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从那日之后,她一直避免跟叶飞青单独相处,没说过什么话,谁想到他竟然会寻到家里来。
孟溪忙道:“师兄,我前不久才买了米……”
“你别想着拒绝,这米我给师父师兄都送了,”叶飞青挑挑眉头,“不请我进去?”
孟溪只好让开。
叶飞青把米递给孟深:“孟公子,许久不见,今日打搅了。”
他印象里的叶飞青一直都是个热心肠的人,倘若没有他先喜欢孟溪的事儿,必然会促成这段姻缘。孟深没有拒绝,笑着道:“难为叶公子亲自送来,想必是很珍贵的米,阿溪,你快去给叶公子倒杯茶……送到我屋里。”
他请叶飞青去他那边坐。
孟溪去厨房倒水,一边琢磨着怎么面对叶飞青。
其实她还真的没有想好。
叶飞青不像林时远,她可以完全不加考虑的拒绝,其实仔细想得话,这个人挺合适她。除非她这辈子真的不想成亲了,如果要成亲,将来总归得找个可托付的人。
而叶飞青并不让她觉得讨厌,她只是有点突然……
东厢房里,叶飞青与孟深对面而坐。
“还没有恭喜孟公子喜得状元呢,”叶飞青首先先恭喜他,随后便关切的问,“可适应翰林院,听闻姜大人对下属颇为严苛,有些书稿一审再审……”
“叶公子这般熟悉,应是出身于官宦家族吧?”
叶飞青既然已经想挑明了,便不再隐瞒:“家父确实是官员,在都督府任事。”
“令尊可是叶少保?”孟深问。
叶飞青微微一怔:“你竟知晓?”
“朝中姓叶的不多,且我早前便在妹妹口中得知你家住在荷花巷,试问还有哪个叶家?”孟深盯着叶飞青,“但我也听说,叶少保的儿子是名将军。”
“是,我往前打过仗……”叶飞青顿一顿,“我似乎与你提到过,有一日醒来突然便对厨艺生出兴趣,你可记得?”
他当然记得,他只是不明白在叶飞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公子这件事没有弄清楚的话,恐怕做什么都不合适吧?”他把自己的梦想都丢弃了,如今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孟溪,这不荒谬吗?哪怕他们在这方面不是敌对的关系,孟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叶飞青。
叶飞青愣了下,然后皱起了眉头。
孟溪此时端了茶来。
“家里没有什么好茶叶,还请师兄将就下。”
“我何时这么讲究了?只要是你泡的就行。”叶飞青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自小学武,他身上当然有果断的一面,孟深感觉到了叶飞青似乎是志在必得。不过孟溪应该对他无意,不然怎么会愿意离开盐镇呢?他们可是分开许久了。
孟深没说话。
孟溪低声问:“师兄没有别的事情吧?”
“没有,不过与孟公子相谈甚欢。”
“那我就不打搅了。”孟溪正好寻了个借口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叶飞青端起茶喝一口道:“孟公子,我对令妹是真心的。”
孟深微怒,不想谈这件事,转而问道:“叶公子是打算一直做厨子吗?叶家世代为将,而叶公子竟沉醉厨艺,不觉得荒废了一生?”
“不会,人生有很多选择。”
“但有些人的人生只有一个选择,因为他注定是为打仗而生的!不如此,便如折翼的鸟,如断腿的兽,纵使活着也是苟活。”
叶飞青的指尖一颤,险些使得茶盅掉落。
这样类似的话,他曾说过,他是对一个孩子说的。
可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叶飞青定定的看着他。
烛光在二人之间闪烁,他忽然间感觉到一阵晕眩,有种强烈的痛楚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他曾经那么执着,那么不顾一切的想要做的事情,为何就放弃了呢?为何?
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低语。
“飞青……你答应我,你不要死……”
“你要好好活着。”
“忘了我……”
他喉头一甜,猛然间站起。
孟深诧异得看向他。
“我有事,先告辞了。”他勉强稳住,疾步离开。
走到巷子里,他靠在墙上闭起眼睛仔细听,可刚才那个声音突然又听不到了。
孟深不知道叶飞青怎么了,但他决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他去厨房找孟溪。
孟溪正在烧水,看到他询问:“师兄走了吗?”
“他说有事,着急出去了。”孟深走过去帮她烧火,顺便试探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孟溪一愣,随即低头:“哥哥,你不用管他说了什么。”
难道孟溪也发觉了?孟深眉头微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说……”
“不用。”孟溪心想,这种事还是她自己解决为好。
不用?
她不想拒绝吗?
他莫非猜错了,孟溪还真对叶飞青有意不成?孟深心头大乱,手去拿柴火的时候也没看清,瞬间就被上面尖利的木刺给扎到,他急忙缩手,却见血已经滴落下来。
孟溪发现他的动作忙问:“怎么了?”
他低头细看。
食指上面赫然有处伤口,正泊泊流血。
孟溪吓一跳:“你怎么受伤了?”她赶紧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盖在他手指上,“你每日都要写字的,这下怎么办!明儿还能去衙门吗?疼不疼?”
