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经病又犯病了,连清在心里狂骂, 但却松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错怪谢菡, 她只是个小姑娘, 没有这种手段, 也请不到刺客敢来王府行刺。
还好, 还好, 只要不死就不是大事。
连清呵呵一笑:“表哥,你这是干什么?”
“带表妹你赏月, ”戚星枢提醒她, “抓稳了。”
什么,还嫌不够高?
连清吓得急忙抱住他的腰。
果然他腾空而起, 又从屋顶上跃了上去,看样子是要寻找一棵大树。
变态啊。
连清一边暗骂一边不松手, 把自己全方位保护好,恨不得挂在戚星枢脖子上。
等到达树干,连清感觉站得地方摇摇晃晃的, 忍不住道:“表哥,这样好危险的, 你是皇帝,要注意龙体啊。”
“如果太重,树撑不住朕会把你扔下去, 这样绝不会有危险。”
连清:有没有一点人性?
“我很轻的, 表哥,我才一百出头。”连清抱得更紧了, 详细解释,“我最近还在减肥,连点心都很少吃,你应该能感觉到我不重吧?”
小姑娘两只手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简直是小鸟依人,戚星枢嘴角翘起:“你觉得在这里赏月如何?”
“很好,月亮离得更近了,也显得更漂亮。”现在顺着他,等一会见到谢峤,看她告不告状!
戚星枢挑眉:“是不是要谢谢朕?”
“谢主隆恩,”连清把挂在手腕上的面具献上,“表哥,刚才是我不小心,还给你。”
“用不着,这玩意儿戴着看不清楚。”
那你特么为什么戴了吓人?不怕碍手碍脚?连清想用目光把戚星枢戳死。
她不吭声了。
反正也下不了树,不如专心看月亮。
话说站在这么高的树上看月亮是要近一点,不过她几十层的楼都住过,实在算不上什么。
小姑娘仰着头,唇红红的,他一低头差点就碰上,在那瞬间就感觉心猛地跳了下,似乎上面有种吸力,想要让他把头再低下一点。
两两相对,连清莫名的感觉有种危险,急忙把头撇开。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谢峤的声音:“小枢,是不是你?”
京都除了戚星枢,还有谁敢在他府里放肆?
连清心头一喜,救星来了!
舅父出现,戚星枢不好装耳聋,带着连清从树上跃下。
风在耳边刮过,连清看到他玄色的衣摆飞舞起来,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姿势还是挺仙的,连清心想要不是他时常犯病,就凭这脸,这身材肯定能迷倒一大片姑娘。不过……这天下是他的,就算不正常,宫里那些人还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见他们落地后,谢峤脸色微愠:“小枢,清儿是个姑娘家,禁不得你这样吓唬。”
果然是她的好继父啊!
连清跑过去,满脸委屈的告状:“刚才我以为遇到劫匪,还想居然有人敢闯王府呢。”
这在意料之中,戚星枢也知,但那瞬间他听说连清要来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他忍不住想逗弄连清但也找了借口:“我是想带表妹去高处赏月,不想将她吓着了,这面具就当做赔礼吧。”
连清:……
这么吓人的东西谁要?
谢峤也想,这孩子送什么不好,送面具?他这样怎么能讨连清的欢心?
可这种事也不好教,他需得自己领悟,他得弄明白怎么去喜欢一个人,谢峤转头跟连清说:“清儿,你去跟菡儿拜月吧。”
“是,王爷。”
二者选其一,她肯定宁愿跟谢菡在一起。
见连清走远,谢峤面色严肃:“小枢,清儿现在不是秀女,已经出宫。姑娘家最重清白,你若是还把我当舅父,以后千万莫再这样!”
戚星枢心头一凛。
他预料到谢峤会不快,但没想到他竟如此疼爱连清,连“把他当舅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要知这些年,谢峤从来不曾训斥过他,戚星枢垂眸:“我知道了,舅父。”
连清往内院走去。
在半路的时候,差点就把面具扔了,但转念一想,万一戚星枢哪天又惦记这个面具,让她还回去怎么办?他的思维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连清把面具给芳草:“收起来,不要让我看见。”
芳草却有别的想法:“姑娘,这是皇上第一次送东西给你呢。”
所以呢,她要感恩戴德吗?她又不是抖M!
谢菡早已让丫环搭好拜月台,身上穿得漂漂亮亮的,头上也戴着贵重的首饰。
二人互相打招呼之后,谢菡果然就开始炫耀了。
“爹爹给我买的衣料,昨日才裁好。”
连清指指自己的裙衫:“我娘前日带我买的。”
谢菡:“……看我的玉佩,羊脂玉。”
“真巧,我也有一块。”连清笑眯眯,“看来王爷跟我娘的喜好一样,送孩子的玉佩都是羊脂玉。”
谢菡差点没气晕过去。
其实真不是连清故意戴这些来显摆,她平时就是穿得那么好啊。
看谢菡闷闷不乐,连清拉着她的小手:“菡姐姐,你是不是不想把我当妹妹?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不喜欢?”
谢菡吓一跳。
她不可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没有,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谢菡挤出笑容,“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真的啊?”连清心想,这孩子心机不够深啊,道行太浅,她手握得更紧了,“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我搬过来,可以天天来找你玩。”
搬过来,还天天找她……
谢菡心里特别苦。
她感觉这计策完全行不通。
可别的,她也想不出来,她总不能去找父亲,父亲不会听的。
谢菡烦恼极了。
但日子却是过得飞快的,老夫人一将聘礼准备好,谢峤就送去了姜家。
虽然二人都不是初婚,但聘礼却足够丰厚,因谢峤的身份无疑成为京都众人热议的一桩事。
孟玉梅此时再住在王府很不尴尬,她主动提出来要走。
可谢菡不能接受,在老夫人面前痛哭:“祖母,我舍不得娘,娘要是回了楚州,可能我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了,还请祖母留下娘。”她跪下来恳求。
十几年的母女情,谁又能忍心?
老夫人到底心软了:“玉梅,算了,你是菡儿的亲娘,不如就留在京都吧。”
孟玉梅心里又岂会愿意走?
她看到了谢峤的风光,看到了谢家的将来。
那戚星枢不管事,所以谢峤以后掌控天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如果她可以修复跟谢峤的关系,哪怕能有以前的一半,对她,对孟家都受益匪浅!
“老夫人,我也不舍得两个孩子,但住在此地,实在是不合适。”这桩婚事她来不及阻止了,谢峤很明显是坚定的,而姜悦娘也挺聪明,来日方长。
老夫人思忖:“那要不你另外置办一处院子,就住在附近,这样也能经常过来。”
正中下怀,孟玉梅颔首:“就听老夫人你的。”
毕竟也曾是自己的儿媳,老夫人出资给她买下处宅院,与王府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
“这样既不会造成误会,也让两个孩子能见到玉梅。”老夫人劝谢峤,“菡儿实在是太伤心了,修远虽然不说,但他也是玉梅养大的,你看……”
这段时间谢峤也发现了,两孩子跟孟玉梅的感情不错,如果说马上就让她离开京都,也许会伤到父子与父女情,既然她愿意搬出去,他也可以退一步。
“行,娘做主吧。”时日久了,谢菡跟谢修远总会发现姜悦娘的好,自然会喜欢她。
老夫人颇为欣慰。
……
昏暗的值房内,雷胜甫坐在案前翻看文书。
连诚明站在门口,十分难受。
一心为国的老师竟然有这一日,老天何其不公?老师做错了什么?竟然被贬到此地!
“老师,”连诚明提着酒菜过来,“刚好路过,来看看你。”
雷胜甫放下笔:“诚明,你怎么又说路过?户部什么时候搬到顺天府的隔壁了?”
连诚明勉强一笑:“老师,我带了你喜欢喝的竹叶青。”把酒菜放在案上,“老师这么晚还不下衙吗?”就是听说他还在衙门,这才过来。
“有几个案子我捉摸不透,回去睡不着。”他往前管的是吏部,现在在顺天府,接触的多是民事。
连诚明暗叹一声,给二人斟酒:“也只有老师会这样深究。”
“诚明啊,身为官员,不管在哪个衙门都不能敷衍了事的。”
“老师说得对。”连诚明自不反驳。
雷胜甫其实也不觉得苦,他本来就以天下为己任:“其实齐训代替我任尚书,不算坏事,他好歹是翰林出身,学富五车,我听说是……”差点将谢峤举荐一事说出来,雷胜甫急忙顿住,因为他想到了姜悦娘。
姜悦娘马上要嫁给谢峤。
这都是什么事啊!
雷胜甫现在真的后悔,早知道他不该让连诚明把连清送入宫。
“诚明,你就没去劝劝悦娘吗?有时候,还是要服个软!”他说过,实在不行他会出面,结果就传出那两人定亲的消息,始料未及。
连诚明苦笑:“这是她的选择。”
这个门生的性子还是孤傲了些,雷胜甫放下酒盅:“那令千金呢?你也没去见见?”
连清……
自从她从宫中出来便住进了姜家,此后一次也没有出现。
想来,她在入宫之时就已经恼恨自己,所以根本不会信守诺言,不会去下毒。
连诚明把酒一口饮下:“别提她,我从小教她的道理一句都没听进去。”
“哎,诚明,你不能如此,”雷胜甫拍拍他胳膊,“诚明,也许还能挽回呢?”
“罢了,”他又喝下一杯酒,“罢了。”
天黑下来,雷胜甫没事,倒是连诚明烂醉如泥。
看他趴在桌上,雷胜甫赶紧吩咐连诚明的随从张守义:“快送回去,熬点醒酒汤给他喝。”
张守义上来搀扶。
连诚明靠在他身上,脚好像踩着棉花。
他们从顺天府走出去。
外面的风吹过来,连诚明眯着眼睛,仿佛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他喃喃道:“悦娘,不用给我泡醒酒茶,我睡一会儿就行了。”
张守义叹息。
明明老爷很惦记夫人,却偏偏不肯低头。
“老爷,是我。”他道。
是谁?不是悦娘吗,连诚明心想,哪回他回家,不是悦娘来迎接的?
“你是谁?”连诚明恼火,“滚开,把悦娘叫来。”
“老爷,小的怕是请不了……”
“悦娘……”连诚明一把推开他,往前面跌跌撞撞的走去,“悦娘。”
张守义急忙追上去:“老爷,你别急,小的这就带你去见夫人。”
他扶连诚明上马车。
“去姜家。”张守义吩咐车夫。
门房小厮看到张守义时,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劳烦告诉夫人……不,姜掌柜,我们老爷想见他。”张守义觉得他必须要这么做,省得主子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小厮迟疑。
“哎呀,求你去通报一声吧,事关人命,”张守义塞给他碎银,“麻烦了!”
