个比方。
“你且等着。”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忍不住唇落在雪白的脖颈上,“朕必会让你满意。”
他用力一吻,连清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完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应该啊,这神经病难道真愿意为她把后宫撤了?早知道,她应该说个更过分的!
现在,还能不能补救……
首先,他应该把病治好……
可连清暂时不敢说了,他埋在她脖颈上,唇舌带着滚烫,她生怕他咬死她。
也不知多了过久,戚星枢才离开。
夜色下,连清觉得他的唇色分外鲜艳,红得渗人,眸色也异常的明亮,简直就像吃饱人血的吸血鬼,透着餍足,而她的脖子疼的紧。
小姑娘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身子十分僵硬,他刚才也感觉到了,戚星枢低头轻抚下她的脸颊:“过阵子我就会跟舅父提亲,你听话,莫在外招惹谁。”
凭什么听话啊?连清看着他,心想她就要招蜂引蝶,她就不信了,谢峤会强迫自己嫁给戚星枢。
这神经病,闯她闺房,还亲她啊。
等戚星枢一走,连清爬下床,拿起镜子照,脖子上赫然有一块深色的淤红,好像是他盖的印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戚星枢:你还想招谁?
连清:我数数,一,二,三,四,五……
戚星枢:呵呵。
第42章
可怜的芳草被打晕了, 半天都没有醒。
连清坐在她身边,心里琢磨着怎么对付戚星枢。
其实她唯一的后盾就是谢峤,没有谢峤, 她觉得戚星枢肯定会直接就把她带到宫里去,哪里还有耐心问这问那!
这是他的软肋。
连清心想,她一定要抱紧谢峤的大腿才行。
芳草悠悠醒转,感觉脖子都要断了,睁开眼看到连清,惊讶的问:“姑娘为何在这里?”动一动就疼, “奴婢似乎病了, 浑身难受。”
醒了就好, 连清道:“明日我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你快些歇息吧。”
“是。”芳草揉着脖子躺下。
连清也去睡了。
第二天芳林来服侍她, 就看到连清脖子上好大一块淤红。
“这么冷的天不应该有蚊子,莫非是被什么毒虫给咬的?”芳林惊讶极了。
是个神经病的杰作,连清装作不知, 淡淡道:“倒是不疼,不过还是挡起来,省得母亲看到担心,你拿曲领来。”曲领相当于是高领,冬日穿得较多, 可以御寒。
芳林依言去拿,回来时道:“昨日到底怎么了,姑娘被虫咬, 芳草姐姐也病了。”
“凑巧遇到一起, ”连清吩咐,“你让人去请个大夫。”
“是。”
随后二人就去看芳草, 芳草脖子还是很疼,大夫到达之后给她开了跌打药。
“怎么会是跌打?”两个丫环莫名其妙。
大夫也很奇怪:“你是被人打伤的,自己不知吗?”
芳草想不起来,昨日她在擦拭屏风突然间一疼,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大夫说是被打,可能吗?王府会有人偷偷溜进来打她?图什么啊,没听说屋子里少了东西,芳草都怀疑这大夫不通医术。
“你先试着用吧。”连清是晓得真相的。
主子开口,芳草没再多说。
却说戚星枢回到宫里,很快就让董立下令,将宫中所有秀女全部遣送回家,这一举措让百官们摸不着头脑,私底下纷纷猜测天子之意,一时弄得满城风雨。
芳草也听说了,把此事告诉连清。
连清大为吃惊,他动作竟然那么快,才一天就把秀女都送走了,他真的那么在意她的想法?他可是皇帝啊,想着,竟有些动摇,但很快她就坚定的摇摇头,不行,决不能被这神经病迷惑!
往后的日子可长了,他这病瞧着可不是容易根治的。
她得向爸爸求救!
芳草连着用了几日药膏,果真有好转,她越想越不明白,怎么敷个跌打药就好了。
“这大夫多半是瞎猫逮着死老鼠,”她一边磨墨一边说,“奴婢根本不可能被人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府内那么多护卫。”
“何必多想,你病好了就行。”连清在画骏马图。
像谢峤这种出身将门的男子,除了猛虎外,肯定还喜欢骏马,她要画一幅气势磅礴的骏马图献给谢峤。
因为精细,足足画了七日才好。
效果也是显著的,谢峤看到了赞叹不已,马上就挂在墙上欣赏。
“怎么想到画这幅画?”他问。
“父亲对我多有照顾,我却难以回报,除了送这些也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连清确实是个才女,平日看着无所事事,但一旦出手,便显露出了真功夫,谢峤心想,就凭这一点,也会让众多公子求娶。
“听母亲说,你并不喜欢周公子?”谢峤含笑问,“还说了八个条件……”不知是否戏言,他觉得世上恐怕没有这种男子。但这样也好,说明连清不会很快的看上谁。
连清窘:“爹爹,女儿是开玩笑。”
“是吗?那到底有几条是必须要符合的?”谢峤很认真。
这是好的时机,连清肯定要抓住:“我知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人,说条件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爹爹应该是明白我的,就像爹爹遇到娘……对吗?”
姜悦娘不止是商女,还是和离过的,照理谢峤是不会娶之。
谢峤一笑:“你可不知我与悦娘的事。”
哦,还有隐情吗,连清愣住。
“不过我大约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嫁给心悦之人。”
太懂我了,连清心想谢峤就是好。
“爹爹,女儿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心仪的男子,不管他是何等条件我都愿意嫁他。反之,女儿不喜欢,哪怕是天潢贵胄,也不想嫁。”连清伸手拉一拉谢峤的衣袖,“希望爹爹能支持女儿。”
她在请求他,谢峤本来应该为戚星枢说上几句,毕竟这孩子为了连清将秀女都送走了,可不知为何对上连清的眼睛,心就蓦地软下来,脱口道:“为父当然会支持你。”
连清心花怒放。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峤这是承诺她了!
她差点想在他怀里撒个娇。
可惜自己年纪大了,如果是十岁以下,尚可考虑,连清忍住。
时间一晃而过,快要到月底。
下个月便是清明,京都众人都会外出祭祖,顺便踏青,谢府也在准备。
连清对此事不陌生,以前在连家时也会如此,只她是女儿,从不参与祭祖,只远远看到父亲与哥哥会虔诚的磕头。
不过那些坟下埋的并不是她的祖宗。
从很早起,连清就知道自己是被抱来的,她曾经会钻牛角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跟亲生父母分离,自己到底是被抛弃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与父母失散。
但现在,她不纠结了。
人世间的亲情,绝不在于血脉。
姜悦娘把她当亲生女儿,那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谢峤对她好,那便也是她的父亲。
连清站起来,正打算去上房,却见芳林突然跑进来,小声道:“姑娘,大姑娘太歹毒了,果真要对夫人下手,金月说大姑娘使人去药铺买了药,打算下在夫人的吃食里。”
岂有此理!
连清知道谢菡不是个好东西,但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干!
就算母亲不是她亲生的娘,可母亲怀里的孩子却是谢峤的血脉,难道这不是她谢菡的亲人吗?她怎么下得了手?
连清再也忍不住,带着几个丫环疾步朝谢菡那院走去,同时间让金月过来。
“那药你确确实实看到了?”她在路上问。
金月回道:“是,姑娘,奴婢尾随锦兰出府,看着她在药铺买药,一问之下,得知此药是下胎的。”
竟然真的查到了,连清感觉这金月是个人才,忍不住细细打量她一眼。
“你能确定?”她问。
“是,奴婢问过药铺的伙计,千真万确,锦兰拿十两银子交换的。”金月如实回答,“奴婢为此也给了二十两才套出消息。”
哪怕五十两也是值的,连清心想,谢菡既然买了药,她不能冒险等到下药时再去抓,万一迟了那太可怕,连清跟芳草说:“你去请季嬷嬷,说谢菡买下胎药,务必让她到场。”
芳草应声,快步而去。
连清走到了院门口。
守门的丫环来挡,她一把推开,飞快的跑进去。
丫环见状,急忙跟在后面。
她来得突然,谢菡吓一跳,对锦兰使眼色,打算让她去把药藏起来,谁想锦兰还没来得及,芳林就把她给拦住了:“锦兰姐姐要去何处?不在这里伺候大姑娘吗?”
谢菡见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还敢管我的奴婢了?”看向连清,“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不清楚?”连清面若冰霜,“你这么着急让锦兰走,可是心里有鬼?”
“有什么鬼?”谢菡心头咯噔一声,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日事多,着实没法招待你,请你马上离开。”
连清瞧见堂中央的椅子,施施然坐下:“我们姑娘家能有什么大事?今日处理不了,便明日处理,不必着急。”看一眼谢菡,“坐下吧,我们有的是话说呢。”
谢菡的脸白了,她一直在观察姜悦娘的饮食,觉得有机可乘——姜悦娘这种年纪如果被下胎,以后就再也别想生孩子了!
没想到,她还没有付诸行动,连清就出现了。
谢菡着急了,一把揪住她衣袖:“这是我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真当自己是谢家的千金吗,也不照照镜子……”还没说完,脸上被连清狠狠甩了一巴掌。
以前她不想把矛盾扩大,现在么,连清新仇旧恨一起算上,用的力气不小。
谢菡被打懵了,丫环们也很震惊。
“你,你打我?”她捂着脸。
连清挑眉:“是,我就打你这个下作胚子!”
“下作……你说谁下作?”谢菡本也是个任性的主,闻言跳起来,“你跟你娘才下作,要不是你娘这狐狸精勾引我爹,会有你今日……”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抓住连清的衣襟,也要扇连清耳光。
连清怎么会让她得逞,两个人扭作一团。
丫环们自然也不会看着,各自护各自的主,可那两个人都有疯魔的趋势,一时乱了套。
“哎呀,怎么会这样,姑娘……”芳草已经把季嬷嬷请来了,“姑娘,嬷嬷到了!”城
季嬷嬷目瞪口呆。
这像话吗?芳草说谢菡买下胎药已经让她极为震惊,结果姑娘们还打上了。
季嬷嬷一声大喝:“都停手,一会儿老夫人就该来了!停手!”
老夫人的名头还是有震慑效果的,双方就此停下。
连清衣衫不整,被谢菡扯了好几道口子,甚至鞋子都掉了,还伤到脚,但她完全不给谢菡喘息的机会,与季嬷嬷道:“嬷嬷,药就在这里,如果嬷嬷要证据,尽管去药铺查问,还望嬷嬷找到药马上就去禀告祖母,让祖母来裁定此事!”
万万没想到季嬷嬷会出现,谢菡瘫倒在椅子上。
完了,锦兰心想大姑娘恐怕难逃此劫,她急忙溜出去给孟玉梅与孟老夫人报信,希望她们可以搭救谢菡。
季嬷嬷便让人去寻药。
连清这时才感觉到疼,叫芳草给她查看伤势。
脱了袜子,就见脚背整个都肿起了,不知道被踩了几下,芳草心疼:“姑娘,得赶快请大夫看看呢,别骨头都伤到了。”
这么严重,季嬷嬷目光落过来,定格在连清的脚上——她看到了连清脚背上有个小猫爪儿的胎记。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应该是长在谢菡身上的。
当初孟玉梅生下龙凤胎,他们就发现了,老夫人还打趣:“菩萨看我们谢府子嗣单薄,故意多赐了一个孩子,瞧瞧,这是菩萨留下的印记,这孩子啊,以后定有贵人庇佑。”
季嬷嬷愣愣的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连清是捡来的,不止如此,她比谢菡更像谢修远!
莫非……
季嬷嬷一边让别的丫环去寻药,一边飞快的去见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连清:哼,我有真爸爸了。
戚星枢:……
第43章
老夫人看季嬷嬷满头大汗跑来, 非常惊讶:“你怎么弄成这样,出什么大事了?”