看着她担心的神色,孟深心想,他能不疼吗,他的心特别疼,他不知道孟溪何时能像他一样,深深的喜欢上自己。
“我现在浑身都疼。”
孟溪听了极为着急,暗道莫非他伤口里沾了什么东西,拉着他飞快的往外面跑。走到井边时,蹲下来舀水给他洗伤口:“你忍着点儿,洗干净就好了。”
孟深起初很是难受,但见她这般,倒是忍不住又笑了。
她没发觉,直到洗好,用帕子擦干净他的手,才猛然察觉这种亲密的肌肤相触。
她的脸马上红了,急忙缩回手。
刚才摸了他好一会,这下知道不妥了?孟深嘴角翘起:“你好人该做到底。”
孟溪道:“这块帕子湿了,我去拿一块干净的来。”
“我身上有,”他抽出来一条,“给我包扎好。”
他一只手确实不方便,孟溪想一想接过来,将帕子对折扎在他手指上。
“阿溪,”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义兄在耳边问,“刚才我受伤了,你是不是很担心?”
离得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到脸庞,孟溪的耳朵忍不住一热,都不知怎么回答。
她确实是很担心,以至于都忘了分寸了。
“幸好伤不重,要是伤重了,你怎么办?”孟深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比如我哪日被刺了一剑。”
“你怎么可能会被刺?”
“这也难说……比如去别国谈判,我上峰姜大人就曾去过梨国,当时梨国想要毁约,可是差点将他杀了。”
孟溪皱眉:“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如果呢?”他想知道,孟溪心里到底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可孟溪却拒绝去想:“很晚了哥哥,你快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去衙门。”她转过身走去厨房:“我给你打水。”
孟深微微一叹。
第二日,袁醒兰来他们家做客。
小姑娘带了很多东西来,有糕点有果子有茶叶,还有两匹锦缎。
孟溪呆了呆:“袁姑娘,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收?”
“没事,只有这两匹锦缎稍许值点钱,但我觉得很配你,你就合适穿这种颜色。”袁醒兰很热情的拉住她的手,“你收着吧,我往后还得来你这儿吃饭呢,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来。”
孟溪只好道:“你下回别这般客气,不然就算天天来我也不能收。”
“好,我听你的。”袁醒兰好奇的在他们院子里逛,然后就发现在屋檐下竟然有好几坛子的酱,她惊讶的道,“都是你做得啊?”
“对。”
她打开其中一个盖子,低头闻了闻,喜道:“真香,不亏是梁达师傅的徒弟。”
“我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是学了些皮毛。”孟溪谦虚。
她一向刻苦,空余的时间基本都用在钻研厨艺上。
袁醒兰过去看她准备午饭。
小姑娘长得清瘦,可一双手却很有力道,切什么都准而快,却又不失优美,把袁醒兰看得如痴如醉。
“我竟不知烧菜这般有意思。”袁醒兰又凑近了看她做荷瓣豆腐。
这豆腐是孟溪磨了豆腐浆,自己点成的豆腐,看起来好像雪花一般,遇到太阳就会化了。袁醒兰光是看着这豆腐就想吃,别说里面的鲜汁,还有漂亮的玫瑰花瓣。
这红的红,白的白,黄的黄,好像一副颜色明亮的画,将人的食欲全都提了上来。
袁醒兰在旁边光是咽口水了。
“孟修撰可真有口福啊!”她突然说道。
孟溪一愣。
是了,其实袁醒兰应该是为义兄而来的,不然为何送这么多东西?她笑一笑:“你应该挑在休沐日来才好。”
“也是。”袁醒兰点点头,孟修撰在的话热闹些,这样她也不算太沾这孟修撰的便宜,独享他妹妹做得菜。
“也不知谁有福气将来娶了你。”袁醒兰由衷的赞叹,这样好看又能干的小姑娘实在太少见了,她虽然认识许多大家闺秀,可没有谁会做饭的,但好吃的饭谁不喜欢吃呢?
孟溪不知怎么接话,顿一顿道:“我只不过会烧菜而已,很多厨子都能做到,不像袁姑娘你出身书香门第。”家世好,性子开朗,自小受尽宠爱,如明珠一样,而非她只是一个低微的农家女……
最终义兄真正喜欢的还是像袁醒兰这样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她。
这念头突然冒出来,好像根刺一样,扎入她的心。
孟溪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那一刻,她有些震惊,她为何会这么想?
见孟溪这般,袁醒兰急忙提醒道:“你小心些啊,孟姑娘,千万别弄伤了!”
孟溪的脸红了。
她很是羞愧。
袁醒兰就在旁边,她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如果义兄跟袁醒兰两情相悦,很快他们就会成亲的。虽然义兄之前糊涂,对她说过那种话,但始终会忘掉的。
这不是她希望的吗?
她不是希望义兄能娶个大家闺秀,最后他们仍是单纯的义兄义妹吗?
孟溪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她很快就将几个菜做好了,端上来给袁醒兰吃。
袁醒兰虽然性子活泼,但吃饭的时候却很斯文,一举一动都是闺秀风范。
孟溪心想,义兄也是一样的优雅,如果义兄哪日想起来身世,也许就跟袁醒兰一样,也是出身世家吧?他这样的人,当然该娶相同的女子。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仍然有些闷闷的。
可能跟他在一起太久了,习惯了彼此,或许她应该搬走了。
不过义兄会同意吗,他会再次追到盐镇吗?
也许等一阵子,他很喜欢袁姑娘了,自然就不会再追着要吃她烧得菜了吧?