小厮心想好歹也曾是夫妻,这张守义都急成这样了,便快步进去。
连清此时正在姜悦娘那里,手里拿着一双鞋子笑:“娘的手艺真好,王爷瞧见这鞋子必定会不舍得换下来!我猜,要连着穿七天。”
“你这孩子连王爷都敢取笑,”姜悦娘把鞋子抢回来,“当着他面可不能这么说。”
“我又不傻,”连清撒娇,“娘做完了给我也做一双,我要淡青色荷花面的。”
“好好好,”姜悦娘一口答应,又不忘教导,“你也该熟练下针线活了,以后嫁人也要做鞋子。”
“我还不想嫁,”连清经受过后世的教育,有点排斥这里的婚姻制度,“我得好好挑,精挑细选,这个人,包括他的家庭,全无缺点我才会嫁。”
姜悦娘的手一顿:“世上会有这般男子?”
就算她那么喜欢连诚明,也必须得承认还是有缺点的,比如他的母亲连老夫人,她很挑剔,还有连诚明本人也有些她不太喜欢的地方。
只是当初爱慕超越一切,全都能包容。
连清沉思:“应该还是有的吧。”如果没有,她就稍微降低下要求,她是个会变通的人啊,但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比如纳妾她绝对不能接受。
“清儿,你只是还没遇上合意的,”姜悦娘是过来人,“到时便不会诸多挑剔。”
正说着,有丫环来禀告:“连大人求见。”
母女俩都愣住了。
连清惊讶,连诚明居然会求见?不可能吧,早点的时候都不求,现在母亲要嫁了,他这会才来?没毛病吧?
姜悦娘也很疑惑,但她站了起来。
凭着她对连诚明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来求自己回头,他只能是为了别的事情,重要的事情。
连清好奇,跟在后面。
天色晚,秋意浓,夜风已有凉意。
路上两边的树叶发出沙沙之声,姜悦娘行到门口,并未见到连诚明,只有张守义。
“他人呢?”姜悦娘问。
张守义指指马车:“老爷一直在念叨你。”
在车里?
姜悦娘奇怪,撩开车帘往里看。
有一丝亮光透进来,连诚明恍惚中看到姜悦娘的脸,轻唤道:“悦娘。”
酒气浓重,姜悦娘很意外,他竟然把自己喝得那么醉!她坐进去:“连大人,你到底有何事?”不止喝醉,连姿势都如此懒散。
以前在马车里他都是坐得笔直的,哪里像现在瘫了似的。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连诚明突然间心如刀绞,往前一倾将姜悦娘抱住:“悦娘,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我喝醉了,你怎么不来扶我?你打发了什么人来,把我一个人留在车里。”
姜悦娘一头雾水。
“悦娘。”他把头埋入她脖颈。
姜悦娘这才像被烫着了一般,用力推连诚明:“你干什么?连诚明,你怎么醉成这样?”
是醉了吗?
还是在梦里?
连诚明不放手:“悦娘,我没醉,你扶我回去,帮我脱衣服,我想洗浴。”
姜悦娘觉得他不可理喻了,叫道:“守义,你快进来。”
张守义不动。
他能为连诚明做得只有这些。
倒是连清听到,急忙进入马车。
见到眼前这一幕,她惊呆了。
因为连诚明从来不在人前跟姜悦娘有这种亲密的举动,她的义父怕是疯了?连清去掰连诚明的手:“义父,你快放手,你跟娘已经和离了!”
这是骚扰!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并不是那么甜,她叫他义父,再不是爹爹——再不是那个他手把手教她写字,教她知礼,教她弹琴的女儿。
他的眼前一片混沌,以前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从来不怀疑他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但这次他真的错了吗?连诚明的手紧紧箍住姜悦娘的腰。
一滴泪忽然落入她脖颈,滚烫的吓人。
“悦娘,你能否不嫁?”他低声说。
连清的手松开了。
义父脆弱的声音好像尖利的刀锋在她心口扎了一下。
她是恨连诚明的无情,但不可否认,她这十几年是把连诚明当亲生父亲一样看待的。她敬佩他的为人,敬佩他的正直,喜欢他的才思敏捷,喜欢他教自己写字。
正因为如此,她当时才会答应连诚明入宫,但同时也明白了,在义父心里,自己的命并不是最为珍贵的。
可是现在……
骄傲的父亲落下了泪。
连清转过身,走下马车。
她知道母亲的心情可能跟自己是一样的。
有时候一个人未必是真的恨一个人,也许他们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放下。
姜悦娘没有再挣扎,她任由连诚明抱着。
连诚明也没有再说话。
夜沉沉的覆盖下来,只有风在述说往事。
她此时的安静是对他最后的温柔。
因为一切都回不去了。
连诚明的酒劲也慢慢散去,他一点点清醒过来。
或许他从来也没有醉过,只是他的骄傲不让他清醒着去面对姜悦娘,去最后抱一抱她。
他松开手:“守义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把马车停在这里。”抚平衣袍,“劳烦你了。”
这才是她喜欢的连诚明,冷静自持,姜悦娘抬头看着他:“谈不上劳烦,连大人,往后请你保重。”
无论如何,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好,”连诚明凝视着她,“你也保重。”
姜悦娘下了车。
马车徐徐离开。
车厢里仿佛还留着她身上的香,比之以前稍许浓些,却很好闻,连诚明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看到姜悦娘在熏衣服,他便不悦,让她不要学那些官夫人的做派。
后来姜悦娘再也没有熏过衣服……
连诚明闭起眼睛,难受的厉害。
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不可能真的去求姜悦娘,姜悦娘也不会回头,他只能放她走。
还有连清,没有自己逼迫她学这学那,她会过得更加开心吧?
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连清说:“娘,我们回去吧。”
姜悦娘没作声,但连清看到她擦拭了一下眼角。
……
转眼就到成亲之日。
一大早,连清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起来一看,原来外祖父在使人把嫁妆抬出来,等到王府来接人,便跟着抬出去。
好家伙,连清仔细数了数,得有一百多抬:“我娘有这么多嫁妆啊!”
“算不得多,”姜老爷子摸摸胡须,“等你出嫁,准保比这个还多。”
姜汉在后面听到了,叫道:“表姐要嫁人了。”
神经,连清回头瞪他:“相公人影都没有呢,嫁什么嫁,别瞎起哄。”
姜海帮弟弟:“你十六了,表姐,今年不嫁明年也得嫁。”
两个讨厌鬼,连清就怕被催婚,追上去要拧他们的耳朵。
兄弟俩跑得飞快。
罗氏不怕添乱:“清儿,你最好今年就能出嫁,这样我们姜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连清:……
没法待了,连清直接躲到母亲房里。
看她气鼓鼓的,姜悦娘问:“怎么了,谁欺负你?”
“一个个突然叫我嫁人,好似我是老姑娘一样。”
姜悦娘笑,旁边的全福夫人也笑。
这全服夫人是老夫人请来的,乃现任吏部尚书齐训的夫人,相公上进,儿女双全,福运不浅。
齐夫人嘴也甜:“姑娘如天仙一般,怎么会沦为老姑娘?只怕马上门槛都要被踏破呢。”姜悦娘一嫁给谢峤,那富贵就注定了,别说连清容貌出众,便是姿色平平,求娶的公子也不会少。
道理连清都懂,就是觉得催婚可怕,拉着姜悦娘的衣袖:“娘,你答应我,绝不要逼着我嫁人。”
女儿的话很孩子气,但姜悦娘对着她就会心软,怎么可能去逼:“娘答应你,定让你嫁个心悦的。”
连清高兴了:“娘最好!”
看这母女俩亲亲密密的,齐夫人嘴角微翘,心里想得是谢府的另外两个孩子——当后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姜悦娘温柔可亲,既能得谢峤喜欢,应该也不傻。
眼见接近傍晚,罗氏忙让姜悦娘穿嫁衣。
她本来就好看,穿上正红色的嫁衣之后,被这颜色衬托的更为夺目,如同牡丹花一样。
老太太高兴的掉眼泪,女儿又嫁出去了,还是这么好的姑爷!
连清却是想,谢峤好福气啊。
外面鞭炮声噼噼啪啪得响起来。
罗氏叫道:“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
骑在马背上的谢峤此刻心情激动,这感觉竟然比他第一次娶妻还要来的兴奋。
姜悦娘始终是他初次喜欢上的姑娘,他曾无数次憧憬,然而所有的幻想在得知她定亲之后就被湮灭了,这成为了他一生中的遗憾。
现在这遗憾终于要被填补。
韩洛今日是御多,感觉到谢峤的情绪笑着道:“都督,等会我会替你多挡些酒!”
“谢了,”谢峤拍拍他肩膀,问,“小枢在干什么?”
韩洛回忆了一下:“我走的时候,皇上正让董公公给都督送贺礼。”
贺礼他收到了,这外甥是要把皇宫里的宝贝都拿来,六个大箱子,他觉得太多了,打算以后返还一部分。
他更期望戚星枢能亲自过来,这孩子答应是答应了,但现在还没有露面。
“最近没有刺客吧?”谢峤又问。
“没有,”韩洛低声道,“除了上回崇山侯沐璟行刺之后,风平浪静。我感觉皇上有点坐不住,恨不得找几个刺客来。”
谢峤头疼。
“你多注意禁宫防卫,小枢就交给你了。”
“是,都督。”
至于京都城内外,自然是有他来管的,谢峤想着,眉头忽然一拧,似乎最近是太过平静了,但据他了解,对戚星渊忠心耿耿的臣子并不少。
到姜家院门,鞭炮声更响,将他思绪拉回。
他马上要迎接姜悦娘回家了!
谢峤下马。
而姜悦娘此刻也被搀扶着出来,姜悟蹲下身:“妹妹,上来。”
姜悦娘不肯,皱眉:“又不是第一次。”二嫁了还那么多讲究。
“快上来!”姜悟催促。
连清也推着母亲。
姜悦娘只好趴上去。
妹妹第一次出嫁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姜悟不免心痛:“上回你没嫁好,这次我希望你能跟王爷白头偕老。”
被这句话忽地催出了泪。
姜悦娘心头一闷,想到那日坐在轿中无限憧憬,到最后竟与连诚明分离,只觉如梦一场。
她现在,还能再喜欢上谁吗?