“老夫人,刚才二姑娘说大姑娘买下胎药, 让老奴去查看,老奴不知真假便没有惊动老夫人清修。”季嬷嬷拿帕子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结果老奴去大姑娘那处一看,两位姑娘竟然打起来了。”
老夫人觉得不可思议:“还有此事?”
“不如老夫人亲自去看看吧。”季嬷嬷上去搀扶她,“还有一件更离奇的事情……刚才老奴发现二姑娘脚背上有胎记,那胎记是猫爪的形状。”
“你说什么?”老夫人停住脚步, “你看清楚了?”
“是, 看得清清楚楚, 二姑娘的脚弄伤了。”
老夫人皱眉, 暗道怎么会这样!
听谢峤说, 连清是姜悦娘在河边捡到的,当时左等右等,见不到有人来寻这孩子, 姜悦娘便把她带回了家。现在连清十七岁,与谢修远谢菡年纪一样……
老夫人也有种感觉,此事太过离奇,她扶着季嬷嬷的手,快步走向谢菡的院子。
因季嬷嬷离开, 谢菡的丫环们负隅顽抗,拦着不让搜药。
事关存亡,连清早料到她们会如此, 不过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因为闹大了,就不得不查, 所以她要做的事并不是马上查到药,而是阻拦着谢菡她们毁不了药就行,这样证据就留下来了。
老夫人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还是季嬷嬷一声大喝,才让她们安静下来。
暂时没有暴露,谢菡从刚才的颓丧中清醒过来,也许还有救!她大哭道:“祖母,二妹无中生有,不止打我还诬陷我,求祖母替我做主!”
在刚才的打斗中,谢菡也没捞到好处,身上一样破破烂烂,头发也披散下来。
老夫人看向连清:“清儿,你说菡儿买下胎药,可有证据?”
连清一瘸一拐的行礼。
老夫人看到她果然是脚伤了,只是此刻已经穿上鞋袜,便想季嬷嬷应该是没有胡说,目光不由复杂了几分。
“祖母,无中生有我不承认,但我承认我对姐姐深怀忌惮,故而让丫环盯着她,后来便发现她差使锦兰去药铺买药,那边的伙计可作证,祖母,你若怀疑一查便知!”
“你何故忌惮菡儿?”
连清此时面露悲愤:“孙女儿原不想说,可姐姐数次羞辱我,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姐姐如此厌恶我,又岂会不厌恶我娘?如今我娘怀了孩子,我万分担心,才出此下策,请祖母责罚。”
要不是有之前那一出,老夫人兴许不信,然而谢菡是有前科的,老夫人更愿意听连清的话。
谢菡着急:“祖母,她是在胡说,我怎么会去买药,我把母亲当亲生母亲一样,只会为她高兴,祖母千万别信她啊!”
“既然子虚乌有,菡儿,你不如大度些,让她们搜一搜,如果搜不出来,自然能证明你的清白。”
谢菡脸上的血色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磕巴道:“祖母,你,你不能这样偏帮她!”
老夫人没有听,看向季嬷嬷:“使人去找那药铺的伙计。”
“是。”季嬷嬷答应。
谢菡顿时站不稳了,后背冷汗直冒。
始终是小姑娘,心虚的表现全落在老夫人眼里,她一阵喟叹。
谢修远也听说了,急忙过来,在路上就遇到孟玉梅。
“修远,此事是真的吗?”孟玉梅不敢相信,她可是叮嘱过谢菡的,让她不要生事,一心找个好人家,她怎么会去做这种傻事呢?
“我也不知。”谢修远拧着眉,怀疑是那些下人胡诌,就算妹妹不喜欢连清,也不至于会对姜悦娘下手吧,“也许是一场误会。”
如果是误会,锦兰怎么会找过来?孟玉梅脚步加快。
姜悦娘那里,刘氏也在告知来龙去脉。
没想到谢菡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姜悦娘站起来,刘氏忙拦住:“王妃,此事涉及到你,不如不要露面,到时难道还要替大姑娘求情吗?可若是落井下石,以王妃的身份也不合适,还是让奴婢去看看吧,你还是好好养胎,不要插手,奴婢会说是王妃派奴婢前去问清楚的。”
有几分道理,姜悦娘沉吟:“那你快去吧。”
刘氏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使人把药都搜出来了。
看着桌上那一包东西,孟玉梅目瞪口呆,她本来是要说情的,现在……孟玉梅惊讶的看着谢菡:“菡儿,这到底是什么?”
谢修远也难以置信。
谢菡结结巴巴:“我,我也不知,这药到底怎么会在我房里的……”
“装什么,大夫一看便知了。”连清一口打断她。
谢菡感觉凉气从脚底冒出来,转瞬间,周身冰冷,她挪到孟玉梅身边,低声道:“娘,你一定要救我。”
孟玉梅无言叹气。
不过这些年谢峤与两个孩子一直分离,感情上亏欠他们,所以只要谢菡认错态度好,顶多就是禁足数月,好好教导,将来还是能嫁个好人家的。
“菡儿,你老实说了吧,认个错。”孟玉梅示意她。
可连清也在啊,谢菡咬牙,她一点不想向连清认错,要不是她分走了父亲的疼爱,要不是她的母亲抢走了父亲,她不会去买下胎药的!
如果此时低头,连清可不是更肆无忌惮了?
谢菡犹豫。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老夫人让大夫验查。
这些药材对大夫来说再熟悉不过,稍许闻一闻就说道:“里面有生草乌,茂术,马钱子……一般下胎才会用到,有少许毒性。”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
谢菡噗通声跪了下来:“祖母,定是锦兰买的,与我无关……锦兰,你快招认,是不是你?你竟然背着我买这种东西!”
老夫人失望透了,没有说话。
谢修远也跪了下来:“祖母,求你原谅妹妹,她定是一时冲动,妹妹本性善良,是我这个哥哥没有带好她……”妹妹一直在跟自己说连清的坏话,然而他没有重视,只怪妹妹变了,不曾担负起哥哥的责任。
“哥哥,不是我,我没有,是锦兰干的!”谢菡却在拼命狡辩。
老夫人没让他们起来,只与大夫说:“我孙女儿脚伤了,你也给看看。”
这个时候给她看脚?连清见谢菡要倒霉了,心里痛快,但老夫人这话未免让她奇怪。
“听说很严重,别拖着。”老夫人催促。
连清只好把鞋袜脱去。
雪白的脚背上赫然有个胎记,老夫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形状与幼时的一模一样。
“你这个是胎记。”她道。
这话引得孟玉梅也看了过来,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感觉一阵发晕,幸好身边的丫环搀扶,才勉强稳住。
但老夫人已经全看见了,只没有说什么。
大夫仔细查看之后,开了药方:“这几日莫走路,安心静养。”
连清答应。
小姑娘的脸庞如此白净,好像玉兰花儿一样,她的眼睛也如此漆黑而清澈,孟玉梅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心想,她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出来,原来连清这般好看,是像她啊,而不是像姜悦娘。
孟玉梅感觉到一阵痛楚,又觉得迷茫。
老天爷为何要这样耍弄她?当初他们去楚州的路上遭遇暴风雨,山坡塌陷,抱着女儿的那个婆子滚到了河里,等他们去捞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天气恶劣,车马难行,他们在附近根本找不到孩子,怀疑是被大风大浪带去了远处,最后怎么都没有找到。
始终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孟玉梅伤心不已,到楚州后,孟老夫人见她总想起那个孩子,就给她寻来一个女婴,说万一谢家问起也好交代。
没想到,失散了十七年的孩子竟是被姜悦娘养大的,那个她又妒又恨的女人!
孟玉梅简直难以面对。
“把药带走。”老夫人下令,“菡儿,你就先待着这里吧,看你父亲如何处置。”
“祖母。”谢菡泪如雨下,此时才有点后悔,她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偏要去对付姜悦娘?如今全都搞砸了。
“妹妹,我陪着你。”谢修远终究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不忍心离去。
谢菡闻言扑到他怀里痛哭。
一行人走出去,老夫人与刘氏道:“让悦娘不要操心此事,我自会与小峤说。”
“是。”刘氏应是。
连清解决了个大-麻烦,心情舒畅,向老夫人道别回去养伤。
看着她的背影,孟玉梅思绪万千。
老夫人回过头,淡淡道:“你可有话与我说?”
本来她是有一番说辞,如果老夫人等人问起那个胎记,她就会说谢菡长大了,胎记就慢慢消失了,确实很多人都会如此,只是天算不如人算。
孟玉梅垂下头:“当初菡儿在河边丢失,我心中悲痛万分,母亲见状替我收养了一个女婴……这十几年来,我也确实是将她当亲生孩子看待的,从未想过故意欺瞒老夫人,王爷……”
“亲生孩子看待?”老夫人语气有些讽刺,“修远如何,她又如何?果真是一样吗?”真的是用心对待,为何二人的性子差别如此之大?
孟玉梅语塞。
老夫人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孟玉梅不敢多说。
“你亲自去一趟都督府。”老夫人吩咐季嬷嬷。
季嬷嬷答应。
来到都督府,见到谢峤之后,她没说谢菡的事,而是把连清的身世率先告知。
谢峤万分震惊,如此说来,姜悦娘十七年前捡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生女儿?
连清竟然是他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世终于写完了,后面都是谈恋爱,哈哈~
第44章
孟老夫人一直等着孟玉梅归来, 见到她便问:“菡儿当真去买了下胎药?他们要如何处置她?”
这孩子做事太不谨慎, 出师未捷身先死!
孟玉梅脸色难看,答非所问:“娘,你知道那连清是谁吗?”
孟老夫人愣住,这是什么问题?
“她是我女儿,”孟玉梅突然抓住老夫人的手, “娘, 她是十七年前掉入河里的那个孩子。”
怎么可能?孟老夫人呆住了, 手覆盖上去:“你瞎说什么,那孩子怕早就死在河里了, 如何能活到现在?那天多大的雨,你不记得了吗, 那婆子都丢了命!”
孟玉梅摇头,无力的道:“我见到她脚上的胎记了, 老夫人也见到了。”
胎记不会是假的, 连清绝不会去伪装,因为除了他们孟家几个人, 没有谁知道谢菡真正的身份,孟玉梅神情恍惚:“我真没想到还有一日会见到她, 我的菡儿……”真正的谢菡, 她的女儿,“真是天意弄人啊,娘,我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对孟老夫人来说也是晴天霹雳, 但她的心比孟玉梅狠多了:“你该不会承认了吧?”
“我难道能不承认?”孟玉梅惊诧的抬头。
孟老夫人痛心疾首:“你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就说胎记消失了,那连清脚上的不过是巧合。如今你承认了,那姜悦娘就成了功臣,是她把孩子养大的。”
竟然还想着把真相掩盖,果真只有她的母亲才会如此,就像当年谢家遭遇大祸,母亲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她与谢家脱离关系。只是现在的情况怎会一样?孟玉梅松开手:“你是没见到她的样子,有了这层原因,便会发现她与修远长得很像,如果撒谎,只会让老夫人与王爷更为厌恶……母亲,此事你莫管了。”
她还能怎么管,本来指望谢菡能除去姜悦娘,结果谢菡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孟老夫人淡淡道:“事已至此,别让菡儿把你拖入泥潭,你应尽快与那孩子打好关系,务必让她认你才好。”
怕是难了,孟玉梅想到连清对她的态度,后悔不已。
却说谢峤回到王府,马上就去见了老夫人。
“小峤,那玉梅与孟老夫人当真是坏了心,丢了女儿也不说,蒙骗我们这么多年!”老夫人极为气愤,便是带着孩子回京后也一字不提,“让那小姑娘一直充当我孙女,那小姑娘背地里还欺负清儿,今次更是过分,要不是清儿提防,不定害了悦娘呢!”
谢菡此举也让谢峤惊心,只是,她若还是那个身份,他必定严惩,如今倒是连惩治的心都没了。
谢峤道:“把那孩子还给孟玉梅吧。”
竟是这般处置,老夫人愣了下,沉吟道:“也罢,我也确实不敢留她在府里,谁知又会做出什么……深究起来,都是玉梅的错,既然养了她,就该好好教导。”顿一顿,“小峤,我们去悦娘那里吧。”
谢峤当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笑着上去扶母亲。
听了来龙去脉,姜悦娘目瞪口呆,连清竟然是谢峤的女儿吗?