那就再等一阵子。
这一日,孟溪在醉仙楼烧完菜,打算回去的路上去一趟药铺,给义兄买瓶药膏。因孟深不知怎么回事,这么一点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总让她包扎,她怀疑得上点药才行。
就在这时,伙计过来说有位吃客想见她。
汤俭就打趣:“许是要打赏你。”来酒楼吃饭的官员都很多,有些阔绰的一给就是十两银子。
孟溪以前也遇到过。
她并没有觉得奇怪,过去见面。
谁想到这一位吃客却很严肃,打量她一眼之后就冷淡的道:“我觉得凭你的厨艺,不该再在这酒楼混下去。”
孟溪一愣,她看向了桌上的菜。
其中有一道正是她上回烧给袁醒兰吃的荷瓣豆腐,这道菜谁吃过都会称赞豆腐的嫩,汤汁的鲜,没有谁会不满意,至于别的菜,也都是她拿手的。
孟溪镇定的问:“不知哪道菜不合你的胃口?”
这小姑娘生得是真漂亮,难怪此地的掌柜会拿她做噱头,引得许多食客前来,也难怪自家主子不高兴,非得要赶她走。
那食客淡淡道:“每一道菜都不合我胃口。”
找茬来了,孟溪明白了:“我下回会改进,这回请你原谅。”这些事情她跟着几位师兄学过,也明白怎么处理,如果这食客来头大,实在不行,大不了就不收钱。
食客不屑:“改进?你能怎么改进?我不妨仔细跟你说,只要有你在,这酒楼的生意就不会好。”
孟溪一愣。
还听不懂吗?食客更为直接的道:“你明日就离开此地,省得引来牢狱之灾!”
这简直是在威胁她,孟溪皱眉道:“我不知何处得罪你了,我可以道歉,但什么牢狱之灾……天底下还有王法吗?”她安分守己,自问从来不曾做过错事!
那食客笑了:“可是你以为你兄长是状元郎,就能躲避牢狱之灾?呵,区区一个修撰,摘掉这官帽还不容易?”
孟溪心头一震。
居然知道她的义兄是状元郎,那可不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你,你想如何?”她到底胆怯了。
“别做厨子了,回你的盐镇吧。”食客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这回,我家主子能给你赏钱,下回可就……”他冷笑一声,走出门去。
孟溪浑身发冷。
她此时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身后还有个主子,他看不惯她,希望她不要再在仙游楼待下去。
可到底为何,孟溪看着这锭银子,暗想她到底得罪谁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自从来到京都之后,每日除了在酒楼做菜便是在家中钻研,从来不曾无事生非,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呢?
可似乎一切的猜想都没有意义了。
孟溪拿起银子,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别怕,哥哥保护你。
孟溪:T_T
第52章
第二日孟深晚上回家,竟然发现孟溪也在,而且还给他烧了四菜一汤,极为丰盛。
他吃得很是满足,就是有些奇怪:“今儿不是你休息吧?”
“嗯,跟九师兄调了一下,”孟溪很自然的道,“我有点累,想多休息几日。”
她一个小姑娘,体力始终不如男子,孟深道:“也好,反正我银子在你那里,你愿意休息多久都行。”
如果只烧给他一个人吃就最好了,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孟溪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过得会儿道:“袁姑娘送了好多东西来,哥哥是不是应该回送些什么?”
“你看着办吧。”他道。
孟溪心想,义兄的意思是要回送的,这一来一往,恐怕以后交情就更深了吧?
“那哥哥不如给袁姑娘送副画。”
“什么?”孟深挑眉,“疯了吧,我为何给她送画,你想什么呢!”他站起来,“随便买些东西回送就好。”说罢走了出去。
他最近要查叶飞青的事情,经常往外面跑。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这日孟深终于寻到了可以解开他心中疑惑的人,那个人叫程兆云,曾参与过良州当年的战役。
孟深约他在酒馆见面。
程兆云当然也听说过这位状元郎,知道他才华横溢,虽未曾见面心里已有好感,等见到时,发现这年轻人斯文俊秀,更是多了几分欣赏,笑道:“我是粗人,倒不知孟修撰怎看上我,要一同喝酒?”
他是大字不识几个。
孟深道:“程大人英明神武,与你喝酒乃是我荣幸。”
这话叫程兆云很是高兴,伸手给他倒酒:“来来来,那今日得一醉方休啊!”
孟深喝了一小口:“其实今日我是想听听程大人在良州时的经历……我正在编修《宣宗实录》,你应该知道,宣宗善武,曾经主持过好几场战役,但我非武将,不若程大人铁骨铮铮,在战场上披荆斩棘,令敌闻风而逃,令我钦佩无比。”
听起来是把他跟宣宗的英勇相比了,程兆云心里飘飘然的,摆着手道:“哪里哪里,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说起来,都是亏得叶小将军啊。”
“你是说,叶飞青吗?”
“对啊,要不是他,可打不赢。”
“但他似乎辞官了?”孟深心想,程兆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马上就把功劳推到叶飞青身上了,可见他没有找错人。
程兆云叹口气:“他受了重伤,险些……辞官也情有可原。”
孟深没有着急追问:“请程大人把当日的事情与我仔细说说吧,我觉得应该不比宣宗那场黑河之战逊色吧?”
程兆云马上便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听到中途,孟深才问起叶飞青:“叶将军如今去了何处,你可知?”
程兆云与叶飞青当年并肩作战,情谊匪浅,他手指摩挲着酒盅道:“似乎是去当厨子了。”
“什么?”孟深装作惊讶的样子,“他怎么会去当厨子?”