她也不知。
行到门口,姜悟把她放下,交给谢峤:“王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谢峤声音低沉:“放心。”他当然会珍惜姜悦娘。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记得她的样子,世上还会有谁比姜悦娘更让他喜欢呢?
“悦娘,跟我走吧。”谢峤对着盖了红盖头的新娘说。
听不见姜悦娘的声音,但看到那红盖头动了下。
连清在旁看着,心想,母亲一定是觉得谢峤太肉麻,迎亲就迎亲嘛,还“跟他走吧”。
别浪费时间了,连清道:“王爷,快上马!”
谢峤笑了。
花轿抬起,小厮们撒了一地的喜钱,百姓们哄抢,嘴里说着贺喜的话。
听说马上就迎回来了,老夫人笑容满面,唯独谢菡又恼又气。
可恨他们回来的太晚,到京都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定亲,如此怎么来得及阻止?又投鼠忌器,不敢得罪父亲,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父亲娶了姜悦娘,还有那连清,今日也要住过来。
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跟她抢爹。
谢菡越想越气。
现在这时候可不能犯傻,孟玉梅提醒她:“菡儿,你只要讨你爹爹喜欢就行了。”
把他的心争取过来,得到谢峤疼爱,以后做什么都好说。
谢菡点点头。
谢修远那里孟玉梅没有叮嘱。
这孩子不太说话,但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如果他认定是对的,不会改变,所以孟玉梅不想弄巧成拙。
很快,花轿就被抬入王府。
姜悦娘扶着齐夫人的手出来,感觉到耳边人声鼎沸。谢峤应该是请了许多宾客。
众人纷纷围观,恭贺谢峤大喜。
孟玉梅看着这情形,想到当年嫁给谢峤,她心里也不是不欢喜的,因为谢峤很符合她心目中出色的形象,只是谁想到后来……孟玉梅叹气,又是一阵懊悔。
她为何就没有熬过去?
不过也许真的陪着谢峤,指不定孟家就没了。
谢峤此时正要同姜悦娘去行拜堂礼,却见赵复过来,低声说:“王爷,皇上到了。”
“在何处?”谢峤问。
“舅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谢峤侧头看去,见到张有些陌生的脸,他穿着湖绿色的衣袍,头戴玉冠,要不是眼睛仍如寒星一般,差点没认出来。
“小枢,你为何易容?”谢峤惊讶。
“不易容,如何跟舅父喝酒?”身为皇帝,一露面宾客必然要跪一地,定会破坏兴致。
谢峤心头一暖,这孩子竟很为他考虑。
戚星枢说:“舅父快去吧。”
谢峤点点头,偕同姜悦娘走入正堂。
二人行拜堂礼。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见夫妻对拜后,便请齐夫人扶着姜悦娘去洞房。
流程都是熟悉的,不同的是嫁的人。
姜悦娘坐在床边,听着谢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头上的红盖头就被挑了下来。
她垂下眼眸,没看谢峤。
倒是谢峤见她明艳照人,喜爱的不得了。
等喝过合卺酒,他就忍耐不住的把姜悦娘搂在怀里。
此前彼此相处都有距离,不像今日,姜悦娘到底还是有点紧张了,她红着脸:“王爷,等我整理一番。”
“我帮你。”他腾出一只手,将她头上的凤冠摘下,又落在衣襟上。
姜悦娘脸更烫了,提醒道:“你不用去外面应酬吗?那么多宾客在。”
“还真的不想去,”谢峤手指抚过她脸颊,“我一直在等着一天,你知道吗?”
姜悦娘不知如何接他这么直白的话。
他笑,她当然不知道了。
谢峤低头亲她的唇。
姜悦娘身子颤了下,微微往后避,但谢峤却箍紧了她的腰,把她牢牢锁住。
要不是非得出去,他真不想离开。
谢峤遏制住自己的欲望,低头摸摸她的唇角:“你先梳理下吧,饿了让丫环要吃的,我恐怕不会很快回来。”
姜悦娘点点头:“好。”
他站起往外走去。
宾客们已经在喝酒了,看到敬王出来,一个个轮番上去敬酒。
戚星枢混在其中,也跟自己的表舅父喝了几杯,随即就坐在他左手边。
“小枢,我今日真的欢喜,”谢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我们再喝。”
戚星枢晓得他酒量过人,倒也不怕他醉得厉害,一口将酒饮下。
刚喝完了,马上又有人上来敬酒,谢峤来者不拒,只是空闲的时候与戚星枢说:“小枢,今儿这么多年轻人,你看看哪些是能称得上将才的。”
“这得去沙场才知,纸上谈兵有何用?”
“也对。”
谢峤握着酒杯:“我是想挑几个给清儿相看一下。”
戚星枢一愣,这关连清什么事?
“如今悦娘已是我妻,那清儿当然是我女儿,她今年十六了,我寻思该定一门亲事,小枢,禁军之中应该也有不错的人选,你替我留意一下。越多选择越好,不止清儿,菡儿也该定亲了。”
戚星枢这才明白。
他一时不语。
“怎么,有问题?”谢峤问。
戚星枢淡淡道:“舅父,我堂堂天子,什么时候还要管这种事情了?”
“什么叫这种事情,那是你表妹,小枢,我也是看你成天无所事事,有些空闲,”谢峤说着顿一顿,“算了,我今日酒喝多了,不该提这些。终身大事,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还得清儿,菡儿喜欢,不过,那些不务正业,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定是不能嫁的。”
戚星枢:……
等谢峤与众宾客尽欢,散席之后,戚星枢回去宫里。
砚田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放下时,忽听戚星枢问:“砚田,你看朕像纨绔子弟吗?”
砚田:???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有红包哦~
砚田:老实讲,你比纨绔子弟还不像话。
戚星枢:你过来。
砚田:不!
第25章
这是什么鬼问题?
就算戚星枢真的像纨绔子弟,他也不敢说啊, 更何况, 他比纨绔子弟可怕多了。
砚田道:“皇上怎么会像纨绔子弟?皇上如此英明神武!”
是吗?
戚星枢想起舅父的话, 先是说他无所事事, 然后就提起纨绔子弟, 不怪他不想到一处。
他端起茶:“滚吧。”
砚田急忙滚了。
但出去后怎么也想不通, 皇上为何突然问这么荒唐的问题,难道说在谢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砚田皱眉, 怀疑又是跟连清有关。
连清此时正在老夫人那里。
“院子一早就准备好了, ”老夫人吩咐季嬷嬷亲自领着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你记下来。”
连清急忙道谢。
那是一处独院,坐南朝北, 正房面阔三楹极为宽敞,她一个人住很是足够了。
里面的家具也很齐全,书案桌台皆是上好的鸡翅木, 应是新打出来的,满室萦绕香味, 还有花瓶插屏,各色小玩意儿也都摆置妥当,连清觉得什么都不缺。
“嬷嬷, 不用再添什么了。”
这小姑娘还是挺懂事的, 季嬷嬷道:“姑娘先住着,有些东西非得住上几日才想起要买, 到时也可告知老奴。”
“好,多谢嬷嬷。”
季嬷嬷告辞。
因时辰不早,芳草去铺床。
连清对着镜子卸妆,把头上的首饰取下来,暗道不知母亲怎么样了?想着又觉得不是她该担心的事,那是洞房花烛夜啊!
……
第二日,姜悦娘是在谢峤的怀里醒来的。
睁开眼,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她的脸庞就忍不住红了,倒是谢峤坦然自若。
尝过滋味,他更喜欢姜悦娘,不管是打算盘的她,还在昨晚忍不住低声相求的娇妻。
他问:“睡得好吗?”
腰酸背疼,姜悦娘心想,她半夜都醒了好几次,这谢峤跟连诚明完全不一样,连诚明睡着了很安静,而谢峤总是要抱着她。但也不好说出口,她嗯一声:“该起了吧,要去给老夫人敬茶。”
“还叫老夫人?”谢峤的手在她背上一抚,“该叫母亲了。”
姜悦娘感觉谢峤真的是太主动,她附和一声起来。
背部优美的线条让谢峤的眼睛都挪不开,要不是已经到辰时,他还得找点事情做。
谢峤从床上翻起。
来到上房时,却见三个孩子都到了,不等连清说话,谢菡第一个扑上去:“爹爹,我今日卯时就起了,就为等着给爹爹,母亲敬茶。”
为了表孝心,牺牲睡眠也是值得的,连清给她暗地鼓掌。
“菡儿真懂事。”谢峤摸摸她的发顶夸奖。
谢菡笑得甜甜的。
谢修远也上前请安,连清是最后一个。
老夫人这时才到,笑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早,我之前还想让丫环说一声,让你们多睡会,结果就都来了。”听说儿子儿媳昨日很晚才歇息,儿子又喝了酒,睡到日上三竿是应该的。
姜悦娘忙道:“这怎么行,不能让母亲你等我们。”
听到母亲二字,老夫人就笑。
谢峤上去扶老夫人坐下:“今儿什么日子,还能贪睡?”他让季嬷嬷去端茶。
夫妻俩跪下来敬茶。
喝下一口,老夫人觉得比吃了蜜还甜:“小峤,悦娘,以后你们要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是,母亲。”谢峤朝姜悦娘笑。
老夫人送给新儿媳一份大礼。
姜悦娘打开檀木盒子看,只见里面放着八颗拇指般大的红宝石,颜色很正,璀璨夺目,不由惊讶:“母亲,这也太过贵重了!”
“你别觉得烫手,这东西都是小枢送的,我这里很多,你拿去镶在头面上,”老夫人强调,“千万别藏着不用。”
这是一份心意,姜悦娘答应。
谢菡也瞧见了盒子里的红宝石,心里泛酸,不知母亲嫁给父亲时可有这种好东西,真的便宜这姜悦娘了。可惜眼下她不宜与之作对,就像娘说的,要先得到父亲的疼爱才行。
她甜甜笑道:“爹爹,母亲,我也要给你们敬茶!”
季嬷嬷看大姑娘乖巧,把茶端来。
这是认母亲了,跟刚才的敬茶意思不一,而连清也要给谢峤敬茶,正式的认他为父。
孩子们都一一行了礼。
每个人都得到一份礼物。
姑娘家是首饰,谢修远得的是八块墨锭。
那墨锭黑中泛着青紫色,闻之有淡香,是难得的好墨,谢峤看着姜悦娘:“又是从何处弄到的?你手里宝贝不少。”
姜悦娘道:“也就这些了,为那本《秦巡大藏经》我已花光积蓄。”
“不亏,”谢峤按在她手背上,“可不就得了本王吗?”