见她一脸惊诧,谢峤握住妻子的手:“可是觉得我们太有缘分?”
“岂止是缘分,”老夫人感慨,“你可是我们谢家的恩人,要不是你,指不定清儿就被淹死了!”
“不,母亲别这么说,是清儿让我体会到了有女儿的乐趣,当初我生下谦儿后身子便不好了,大夫说此生恐怕再难怀上……”
谢峤揉着她手指笑:“是你没遇上我。”
姜悦娘脸一热。
“不管如何,你都注定是清儿的母亲。”老夫人看他们夫妻恩爱,心里也欢喜,“我们一家总算是团圆了,不过清儿尚且不知,小峤,我们再走一趟。”
连清脚伤了,不易四处走动。
谢峤的心里有阵激动,与老夫人去看女儿。
听说长辈来了,连清连忙站起:“不过是小伤,怎么祖母与爹爹还来探望呢?”
这孩子一点不知,老夫人笑着看她,越看越欢喜,心里想亲生孙女就在跟前,她竟然没认出来,要不是这次暴露胎记,也不知何时能相认。
不过转念一想,天道有轮回,一切都是注定的。
“清儿,”老夫人眼泛泪花,握住了她的手,“你自小脚上就有这块胎记,当时我就说那是菩萨留下的。可不是说准了?就算你与我们分别十七年,照样还是回到了我们谢家。”
连清瞪圆了眼睛,胎记?谢家?
难道老夫人是在说,她是谢家的孩子?
不对啊,谢家的龙凤胎不是在这里吗,难道谢家还有别的孩子流落在外?
看她一头雾水,老夫人解释:“当初玉梅带着一对孩子去楚州,路上抱着你的婆子落水了,后来失去踪迹,玉梅就收养了别的女婴,而你被悦娘救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事情啊?在她放下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之后,亲生父母竟然就在眼前。
连清看向谢峤。
谢峤眼中满是慈爱,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清儿,我如今才发现,你的眸色像我。”非常的黑,点漆一般。
那是她的父亲,亲生的父亲,血脉相连,连清忍不住扑入了谢峤的怀里。
不管她多大,她终于可以对他撒娇了。
谢峤的手落在她后背,将她轻轻拥入怀里。
看着父女团聚,老夫人眼角一热。
只是连清得了父亲,另外一人则必定会失去父亲,季嬷嬷去见谢菡,与她道:“姑娘跟我走吧。”
谢修远也在,询问:“你要把妹妹带去何处?”
“去见她娘,”季嬷嬷道,“公子不放心,也可跟去。”
这种事情,还是让孟玉梅亲自来解释为好。
谢菡莫名其妙,不罚她,竟让她去见母亲,这是何道理?
孟玉梅却清楚。
看着季嬷嬷离开,孟玉梅把两个孩子带到上房。
见母亲一直沉默,谢菡更奇怪了:“娘快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爹爹已经从衙门回来……”之前祖母说会让谢峤处置的,“娘,是不是爹爹跟娘说什么了?”念头闪过,脸上浮现笑意,“娘为我求情了,爹爹饶过我了是吗?”
孟玉梅暗自叹息。
她两只手拢在一起,缓缓道:“为娘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原本以为会瞒一辈子,但如今……”她狠一狠心,“菡儿,其实你并非我亲生女儿。”
下首两个孩子都呆住了。
谢菡叫道:“娘,你在说什么?”
孟玉梅摆摆手:“你听我说完,那时谢家遭先帝嫉恨,我为保住你们的命离开京都,谁料路上遇到意外,我的女儿落水了,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收养了一个孩子,就是你,菡儿。”
这不可能是真的!
谢菡脸色惨白,为什么母亲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她尖叫起来:“不,娘,你在胡说!”
五官狰狞,这哪里像她与谢修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不像。
孟玉梅道:“其实那个孩子没有死,她被姜悦娘收养了,”说着眼泛泪光,看向谢修远,“我一直惦念着她,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也是今日才知……清儿她脚上有处胎记,修远,她是你妹妹,我的亲生女儿。”
今日的事一桩接一桩的,让他猝不及防,谢修远好一会儿没回过神,但谢菡却狂躁极了,扑上去拉扯着孟玉梅的衣袖:“不,娘你骗我,怎么可能是连清,不,我才是你女儿,我是王爷的女儿,是谢府的千金小姐!娘,你快说,你在骗我!不可能是连清的,不可能……”
她大呼小叫。
孟玉梅静静看着,忽地柔声道:“菡儿,我没骗你,你是我母亲从楚州辖下余县抱来的,听说你父亲是个木匠,你有三个姐姐。”
语气虽然柔和,却如此冷静,谢菡几乎昏厥。
谢修远喝道:“母亲,别再说了!”
妹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难道不是安慰吗,为何还要去刺激她?那么残酷的告诉她真相,就因为不是亲生的吗?
十几年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孟玉梅闭了嘴,谢菡也不再说话了,她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谢修远上去同她说话,她也没有反应。
“让她去歇息吧,”孟玉梅劝儿子,“过几日你再来看她。”
也只能如此。
孟玉梅送他走,在院门口说道:“修远,这件事我并未有意瞒你,当时收养菡儿也是给你做个伴。”
难怪他看到连清会觉得她讨人喜欢,没想到竟是亲妹妹,谢修远目光闪动了下:“母亲不必解释,倒是菡儿,还望母亲多费点心,我怕她会钻牛角尖。”
“她总会想明白的,”孟玉梅道,“等过阵子,让她跟你祖母一起回楚州。”
“母亲不留她多住一阵子?她犯了错,母亲应该好好教导。”
孟玉梅心想,还如何教导呢,她之前千般叮嘱,谢菡就是不听,可见她骨子里就流着愚蠢的血脉!
看她并不是十分在意,谢修远眉头拧了拧,突然问:“母亲,你当真是为保护我跟妹妹才离开京都,离开父亲的吗?”如果是,为何祖母与父亲对孟家是这样的态度。
孟玉梅一愣。
她神色有点尴尬。
“你为何会这么问?如果不是为保护你们,我何至于要去楚州?楚州哪里比得上京都的繁华,还有你父亲……”
“罢了。”谢修远不想听了,他感觉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应是母亲害怕被牵连,主动要走,因此,她与父亲才会没有了感情。
“母亲,你回去吧,我过两日再来。”
谢修远走去王府。
毕竟知道了连清是妹妹,谢修远去探望她。
之前二人不明真相,尚且互有好感,此时却莫名的透着几分尴尬。
谢修远轻咳一声:“菡儿做了傻事,还望妹妹你原谅。”
此刻的谢菡必定处境悲惨,连清早就不放在心里了:“她若知错就改,我愿摒弃前嫌。”只不过,这怕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想,老夫人与父亲也不会让谢菡再入王府。
连清还是那么宽容,但谢修远却一时对她亲近不起来,实在是今日的变故太多,他需要时间来消化。
而此刻,远处的戚星枢也跟他是同样的心情。
在把秀女都放走之后,他本来都要打算去提亲的,结果却突然传来这么一个噩耗——对他来说,就是噩耗。
连清竟然是他表舅的亲生女儿!
那是他实打实的表妹!
如此,他还能顺利的娶到她吗?
表舅在此之前就很疼爱连清,这会儿得知真相岂不是要把她捧在掌心,戚星枢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大晚上的,他突然召集几名重臣入宫商议政事。
砚田:……皇上真是拼啊!
作者有话要说:连清:你不要这样。
戚星枢:你还是关心我的。
连清:不是,就算你这样也是没用的。
戚星枢:……
第45章
不止他有这种感觉, 就是齐训都觉得戚星枢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谢峤的功劳, 不过此乃大燕百姓的福分,齐训恭顺的站着,听戚星枢下达考核天下官员的旨意。
他要求都察院逢每月二十五抽查各衙门官员办事的进度,马上记录在册,然后每季向他上报一次, 再由吏部进行核实, 根据实情赏罚。
这项举措不亚于是一条鞭子, 时时刻刻督促官员严以律己,也杜绝了尸位素餐的可能。
齐训极为欣慰:“皇上此举定会振奋人心, 拔除贪官污吏,给予清流希望, 皇上圣明。”
身为吏部尚书的齐训尚且这样称赞,想必表舅也会欣赏他的这项举措吧!
戚星枢很是期待。
果然第二日谢峤听说, 早朝之后便忍不住夸奖这表外甥了。
“小枢, 你这道旨意下来,朝堂真是宿弊一清啊!有些朝臣说, 也只有小枢你有这等魄力……那戚星渊登基之后都不曾这般,忌惮这忌惮那, 生怕造成势力的不平衡, 只有你是真心替百姓着想。”谢峤心想,看吧,他这外甥只是不愿意做,真的做了, 谁能比得上。
戚星枢掩饰不住的笑意:“都是因舅父的教诲,这些只是分内之事。”
还把功劳推给他,谢峤更是欢喜了,这孩子将来也许真的能成为流芳百世的明君。
“小枢,走,我们去喝一杯。”谢峤道,“我还有喜事告诉你。”
戚星枢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必是要说连清的身世了:“好,就去宫里。”
“不,去我家。”谢峤邀请他。
正合心意,戚星枢当然不拒绝,只是把上朝的衣服换下,省得过于招摇。
二人去往王府。
见下人把美酒端上来,谢峤给戚星枢倒上酒:“小枢,世事真是难料,谁能想到我与悦娘竟有此等缘分……小枢,清儿竟是我女儿。”他当然知道戚星枢在府里安插了细作,可还是想亲口告诉他,“十七年前,清儿在去楚州的路上落水,不想被河流送去了悦娘手里,你说,这是不是一桩奇缘?”
“恭喜舅父!”戚星枢向他敬酒。
谢峤喝了:“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清儿的时候就很喜欢她……这孩子啊,又聪明又可爱,琴棋书画皆通,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出色的小姑娘,原来她是我的女儿。”
骄傲之情呼之欲出。
戚星枢嘴里有点发苦,暗道他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向谢峤提亲?
可是,舅父才同女儿团聚,会同意吗?
就在他思忖之时,听到谢峤道:“眼瞅着这孩子十七了,照理我该替她定亲,可这孩子我不能随便交给谁,她自己也说了,要嫁给心悦之人……小枢,我在这里先向你讨个人情,如果她看上哪位公子,我可是要让你赐婚的,好成全她。”
戚星枢:……
太过突然,他连眼神都没法闪躲。
“小枢,可以吗?”谢峤问。
难道还能拒绝吗?戚星枢做不到,或者说这瞬间他几乎不能思考。
他下意识点点头。
一直都很乖戾的孩子让谢峤有点心疼,喜欢上一个姑娘的滋味不好受吧?他以前也尝过,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谢峤不能偏袒谁,戚星枢得凭自己的努力去得到女儿的心。
“清儿弄伤了脚,不如你去看看她吧。”机会,他还是会给的。
戚星枢闻言一喜,随即又装作惊讶的样子:“怎么会伤到的,严重吗?”
“与谢菡起了冲突,不重,过几日就能痊愈。”
现在听谢菡的名字有点怪异,戚星枢唔一声:“如今她既是舅父的女儿,名字可改了?”
“还是为清,只是姓随了我。”叫原名谢菡的话,连清接受不了,她习惯以前的名字。
戚星枢不再多问,又吃了点东西方才去看连清。
不,她现在应该叫谢清了。
谢清的脚已经消肿,就是大夫叮嘱不要着地,听说皇帝驾到,起先是惊慌,但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那慌张立刻就没有了。
她有真爸爸了啊,不怕。
“皇上,请恕臣女有伤,不能接驾。”谢清靠在床头,身上搭着被子。
小姑娘神采飞扬,剪水双瞳明亮逼人,戚星枢看着她,立刻就想到了那日晚上嘴唇碰到脖颈时的感觉。当时真想把她给吃了,拆骨入腹,这样也不至于为之费尽心思,患得患失。
眸光带着火,烫人,谢清感觉脖子莫名的疼。
哎呀,真怕他咬她。
谢清把被子往上拉一拉:“不知皇上为何过来?”