“唉,说来话长……”程兆云此时酒也喝多了,不自觉打开话匣子,“他在良州救了个人,那个人的厨艺极为高超,后来在军中做了厨子,叶将军十分喜欢他烧得菜,时常去看他,有时候还会向他请教,我好几次看到……”
程兆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可惜,这个人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我倒是不知了,只知叶将军当时是同他在一起的。”
孟深问:“此人叫什么名字?”
程兆云挠挠头:“好像叫穆浅,我有次听到叶将军叫他……”他面色古怪,“也有可能是我听错。”
孟深心头一动,故意打趣道:“总不至于是叫他老穆吧?”
“怎么会,他很年轻,是叫什么浅浅。”
浅浅……
孟深暗暗念了一下,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个姑娘!
他没再问什么,继续让程兆云描述打仗的事情。
不知不觉,二人说到天黑方才回家。
路上,孟深将这场战役中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全都清楚了。
原来他的叶大哥并非是舍弃了理想,只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前尘尽忘。
如同他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忠心的仆人连带着他的儿子在熊熊大火中丧命,死于那个他原本以为很疼爱自己的继祖母之手,他也忘记了这一切。更何况,叶飞青是因为最心爱的人死在身边呢!
他就不能想象,如果有一日失去孟溪会如何。
他不能。
孟深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锁,却发现屋里又亮着灯。
孟溪今日仍然没去醉仙楼。
他走进去,发现她在炒菜,挑眉问:“阿溪,你又没去酒楼吗?”
“嗯。”孟溪端了一条清蒸鲈鱼出来,“哥哥,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同人喝酒去了。”孟深打量她一眼,“你之前说是有点累了,休息几日,怎么,还是很累吗?”
“酒楼的生意太好了,比仙游楼好上几倍,我实在忙不过来。”孟溪找借口,“我想再多休息几日,哥哥之前不是天天吃剩菜吗,现在每顿都有新鲜的菜吃了。”
这样当然是好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孟溪每天就只烧给他一个人吃,可是,这不正常。
他太了解她了。
自从知道她是重生后,他非常了解孟溪对烧菜的热爱,哪怕她心里装着他这个义兄,但从来没有为他放弃掌勺的,就是那么狠心让他每日都吃早上做的剩菜。
当然,也很美味,就是需要热一下而已。
孟深看着她:“出了何事?”
孟溪心头咯噔一声,低头摆筷子:“能出什么事,酒楼有二掌柜跟师父师兄们在,吃客络绎不绝,能有什么事啊……哥哥,你还要再吃一点吗?”
孟深眉头拧了拧,片刻后道:“好。”
他坐下来,吃了几口鱼。
鱼肉滑嫩,一点腥味也无,但他并没有心情品尝,等到吃完,他拉住孟溪:“你还是老实说了吧。”
“你要我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对了,你的手指可痊愈了,写字还痛吗?”
他其实早不痛了,就是想让她给他包扎而故意装得,孟深道:“还有一点。”
孟溪就把药拿来给他抹上。
七月流火,天气没那么热了,但衣裳还是很单薄,他低头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他能感觉到孟溪这些天并不高兴,说什么休息,分明是出了事吧?他再一次问:“难道是酒楼里又有人陷害你?你告诉我。”
孟溪手一顿,随即笑道:“你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现在天天给你烧菜还不好吗?”
“不好,”孟深垂眸看着她,“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宁愿一顿饭都没得吃。”
只为他一个人烧菜,那是他以前的想法,但真的实现了才发现他还是希望看到孟溪朝气蓬勃,看到她忙忙碌碌,却非常充实,欢喜的样子,而不是像这几日,她极力隐藏,但却很是泄气。
这话一下击中了孟溪的心。
她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她半侧过身道:“哥哥,真的没什么事……”她怎么敢说呢,她要是说了,义兄肯定会去查的,到时候会被她连累丢了乌纱帽,还有师父,还有酒楼,也许也会被她连累。
虽然她不知道,她到底得罪了谁。
可她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孟家是什么家世,京都的贵人她一个都惹不起的。
孟溪低声道:“可能是我不太适应京都吧,酒楼的有些客人,会,会无理取闹。”
孟深皱眉:“吃客欺负你了?”
只能这么说了,孟溪点点头:“嗯,京都的人不像盐镇的人。”
京都权贵多,嚣张的人是不少,孟深道:“京都天子脚下,可不是没有王法的,你不用怕,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立刻报官,我自会替你解决。”
她就怕他这样!
孟溪道:“反正我现在暂时不想去酒楼了,哥哥,你就让我多休息一阵子吧。”
孟深问:“你想休息多久?”
可能是一辈子了,她实在不敢惹这些人,孟溪支吾道:“可能,可能半个月,一个月……”
明明就几天,她就那么不开心了,还半个月一个月吗?孟深道:“你就因为几个吃客,所以打算抛弃你这么喜欢的事情?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学厨的吗,忘了你切到手,忘了你为了菜谱跟我学字?忘了那些苦,那些累?如今好不容易能在醉仙楼掌勺,你就放弃了?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那么喜欢做菜,她为了做好菜,努力学习刀工,努力识字,努力创新。
可这又有什么用?
别人一句话就能剥夺了她的一切!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听从别人,离开酒楼,甚至是要离开京都。
她做错了什么?