第一次见到谢峤,他十分威严,可相处下来发现他真的不是如此,姜悦娘莞尔。
连清又被塞了狗粮,感觉以后的日子每天都会吃得饱饱的。
老夫人招呼他们用早饭。
众人围坐一起。
谢峤教育儿子:“修远,你是大哥,以后要多多照顾两位妹妹。”
“是。”谢修远答应。
谢菡听了生气,爹爹被抢,哥哥还要被抢,这什么世道!
等吃完饭,她拉着谢修远说:“哥哥,你别忘了我们的娘亲是谁,如今姜悦娘嫁给父亲,我们是不得已,但你心里要记住这一点,莫真的把她当娘,还有那个连清,她不是你妹妹。”
刚才妹妹还亲亲热热的喊着母亲,怎么转头就说这种话?
谢修远不解:“妹妹,父亲已经娶妻,过了昨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他怎么听不明白?
谢菡咬牙:“要不是她们,爹爹早就娶娘了,你难道忘了娘这些年对我们的养育之恩?哥哥,你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一件事归一件事。
谢修远正色:“娘的恩情我不会忘,但我也绝不会对母亲不敬,苛待清儿妹妹。”
谢菡气得一个倒仰。
“妹妹,我们好不容易跟父亲团聚,你不要胡思乱想。”谢修远握住谢菡的肩膀,“父亲待你待我都很好,你何必从中生事?娘如今也有居住之所,我们愿意,哪怕日日都去探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样就满足了?谢菡甩开他的手:“哥哥,你太傻了,你以为那姜悦娘真的会把我们当亲生孩子看待……”
那对龙凤胎似乎在闹矛盾,连清心想,肯定是谢菡在说她们母女俩的坏话。
这孩子太不学好。
连清走过去:“哥哥,我听说你写得一手好书法,今日既得了墨锭,能否给我开开眼界?”
谢菡的话被打断,朝谢修远使眼色,希望他不要答应,但偏偏谢修远不听:“好,去我书房吧。”
谢菡:……
彻底击败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从内部使他们分裂。
连清笑眯眯看着谢菡:“菡姐姐你也去吧?热闹一点。”
当然要去了,她要去监视连清。
这小姑娘太厉害,没有一次斗得过的,每回都气得半死,一会不知她会跟哥哥说什么呢!
谢菡气呼呼的跟在后面。
谢修远住的院落比他们的大一些,奴仆也多,毕竟是儿子,身负谢府的将来。
看得出来,老夫人也是很重视的。
庭院里草木森森,尤其是竹子,在秋日仍那样青翠。
连清一走入书房就忍不住打量起来。
“爹爹还是偏心的,我的院子里可没有书房。”
谢菡心想,当然,她算什么?
谢修远却是温和的笑:“你也想要书房吗,是喜欢看书,还是平日里喜欢写字画画?”
她因连诚明之故,自小写字画画没拉下,也是有个才女的名号,不然雷胜甫何必要让她入宫,除了脸还多才多艺更容易吸引暴君。只是她现在贪玩多了,死过两次,知人生苦短。
“写字,画画都可,”连清轻抚一下自己的手腕,“就是最近生疏了些。”
吹牛,谢菡心想,她母亲是商女,连清会写什么书法?她并不知连清原先的父亲是谁。
“你写来给看看呢,”谢菡假惺惺道,“给我开开眼界,如果写得好,我得要你指点几下了。”
连清就让芳草磨墨。
谢修远也有些好奇,站在旁边看。
连清挽起袖子,拿住毛笔。
姿势倒是有模有样,不过一落笔肯定就不行了,谢菡等着看好戏。
君子以文会友,她可以以字会友。
如果写得好,谢修远肯定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将来这母女俩出幺蛾子,或者找他密谋坏事,谢修远应该会帮着阻止,她觉得这个少年颇有正气。
连清真的认真了几分。
谢菡看到这宣纸上慢慢显出一行字,嘴巴不由自主张大了。
如此挺秀流丽的书法竟然真的出自连清之手,她怎么可能写得那么好?谢菡不相信,抬起头确认,目光却在那瞬间凝滞了。
她看见了连清的侧面,而哥哥就在旁边,他们两人的侧面非常相像,都有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那完美的线条仿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菡怔住片刻,随即更是恼恨连清。
她常常因为自己不像哥哥,不像母亲而烦恼,做梦都盼望自己长大后能有他们这般出众,后来这个梦破灭了,她十六岁还是姿色平平,结果连清却……她心想,连清一定是自己命中的敌人!
到底该怎么对付她呢?
就在谢菡绞尽脑汁之时,听到谢修远说:“柳字应该这么写……”他弯下腰,细心教导,“如果这么用笔,这个字会写得更好看。”
谢菡眼珠都要掉了。
哥哥怎么……
一向矜持内敛的哥哥怎么老是对她这么主动……
完了完了,哥哥被这个狐狸精勾掉魂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菡:哥哥你注意,她也是你妹妹。
谢修远:你之前不是说她不是我妹妹吗?
谢菡:哥哥,我错了,她是你妹妹。
连清:……
第26章
穿到未来再回来,感觉书法是退步了些。
按照谢修远说的来写, 是更好, 连清一笑:“多谢哥哥指点。”
声音又柔又甜, 谢修远觉得她很讨喜, 不知妹妹为何要说刚才那番话, 他问:“你是跟谁学的, 家里请了女先生吗?”
“是我父亲。”连清此时再想到连诚明已经没有恨意,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你呢, 是谁教的?我猜猜,应该是楚州的哪位大儒, 对否?”
年纪跟自己相若,却能看出她的不足之处, 那谢修远的师父一定造诣极深。
谢修远诧异:“你一猜就中。”
母亲与外祖母都很注重他的学业,在他五岁时花重金请一位大儒在家中教学问。
连清笑:“大儒的弟子,我必然要多讨教讨教。”
见他们越说越契合, 谢菡急忙挤进二人中间:“哥哥,你要教也是先教我!”
谢修远一愣, 她何时喜欢学了?
以前老师教他们写字,妹妹总是偷懒,十页宣纸能写完一页都算了不得, 偏偏母亲也纵容, 她便再不学了,倒是在女红上有几分兴趣。
为了赶走连清, 谢菡拿起毛笔:“我现在就要学!”
连清退后:“你教菡姐姐吧,我下回再来请教。”
谢菡什么都要争,这只会带来反效果。
见连清告辞离开,谢修远暗暗叹气,心想妹妹为何要这么做?原本三个人一起写写字多好,非得把连清一下挤开,他看到连清刚才都趔趄了一下。
但连清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反观妹妹……谢修远摇头。
为这件事,谢菡晚上都睡不好,第二日独自跑去见孟玉梅。
“怎么,受委屈了?”孟玉梅把她搂在怀里,轻抚发顶,“是谁欺负你?”
谢菡心想,连清是不好对付,但欺负她是没门的。
“娘,我现在是王府的千金,谁敢欺负我?是哥哥,”她抓住母亲的衣袖,“哥哥太傻了,竟然处处照顾那个连清,不止帮她说话,还指点她写字,不知道的以为那才是他亲妹妹。”
儿子什么脾性,孟玉梅很清楚,她愣了一下:“是吗?”
“是,我怀疑他喜欢上连清了。”
孟玉梅脑中轰的声,握住女儿肩膀:“不会吧,是不是你看错?”
“反正他对她很好,”谢菡嘟嘴,“也不怪哥哥,是连清有意勾引,她自己要去哥哥书房。”
印象里,那个小姑娘挺机灵,不是会吃亏的性子,且长相也漂亮,容易引起年轻男子的爱慕,孟玉梅感觉头上血管突突的跳,这儿子要是真的看上她,那还得了?他们可是兄妹了。
被人知道,一辈子得毁了。
不不,她想着又摇头,儿子向来理智,应该不至于这么傻,再说,他们才见过几次面?许是女儿小题大做,她是有点任性。
孟玉梅道:“菡儿,只是写字算不得什么,你如果怀疑,就给我好好盯着他,如果真有什么,一定要来告诉为娘。”
“好。”谢菡点头,又问,“娘自己不来看着哥哥吗?”
谢峤才娶姜悦娘,二人定是浓情蜜意,她并不想看到,但时日久了就难说了。男人都喜新厌旧,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还能真的把姜悦娘当做宝?
她过段时间再去。
孟玉梅又叮嘱女儿几句,便让她回王府,多陪陪老夫人。
却说谢峤这日又去宫里。
他并未先找戚星枢,而是向董立询问情况。
“皇上可有什么变化?”
董立回答:“回王爷,皇上还是老样子。”奏疏仍是由齐训批阅的,也不上朝。
谢峤未免失望。
上回他暗示的那么明显,不希望连清嫁给纨绔子弟,这表外甥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他现在这种表现跟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说难听点,若非他清楚戚星枢经历了什么,他都无法接受大燕有这样一位皇帝。
谢峤眉头紧锁。
董立知道他是真心为戚星枢好,忽地想起一件事:“王爷,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董立虽是太监却识大体,不然他也不会允许董立做这大内总管。
“皇上最近有一个小小的改变,晚上偶尔会看《剪灯夜话》,听砚田说可能是连姑娘那日与王爷入宫时,连姑娘将此书混在兵书中的。”
她还动了这个手脚吗?谢峤一愣,随即就笑了。
这《剪灯夜话》是文人雅士喜看的书,戚星枢绝不会碰,没想到他居然……
谢峤心情舒畅的走入殿内。
“小枢!”
听到舅父的声音,戚星枢抬起头,他正在看一张舆图——《九鼎图》。
“舅父来的正好,”他请谢峤过来坐,手指着西方一处小岛,“听闻岛上有海盗,时常坐船骚扰沿海百姓,当地官兵束手无策,。”
是有这么回事,谢峤道:“每回都是抢些粮食,抢完就走,损失不重,但那段海路却凶险,专门为此追击,得不偿失。”
“不如我带兵上岛,歼灭他们。”
谢峤:……
要送命也不是这么送的,谢峤忙阻止:“成州那里已经在想法子,小枢,你从京都过去路途遥远,真要打,派成州的总兵去便是。”
“可他们打下来了吗,不过渡个海,畏手畏脚。”
“我会督促他们。”谢峤转移他注意力,“小枢,我是看最近的天气适合狩猎,不如休沐日我们去城外凉山?你看如何?”