“朕是来恭喜你与舅父相认。”戚星枢盯着她,“如今你真的是朕表妹了,往后别皇上皇上的。”
“哦,表哥,”谢清从善如流,“多谢表哥,难为表哥亲自过来。”
“就算没这件事,朕也会来,”戚星枢开门见山,“宫里的秀女朕都放之归家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谢清微微一笑:“表哥宅心仁厚,当真令人钦佩。我在宫中时便见这些秀女孤寂难当,怪道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她们能归家,这是功德一桩啊。”
戚星枢眼眸眯了眯,她这是在暗指入宫是件坏事。
“你们都退下……”他忽然道。
“别!”谢清一吓,猜测戚星枢想说什么,忙道,“不用退出去,就在屏风之后吧。”
这样他要是再做什么,她还能呼救。
这种小九九戚星枢看得出来,没说什么,等芳草芳林退远,走上几步坐在床边:“你如果嫁给朕,随时可回王府,舅父与舅母也可来宫里看你。”
是吗?
这么好?
不不不,这种糖衣炮弹不能吃,他可是神经病,万一以后反悔怎么办?到时候嫁也嫁了,鸡飞蛋打,连父亲都救不了她!谢清垂下眼帘,低声道:“表哥真好,只是我对表哥……”
他不想听“不喜欢”三个字,打断她:“你还想要朕怎么样?”
语气突然有点凶。
看嘛,她只是犹豫一下,他马上就露出真面目了,如果答应了,不定被他怎么欺负!皇帝是天子,是君父,嫁给他,那是嫁给个老祖宗。
谢清一抖。
“我能要皇上如何,我可没这个胆子,”她声音低低的,“皇上要娶我,尽管去跟父亲说吧。”
戚星枢:……
要是能说,他会等到现在?
因为憋闷,他身上好像泛起了一股冷意,渐渐蔓延到床上。
看出他不悦,谢清却暗暗高兴,戚星枢真的不敢跟父亲说,怕他拒绝,他不敢强迫父亲,那么,自然也不能强迫她了。
可见她早前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谢清也不说话,完全是等着看好戏。
戚星枢还不至于词穷,努力给自己挽回颜面:“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当皇后吗?”
谢清眨眨眼睛:“我知道,数不清呢,所以表哥只需在里面挑选一位姑娘就行……我看那杨惠与陈玉静都很不错。”那两只是大颜狗,根本不在乎戚星枢是病人,只要长得俊俏就行,当然,还有绝对的权势。
戚星枢听了想掐死她。
他要看上那两个还用在这里听她奚落?
不过,谢清真的是太嚣张了,以为有舅父撑腰,就真的万无一失了?他不过是念亲情,不愿为难舅父,如果她把自己逼到那一步……
戚星枢眸中的杀气忽然而至。
好像雷雨天气的那道闪电,谢清本来看好戏的,心猛然间一抖。
看来老虎头上的毛不能随便拔啊。
谢清道:“表哥,我是为你好,有道说贤妻旺三代,你看我哪里像贤妻……”
找什么借口,戚星枢挑眉:“你到底不满意朕哪里?”
他实在想不明白。
不满意的地方可多了,就说他以前欺负她的事,也不知会不会再犯,谢清叹一声:“表哥对我太凶了,推我秋千,带我上树,闯我闺房,我怕你。”
戚星枢:……
原来她记仇。
“我想到表哥,就会想到这些事,这就像一个坎,很能迈过去,”她看着他,弱小的好像一只小鸡,楚楚可怜,“表哥,你能理解吗……”她真的怕他犯病啊。
戚星枢默默听着,忽地道:“朕也可以让你做一件让朕怕的事……把被子盖朕头上。”
谢清:???
这话太诡异了,她没有动。
戚星枢抓住她的手,将被子盖上来。
谢清一吓。
这真是他怕的事情吗?确定不是在犯病?他拿被子把自己的头完全蒙住了啊!
“表哥,不,皇上,你别吓我……”她差点要喊人了,却听戚星枢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我幼时常在半夜被人这样蒙住脸,好几次都透不过气,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每每到最后那人都会松开手。我告知父皇,父皇不理,说我是在撒谎,因为不会有人真的想杀我却又数次放了我。”
谢清震惊的忘了喊人。
“后来我才知,这是皇兄所为,他一面指使属下暗地折磨我,一面假装好哥哥安慰我,使我彻底投向他。”戚星枢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这是我最怕的事。”
天那,他怎么会有这种童年?难怪会得病!谢清忍不住起了怜悯之心。
“我觉得这被中的漆黑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我会想起那些夜晚,那双遏在我脖子上的手……”他欺负过她,现在她该满足了吧?
还没说完,谢清的头探了进来。
“表哥,你以后再这般盖被,不会想起那些吓人的事,你会想起我。”她离的很近,“其实在被中说话可有意思了,我以前就喜欢钻到娘的被子里,跟娘这么说话……你听,是不是声音都变好听了?”
她的芬芳淹没了他。
在这黑暗中,他似乎都能看清楚她动人的眉眼,只觉整颗心都软的稀烂。
她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他只能更喜欢她了,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戚星枢:从此我要做个更加努力上班的孩子!
第46章
这原本令他惊恐的漆黑都变得旖旎起来。
戚星枢一时没说话。
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谢清道:“我这样跟你待着, 你应该不会觉得怕了吧?”
他现在只希望时间能停止,怎么会觉得怕?
戚星枢道:“还不曾完全消除……你过来些。”
声音有点沉闷,谢清犹豫了下朝他挪动,在快要碰到时停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将被角跳开,露出条缝隙。
外面的空气马上就钻了进来, 她深吸一口。
借着那丝光亮, 他看到她嫣红的唇, 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如果按照以前的脾气,恐怕他会忍不住把谢清拉到怀里, 可是刚才她说怕他……他难道又要做一件让她记恨的事情吗?
那何时谢清才会喜欢上他?
戚星枢压抑住心里的猛兽,乖乖的没动。
“表哥, 你刚才说的皇兄是戚星渊吗?”谢清觉得她发现了戚星枢得病的根源,好奇询问。
“是。”
哇, 这戚星渊原来如此腹黑狡诈, 难怪戚星枢仇恨,也难怪那日她骂戚星渊跟雷胜甫的时候, 他笑得那么开怀。
“这种人,竟然还有官员对他忠心呢, ”谢清皱眉, “他们简直是瞎了眼睛!”
戚星枢听了轻声一笑。
他又开心了吧?谢清道:“表哥如今就该勤于政务,让雷胜甫这些人看看,表哥当皇帝比戚星渊称职,将来国泰民安, 大燕昌盛,这些人自然就会羞愧不已。”
“他们怎么想,朕不在乎。”他忽然道。
谢清一愣,不是为打脸,那是真正为百姓了?她笑道:“我之前就说大燕有表哥,是百姓之福。
戚星枢挑眉:“你以为我是为百姓?”
都不是吗?谢清奇怪:“那是为何?”总不至于是当暴君太无聊了,找点事情干吧!
是为你啊,他看着她,为了得到舅父的认可好来提亲。
黑暗的被中有种难言的暧昧,谢清心头咚咚直跳,莫名的有点慌张,突然一把将头上的被子扯开,深吸口气:“好闷,不行了,在被子里不能待太久!”
明亮的光倾泻下来,让他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谢清已经叫起来:“芳草,过来倒茶……”看向戚星枢,“表哥,你渴吗?”
想说的话没说成,完全被打断,戚星枢看一眼倒茶的芳草,与谢清道:“之前的事朕答应你,可还有别的要求?”
答应不吓她了吗?
这么容易?他怎么能一件事一件事都答应了呢,这样她会把头都想秃的!
谢清道:“别的,我要考虑一下。”不能随便再开口。
戚星枢站起来:“行,下回你最好一次说完。”
“哦……”谢清心想,这不可能,万一他都答应,她不是完蛋了?她就得慢慢说。
看着就不是听话的样子,戚星枢脸色一冷,但想到她刚才为了安慰自己钻入被子,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变得柔和。可能谢清是他命中的克星吧,能让他难过,也能让他欢喜。所以他愿意等,不过他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虽然刚才舅父说,假使谢清有心悦的男子,希望能下旨赐婚……戚星枢心想,倘若有这样的人出现,他会让这个人知道他这天子的心意,他倒要看看谁有胆子敢接受赐婚。
他转身离开。
知道谢清脚受伤了,孟玉梅过来王府探望,谁料竟不像以前进出自由。
看着门房的小厮,孟玉梅未免恼火:“你们不知我是谁吗?”
“夫人,此乃是老夫人的意思,小的们也没有办法。”
老夫人不让她进王府了?孟玉梅的心直往下坠,这比她想象的要严重,怎么说,她也是谢修远的生母!
“那你们去禀告一声,说我有事想求见老夫人。”
上房。
老夫人听到她的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之前她本想摒弃前嫌,与人为善,但孟玉梅做的这件事实在让她无法接受。明明孙女是假的,孟玉梅竟然不告知,让他们一直蒙在鼓里,把个莫名其妙的人认作孙女,最后还差点害了姜悦娘。
她一点不想见。
季嬷嬷道:“定然是与姑娘有关。”
对,孟玉梅此番过来应该不是为看她,老夫人沉吟:“去告诉清儿,问问她的意思。”
毕竟是孙女的亲生母亲,她不能替她做主,反正谢清这孩子聪明有主张,想来会处理好。
门房就去传话。
芳草道:“是老夫人吩咐的,问姑娘想不想见。”
此事在她预料之中,孟玉梅这种性格没那么容易罢手,果然找上门来了。谢清心想,怕也避不了,就算这次不见,下回她肯定还要想办法来接近自己,不如就此说清楚。
她让芳草去迎接,自己却坐着没动。
孟玉梅行到门口,心里有几分激动,到底是她生的,不至于如此无情,她整一整衣衫进去。
“清儿。”一张口,竟是饱含深情,她看着谢清,眼角泛红,“这十七年,为娘每一天都在想你!连做梦都梦到过无数回,可惜你在为娘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小小的孩子,为娘不知你竟会生的这等样貌,与你错过。”
好感人啊,谢清道:“难为你如此挂念。”
语气冷淡,孟玉梅身子一僵:“清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初为何没有找你,其实我派出去许多人手,奈何你被姜姐姐抱走了,他们无功而返……”
怎么,还想挑拨她们娘儿俩的感情?
谢清挑眉:“你还是省省吧,我今日见你,只为跟你说一句话——你是生了我,但是我与你全无感情,日后也不必想着培养,我的娘,此生有且只有她一个。我奉劝你,以后别打我主意,我绝不会认你!”
这话像冰冷的水泼下来,让孟玉梅措手不及。
“清儿……”
“送客。”谢清说得畅快淋漓,已经无话好讲了。
孟玉梅极为难堪:“清儿,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伤,你不认我不要紧,你与姜姐姐的感情我能理解,只希望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可惜谢清早看穿了她的为人,不会相信:“你已经看过了,我的伤无碍,请回。”
芳草与芳林上去送客。
此前还觉得她不会对自己无情,原来是一厢情愿,孟玉梅心想,还不如不来,白白受这屈辱!
既然谢清不认她,也罢了,幸好她还有谢修远这个儿子。
孟玉梅告辞而去。
过得几日,便是清明。
谢清的脚伤也好了,谢峤跟她说要带她去祭祖扫墓,对外正式宣告她为谢家千金。
这消息在路上就已经传开。
骑在马背上的周元昌与周立山道:“父亲,真是奇闻,原来连姑娘是敬王的亲生女儿,我就说呢,怎么连清长得那么好看,原来她跟谢公子才是龙凤胎!”