孟溪忍不住哭了。
眼泪一串串落下来,好像珍珠似的。
孟深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孟溪哭,不,应该说是今世第一次,前世他见过她为林时远哭。
但这次,是被他说哭的。
孟深走上前,将她拥在怀里:“……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但是你……”他只是不希望孟溪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吓跑,他在她身边啊,她怕什么呢?但他现在得安慰她,柔声道,“你想休息就休息吧,我不说你了,行吗?”
义兄的声音十分温柔,在向她认错,孟溪靠在他胸口,此时明知道不该这般亲近,却一时难以离开这怀抱……义兄其实是为了她好,所以才会提醒她。
可是……
孟溪心里难受极了。
她真的不敢去,那个人不止要对付她,还要对付义兄。
她低声抽泣。
样子楚楚可怜,孟深抬头揉揉她的发髻,心想,看来自己这个小小的修撰实在难以让孟溪感觉安全,连几个吃客都要害怕,那他只能快点恢复他的宣宁侯身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哟,终于要变身了啊。
孟深:你最好不要搞事。
作者:不会的,你相信我。
孟深:老子信你个鬼!
作者:╮(╯▽╰)╭
第53章
徒儿疲累要请假几日,梁达当然不会反对,但这些天都没有来,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叶飞青正好也惦念孟溪,自告奋勇去探望。
孟溪刚刚从街上买了一些糯米粉,葡萄等东西回来,因今日袁醒兰请她去做客,她打算做些糕点,谁料叶飞青却登门来看她。
“师妹,你身体好些了吗?”他站在门外就开始仔细的观察孟溪,“师父很担心你,你这回休息也休息的太久了点。”
孟溪不好说实话,请叶飞青进来坐:“之前太过忙碌了,我有点应付不了。”
叶飞青忙道:“你莫非病了?”
毕竟孟溪很年轻,他觉得不至于烧几个菜会累成这样,而且她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听过她喊累。
“没有,只是觉得……”孟溪不习惯撒谎,但却不得不撒谎,“我此前为供哥哥念书才会如此勤奋,而今哥哥中了状元衣食无忧,可能我也有所松懈了,便感觉身子有些撑不住,所以想多休息一阵子。”
是这样吗?叶飞青总觉得哪儿不对,说道:“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
“多谢师兄,我记住了。”孟溪一笑。
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复杂,叶飞青心想师妹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强迫,就像他上回已经表明心意了,师妹也没有接受的意思。而今她又遇到事儿了,他更不好在此刻提他的想法——虽然他心里有种急迫之感,也不知为何。
可能是晚上越来越频繁的梦,莫名的让他有些不安。
“师兄,我等会要出门会客,你可还有什么事情?”孟溪问。
叶飞青只好站起:“我改日再来看你……等会回去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师父。”
孟溪心里一阵惭愧,感觉有点对不住师父。
不过即便离开酒楼,她还是会在家中好好钻研厨艺的,以后仍然可以出师,只是不能在醉仙楼做罢了。
还是没到绝路的,孟溪深吸一口气。
等到做完糕点,她放在食盒里提着去了袁家。
袁醒兰早就等着了,笑着上来挽住她手臂:“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带吃食来,好香!”
“我是不知道带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袁家可是什么都不缺的,上回跟义兄说起回礼,他说得很敷衍,她一时也不知道买什么,这回只能做些点心。
袁醒兰已经馋了,等坐下来后把食盒打开,就看到里面各色精美的糕点,其中一种颜色格外显眼,她询问道:“这是什么糕啊?”
“葡萄糕。”
“难怪是紫色的!”袁醒兰十分惊艳,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那糕是用葡萄汁混合了洋糖,还有糯米粉等揉匀了上锅蒸制而成,吃到嘴里满满的葡萄味,糕又蓬松,滋味美妙,袁醒兰眯起眼睛:“你这厨艺当真可以自己开铺子了呢!”
说起铺子,想必堂哥堂姐开得点心铺生意兴旺的很,可惜他们忙,自己也忙,一直都不曾见面,也许过阵子她该回去看一看了。
孟溪笑一笑:“还有这个枇杷糕你也尝尝。”
袁醒兰当然要尝了,然后她发现比起葡萄糕来,这枇杷糕里有很多枇杷的果肉,不止如此,还有松仁碎,味道更是醇厚香浓,不由赞叹道:“比我家厨子做得好吃多了,偏我娘还说差不多呢。”
提到袁夫人,孟溪忙道:“我应该去拜见下令堂。”
“不用,我娘不在,她又去章家了。”
“是那位章侍郎的家吗?”
“对,”袁醒兰道,“我娘自小就认识章夫人,后来章夫人远嫁,中间好些年没见,前年章大人被调回京都后,我娘便经常往章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亲姐妹。”
孟溪抿嘴一笑:“难得两位夫人感情这么好。”
袁醒兰却叹口气:“也是章夫人可怜,父母双亡不说,亲哥哥亲嫂子也去世了,还有个侄儿也难逃厄运,我娘也是心疼她,时常去宽慰她。”
那章夫人看起来如此雍容华贵,谁想竟失去那么多亲人,孟溪闻言露出同情之色:“那她娘家岂非都没有什么人了?”
“是啊,整个宣宁侯府都陨落了,不过章夫人的女儿可争气,而今是太子妃,就算她娘家没人了,也没有谁敢欺负的。”
孟溪上辈子认识最大的官就是林时远这个知县,这世来到京都,居然都遇到太子妃的母亲了,她心头十分震惊,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暗想京都果然是藏龙卧虎!