戚星枢有些兴趣:“好,到时我与舅父比试一番。”
“长江后浪推前浪,舅父可不是你对手了。”谢峤笑,“要比,你也跟那些年轻人比,指不定真能赢过你。”
戚星枢不屑:“舅父说得年轻人是指谁?”
“靖远侯府的周元昌,李将军的长子李瀚,还有……”谢峤想起了沐璟,“小枢,这崇山侯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听韩洛说,你不想把真相告知?这沐璟可是沐家唯一的血脉了。”
那个柔弱的少年……戚星枢道:“舅父不妨也把他请去凉山。”
指不定沐璟长风刀法练好了,又来行刺他呢,也好比划比划。
谢峤:……
“舅父,如果你把事情告诉他,可能沐家的这个血脉也会毁了。”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要不是他父亲死了,他满心后悔要报仇,那刀法根本就学不好。
谢峤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并不赞同,这表外甥的想法实在是太极端。
“到时再说吧。”谢峤告辞。
听说要带他们去狩猎,连清心里是不想的,已经是冬天了,好冷,为何要往外面跑啊。
见谢菡又蹦又跳的,谢修远也很期待,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谢峤看过来:“清儿,你不想去吗?为父可教你骑马,等到凉山打到猎物,烤肉给你吃。”
这满满的父爱哟,对上谢峤温和的目光,连清没能拒绝。
下午谢峤就教他们骑马。
因为之前谢修远已经跟父亲学武了,骑术也已经差不多掌握,便帮着父亲一起教两个妹妹。
姜悦娘有点担心,跟谢峤说:“就这么几日,她们能学会?”
“能,如果你想学,我也一样能教会你。”谢峤揽住她的腰,“要学吗?”
好像马上就要把她抱到马背上去了,姜悦娘忙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了,身子也不似她们软,恐怕是学不来的。”
嗯,身子不软?
谢峤在她耳边说:“我看你软的很,昨儿腿还能挂在我肩上……”
姜悦娘脸红了,忍不住掩上他的嘴:“王爷!”
真的,谢峤有时候太过豪放了。
谢峤笑,在她掌心亲了下。
她又抽回手。
这狗粮真心吃得撑了,连清一拉缰绳:“驾!”
马跑起来。
谢修远生怕她摔下,急忙追上去:“清儿,你小心点,你怎么就开始跑了?”
开车都学会了,这个小意思,连清说:“这马很听话。”
“听话也不能如此鲁莽,”谢修远与她并肩,随时照看,“你还得熟悉好它的习性,看清楚前面,如果有危险的时候记得控制它绕开。”
相处的越久越发现这个人的好处,连清笑笑:“我记得了,”又说,“你也去看看菡姐姐吧。”
谢修远回过头,发现谢菡还在没胆子上马。
“她不敢,我猜她学不会了。”妹妹的缺点就是容易放弃。
殊不知,谢菡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在小本子上默默记下一笔,“哥哥又在教她骑马,不管我。”
几日过后,连清已经能独立骑马,而谢菡还在骑不骑上面徘徊,谢峤决定让她坐马车去。
到休沐日,连清穿着身杏红色的骑射装,英气飒爽,而她就只能坐在车里。
谢菡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就不敢骑马呢,如果能骑的话,指不定父亲会喜欢自己,为什么她不行?谢菡趴在窗口,只看到那高头大马转过头扑出一鼻子气,她就吓得脸色发白。
连清嘴角一翘,拍拍马头。
她也就现在耍个帅,等出城了如果太冷,她才不要傻乎乎骑马呢,还是要坐车里陪母亲。
谢修远回头:“清儿,快走吧。”
马车也往前行去。
连清一拉马缰跟上。
休沐日,出城的人比平时多,这两个年轻人男的俊雅女的清丽十分突出,难免会引来周围的目光。连清刚刚要戴上帷帽时,一匹雪白的马停至附近,她眼角余光扫过,只见那马上之人是个跟谢修远差不多大的少年,穿一件窄袖天青色锦袍,眉眼俊秀,肤如白玉,心里忽然有种奇异之感。
为何如此眼熟?
连清心头闪过一个身影,不由盯着他看。
那少年觉察到了,侧过头,与连清的目光对个正着。
连清眼睛一亮,御马奔至他身边,低声问:“你可认识锦灯?”
少年衣饰华贵,面容与锦灯十分相像,她怀疑锦灯是他妹妹,也怪不得锦灯如此骄傲,应就是出身此等富贵之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连清:你是不是有位妹妹?
沐璟:没有。
连清:你骗人!
沐璟:……
第27章
沐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连清,他刺杀戚星枢失败之后一心练武, 两耳不闻窗外事, 要不是谢峤使人传话约之去凉山, 说有关他生父之死的秘密, 他亦不会出门。
沐璟定了定神:“我不知姑娘说得是谁。”
他已渐渐像成年男子, 喉结也长了出来, 声音很是沙哑,连清完全没想到这是同一人, 只道莫非锦灯的名字不叫锦灯?也是, 她假扮宫女如何会用真名。
“或许她不叫锦灯,是一位跟你很像的姑娘……你有妹妹吗?”
连清还是连清, 总能冒出些出乎意料的话。
“没有,”他板着脸, “你认错人了。”
家里那一对很不像的兄妹都是龙凤胎,他们如此相像那更是龙凤胎了,连清怀疑他是因为害怕暴露才不承认, 毕竟锦灯曾是要弑君的。她理解了,低声道:“公子, 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境况。”
沐璟挑眉,连清也会关心他吗?
“我就想知道她是否活着。”那日锦灯突然消失,她以为是想通了, 但实际上并不知, 但愿不是去刺杀戚星枢被弄死了。
“她活着吗?”连清问。
沐璟不语,忽然一拉马缰, 纵马跃了出去。
连清无语。
只是问一下啊,要不要这么高冷?这锦灯的哥哥怎么跟她一个德性?
谢修远此时过来,问道:“这是哪家的公子,你认识?”
“不认识,”连清摇头,“就是觉得眼熟。”
谢修远:……这是什么情况?
马车上,姜悦娘笑着问谢菡:“菡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鞋面?”
谢菡警觉:“母亲为何这般问。”
“我打算做两双鞋子,一双给你,一双给清儿。”
这是要拉拢她吗,谢菡才不上当:“不用母亲费心,我的绣花鞋够多了。”
“当真不要?”
“不要!”谢菡一口拒绝。
姜悦娘是聪明人当然晓得这孩子的排斥,平时相处总是愿意亲近些,不过她也不会强求,只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做好。
姜悦娘就不再问了。
半途,连清觉得风大从马背下来钻进车厢,一头扎在姜悦娘怀里:“冷死我了,娘,还是这里暖和。”
谢菡本来就有气,微是嘲讽的道:“所以学会骑马也没意思,姑娘家还是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呢。”
“对啊,”连清眨眨眼睛,“像姐姐这样多好,可省心了,父亲教了五日跟没教一样。”
谢菡噎住,气得直瞪眼睛。
“清儿,”姜悦娘见状道,“菡儿是胆子小,这跟教不教没关系。”自己女儿比起谢菡实在是厉害的多,姜悦娘的意思,是让连清不要跟她计较。
谢菡忙点头:“就是,我只是怕,并不是学不会!”
连清撇嘴,这小姑娘啊真是不够聪明,偏偏自己一点不知,算了,看在母亲的份上,饶过她。
马车行到凉山脚下,便见前方十分热闹,其中不少年轻公子,鲜衣怒马。
谢峤敲敲车窗:“悦娘,到了。”
姜悦娘便与两个姑娘下了车。
谢峤带他们往前走去。
除了沐璟一人比较特殊,其余人等都出自于跟随戚星枢一起打江山的家族,见到谢峤,纷纷过来问好。
靖远侯周立山笑道:“云崖,你好福气,有这么三个出色的儿女,可真让人羡慕。”他指一指谢修远与连清,“这就是你的龙凤胎孩子吧?”
他性子粗糙,都没弄清楚就说了。
谢峤一愣。
谢菡的脸刷的红了。
“不是,她才是,”连清解释,“我是他们的妹妹,姐姐看起来小,容易认错。”
周立山都没想到自己会犯错,挠挠头,龙凤胎不是应该很像吗,怎么会……
“哎呀,瞧瞧我这脑子,”他马上道歉,“王爷,别介怀。”
谢峤能说什么,实在是这两个孩子不像:“要说出色,还是你的儿子出色,等会狩猎必定收获颇丰。”
周立山哈哈大笑,用力拍着儿子周元昌的肩膀:“看,王爷在夸你,等会别让我们失望!”
周元昌抱拳:“儿子定会尽力。”说完瞥了连清一眼。
不止他看,别的公子们的眼睛也没闲着,实在是连清太过惹眼,虽说今日穿得是骑射装,可她面如桃花,头戴玉簪,仍是清丽娇美的过分。
旁边的谢菡差点没气晕,被认错就不说了,在连清的衬托下她就好像一片绿叶,那些人只看花,对绿叶视而不见,她心里更恼连清。
发现女儿很受注意,姜悦娘想到她的年纪,轻声叮嘱:“清儿,今日许多年轻公子,你可看一看。”
啊,这就要让她挑选相公了?
连清十六岁,在现代其实是相当于二十六七岁了,如果不把婚事定下来,再过上两年那必然是众人口中的剩女,连清眼睛一转,看看也不少块肉!
她扫视了一圈,然后发现沐璟的颜值竟然是里面最高的。
不过,他的身份到底是……
沐璟发现连清在看他,侧过身避开。
其实这样更容易引起连清的好奇,她忍不住就想去问问谢峤这个少年到底是谁,那么这样也能查出锦灯的真实身份了。
连清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这时却听见一阵马蹄声从后传来。
她并未注意,耳边却突然响起众人的叩拜声:“参见皇上。”
不是吧……
连清差点想躲起来,但这茫茫大地往何处躲啊?她迅速冷静。
不慌,有谢峤在,戚星枢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上回谢峤不是让他从树上下来,他就下来了吗?很明显,谢峤是唯一震慑戚星枢的所在。
连清转过身行礼。
舅父来狩猎居然也带着她,戚星枢目光停留在连清身上,把她的骑射服看了许久才淡淡道:“此处不是朝堂,不必拘束。”
还朝堂,连清吐槽,你去上过朝吗?