“是吗?”周立山摸摸下巴,“难怪我上次认错,不过敬王也太糊涂了,女儿都会搞混。”
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啊!
周元昌一门心思都在谢清身上:“父亲,谢家的祖坟在何处?”
“就晓得这些事,”周立山啪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不想想,为何你的副指挥使还没下来?”
“可能是皇上过于忙碌。”戚星枢不是一个举措一个举措的实施吗,衙门官员忙得跟陀螺一样,就连父亲也不得清闲,“所以应该是忘了吧?父亲要不要去提醒下皇上?”
会是如此吗?周立山有点疑惑。
他也不敢去提醒戚星枢,便道:“我与你一起去见敬王。”等下暗示下谢峤,看看他怎么说。
周元昌答应。
父子俩先行祭祖之后,随后就去找谢峤。
此时谢清正跟谢修远跪在坟前磕头。
比起谢清,谢修远更为激动,他第一次来祭祖,叩拜祖先,神情格外的虔诚,还亲手烧纸钱。
风把灰吹得四处飘散。
“清儿,你要不要也烧一点?”谢修远递给她。
“好。”谢清蹲下来,把纸钱放在火堆里,暗暗祈祷,如果祖上有灵,可要保佑她嫁个心悦之人,千万不要被迫嫁给戚星枢……这可能是她现阶段最为操心的事。
看她嘴里念念有词,谢修远莞尔:“在说什么?”
“不能告诉你。”谢清调皮的一眨眼,又道,“哥哥也可向祖先许愿。”
原来是许愿,谢修远心想,那他希望谢菡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她现在魂不守舍,好像傻了一样。
两个人各怀心事烧着纸钱。
就在这时,周立山父子来了。
谢家也祭祖完毕,谢峤便去与周立山说话。
看长辈们去了一边,周元昌当然不放过机会,眼见谢清走去看春日开放的桃花,他紧跟上来。
远处,也有公子在注意谢清,他不能落后。
“谢姑娘,”周元昌打招呼,“你喜欢看桃花吗?”
这是来搭讪的,谢清道:“此处也只有桃花可看。”
荒郊野外的,没有别的花种,不过此地桃花是真的开得好,一片一片宛如天边瑰丽的晚霞。
“如果是看桃花,西边的更为茂盛。”周元昌笑着道,“我有次打猎往那边探路发现的。”
“你是骑马去的,你让我走路去?”谢清睨他一眼。
目光清透,却勾人魂魄,周元昌的脸腾得红了,讪讪的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不过谢姑娘也可坐车去,我骑马在前为你引路,你看如何?那处不止桃花美,还有条溪流……”
他越说越急切,谢清想笑,暗道该怎么拒绝他呢?
祖母与父亲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怎么他还不明白?可见此人还是太过迟钝。
“太远不便。”她正要让周元昌离开,却见天上突然飘下细雨,这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呢。
“芳林,你快去车上拿伞。”芳草吩咐。
周元昌听了灵机一动,飞快的解下身上的轻披风:“谢姑娘,不如你拿这个挡挡吧。”
她怎么能要?
谢清自然不肯。
前方此时也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走得极快,等他们抬起头,已经行至跟前。
看清楚来人的脸,周元昌腿一软,马上跪下来:“参见皇上。”
戚星枢心想这蠢货居然还给谢清献殷勤,他没有搭理周元昌,而是伸手轻触了下谢清的头发:“都湿了,也不找处地方躲雨?”
那动作是很亲昵的,周元昌偷瞄一眼心里嫉妒极了,心道表兄妹便是不一样,如果他是谢清的表哥,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谢清早就喜欢上他了,想着,又觉得何处不对。
谢清倒是没有在意,比起抱她亲她,这摸头发的动作简直可以忽略,她道:“芳林已经去取伞了,等会就过来……表哥怎么会来此地?不需祭祖吗?”
“我已经祭过了,”戚星枢接过砚田手里的伞,为谢清挡雨,“我为何过来,你不清楚吗?”
不说声音极其的温柔,光是这动作就让周元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杀人不眨眼,提起就让人胆寒的戚星枢,居然会亲自给一个小姑娘撑伞?周元昌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原来戚星枢真的对谢清有意,他脸色一下惨白。
他可是两次都被戚星枢撞见了。
第一次,戚星枢打飞了他的纱灯,那这第二次……周元昌心里突突直跳。
“滚吧,”戚星枢忽然发话,“以后别再被朕看见。”
“是,皇上。”周元昌虽然不甘心,可绝没有胆子跟戚星枢作对,他就算不顾自己,还要顾着周家呢。他爬起来飞一样的逃走了,再没有看谢清一眼。
同时间,谢清感觉刚才远处那些公子的身影也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偷看过她似的。
谢清:……
为何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戚星枢:以后没有谁会娶你了,除了朕。
谢清:哼,我不信!
第47章
跟上元节一样, 戚星枢的出现又让官员们不得安生, 不管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都得赶去拜见,不过他们行至附近就被董立给拦住了,说戚星枢不想劳师动众,让他们回去。
官员们又四散走开, 但私底下少不了议论。
有位官员就说皇上是因为谢清而来, 说好些人看到皇上给她撑伞。又有官员想到上次的上元节, 皇上也是跟那位姑娘在一起。
众人心里都嘀咕上了,皇上这到底是看上还是没有看上呢?兴许是起先没看上, 现在看上了?
就在他们猜测之时,雷胜甫瞄了一眼连诚明, 暗道真是没有想到,他这门生养了十六年的义女竟然是谢峤的亲生女儿, 如果谢峤不是戚星枢的表舅, 如果他没有娶姜悦娘,那当真是一桩奇缘了, 而今却只会让这门生变得更为难堪。
雷胜甫轻叹口气。
“老师不必为我操心,”连诚明确实饱受折磨, 但他也习惯了, 他在姜悦娘嫁给谢峤的那一日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清儿找到亲生父母是幸事,我替她高兴,但此后也是恩怨两清, 她与悦娘都是谢家的人,注定与我势不两立,不过,”话锋一转,轻声道,“老师,最近逆贼的举措极为有效,官场弊端一扫而清,他似乎……”
“诚明,”雷胜甫打断他,面色严厉,“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忘记皇上,你要记得,当初你推行那些政策,虽说少不了我的相助,可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持,你难道不明白吗?”
连诚明心头一震:“老师,我当然明白。”
也许一直没有除掉戚星枢让他觉得有点绝望,雷胜甫道:“……他们马上就会有所行动,等回去与你细说。”
“是。”连诚明精神一振。
“崇山侯最近颇为奇怪,此前消失数月,你去探探他口风。”雷胜甫希望沐璟这次还能加入他们。
连诚明沉吟,确实不能疏忽这个人,沐璟早前也参与刺杀,结果却被戚星枢放虎归山,后来又突然得了都督府经历的官位,不知他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连诚明马上去见沐璟。
从旻州护着父亲的遗骨回京,前不久才安葬于此,沐璟再次来拜祭。
即便随从程安告知皇帝驾到,他也没有离开,低头烧着纸钱。
“侯爷不怕皇上怪罪?”程安劝道,“别的官员可都去了,侯爷才领了职,不去露个面吗?”
“不去。”沐璟心想,戚星枢不是想当好皇帝吗,今日清明节众人都在拜祭祖先,他就不该出现打搅。若他因没去拜见而被戚星枢撤职,他也不在乎这个官位。
谁会愿意在一个昏君手下做事!
程安一头汗。
就在这时连诚明寻来了。
见沐璟在烧纸,他上前道:“连某见过侯爷。”
“连大人?”沐璟惊讶,站起来将手里的纸钱先交给程安,询问道,“连大人因何到此?”
连诚明没有立刻回答,四处看一眼,见并无外人之后才说道:“侯爷光是烧烧纸钱,怕沐老将军在天之灵也未必瞑目吧。”
“哦?”沐璟挑眉,“连大人何出此言。”
“侯爷大仇未报,逆贼却逍遥自在。”
原来是想找他合谋呢,只可惜他已经弄清楚了当年的真相,沐璟淡淡道:“我看那逆贼有所改过,也许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他已经投诚了吗?连诚明眯起眼睛:“不过是为收买人心。”
“连大人觉得他喜欢收买人心吗?”如果喜欢,当初何必要大开杀戒?又何必晾着国事不管,致使官员与百姓怨声载道。
连诚明本来也是有点动摇,只是刚才被雷胜甫敲打了:“如此说来,侯爷是放下杀父之仇了?”
“不,我已经报了杀父之仇,我杀了曾博宣。”
连诚明疑惑:“怎么会与曾博宣有关?据我所知,他当时是旻州巡抚。”
“便是他设计将家父毒死,因家父不愿开城投降,曾博宣却贪生怕死,杀了家父之后逃回京都散播谣言,说家父是被戚星枢所害。”
居然还有这等隐情!
连诚明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之感,但很快又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是,我也不想证明什么,只是想告诉连大人,我与戚星枢并无杀父之仇。”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连诚明心想,沐璟绝不会与他们合作的,难怪他接受了戚星枢给予的官职,“告辞。”
他转身而去。
沐璟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连诚明肯定是与雷胜甫计划了什么。
他忽地有些犹豫,到底要把此事告知谢峤吗?比起曾博宣这些人,在父亲一事上,谢峤与戚星枢仗义的多了,替他杀了那些合谋的人不说,还将父亲好生安葬。
沐璟略一思忖,将纸钱烧完后打马回去。
路上听说谢家祖坟所在之地,转了个弯过去。
果然就遇到了,不过不止谢峤,还有戚星枢,谢清等人。谢清穿着月白色的襦裙,头戴玉簪,打扮得极其简单,却越发显得她眉眼如画。
“崇山侯,”谢峤很惊讶,主动打招呼,“你是刚刚拜祭完吗?”
“见过王爷,”沐璟行一礼,似乎后来才看到戚星枢,“微臣见过皇上。”
居然是沐璟!
戚星枢的脸色瞬时就没那么好看了。
刚才他一现身,谢清身边的年轻男子,不管远近全都消失,他心里很是舒坦,只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又来了一个沐璟,而这沐璟,是她的老相识。两个人曾在扶玉殿度过数月,就是不知她可认出?但光是问起过沐璟,就够让戚星枢记恨的。
“如果是为国事,明日在奏疏上写明。”戚星枢语气很是冷淡。
谢峤是聪明人,自然也发现戚星枢的企图,心想这表外甥是胜之不武啊,把女儿身边的公子都震慑住,那还有别的强敌吗?女儿是别无选择了,他决定敲打一下戚星枢,反正谢清对沐璟无意,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提防他。
“小枢,崇山侯过来应该是为要事,不凡听他说说。”
本来他也在犹豫是否要提醒,可戚星枢太不可一世,沐璟就不想说了。
虽然他之前报仇找错了人,可戚星枢确实让他受过屈辱,让他发现了自己的渺小,这种感觉是永远不会抹去的,所以他仍对戚星枢有敌意。沐璟道:“并无要事,我只是想为家父一事来感谢侯爷。”
明明他也埋了沐峰,为何只感谢舅父?戚星枢眉梢挑起,觉得沐璟是故意跟他作对。
谢清在旁边看好戏。
刚才戚星枢威风八面,把周元昌吓跑不说,附近几公里没也再见到任何公子,不料沐璟却不怕他……虽然他没做什么,但谢清就是有这种感觉,心想果然不愧是锦灯,这骨气杠杠的。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既然来了,等会与我们一起钓鱼,就在此地烤了吃。”
三月时节春暖花开,祭祖之余多会踏青,因接近午时,也来不及回京用饭。
“好。”沐璟完全不拒绝。
谢峤又吩咐赵复:“把姜老爷子他们请来。”
姜家识趣,虽知孙女儿是谢峤之女却也没有马上来沾光,但谢峤却觉得是一家人,聚一起更热闹。
一行人往西边走去,那边有条河流,里面有很多肥美的鱼。
因沐璟在,戚星枢更是狠狠盯着谢清,走在她旁边,一步不离。
谢清心想有这么追人的吗?虽说他没有吓她,可这压迫感也够吓人的了!