袁醒兰领她去院中赏花,中途说道:“马上就要中秋了,那天你来我家跟我拜月好不好?然后我们再去放河灯,我给你介绍几位我的闺中好友。”
孟溪一愣。
她莫名想到了林时远的那个未婚妻,不晓得袁醒兰的好友里面会不会有她呢?
不过袁醒兰为人不错,应该不至于有那么娇蛮的朋友吧?但也难说,也许那个贵女只是对她这般,对相同家世的指不定十分友善,她下意识就有些抗拒,摇摇头道:“我不知可否有空,也许会回盐镇呢。”
“是吗?”袁醒兰有点失望,“那到时候再说吧。”
今日孟深下衙后去了一趟醉仙楼。
来到厨房后他见到叶飞青,此时的心情早已与之前不同了。
他明白叶飞青心里真正喜欢的并不是孟溪,孟溪只是一个与那个人相似的影子罢了。
“孟公子?”叶飞青惊讶的道,“你怎会过来?可是师妹有什么事?”
“我就是因为阿溪才过来的,请问叶公子,最近酒楼可是有什么难缠的吃客?”
叶飞青愣了下:“她对你这么说的吗?”
“是。”故而他想来了解一下。
“我倒是没有遇到……”叶飞青扬声道,“六师兄,你可遇到什么麻烦的吃客?或者师妹对你说过此类事情没有?”
汤俭也是一头雾水:“我们二掌柜长袖善舞,真有事儿他什么不能解决?怕是误会吧?”
也就说,没有什么特别难缠的吃客?
那为何孟溪不肯继续来酒楼了?孟深眉头拧了起来,看来她还隐瞒了别的事情!
“打搅了。”孟深就此告辞。
叶飞青叫住他:“我此前也去看过师妹,她跟我说身子吃不住想多休息,眼下看来是另有其事,等你弄清楚不妨也告诉我一声。”
“好。”孟深答应。
等回去后,他看到孟溪又做了好些菜。
这些天,她是把家当成酒楼了,做得菜一个比一个精致,孟深心想,可惜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难怪那回在酒楼遇到一个贵女也不敢与之争辩,只知道拉着他逃走。
就因为她这个畏惧权贵的习惯,如今遇到恶人,也只会躲在家里。
不过他知道孟溪是不会跟他讲的,不然也不会独自承受了,她怕会连累到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
傻子,孟深摇摇头,要是她知道自己是谁后,就会知道她有多傻。
他走到厨房盛饭:“阿溪,你说得无理取闹的吃客长什么样?”
孟溪一怔,随即道:“什么样的都有啊,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
“你们酒楼不容易啊,这么多难缠的小鬼。”孟深睨她一眼。
孟溪的脸有点发红,轻咳声道:“师兄们都很聪明,知道怎么应付的,是我太笨。”
“笨也好,那就给我烧一辈子菜好了,哥哥我不会欺负你。”孟深意味深长。
孟溪的心咚得一跳,什么一辈子,他早晚还不是要娶妻的。
她转过身把碗端出去。
两人吃完后一起收拾碗筷。
虽然义兄已经是翰林院的官员了,可他有空还是会帮她一起做事,孟溪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低声道:“哥哥,中秋节我想回去一趟看看祖母。”
“行,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
孟溪一愣,顿时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了。
如果他跟自己一起回去,肯定还得被他带着回来,那她就不可能留在盐镇了。
“哥哥,给袁姑娘回礼的事怎么说?我觉得还是郑重一点,哥哥亲自去挑选个什么东西吧。”
“不是让你买吗?”孟深很快就把碗洗好了,捧着往里走,“你们姑娘家比较了解姑娘家的喜好。”
“话是这么说,可哥哥送的话,袁姑娘应该会比较喜欢吧?当然,哥哥不方便送到她手里,我可以替哥哥送,袁姑娘真的接受了,哥哥到时候就可以去袁家……”
孟溪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前方传来重重的声响,她抬头一看,见是孟深将碗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险些将它们磕破。他回过头来,眸色好似这月光一样清冷。
她下意识往后一退。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孟深差点被她气死,闹半天她竟以为自己看上那袁醒兰了!
她什么脑子?
“你还想我去袁家提亲,是吗?”他走到她跟前。
他比她高一个头,此番质问很有一种逼迫之感,孟溪磕巴的道:“你,你不是……”
“不是,”孟深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袁姑娘了?我不过是觉得你跟她投缘,想让你们成为朋友。”
是她误会了?孟溪皱眉:“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想得是谁?”
他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好过,那就是孟溪,别的人他何时放在心里过?她就算不喜欢他,也不应该觉得他看上别人吧?
孟溪的脸腾得红了。
义兄的意思,他还是喜欢她吗?可她有什么好的?
“袁姑娘可是大家闺秀,长得出众,性子也好……”
“那又怎么样?”孟深低头注视着她,“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就算将来再遇见万千绝色,心里也腾不出丝毫空隙。”
他声音极为的低沉,在这夜色下仿若悦耳琴声,落入耳中,孟溪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
那对白皙小巧的耳朵已然红了,孟深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阿溪,不管你怎么想,哪怕是把我当哥哥,但我对你绝不会变。”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孟溪的手蜷在他掌心里一动不动。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的快。
如果是以前,她应该甩开的,可不知为何听到他再一次这么说的时候,竟有种隐隐的欢喜。
“你,你真的不喜欢袁姑娘?”