她站直。
戚星枢仍坐在马背上,手拉着缰绳,环视一周道:“多余的话不说了,今日谁猎得的活物比朕多,必有重赏。”目光最后定格在沐璟的身上,他还真来了,倒不知会否再来杀他。
众人欢呼。
沐璟面色阴沉,不发一言。
等会他必定要去向谢峤问个清楚,既是告知秘密,怎的变成狩猎了?
他并不想同戚星枢一起打猎,不过戚星枢的口气挺让人恼火的,让他想起那天在宫里受到的屈辱,他完全不是戚星枢的对手!
最近他勤加练习,也许骑射能赢了他。
不过他没有带弓……
正想着,有一个奴仆过来,把全套的弓箭递给他:“王爷让小的送来给侯爷。”
沐璟一愣。
谢峤到底想干什么?他伸手接住。
眼见就要开始,谢峤与连清道:“清儿,骑马跟着去看看,别错过好戏。”
连清问:“舅父,我想问你……”
“等会再说,”谢峤弯腰在姜悦娘耳边道,“我打两只兔子回来给你吃,等着。”
又来塞狗粮了。
连清只好打住。
年轻公子们跃跃欲试,只听一声令下,纷纷策马而行,愣是将草地都踏出了烟尘。
看到谢修远也要去,连清道:“哥哥,你小心被误伤。”
“没事,这些人都出身将门,身手矫捷,我正好跟着去学学。”
见连清关心哥哥,谢菡也不甘落后的跑上去:“哥哥,你早点回来,别骑太远了。”
谢修远答应。
场面甚是壮观,连清瞧一眼到底也被勾起了兴趣,便骑马跟了上去。
她的马是王府的良驹,只片刻功夫便跑到中间,那些公子一阵骚动,戚星枢回头一瞧,发现连清竟然也能骑马,那马速下意识就放慢了。
之前早有奴仆去山上把那些兔子,狍子,鹿都赶下来,此时被惊吓,四处逃窜。
戚星枢拉起弯弓,瞄准了前方一只鹿,手指一松,那箭就直飞出去,插在了鹿的脖颈。
众人一片叫好。
连清也看见了,心想戚星枢的武力值是真是高,这么远都能射到鹿,不过此人实在太容易犯病,她不敢多看,随即就骑马离他远远的。
戚星枢连接又射中了许多活物,禁军在后面跟着不停的捡。
只是等他洋洋得意侧过头,却早不见连清的影子了。
他纵马寻找。
在一片山坡上他看到连清的背影,她骑在马背上,停在一颗白杨树旁边不知在看什么。
因为风大,他的马蹄声被淹没,连清完全不知戚星枢在后面。
顺着她的目光,戚星枢发现了不远处的沐璟,他刚刚射中一头狍子,正蹲下身把箭拔下。
少年风姿俊爽,如景如画。
戚星枢心头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危机感。
连清居然在偷看男人。
别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戚星枢:他有朕好看吗?
连清:没有,但他没病。
戚星枢:……
第28章
其实连清是注意到沐璟的骑射功夫很好,她就想锦灯是不是跟他一样, 他们是向同一位师父学习的?她出于好奇, 一路尾随。
正看得专注的时候, 她耳边忽然传来清冽的声音:“你认识他?”
连清吓一跳。
好死不死的又遇到戚星枢, 她不是专门骑远了吗?
“表哥, ”连清转过头, 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我不认识他。”
沐璟那时确实是以假乱真, 要不是他一早得知根本看不出来, 而现在的沐璟虽则容貌上有七八分相似,身上却再无女子气息。
连清应该是不知情
但戚星枢的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燥郁, 挑眉问:“不认识,你为何盯着他?”
关你屁事啊?连清心想, 他什么时候还要管她看什么人了!
可是她也不敢这么骂,连清指指山坡:“这里风景独好,我在观景。”
大冬天的光秃秃有什么景?戚星枢觉得连清把他当傻子, 差点就想把她从马上提溜到自己的马背上,不过想到舅父就在附近, 到底是没有动手。
舅父定然会不高兴。
戚星枢一扬下巴:“走。”
连清:???
凭什么,她还没弄清楚这公子是谁呢。
“走不走?”他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连清马上就怂了,调转马头, 但不忘提一下谢峤:“表哥是要带我去找父亲吗?父亲说要打两只兔子, 等会给我们做烤肉吃。”
“只是吃兔子吗,想不想吃鹿肉?”他问。
连清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
“朕这里有鹿,刚才打到三只。”
他眉梢微扬,语气里有种似乎在向她炫耀的得意。
这种时候当然要夸了,连清露出夸张的表情:“表哥真厉害,今日应该是表哥打得猎物最多吧!”
“原本是,但朕不想打了,”戚星枢骑了会儿忽然停下,“就在此地烤肉吧,”唤砚田,“把舅父请来,还有舅母等人。”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连清翻身下马,心里很不情愿。
她都难以想象跟戚星枢吃饭会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吃着吃着就犯病了?
印象里唯一一次,他过来扶玉殿用膳,莫名其妙的把桌上的饭菜都喂了她一遍,弄得那些宫女以为自己很受宠,连清心想,今天他应该不会这样吧?
却说谢峤此刻正在跟沐璟说话。
沐璟把弓箭丢给谢峤:“王爷不妨把话说开,今日你到底是何目的?”
戚星枢中途不狩猎了,他更加没有兴味,跟别人有什么好比的。
对面的少年身子仍有些单薄,却已隐隐有几分沐峰的神采,谢峤不再隐瞒:“本王请你来是有一事告知,令尊其实并不是为皇上所杀,当初令尊驻守旻州,皇上领兵攻至,除开令尊外,所有官员都倾向开城投降,他们劝令尊不成,一同设计……”
还没听完,沐璟已然大怒:“谢峤,我原以为你真有秘密可说,竟是此等胡言乱语!那些官员与我父亲共同守卫旻州,岂会背叛?”
谢峤面色平静:“当初的形势对我军有利,旻州根本守不住,只有你父亲愿意牺牲性命守城,别的官员可没有这份心。”
沐璟不信。
当初逃回来的官员有些甚至与父亲共事多年,他们不会骗自己。
而他为了向戚星枢复仇,日夜苦练长风刀法,就是为哪日把戚星枢杀死。只可惜戚星枢的武功高绝,他心知硬碰硬不敌,方才与雷胜甫联手。
现在谢峤说他错了?
“你别想迷惑我……”
“崇山侯,如果皇上真的杀了令尊,为何不干脆的杀了你?在宫里放过你,今日也不曾动你,你觉得你这条命有什么值得他留着的?还不是看在令尊的面子,当年令尊尚在京都时,曾指点过他的武功。”
沐璟一怔。
“你还小,不会记得此事。”谢峤淡淡道,“我要说的已经说了,你不相信本王不强求,但如果你愿意去找出真相,我可以把那几位官员现在的下落告知你。”顿一顿,“你想明白了,来王府见我。”
他转身离开。
沐璟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
事情真的会像谢峤说得那样吗……那这些年,他岂不是恨错了人?
……
鹿肉很快就被处理干净,砚田也请了谢峤一家子过来。
见到连清,谢峤并不意外,因为只要她在,戚星枢总会注意到的。
“清儿,你在跟小枢烤肉?”谢峤笑,坐在她身边,“小枢没有吓唬你吧?”
作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戚星枢听到这句,手顿了顿,舅父似乎真的很怕他对连清做什么……他怎么对连清这么好?不过一个继女罢了,当亲生女儿似的。
戚星枢眉头微拧。
看到谢峤,连清马上松了口气:“没有,表哥说要烤鹿肉给爹爹吃呢。”
犯病是没犯病,但她一直挺担心的,幸好谢峤很快就出现了。
谢菡怕戚星枢,没敢太近,拉着谢修远坐在对面,姜悦娘却不一样,走过来道:“王爷,难得皇上在,不如晚上请皇上一起用晚膳吧?”
连清:???
谢峤笑了,心里清楚姜悦娘是可怜这孩子。
“小枢,那你等会不要回宫里。”
戚星枢诧异的看一眼姜悦娘,答应:“好。”
连清一阵头疼。
母亲为何会请这个神经病回家呢?是不是看他长得好,以为他是个好人?不对……连清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母亲入宫,曾问起皇上对她如何,她回答,挺好的。
连清想抽自己的脸。
哪里好了,可惜,她那天为了让母亲放心不得不骗她!
好想死。
连清拿起手边一根树枝,狠狠戳了戳燃烧着的火堆,火星四溅。
有一颗突然飞过来,往她身上窜。
她一吓正要站起,却见一只手伸过来,把那火星给驱散了。
她侧过头,看到戚星枢的黑眸沉沉看着她:“拿这个出什么气?”
连清:……
“我没出气。”她垂眸,他怎么发现她不高兴的?
不愿意他过去,他当然知道。
连清本能的是在避着他的,戚星枢脸色阴沉。
谢峤这时问谢菡:“菡儿,今日在场那么多公子,可有合意的?”
没有一个是喜欢自己的,谢菡早就气饱了,父亲带连清来狩猎,她又漂亮又会骑马,早就出尽风头,还有谁能看得到她?
“我看这些公子都不怎么样。”谢菡心想,他们看不上自己,她也看不上他们!
眼光挺高啊,连清瞥一眼。
谢菡接过奴仆弄好的兔肉,给妻子烤起来:“都是将门虎子,你都瞧不上眼?莫非是喜欢文人雅士?”
谢菡心想念过书的自是不同,就像哥哥一样,斯文俊雅,他们也许不看重容貌:“爹爹,念书才是正道,博通内外图典,更令人敬服。”
“为父以后当为你留意。”谢峤记在心里,转头看连清,但却没有问她,只笑着说,“菡儿是姐姐,为父先予菡儿定好亲事,之后便是轮到你了。”
她可不急,连清笑:“爹爹一定要多多费心呢,给姐姐挑个如意郎君!”
谢峤刚才这番话其实是想再一次提醒戚星枢,连清的年纪不等人,等谢菡嫁了,连清也要出嫁,他得抓紧时间。
戚星枢那里并无反应,倒是连清忽然低声问:“爹爹,今日有位穿着天青色锦袍的公子,他是谁?我看他骑射功夫不错。”
谢峤讶然。
在今日这些公子中,毫无疑问戚星枢的骑射功夫是一流的,长得又英俊,别的公子根本无法比肩,他觉得连清应该会发现这些优点,只要他那表外甥解开心结改了那些毛病,连清总会喜欢上他。
可连清却偏偏注意到了别人,谢峤感觉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皱起眉头:“今日有多位穿天青色锦袍的公子吧?”