“表哥,你能否离我远些?”谢清小声道。
“为何?”
“男女授受不亲。”
难道不是怕被沐璟看见?戚星枢道:“此路不好走,表妹,我扶着你更好。”
他忽地扣住她手臂。
眼神含着冰一样,手指更像烙铁,谢清觉得他又在犯病的边缘,忍不住挣扎,轻声告诫:“表哥,你,你之前答应过不吓我的!”
她的脸瞬间绷紧,满脸写着抗拒。
戚星枢就觉得自己的手指被烫了一样,暗想舅父应该没看到吧,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又在欺负谢清。
他松开手。
谢清揉揉胳膊,还白了他一眼。
此生就受她一个人的气了,要是别人看他不杀了她,戚星枢道:“不吓你可以,你别东张西望。”
管得真宽,谢清道:“我连欣赏风景都不行?”
“谁知你是不是在看风景。”
“那我还能看什么?”
“你说呢?”
“???”谢清莫名其妙。
戚星枢咬牙道:“沐璟。”
那表情就像露出獠牙的凶兽,但谢清却差点笑出声,原来这神经病在吃醋!她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疑惑道:“表哥,我为何不能看他?我瞧这崇山侯清俊无双,很是出众呢。”
她是想气死自己吗?
戚星枢手指蠢蠢欲动,恨不得捏在她脖子上。
“朕说不准就是不准!”
“表哥,你又在凶我吗?”谢清害怕的垂下头,“连看个人都不行,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戚星枢:……
“朕不是这个意思,”他忍耐住心里的怒火,“只是朕答应你把秀女都放了,你就不该看别的公子。”
可她还没答应要嫁他,双方都有选择的余地,谢清道:“皇上如果觉得委屈,大可以再选秀女入宫。”
“你……”戚星枢从来没被人这么气过,瞬间就觉得还管舅父作甚,他现在就要把谢清带回宫,把谢清扔在床上,把她狠狠地……
其实他的神态谢清都看在眼里,她也明白戚星枢刚才一直在忍耐。
很好,竟然被她这么刺激还没发作,但再继续下去就难说了,谢清就在他要爆发的时候,忽地拉住他袖子:“表哥你看,这河水好清啊,你等会教我钓鱼好不好?”
戚星枢满腔的火消融于无形。
耳边唯有她软软的声音,眼里唯有她搭在袖上的手。
他低声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名字,大家适应下,因为一般情况都不会改名的吧…
谢清:以后都要乖乖的哦。
戚星枢(不,不能这样):……嗯。
第48章
亲眼看着大老虎秒变小乖猫, 谢清愣了下, 忽然觉得戚星枢还挺……可爱的。
念头闪过,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眼前这个人之前可是暴君,她怎么会想到这种形容词?可爱,嗯, 要是被戚星枢知道她这般形容他, 不知会不会立刻暴走。
戚星枢倒真的不生气了, 表妹向他学钓鱼呢,她可没有让沐璟教。
行到河边, 他就让砚田去准备。
每年的清明节此处都极为热闹,岸边摆着许多摊子, 卖什么的都有。只是皇帝驾到,闲杂人等早早就被禁军驱赶, 安静的好像皇家园林。
谢峤笑着与戚星枢说:“小枢, 我们许久不曾钓鱼了,最近的一次, 还是你在青州时。”
当时先帝忌惮,把戚星枢调去青州, 他驾崩之后谢峤本以为会安全, 结果却发现戚星渊比他老子更可怕,便偷遁去青州与戚星枢会面。
在那里,他们曾钓过一次鱼。
戚星枢在青州时便无所事事,但至少还信任戚星渊, 在他把真相告知之后,戚星枢眼里就只剩下了复仇。
幸好,女儿令他有所改变,谢峤看着谢清:“清儿,你多向小枢学学。”
谢峤并不赞成戚星枢用皇帝的权势逼退别人,他更希望女儿是发现戚星枢的优点,从而真心的喜欢上他,愿意嫁给他为妻。
“爹爹,我已经向他求教了。”谢清道。
戚星枢嘴角一弯:“舅父,我会教好她的。”
鱼竿很快就拿来,谢清在旁边看他穿鱼线。见这表兄妹一派融洽,谢峤招呼儿子,沐璟一起钓鱼,这时,姜家一家也到了。
姜老爷子声如洪钟:“王爷,本不想来打搅,偏你好客!”
“岳父,我要是不请你们来,被悦娘问起,我可不知怎么回答。”谢峤打趣。
足可见女儿在他心里的地位,姜老爷子哈哈大笑。
由谢峤引荐,姜家人又来拜见戚星枢。
并没有一贯的高高在上,戚星枢放下鱼竿,上前托住姜老爷子的手,不让他把礼行下去:“你们不必拘束,把朕当家人便好。”
神情别提多温和,谢清看得大跌眼镜,暗道他突然这般“慈祥”,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关系吧?
姜老爷子等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本人,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暴君,冷血无情,虽说因谢峤的关系没有再往坏处想,但也没料到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这般和善,让他们大为惊讶。
罗氏悄声与老太太道:“瞧着一点不可怕,还挺俊呢。”
“那是有姑爷在,”老太太急忙叮嘱,“咱们可千万不能放肆,尤其是汉儿,海儿,你得给我盯紧了。皇上面前他们要是惹出什么祸事,那是不得了的!”
罗氏点头。
姜海姜汉见到表姐,已经围上去:“表姐,你也会钓鱼啊?”
“不会。”谢清道,“我等着表哥教呢。”
戚星枢马上就走回来,坐在她身边:“钓鱼不难,第一是要有耐心,不过你精通琴棋书画,想来也有这习惯。”
其实钓鱼挺无聊的,刚才她是为了顺毛。
谢清嗯一声。
“第二要有眼力,你得随时注意鱼线。”戚星枢教得一板一眼。
旁边两个孩子也听着,姜海突然想起连雨谦:“表哥也这么说来着,我都想表哥了!”
是说谢清原来的哥哥吗?戚星枢问她:“连雨谦也是个中高手?”
“高手谈不上,但他愿意钓的话从来不会空手而归。”谢清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哥哥大多时间都用来念书,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比别人差。”
语气里很是骄傲。
戚星枢看着水面上泛出的涟漪:“你想他吗?”
“当然,”谢清脱口而出,“我都不知他怎么样了。”听说母亲写过信给他,但他并没有回信,可能到现在还有点难以接受。
掩饰不住的关心,戚星枢感觉酸溜溜的,如果哪日她这么挂念自己就好了,让他做什么都行。
不过舅父曾提起连雨谦,他还没想好封什么官职……连诚明一心追随戚星渊,也不知连雨谦是否与他父亲一样。但此刻,他还是决定把连雨谦调回京都。
小雨过后,又出艳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河边的风轻轻的吹过,两边种着的芦苇摇来晃去,好似起伏的海浪。
戚星枢感觉鱼线在动,便对谢清说:“刚开始有动静时不要着急拽起来,多是鱼在试探,或是小鱼在啄食,你需得多观察。”
声音低沉而悦耳,钻入耳朵痒痒的,谢清听着忽地道:“表哥,你这样好像我哥哥呢……其实我们做兄妹挺好的。”
戚星枢差点把鱼竿扔了,冷声道:“别打岔。”
只是给他个建议,谢清心想,就凭他的性子追自己可累了。
谢清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河里一扔:“表哥,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戚星枢:……
“你到底想不想学?”他问。
谢清无辜的眨眼睛:“河边顽皮的孩子可多了,真的会碰到的。”
呵……
戚星枢把鱼线拉上来,重新换了饵,然后突然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当你哥哥,我只会当你夫君。”
谢清还没有发话,姜海听到了,叫道:“表姐,你要当皇后了?”
混蛋小子,谢清道:“别胡说。”
“我才没有,是皇上说的……”
戚星枢嘴角翘起:“你可以叫我表姐夫。”
哇,表姐夫啊,姜海激动死了:“皇上表姐夫,你要娶表姐了吗?”
“是。”
“什么时候娶啊?”姜海眉飞色舞,“表姐十七岁了,我娘说表姐现在是王府的千金小姐,眼光可高了,挑来挑去一直没定亲,皇上表姐夫你可要快点啊,不能让表姐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
谢清一把捂住他的嘴,强行拖到远处。
小少年被她捂得脸都红了。
戚星枢笑得特别开怀,手里鱼竿都差点掉了。
熊孩子,听风就是雨,谢清松开手,严厉训斥:“刚才他是开玩笑的,你不能跟任何人说,不然看我不揍你。”她抬起手捏他的脸蛋,“会比这个痛很多!”
姜海哇哇哇的叫。
“还说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姜海求饶,“表姐,我只是不希望你变成老姑娘。”
切,她怎么可能成老姑娘?她吃香着呢,她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谢清松开手:“不说就好,你给我小心点!”
表姐不骂人的时候看着可美了,可凶起来时一点不可爱,姜海揉着脸蛋,急忙逃走。
谢清整一下裙衫,没有再去找戚星枢,她打算去看看父亲钓得如何。
芳林在后面小声道:“在宫里时,我就看出皇上宠爱姑娘,原来真想娶姑娘呢。”
“是啊,姑娘将来定是要母仪天下的。”
“以为我聋了?”谢清忽然回头,“都给我闭嘴,我才不嫁给他。”
两个人吓得禁声。
谢清从谢峤身后探出头:“爹爹,你钓了几条了?”
“你数一数。”谢峤骄傲的把鱼篓拿出来。
“一,二,三,四……”谢清惊讶的道,“有六条,那这么一会爹爹就钓了六条了?”
“怎么,小枢没钓到?”
“一条都没有,”谢清撇嘴,“还说教我呢,他连爹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小子跟女儿在一起,怕是根本没把心思用在钓鱼上,谢峤看着她笑:“小枢今日大失水准,看来是有什么让他分神了。”
不会父亲也知吧,谢清的脸莫名一热:“反正我不跟他学了,还是跟爹爹学。”
她坐下来,亲昵的靠在谢峤身边。
不远处的沐璟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忽地想到连诚明,她在宫里时提起那个养父极为不满,哪里像现在这样的欢喜。她整个人明媚极了,享受着分离十几年才回来的亲情。
只是,又能持续多久呢?
万一雷胜甫与连诚明真的除掉戚星枢,那谢峤恐怕也不会安全……
沐璟思忖着,心想在宫里时谢清曾劝过他,因为她的劝告,自己没有连累别人,害死别人,也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不如就此还给她。
他与程安低声说了一句,程安便找芳草传话。
听说是沐璟有要事相告,谢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寻个借口走去远处的林子。
“你还真的来了?”沐璟见她没有耽搁,微微挑眉,“就不怕本侯对你不利?”
谢清笑起来,锦灯岂会是卑鄙无耻之人?
“我相信你。”
她的神情很认真,沐璟一愣,随即移开目光,负手道:“我得到一个消息,雷大人与你养父可能有所计划……”
不是吧!
那两个傻子还想刺杀戚星枢?
“什么计划?”她马上追问,“可是又派谁入宫了?”
“我不知。”
是了,沐璟已经得知真相,不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谢清沉吟:“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安排?”
沐璟道:“你是王爷的女儿,又是连大人的养女,此事你涉及极深,故而我才告知你,别的与我无关。”
表现的这般淡漠,可他这举动分明不是无情的,谢清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沐璟皱眉,笑得他心虚。
谢清道:“没什么,只是想多谢侯爷……”未说完,便觉身后狂风乍起,一股强烈的冷意,她转过身就看到戚星枢大踏步而来。
想到他之前说过不许看沐璟的话,谢清脸色一变。
妈呀,千万别犯病!