“是,我不止喜欢袁姑娘,我也不喜欢京都的任何姑娘,除了你。”她并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这让孟深的胆子马上就变大了。
孟溪看他说得这么直接,脸更红了:“可你,你还是我哥哥。”
“是,你可以一辈子都叫我哥哥。”孟深勾唇一笑,“我本来也喜欢听你这么叫。”
“你……”
感觉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孟溪这才开始抽手:“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
孟深此时早已是心花怒放,倒是不急着继续与她亲近,松开手道:“好,你也早些歇着。”
他重新捧起碗往厨房走。
眼见孟溪要进屋了,忽地转头道:“阿溪,中秋节我跟你去看祖母,然后晚上回来我们去放河灯。”
年轻男子的笑容灿烂极了,也动人极了。
孟溪低声嗯了一下,飞快的走进屋把门关上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屋里做什么,但孟深心想,她肯定是在想他,想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也该想清楚了。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更合适她的人吗,没有。
而且,她很快就会是宣宁侯夫人。
孟深一笑,打算等休沐日便去见姑姑,将这一切都说清楚。
第54章
第二日孟溪醒来时发现天色不早,急忙从床上爬起,结果走到厨房的时候竟看到孟深在,想到昨儿的事,她的脸忍不住一红。
孟深看在眼里,笑一笑道:“这回的粥我没放多少水,你看看。”
她探头,只见已经煮好了,确实不稀也不稠,刚刚好。
“要是来不及你就去外面吃,不必自个儿动手的。”她生怕他迟到,惹上峰不满。
“还早呢,不急。”他猜测孟溪昨晚上肯定没睡好,就想着早些起来给她煮个饭,怎么都得让孟溪觉得他好,“我还泡了腌笋,洗了你做的酱瓜。”这些都是现成的,就在外面的坛子里。
居然想得这么周到,还弄了小菜,孟溪嘴角翘了下。
她把已经凉好的粥盛起来,把酱瓜,腌笋切好,放些香油,还切了点葱末,看起来引人食欲。
两个人对面而坐。
孟深吃了几口道:“你等会给我拿十两银子。”
一开口就要这么多,孟溪当然要问了:“你要买什么东西?”那可是一大笔钱。
“给你买个丫环。”
“……”
“往后繁琐的事情交给丫环做。”
简直是疯了,孟溪道:“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要什么丫环?再说,我们还是租的院子呢,每个月都要给几百文租钱,而今我又不在酒楼掌勺,怎么能乱花钱?你看,马上就要中秋了,你得给上峰送节礼吧,还有各位同袍,对了,那个章大人上回请你吃饭,也得送一份……”
只不过是要十两银子,居然能说出这么多话,孟深道:“我马上又能领俸禄的。”意思是,又有二十两银子。
孟溪正色:“哥哥,我用不着丫环,我也不习惯。”
“那不行,你得提早习惯下。”
“为何?”
“你见过那些官夫人了吧,她们哪个身边没有丫环的?”
“官夫人?”孟溪皱眉,“跟我有什么……”说着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她突然明白过来,整张脸都红了,义兄是说嫁给他当官夫人呢,她低下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明听懂了还装不懂,孟深也不拆穿她,孟溪经过昨晚上的思考还愿意跟他坐一起吃饭,还管着他的俸禄,说明她已经想通了,只不过是因为害羞放不开而已。
“我去衙门了,”孟深吃完了站起来,“晚上会准时回来。”
以前他可从来不这么交代回来的时间,这种感觉好像他们是夫妻一样,孟溪嗯一声,没说话。
看着他出去了,孟溪倒是想到丫环的事儿,说起来那些官老爷身边都有小厮,她用不着丫环,义兄却应该买两个小厮才好,这样以后遇到什么事儿也有个使唤的。
还有,是不是也得买顶轿子,或者马车……
想着微微一叹,可能她的义兄真是官员里面少有的那么寒酸的,没有华贵的衣服,没有偌大的府邸,没有随从,什么都没有。
如果她还在酒楼赚钱的话,还能补贴义兄,现在……不行,这么下去不行,孟溪心想,就算不在醉仙楼挣钱,她也得回盐镇挣钱,将来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不能就这么躲在家里。
可是怎么跟他说呢?
他肯定舍不得她回盐镇。
孟溪皱了皱眉,收拾碗筷清洗,洗完了又去打扫院子,擦拭物件。
来到义兄房里时,只见桌上干干净净的,他自己都整理好了,纸墨笔砚都摆在该摆的位置。孟溪拿着抹布擦笔架时,看到他案上多了几本没见过的兵书,她心想,义兄居然对兵书感兴趣了,以前他看得都是四书五经。
不过那些书也还在,孟溪随便翻了翻,就看到了其中的《诗经》。
脑中忽然就闪现出义兄尚在盐镇时对着她念诗歌时的情景,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当时她还以为义兄喜欢上了哪位女学生,结果却是为她而念的。
一晃过去那么久了,他心里喜欢的还是她。
那一刻,孟溪心里甜甜的。
也许父亲将义兄领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他们是不可分离的吧,不然怎么会前世就跟义兄死在一起呢?
孟溪把《诗经》放回去。
打扫完了,孟溪才发现居然有点饿了。
早上只吃粥果然熬不住,她去集市买了些鸡肉,还有板栗回来,做了一锅的糯米鸡圆,然后放在食盒里提着走去翰林院。
翰林院位于长春街,闹中取静之处,门匾上的字乃是先帝亲自题写的,矫若惊龙。
小姑娘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小吏的注意,询问道:“你有何事?”