连清说:“他长得最为俊秀。”
声音小,但戚星枢还是听见了,山坡上的那一幕跳入脑海,沐璟穿得就是天青色的锦袍……他感觉心里那种暴躁又如海水般的涌来。
谢峤却没猜到是谁,在他看来俊秀的公子挺多的:“我不知是谁,不如下回你再见到,指给为父瞧,为父再告诉你。”
连清奇怪,难道谢峤真的不知道吗,男人跟女人的眼神就差那么多?除开戚星枢跟谢修远,那位公子的颜值真的很高啊,他们都没发现?
就在连清疑惑之时,旁边伸来一串烤好的鹿肉。
香气扑鼻,但送鹿肉的那个人脸色非常臭,连清觉得他的眼里简直夹了冰一样,要把她冻死。
怎么回事?
连清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戚星枢了,心想,这么凶为什么还送她鹿肉?
他是不是在里面下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戚星枢:对,下毒了,快吃。
连清:T_T。
第29章
她不敢接这鹿肉, 虽然看起来烤得挺可口。
“表哥,你亲手烤的, 我怎么敢享用, 表哥自己吃吧。”
戚星枢道:“就是给你烤的。”
骗谁啊?
谢峤给母亲烤肉她相信, 人家那是恩爱,可暴君凭什么给她烤肉?连清往后缩:“表哥真的不用客气的, ”她喊谢峤, 请求救援,“爹爹,表哥要给我吃烤肉。”
爸爸救命!
谢峤却极为欣慰。
这孩子果然有救, 还知道主动送吃的, 他当然要推波助澜:“小枢难得这样,你快吃了吧。”
真的假的?
连清惊呆, 谢峤不觉得有毒吗?
一而再的被拒绝,戚星枢快要控制不住怒气。
他以为自己这般示好,而不是像平时那样捉弄连清,她会感激,结果她的反应跟遇到鬼一样。
怎么, 他就不能做这些吗?戚星枢把鹿肉递得更近一些:“是不是要朕喂你?”
这样更吓人,连清急忙接住。
“吃吧, ”戚星枢看着她,“等会还有。”
连清不肯吃,他就非得要给她烤。
连清:……
旁边的砚田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前宫里那么多姑娘, 皇上却唯独很关心连清的一举一动,对别人视若无睹,今日谜底算是揭开,皇上确实是看上这连姑娘了。
这不都亲自烤肉了?
砚田又递上插好的鹿肉。
连清满心不解,但谢峤让她吃,应该是没毒的。她咬了一小口,咀嚼着吞下肚。
没有毒发!
挺好吃的,嫩而多汁,连清瞄一眼戚星枢,他现在全无皇帝的架子,坐在木墩上,手持鹿肉目光专注。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突然良心发现?
等连清吃完,他又送上来。
连着三四串下肚,连清的胆子也大了,试探的道:“表哥,我想吃脆点的,稍微烤久些。”
对面谢菡听见,眼睛都瞪圆了。
戚星枢会给连清烤肉她就已经很是惊讶,结果连清还敢提要求,她怎么做到的?那个人可是皇帝,虽然父亲是他表舅父,可也不能掩盖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砚田也是心里一跳,下意识屏住气。
这天下大概只有连清会这样,戚星枢奇异的没有动怒,淡淡道:“好,”又问,“刚才的好吃吗?”
哇,真的是良心发现吗?
他居然愿意听从差遣,连清心想,他是不是也觉得以前对她太过分了,好几次差点把她吓破胆?
连清得到了一点补偿,心里还是舒服的:“很好吃,多谢表哥。”
她嘴角翘起,眼眸弯弯,第一次笑得这么真心实意。
戚星枢心想,原来这样做,连清还是会愿意亲近他的,可见她很容易哄,但是,下一步他该做什么?
打仗时百战百胜,算无遗策的年轻皇帝突然一阵迷茫。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谢峤却是心花怒放,时不时的笑,叫姜悦娘觉得好生奇怪。
“王爷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谢峤面色收敛,现在只是开始,就凭连清的古灵精怪,表外甥要得到她芳心怕不容易,但这也能更好的促进他恢复正常。
“我是看小枢跟清儿相处和睦,心里欢喜。”他喂姜悦娘吃了块兔肉。
姜悦娘自然也瞧见了:“在宫里时,我就听清儿说,皇上待她不错……”当时她以为戚星枢已经宠幸过女儿,后来放出宫才晓得并没有。
而谢峤是知道原委的,并不曾揭穿连清之前撒的谎:“他二人缘分奇特,如今成为表妹,比旁人还要亲一些。”
是吗,姜悦娘目光投过去,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
会不会戚星枢对女儿……
在宫里就对女儿好,因为谢峤之故放她归家,而今还亲手烤肉给她吃。
难道说……
他可是皇帝,女儿如果嫁给他那便是皇后了,连清可愿意?姜悦娘的心思也变得有点复杂了。
因为中途戚星枢不再狩猎,靖远侯府的周元昌打的猎物最多,得了重赏。
回去时,周元昌追上来,与谢峤道:“王爷,父亲让我送些鹿,还有野鸡来,还望王爷笑纳。”他身后的奴仆驾着车,车上摆着好些猎物。
靖远侯周立山是一员猛将,当年与他们挥军北上时,凭借一把板斧杀敌无数,谢峤笑道:“皇上也打了好几只鹿,都抬去我家了,哪里吃得完。你不如腌起来,等到明年享用更加美味。”
周元昌心头一凉,他朝马车看了眼,怏怏然道:“只能如此了。”随即便打马而去。
连清实在是招人喜欢,谢峤真替外甥担心,如果哪一日连清再遇到那个俊秀的公子,他也只好告诉连清是谁。
到时候,不知会如何。
在前面的戚星枢也察觉了,心想难怪舅父那日会说起连清定亲,果然她一露面,便吸引了许多男子。
他心里又是一阵起伏。
这种起伏,不像是在宫里太过平静,他觉得难以忍受,而是一种颇为复杂的无法掌控之感。
戚星枢一甩马鞭,往前疾驰。
只有冰冷的风打在脸上,才能让他舒服些。
谢府。
孟玉梅正跟老夫人闲谈:“王爷也有闲情逸致去打猎呢,不知与皇上收获多少。”
“定然是颇为丰盛,所以我才请你来,尝尝野味。”孟玉梅表现的很知趣,许久不曾出现,老夫人反倒是过意不去,觉得应该请她过来看看两个孩子,热闹热闹。
“我是怕叨扰了,”孟玉梅一笑,“王爷才娶新妇,不知……”
老夫人手一摆:“无事,悦娘这个人性子很好,不会介意。”
那姜悦娘真有手段,已经把老夫人完全给拉拢,孟玉梅笑:“这还用老夫人你说吗,我也很喜欢姜姐姐,就是怕别人知道说闲话,我一个已经和离的还往这边跑……”
“怎么会,”老夫人忙道,“你可是菡儿跟修远的娘,谁敢说什么,我要是听见,谁说掌谁的嘴。”
他们婆媳往前也并无矛盾,直到出了那桩事才有裂痕,但现在好日子来了,老夫人并不记仇。
“等会带些野味回去。”她拍拍孟玉梅的手。
就在这时谢峤等人归来了。
人还没到,下人们把猎物都搬到了院中。
老夫人跟孟玉梅站在屋檐下面看,只见有两只鹿,十来只野鸡,七八只兔子,堆成一堆。
“看看,我就说有很多。”儿子的骑射功夫也是很好的。
“皇上也来了。”下人禀告。
“哦,还有小枢打的。”老夫人笑得更欢。
听到戚星枢,孟玉梅面色有些变化,谢峤至少还会收敛,戚星枢却不一样,她心里对他很是忌惮。
听说母亲来了,谢菡第一个跑过来,扑到她怀中:“娘,我可想你了!”
“说得什么傻话,为娘住那么近又不是看不到。”
谢菡撇嘴:“总归是住在……”
孟玉梅怕老夫人听见,打断她:“菡儿,今日跟着王爷去打猎,可高兴?”
谢菡顿时就挂起了脸。
她都气死了,这连清实在是她命里的克星,只要她在,自己就不会碰到好事。
孟玉梅眉头一拧,暗想莫非受了谁的欺负?
戚星枢与谢峤几人随后就到了,谢峤见过母亲之后就吩咐下人:“抬一只鹿,四只兔子,四只野鸡送去姜家。”
没想到他回来就做了这件事,姜悦娘讶然。
注意到妻子的表情,谢峤笑道:“总要给岳父岳母尝尝吧?其实今日是晚了,不然请过来一起吃饭。”
他这么惦记家人,姜悦娘心头一暖:“多谢王爷。”
“你怎么什么都要谢?”谢峤握住她的手,“这都是应该的,我是你相公。”
如此温柔的目光记忆里从不曾见过,孟玉梅一时看呆了,她总以为谢峤另娶是因为与她和离太久,但现在看来,他真的是很喜欢姜悦娘,那种喜欢呼之欲出,比往前对她浓上几倍。
孟玉梅心头被刺了下。
当年嫁给谢峤,她自觉谢峤也是中意她的,那两年好歹也是举案齐眉……是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孟玉梅忽然明白了,她咬住唇,两只手不由自主紧紧攥在一起。
因为狩猎外袍弄脏了,谢峤带着戚星枢去换袍服,孟玉梅主动同姜悦娘打招呼:“姐姐,外面可冷?这种天气去狩猎,女子怕是吃不消呢。”
姜悦娘笑道:“还好,我一直坐在马车上。”
敌人出现,连清戒备,竖起耳朵。
孟玉梅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没有学骑马吗?我当初跟王爷学一个月都未成,他笑我笨手笨脚的,怕我摔了便罢了。姐姐看起来比我聪明,我以为王爷会教你呢。”
听听,这是什么话?
连清心想,这孟玉梅果然不是好东西,难怪把谢菡教得如此心胸狭窄!不过,谢修远却又很出色……算了,管他呢,反正不能让母亲受委屈,母亲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眼见谢峤换了衣服鞋子出来,连清拉着姜悦娘的衣角笑:“娘你看,爹爹又穿你做得鞋了,我就说嘛,根本不舍得脱下来!要不是去狩猎,骑马都恨不得穿着。”
姜悦娘哭笑不得:“浑说!”