但是晚了,戚星枢双足一蹬,拔出腰间长剑就朝沐璟挥去。
这种时候沐璟也不会等死,他用刀柄架住了戚星枢的剑,千钧之力竟然被他顶住了,没有立刻就压下,戚星枢长声一笑:“不错,有长进。”
那笑里有多寒,谢清听得出来,她叫道:“表哥,快住手,我是有要事与他商量……”
是这样吗?
他明明警告过她,她偏不听,既然她不听,沐璟就得死!
戚星枢的眸色似乎也变红了,剑上的光映得他脸色如凶神降临,根本不听谢清的解释,十招过后,沐璟就被他打得吐出了一口血。
谢清极为着急,实在不想看到沐璟横尸此地,灵机一动,大声叫道:“表哥,我与他见面是想告诉他,我不喜欢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沐璟:????
戚星枢却愣住,手里的剑随即撤回,落到谢清身边:“你此话当真?”
谢清用力点头:“当然,不信你问他……”
这么屈辱的事情居然要他承认,沐璟瞪着谢清,真想钻到她脑袋里看看,她成天在想什么!
这女人,怎么如此荒唐?
谢清却朝他频频使眼色,沐璟只好道:“是,谢姑娘是拒绝了我。”
确实,戚星枢刚才一心想杀了他,他到底也不愿莫名其妙的死,父亲就他一个儿子。
戚星枢高兴坏了,走上去一把将谢清拥在怀里。
谢清吓得一激灵:“表哥你干什么?”
戚星枢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得意:“我就知道你会选我。”
听起来好自信哦,谢清心想:真有这么自信,那为何防贼一样防着沐璟……大佬,你说这话的时候心不虚吗?
请看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得了过敏性鼻炎,晚上天天被堵醒,挨不住去医院了,现在有个十天的疗程,每天都要去…掐指一算存稿不够,所以明天请假一天。
见谅,就一天,后天会继续更新地!
第49章
亲眼看到戚星枢的动作, 沐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
原来戚星枢看上谢清了, 她这么说是为了救他,沐璟心想也只有她想得出这么荒唐的借口。
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
谢清莫名的被扣上“选了戚星枢”的名头,心里很是不爽,可这神经病正在病发,她一时也不敢激怒, 万一失去理智对她也动手如何是好?
“表哥, ”她轻轻推一推他, “我们赶紧回去吧,爹爹也许在找我呢。”
沐璟过来果然是有企图, 幸好她顾着自己的感受将他拒绝了,在戚星枢看来, 谢清就是选了他。他此刻心里很是满足,刚才涌起的暴戾一丝不剩。
“好, ”戚星枢又变得很听话, “我刚才钓到鱼了,可惜你不在。”
谢清拖着姜海离开后一直没回, 他耐不住才过来寻她。
“是吗,钓到几条了?”谢清尽量平复他心情, 面上笑盈盈的, “等会你继续教我。”
戚星枢当然答应。
二人边说边走,渐渐行远。
沐璟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谢清在宫里时的表现,无论他怎么催促, 她都不为所动,若说怕死,那是肯定的,但她也绝没有喜欢戚星枢……
难道现在她变了,喜欢上这个阴晴不定的逆贼了?
沐璟拧了拧眉。
三个人都消失不见谢峤岂会没发现,早就派赵复去看,赵复比他们先一脚回来。
听完事情的经过,谢峤手指抚上额头,看来表外甥比他想得还要陷得深,女儿不过与沐璟单独说个话,他就要动手杀人了,若女儿跟别的男子成亲,那他不得……
如果是这样的话,该如何解决?
想着又摇头,不,他得相信这孩子,也相信女儿,不管怎么说,他们今日都没出事。
正思忖时,二人已回河边。
谢峤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动都没动。
倒是姜海看见了,低声跟姜汉道:“你看,我没骗你吧,表姐以后就是要当皇后的。”
姜汉瞪圆了眼睛:“我们去告诉娘。”
“别,”姜海一把拉住他,“表姐警告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你也不能去说!不然表姐当了皇后,可不是捏我两下脸就完了。”
小少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姜汉眼睛转了转,想到表姐以前在家里的泼辣,马上就点头:“好,不说。”
其实就算不说,别的人也未必看不出来,罗氏还不是在跟老夫人嘀嘀咕咕,感觉这二人形状很是亲密。来的路上一起走不说,戚星枢还教谢清钓鱼。
“该不会……”
老夫人皱眉:“应该不会吧,也许只是因为清儿以前在宫里的关系,二人比较相熟。”
“都放出宫的,怎么会相熟?定是没见过几回面。”罗氏笑,“后来成表兄妹时常来往,指不定就觉得清儿好了。”这可是亲上加亲!
以前怕他是暴君,今日一见倒是意外的温和,老夫人心思复杂,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好事。
沐璟没再回来,在戚星枢的指导下,谢清终于钓到了第一条鱼,看他比自己还要高兴,谢清趁着欢快的气氛跟他说:“表哥,以后你不要动不动就杀人……表哥是明君,应当听过‘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他要当个文明人啊,杀人之前怎么也该定个罪!
戚星枢一怔,随即眸光就变得冰冷:“你是在替他喊冤吗?”
简直是醋精,马上就想歪。
谢清正色道:“我是替表哥着想,表哥付出良多才得到官员与百姓的肯定,当然要爱惜羽毛……这崇山侯算什么,怎么能比得上表哥的名声呢?”
他挑眉:“你真的这么想?”
有一半是这么想吧,另外一半,她是真的怕戚星枢为了她而杀人,那她的罪过也不小。
她点点头。
戚星枢眸中的冰又化开了,却带着一丝丝电:“我答应你,但你能给我什么?”
还要交换吗?谢清道:“我是为表哥你好啊,明君应该如善如流。”
她的眼睛微微眨,好像水面的涟漪,一圈圈的往他心里钻。戚星枢心想,她明知道自己喜欢她,还一口一个为他好,真为他好,她应该……
看她仰着头,那瞬间他鬼使神差,不管不顾的低下头亲了一口。
谢清错愕间避了下,被亲在脸颊。
温热的感觉一触消散,她的脸腾得红了。
他的头仍低着,看着她:“朕答应你,以后不随便杀人。”
男人的声音有点哑,谢清对上他的目光,一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竟然没有觉得厌恶,也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有点心跳加快。
这一定是错觉!
谢清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急忙挪开目光:“嗯,表哥想明白了就好。”
看着她发红的脸颊,戚星枢觉得谢清应该是害羞了,他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再亲一亲。重重的亲,亲她的眼睛,亲她的唇,可底没有造次,毕竟今日好些人在。
他微微喘了口气,忍耐住心里的蠢蠢欲动。
谢峤很快就招呼众人烤鱼。
怕戚星枢又要找机会亲她,谢清这回就坐在姜老太太身边,一步不离,她心想,戚星枢要在姜家人面前装样,肯定会乖乖的。
果然,他没有做什么。
而路上,谢清也是坐了老太太的车,说要跟外祖母,舅母,两个表弟叙叙旧,一直坐到家门口才下来。
成功避开戚星枢,谢清直奔母亲住的院子。
看到她回来,姜悦娘笑道:“去何处踏青了?”
“去了河边钓鱼,吃烤鱼,可惜娘不能出门。”谢清依偎在她身边,“等娘生下来了,我们要好好出去玩玩,娘闷坏了吧?”
几个月都没出门。
“今日外祖父,外祖母,舅父他们都在呢!”
“谈不上闷,你祖母日日过来,还让人弹曲唱戏,我怎么会闷?”
老夫人对母亲也是够体贴的,谢清心想,母亲这一回真是嫁对了人!
谢峤此时也到了,脱去身上披风就来问候妻子:“我还带了些鱼回来,都是我亲手钓的……你想喝鱼汤,还是吃熏鱼,亦或是鱼圆?”
“王爷钓的,怎么做都好吃。”姜悦娘笑。
谢峤听了高兴:“你喜欢,我可以每个休沐日都钓鱼喂你。”
这种撒狗粮的时候她应该走,但谢清还有事情与父亲商量便当了一回电灯泡。
等父亲与母亲说完话,谢清跟在谢峤后面走出去,然后就道:“爹爹,今日崇山侯告诉我,说雷胜甫与我养父在筹谋,可能会对爹爹与表哥不利,爹爹可否查一查?”
谢峤一愣。
之前赵复去看,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原来沐璟竟然告知了这么大的事情吗?
可雷胜甫与连诚明,他对这二人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都是文官,没兵,手无缚鸡之力,如果要对付戚星枢必然要借助外力……这次会是谁呢,他神色严肃起来:“崇山侯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了,就这一句话……爹爹不是说他与表哥是一场误会吗?既然如此,他应该是没有参与的,不然也不会特意来告诉我。”
谢峤唔一声:“我知道了。”又叮嘱谢清,“你姑娘家就不要操心此事了,该好好操心别的……上回你说要嫁心悦之人,可找到这位公子?”
怕是难了,谢清心想,有这么一个醋精在,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所以她如果要找,一定得偷偷的找,根本不能让他发现,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成亲……不过,这好像也很难,万一醋精来抢亲呢?
谁打得过?
谁不怕?
父亲到时能阻止吗?
算了,她心想,反正还没找着呢,何必这么早就开始担心?说不定时间久了,神经病先对她不感兴趣了呢!
谢清眨眨眼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爹爹,我会慢慢找的。”
女儿,你十七了啊,谢峤心想,居然一点不着急,不过也好,他现在就怕她找到。
至于年纪大,他心想,就算女儿二十来岁,三十来岁,表外甥也绝不会嫌弃!
看谢清离开之后,谢峤就让赵复去调查雷胜甫与连诚明,进行严密监视。
清明过后,天气一日日暖了,谢清终于不用再在屋里燃炭,不过她也没怎么往外面跑,虽然请帖非常之多,她却更愿意在家里陪着母亲。
母亲已经有点显怀了,听说是个小妹妹,谢清非常高兴,已经在构思等她生下来,以后怎么打扮她。
她甚至开始做女红。
姜悦娘看了忍不住笑:“这是帽子吗?有什么样的小婴孩能戴这么大的帽子?”
谢清没个数啊:“那要多大?”
“大概这样,”姜悦娘比划给她看,“谦儿生下来时脑袋这么大。”提起这儿子,姜悦娘心里就是一阵难过,可能她把事情告诉儿子,让他伤心了,他一直都没有回信。
她眼角有点热。
见母亲这样,谢清正要安慰,却听见刘氏欢快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王妃,公子……连公子回京了!”
啊,哥哥回来了吗?
谢清起先是欢喜,随后又一惊,哥哥该不会又是渎职,私自跑回来的吧?她急忙问刘氏:“你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在何处?”
“他是来求见的,老夫人已经准许,门房小厮正领着进来呢。姑娘,连公子是被调回京都的,听说升官了,做什么……对了,工部郎中。”
从小县令变成了京官,还是五品官,谢清这瞬间想起了在河边她跟戚星枢的对话。
他问她,想哥哥了吗?
她忽然心头一暖,还莫名的有点甜。
啊,错觉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_^
戚星枢:不是错觉,你就是喜欢朕了。
谢清:不是滴!就是错觉!
戚星枢:……
第50章
连雨谦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升迁, 他在蓟州只做了一年多的县令, 政绩算不上突出,竟然就被调了回来。他左思右想怀疑是因母亲,母亲嫁给谢峤,而谢峤是戚星枢的表舅……
心情是复杂的,连雨谦到达京都后决定上门求见。
他与母亲也该见个面了。
姜悦娘很是激动, 扶着女儿的手走到门口。
“之前王爷就提起谦儿, 我是没想让他帮忙, 结果……小枢也是太听你父亲的话了。”
原来爹爹也提过,谢清心想, 不管如何,哥哥调回来总是好事!
母女俩翘首以盼。
很快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谢清招手道:“哥哥!”
妹妹还是老样子,但母亲却不一样, 脸颊圆润, 腰身也不像以前那般纤细,连雨谦心头不是滋味, 母亲真的是跟谢峤有了孩子,这孩子与自己是异父同母。
他暗叹口气, 上前行礼:“孩儿见过母亲。”
哥哥看起来清瘦了些, 谢清拉住他的袖子:“哥哥,进来说话。”
姜悦娘却一时无言,既高兴又惭愧。
“母亲天天念着你,如今可好了, 哥哥回来京都,可以时常相聚。”谢清叽叽喳喳的,尽量缓和气氛。
说起此事,连雨谦面色严肃:“可是母亲相助?”说实话,他不想领这个情,尤其是那逆贼的人情。在他看来,戚星枢是谋逆上位的,言不正名不顺,根本就没有资格当皇帝。
姜悦娘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谢清皱眉道:“哥哥,你在外一年有余,变得糊涂了不成?当年你去蓟州,母亲有多不舍你心里清楚,但是因为你想去历练,她只好成全……母亲为你,为我,甚至是为父亲,牺牲了多少,你以为母亲会因为想你,就让爹爹想方设法将你调回?”
这番话让连雨谦心生愧疚。
看来全是谢峤的主意,他是为讨好母亲!
“娘,是我不对,”连雨谦马上就向姜悦娘道歉,“我不应该这般揣测……”
“不,谦儿,是我对不住你。”多日来藏着的情绪让姜悦娘忍不住落了泪,“谦儿,望你能原谅我!”她本应该当好他的母亲,而不是让他陷入这么难堪的境地。
看母亲哭了,连雨谦也不好受。
他确实难以接受母亲改嫁,可心里偏偏清楚她的不得已,而这一切又是父亲造成的,这种情况他逃避了许久,如今回来却不得不面对了!
连雨谦握住母亲的手道:“娘不要这么说,不是你的错,都是儿子不好,如果儿子在京都,就可以替娘分忧。”
姜悦娘听了更是难过。
刘氏在旁劝解:“王妃注意身体,莫再哭了。”
“是啊,娘,”谢清给母亲擦眼泪,“都说清楚了,哥哥会体谅娘的……”又看向连雨谦,“哥哥,娘要给我们生个妹妹了,我也有妹妹了。”她只有哥哥,表弟!
看妹妹眉飞色舞,连雨谦不知该笑还是该皱眉。
这小妹妹,也是他的妹妹了……
“哥哥,”谢清拉他坐下,又说起升官一事,“你也别觉得自己沾了爹爹的光,这段时间你应该听说了,皇上在整顿吏治,摘了许多贪官的乌纱帽。如今京都欠缺官员,哥哥才能兼备,本就该回京发挥所长。”
连雨谦眉梢挑了挑,他是听说了戚星枢的一系列举措,只是,这逆贼当真能实施到底?便是戚星渊在位时,官场也藏污纳垢,不然父亲也不至于要雷尚书在背后扶持。
“哥哥不信就等着看吧,我觉得你不会失望。”谢清心想,也许戚星枢现在仍有所不足,但他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姜悦娘忍不住打量女儿一眼,她发现女儿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是不自禁带着笑容的。
可见她心里已经对戚星枢很是信任。
姜悦娘微微笑了笑。
连雨谦在谢家待了一个时辰用过晚饭后才走。
行李已经让下人带回连家,但是当他自己踏入家门之后,竟有一种陌生之感。
母亲与妹妹不在此地,如此冷清!
他行到院中,看到刚刚从衙门回来的父亲。
父亲瘦了一大圈,形销骨立,连雨谦叫了一声,差点落泪,他心想为何父亲会那么糊涂,做出让妹妹入宫的决定,这个决定毁了他们的家。然而责备的话却不能说出口,父亲在他心里永远都是伟岸的,父亲教会了他一切,没有父亲,就没有他。
“谦儿,”连诚明也有点哽咽,走上前两步握住儿子的肩膀,“路上辛苦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儿子立在面前时,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口——儿子应该早已经从别处听说家里的事。
“父亲……”连雨谦很难过,“父亲你瘦了,往后孩儿在家会照顾好你。”
他本不该回来的,连诚明摇摇头:“谦儿,你要记得,逆贼篡夺大燕江山,你决不能被他以官职收买。”他不确定戚星枢的意图,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连雨谦却觉得戚星枢是听了谢峤的话,而不是为收买他,但父亲定是要被刺痛,故顺从的道:“儿子一直记在心里,绝不会忘记。”
连诚明欣慰的一笑:“去清洗下吧,”又问,“可用过饭?”
连雨谦隐瞒去了谢家的事:“没有,等会陪父亲一起。”
连诚明遂让厨房准备饭菜。
看着儿子的背影,时隔多日,他终于又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家。
而此时,谢修远刚刚练完剑,正当要去家中用饭,一个小厮跑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脸色一变,急忙走出家门。
墙外,锦兰正等着,见到他出现飞快的走上来,慌张的道:“奴婢出去倒水,回来之后就不见姑娘了,奴婢怎么也找不到……”
谢菡这阵子一直浑浑噩噩,谢修远很是担心:“她消失了多久?你可告诉母亲?”
锦兰捏着手指:“姑奶奶说不用管她,应该是去散心,但奴婢心想,应该不是,姑娘都不见一个时辰了,也没有带上谁。前几日,她甚至跟奴婢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谢修远脸色一变:“她当真这么说过?”
锦兰点头。
其实姑娘这么想也正常,本来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千金,结果到头来,才发现是一场笑话,被她视为敌人的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千金,谁能忍受得了?
可惜姑奶奶也不当一回事,她的心思都在谢修远的身上。
锦兰道:“姑娘今儿早上问奴婢,城内是不是有一条河……”
玉带河!
谢修远马上明白了,立刻吩咐小厮牵马,他骑上去扬起鞭子一抽。
玉带河顾名思义,颜色如青玉,细细窄窄如带子,谢菡站在河边,看着这清澈的水流,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在她小的时候就一直憧憬着京都,在母亲的口中,这里繁华热闹,比楚州好上一万倍。
她也憧憬着与祖母,父亲团聚,然而,这一切都是梦,母亲给她编织的梦。
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前些天,母亲让她回楚州,说要替她找一门好亲事。谢菡心想,她还能找什么好亲事?他们把她推入那堆繁华,又残忍的捞出来,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也许还是死了好吧?
母亲内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她,外祖母也是,还有她的亲生父母,因为女儿太多,将她送给别人。
谢菡眼神变得迷离,她觉得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她招手……
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谢修远的声音:“妹妹,你在干什么!”
她心头一震,收住了往前迈的脚步。
谢修远跑上来,拉住她胳膊,眼睛里直冒火:“你疯了吗,当真要跳河?”
他眼里满是关切,暴露无遗,谢菡突然间大哭起来——世上只有他还把自己当亲人!
他还叫她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她抽泣。
“说的什么傻话?”谢修远叹口气,“我只是多了一个妹妹,不是少了一个妹妹。”
从他记事起妹妹就在身边,不管别人怎么说妹妹不像他,他从来都没有怀疑。如今便算是弄清楚真相,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抹去。
他做不到。
妹妹是错了,可他相信她会想通的。
“跟我回去吧,”谢修远把帕子递给她,“别再胡思乱想!”
“回去?能回去何处?”谢菡擦擦眼泪,“母亲要送我去楚州了。”
谢修远一怔,母亲还是要把她送走。
“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跟母亲说,”他安慰道,“你可以一直留在京都。”
“如果母亲不听哥哥的呢?”她抬起头,“如果母亲要执意送我走呢?”
谢修远皱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思忖片刻道:“那我就替你找一处院子,你搬出来,以后我来照顾你,我会替你找个好夫婿……菡儿,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哥哥。”
多么暖心的话,谢菡眼角又热了,她以前还觉得哥哥偏袒连清,不把她当妹妹,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自己有多傻。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有自己落得这个境地,才能知道谁对她是真心。
这辈子,她有这么一个哥哥也够了。
谢菡收起帕子道:“哥哥,我跟你回去。”
谢修远放心了,让小厮叫辆马车来。
二人坐在车上,眼见快行到门口,谢菡道:“哥哥,你往后不要往这里来了。”
谢修远不明所以。
“我之前为何对付姜悦娘,一半确实是自己私心作祟,而另一半却是因外祖母。外祖母让我对姜悦娘下手……当然,她没有明说,只是暗示。”
谢修远极为震惊。
哥哥与她一样单纯,只以为母亲回来是想与父亲团聚,然而并不是。
谢菡道:“母亲怕是与外祖母一样的心思,只是母亲更为谨慎,不像我这般傻。所以母亲恼恨我失手,对我失望透了,她本想我嫁入名门望族,将来好帮衬孟家。”
在她们眼里,孟家才是最为重要的,而不是她,甚至也不是哥哥。
谢修远想到之前种种,心头一沉。
马车停了下来。
二人下车,到院门口时,谢菡忽地握住谢修远的手:“哥哥,我还是回楚州吧,但是哥哥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永远当我的哥哥,这样不管我在何处,也会觉得欢喜。”
“我当然是你哥哥,只是,你不想留在京都了吗?”
她想啊,可是为了这么好的哥哥,还是走吧。
她与连清结下了梁子,又差点害了姜悦娘,谢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她,而哥哥却包容她,还想照顾她,那么,谢家会如何看待哥哥呢?
再说,自己曾因为王府千金的身份,在那些姑娘面前显得狂妄极了,如今还留下来,只会成为笑柄。
“我觉得楚州也不错,毕竟是在那里长大的,”谢菡对着谢修远笑一笑,“始终是故土难离。”她会听从孟玉梅的话回去,但她不会再被她操纵,找一门对孟家有利的姻亲,她会嫁一个像哥哥一样好的男子。
谢修远见她心意已决,只好道:“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写信过来。”
“嗯,”谢菡深深看他一眼,“哥哥,你也保重。”
她转身进了屋。
谢修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才转身。
得知儿子将谢菡找到了,孟玉梅皱眉:“劳师动众的,怎么还麻烦你了,这些丫环太不像话……”关切得拉住他的手,“可用过晚饭?要不就在这里吃吧?”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秀美,可谢修远却觉得她陌生极了。
“你可知妹妹去做什么了?”他不答反问。
孟玉梅道:“她能做什么,最近我看她很是苦闷,定是去散心。”
听到这话,谢修远连答案也不想说了,他抽出手:“母亲,我回去了。”
“不在这里用饭吗?”
“不,”谢修远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母亲,如果可以,你也跟妹妹一起回楚州吧。”
什么,孟玉梅心头一冷,儿子竟然要赶她走?
她连他成亲都没有看到呢!
“修远,你为何,”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修远,你为何会这么说,可是你祖母,父亲,或者是姜姐姐……”
“都不是,纯粹是我的意思。”谢修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就算母亲留在京都,我也不会听从你娶什么齐家的女儿。反倒母亲如果离开京都,将来我会照顾孟家一二。”
孟玉梅感觉脸皮像被火烧了一样的发烫,磕巴道:“修远,我那日只是,只是随便一提,你莫忘心里去,你当然想娶谁就娶谁……”
见她这样,谢修远心里也不好过,可他实在很不赞同母亲的行为。
“母亲不愿走也可,但以后所有的事情,儿子都希望母亲不要插手……母亲,你能答应吗?”
孟玉梅僵住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儿子会如此敏锐,她什么要求都还没有提,他就把路给堵死了。
她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挽回儿子的心,她什么都不能做。
孟玉梅把不甘心藏了起来,低声道:“修远,我答应你,我不再管你的事了。”
“多谢母亲,”谢修远深深向她行一礼,“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转身而去。
那个身影一步步走远,就像他的心,也离自己更远了,孟玉梅只觉心里空荡荡的,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要回京都。
她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孟玉梅抬头看向夜幕,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走回冷清的上房,感觉四月的天比冬天还要冷。
也许,她是该回楚州了。
作者有话要说:孟家戏份到此为止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