“哪有,我才没浑说,娘快给爹爹多做几双。”
姜悦娘还没答,连清连珠炮似的道:“哎呀,爹爹怕娘伤到手,不舍得让娘多做女红呢。”
姜悦娘:……这孩子又不饶人了。
旁边的孟玉梅听得七窍生烟,恨不得转身就走。
她抬起眼,看向连清。
连清眸中的光好似寒星一般照过来,让她无所遁形。
这姜悦娘的女儿怎地如此厉害?孟玉梅心想,要是菡儿也有这般伶俐,根本就不用她担心了!
第30章
孟玉梅按捺住心头的恼火, 笑一笑揭过去。
她不敢正面跟连清冲撞,现在谢峤在, 他肯定会帮那对母女, 这于自己全无好处。
老夫人之前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饭菜, 眼见天色不早,就让厨房添只野鸡, 别的怕来不及弄。
“给玉梅也带两只回去吧?”老夫人问谢峤。
谢峤淡淡道:“母亲做主就行。”
才两只吗, 谢菡心想,给姜家那么多,母亲就两只鸡?她不满:“爹爹, 娘一个人住, 平日里的膳食远不如我们王府精巧,不如给母亲四只鸡, 四只……”
孟玉梅着急:“菡儿,哪里需要这么多!”
这孩子怎么就忘了她的叮嘱,在王府她只需要讨好谢峤,得到他的疼爱,不要让连清给夺走。
谢菡住了口。
两只鸡是老夫人说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孟玉梅道:“菡儿不懂事,老夫人请原谅她。”
“她也是疼你, ”老夫人笑笑,吩咐下人,“先摆饭吧,把酒热上, 天气冷,小峤,小枢,修远你们都喝点。”
那三人单独坐了一桌。
连清烤肉吃得不少,其实也不饿,桌上就专门盯着孟玉梅跟谢菡,然而谢菡之前被母亲打断两次不敢再冒然开口,孟玉梅更是谨慎,只与老夫人谈笑,偶尔跟姜悦娘说话,也没有暗含影刺了。
用完饭,孟玉梅就告辞而去。
谢菡有话说,特别送她到门口,孟玉梅问:“菡儿,今儿去狩猎到底发生何事?”
满腹委屈的谢菡道:“那个连清会骑马,跑出去招蜂惹蝶,那些公子们只顾着看她……他们都骑马跑出去很远,后来爹爹还问我,可有合意的,我哪里看得清楚!”
“那你为何不学会骑马?”
“我不敢,”谢菡拉住母亲的衣袖,“我怕摔下来!”
为何一样都比不过连清呢?
孟玉梅有点失望,但那始终是她养大的女儿,她柔声安慰:“菡儿,那连清只是继女,不比你是亲生女儿,那些公子如若提亲必然会想清楚。”谁也不是傻子,就算连清长得好,身世是不及的。
谢菡被此话激励,恍然大悟:“对啊,她只是继女,她算哪根葱!”她心情大好,“她是姓连的,连家的人,是个拖油瓶。”
孟玉梅笑一笑:“对。”
她轻抚谢菡的发顶,沉默了会儿。
谢菡又想到件事,突然叫道:“娘,但她的胆子真的很大,竟然敢支使皇上,皇上今儿给她烤肉,她还指指点点的。”
孟玉梅惊讶:“是吗?”
“嗯,”谢菡点头,“我亲眼所见。”
戚星枢这样的性子竟会给连清烤肉?孟玉梅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应该不至于吧?
她心头忽地一沉。
“菡儿,你才是皇上的表妹,你应该多亲近亲近他才是。”孟玉梅思忖片刻,叮嘱女儿,“别总让连清抢先。”
她不敢啊。
那戚星枢如果主动说话,她兴许还能应答几句,但让她去搭讪,实在没有这个胆子,谢菡低下头不语。
孟玉梅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做好女儿的本分……你不是会女红吗,给王爷做几双鞋子。”
“好。”谢菡答应。
却说连清与长辈道别后,便回去自己住的院子。
冬日百花凋零,唯独腊梅独自开放,在月光下仿佛是黄金雕刻的小花,精致异常。
连清行到树下时,听到戚星枢的声音:“你住在何处?”
她现在没那么怕他了,指指前面:“就在那里,院门外有两棵海棠,看起来好些年头了。”
离母亲住的地方不远……自从母亲去世后,她的院子一直空着,空了好多年,就算现在住进那么多人,老夫人也不曾让谁搬进去,戚星枢心想,那也是老夫人的痛处。
看他突然出神了,连清心头咯噔一声,该不会又要犯病?
“表哥你在想什么?”她警惕的看着他。
戚星枢对上她的目光,读出了戒备,挑唇道:“怕朕又拉你上树?”
对啊,连清老实道:“嗯,怕极了,我又不会武功,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会摔吗,你不是很擅长抱着我?”
连清:……
要不是危及性命,她会抱吗?
可被戚星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的脸忍不住有点热,回想那个场面,真的是够亲热的。还好,不是在大庭广众,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她哪里还有清白?
“表哥,你有什么事吗?”连清想撤了,“很晚了,表哥也回宫歇息吧。”
夜里,她的皮肤显得尤为的白净,戚星枢看着她,忍不住又想起她睡在怀里的情形。
如果她还在宫里的话……
戚星枢此刻特别后悔,他目光闪烁了下:“嗯,你走吧。”
连清行一礼告退。
但行了一段距离后,她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一转头,果然他还站在原处。
颀长的身影披着月光,忽然让她产生一种异样之感,这暴君看起来有点可怜那,她都走了,他还看着?怎么地,良心发现的这么深刻啊?连清冲他摆摆手:“表哥,夜深露重,别着凉,不必目送。”
戚星枢:……
真想把她逮过来!
眼见连清走远,戚星枢也转身回宫。
到太极殿后,他吩咐砚田:“你安插几个人去舅父的府邸。”
砚田吓一跳。
“皇上,这……”恐怕不好吧,这是敬王的王府啊,他哪里敢得罪敬王。
“让你做就做,只要盯着连清便可,”戚星枢挑眉,“办不了,不要回宫。”
砚田感觉脑袋被雷劈了下。
虽然觉得自己会再次倒霉,可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啊?他跪下来:“皇上,不如皇上就这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实在不敢安插人去敬王府,被敬王知晓,奴婢反正也是个死。”
戚星枢眯了眯眼。
砚田坚决求死。
半响,他道:“如果舅父发现,朕会保住你的命。”
就是要这个免死金牌,砚田急忙叩谢大恩。
得了女婿送的野味,姜家一家极为高兴,马上也送了回礼,正好也是要过春节,老夫人便收下了。
同时间,这邀请的帖子也是不断。
老夫人发现,比谢峤刚刚封王时还要来得多。
“你瞧瞧,又是梁王府,又是魏国公府,还有平江伯府,吏部尚书府邸……”老夫人告知谢峤,“我觉得多半是想与我们谢府结亲,这几家都是有儿子的。”
谢峤回答:“那些武将便回了吧,书香门第可以看看,我听菡儿说喜欢读书人。”
“是吗?”老夫人点点头,“不过也不知这些人是要求娶谁。”
“还能有谁,多半是菡儿。”谢峤心知肚明,这几家都是颇为势利的,定是看中谢菡的身世,如果是换做别家,可能是单纯喜欢连清,“清儿那里我会留意,但有些人家,还得母亲你来甄选。”
老夫人把帖子放下:“我老了,这个家你还想我当着呢?悦娘这样能干,不能浪费。”
谢峤笑:“你真愿意放权?”
“我早盼着这一日了,”老夫人乐得享清闲,“她以前能管那么多店铺,管我们一个王府还不容易?”
晚上,谢峤搂着姜悦娘入睡时,想到老夫人的话忍不住笑。
她倒是困极了,半睡半醒,呢喃道:“王爷笑什么?”
“笑母亲呢,说我娶了你,该让你来当家。”
姜悦娘就有点清醒了:“我才嫁入王府几个月,能当什么家,都还不熟悉呢。”
“就算不熟,但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能管好。”谢峤手臂搂紧了些,“你不是从小就会打算盘吗,想必能把王府的账算得清清楚楚的,一分不差。”
他的语气里透着十分的欣赏。
不知为何,姜悦娘忽然就想到连诚明,他就很不喜欢自己打算盘的样子。
“王爷……”
谢峤道:“叫相公。”
“相公,”姜悦娘轻声问,“你一点都不介意我是个商女吗?”
“介意的话我还娶你作甚?”谢峤心想,他既然喜欢她,就会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成过亲,生过孩子,这很正常。
听出他的意思,姜悦娘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欣慰,又像是很踏实。
她把头搁在他胳膊上:“如果母亲真的累了,我可以替母亲分担一些。”
“好,明日我与母亲说,到时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问管事。”谢峤笑,侧头在她唇上亲了下,“睡吧。”
折腾了那么久,妻子肯定很累。
她闭上眼睛,果然很快就入睡了。
砚田办此事很熟练,安插了两个丫环,两个小厮,他们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听说有好几家去提亲,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冲着大姑娘的,但二姑娘的也不少……”
戚星枢安静听完,询问:“到底有哪些人家?”
砚田都打听清楚了:“给大姑娘提亲的非富即贵,给二姑娘提亲的,虽未必是公卿之家,但那些公子都很出色,年纪轻轻都已为官上任了,外面也都在传二姑娘是个才女,不止精通琴棋书画,还会骑马射箭。”
她会这些吗?
连清在宫里只会吃喝玩乐!
戚星枢脸色难看:“你可见过她弹琴画画?”
“不曾……但连姑娘入宫之前,便在京都素有才名,这才会被选做秀女。”
戚星枢:……
砚田晓得戚星枢的心思了,心里也着急,如果他现在能娶到连清多好,再也不用折腾他了!
砚田添油加醋:“照此下去,也许连姑娘会很快出嫁,毕竟那些公子们都很出众,敬王与老夫人应该不会拒绝。”
是了,舅父说连清不能嫁给纨绔子弟,想必是很看重才能的。
戚星枢道:“下去。”
砚田偷瞄一眼,赶紧退下。
然后屋里再无动静了,根本不知主子在做什么,砚田跟董立面面相觑,感觉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结果深夜,戚星枢把他们召去,吩咐明日举行早朝。
两个人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京都所有的官宦家族,在一夜间都得了消息,从年初攻入京都,登基为帝,而后整整一年不理政事的天子,竟然要主持早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