“我是孟修撰的妹妹,你可否替我将这食盒交给他?多谢了。”她知道可以送吃的,因为孟深的有些同袍家里就会有专门的随从来送一日三餐的膳食。
孟深很受大学士的青睐,小吏急忙接住:“不客气,我这就给你去送。”
他飞快的往里跑去。
盒子里的鸡圆被颠簸,立刻将香气散发出来,顾彦真见这小吏急匆匆的,皱眉道:“你在院内横冲直撞作甚?”
“顾编修,”小吏顿住脚步,低下头道,“我,我是给孟修撰送东西。”
“什么东西?”顾彦真瞄一眼食盒,已经闻到了味道。
“是孟修撰的妹妹拿来的。”
那瞬间,顾彦真的嘴边回味起了端午节的粽子,他伸手道:“我去送,我正好要跟孟修撰商量事情。”
“是。”小吏将食盒交给他。
顾彦真不急不慢的走去孟深的值房。
“你今儿是没吃早饭吗,令妹居然送了吃食来。”
孟深一怔,随即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还有惊喜,他的阿溪这么快就知道心疼他了。
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放着一个个圆滚滚,白生生的圆子。
他还没怎么,顾彦真倒是轻声发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圆子。”
非常可爱。
因为最外面一层黏着的是糯米,那糯米雪白,蒸煮之后涨开来有种莫名的憨态。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孟深挑眉,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只吃,他真的饿了。
顾彦真在旁边看着,只觉肚子里的馋虫突然就冒了出来,筷子也不要就拿了一只往嘴里塞。
孟深忍不住皱眉:“顾编修,你这样不太好吧?”
顾彦真没说话。
他被这鸡圆深深折服了。
软软的糯米里面是切得稀碎的鸡肉,还有泥状的板栗肉,两样融合在一起,口感极其的浓稠,在唇舌之间仿若山药泥一般纠缠不走,却又香浓无比。咀嚼间鸡肉的鲜,板栗的微甜,一丝丝一缕缕透出来,让人不舍得咽下去。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孟深怒目:“顾编修……”
“我买,行了吧?”顾彦真笑嘻嘻,“孟修撰,你妹妹的厨艺也太好了,我怎么觉得都能跟醉仙楼的厨子一比呢。”
她本来就是!
不过孟深没告诉顾彦真,他飞快的将鸡圆吃完了。
顾彦真:……
晚上回来,孟深心情格外愉悦,孟溪见状,第二日又给他送了吃食。
几回下来,翰林院的同袍都知道孟深这儿有好东西吃,闻到味儿都能摸过来吃上几块。
孟深回去跟孟溪道:“你往后少做一点。”
“为何?”
“这样别人就抢不到了。”
结果孟溪越做越多,量大的都够翰林院所有人都能吃上一些,孟深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觉得这样可以让他跟同袍的关系融洽。
看在这么替他着想的份上,孟深倒也没再说了。
休沐日,孟深去了一趟章家。
听到这年轻人登门拜访,章昀十分欢喜,觉得孟深应该是想拜于他门下,结果夫妇俩没想到孟深竟然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章昀跟秦妙都呆住了。
尤其是秦妙,她两只手紧紧握住椅柄,盯着孟深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
“姑姑。”
“不!”秦妙一下站了起来,“不,这不可能,绍儿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是不是从何处听到我秦家的事情,你便想……”呵,是不是有人说他像她的哥哥秦泰初,他就记在心里了,想来冒名顶替。
姑姑的反应跟前世一样,孟深面色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姑姑,我如果不是秦绍,我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如果我是假的,不说姑姑会做什么,姑父都会将我打入大牢,我何苦要冒这种危险?我可是状元郎,翰林院的修撰,就算没有姑姑你,我也前途远大。”
秦妙一愣。
章昀安抚她:“他说得没错,妙妙,你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孟深就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我逃出来后撞到脑袋,失忆了,后来就一直住在孟家,这阵子才渐渐记起一些事,可能是因为见到姑姑你了,我想起我四岁的时候,姑姑你抱我出去玩,那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的衣服弄脏了,姑姑拿帕子给我擦,那块帕子上面绣了枇杷……”
“我就突然说要吃枇杷,姑姑说,这个季节哪儿去买呀,我给你买蜜枣吃,好不好?”
秦妙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件事,只有秦绍才会记得,因为她让侄儿摔了,出于心虚没有告诉兄长。还有那条绣有枇杷的帕子,她贴身之物,那么多年前的事,谁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眼前的年轻人真是她的侄儿,秦绍。
“绍儿,”秦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都是我不好,我竟然以为你死于那场大火了!”
“不怪姑姑,阿润跟我一般大,身形也差不多,就是可怜世保他们父子俩了。”
他的仆从叫常世保,阿润是顶替他的孩子,秦妙听到孟深这么说更是不再怀疑了。常世保被烧死谁都知,可阿润却是失踪的,当时她以为是受到惊吓逃走了,又因为侄儿之死没有深究,谁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真是多亏得他们,你才能活下来。可惜世保的妻子也不在人世了,竟是连报答都无门。”
是啊,孟深长叹一口气。
章昀见他们相认心里也颇为欣慰,急忙命人把儿子章云泽叫来。
章云泽听说这是他堂哥,惊讶极了:“娘,表哥不是早就……”
“误会了,他原来当时逃出去了,现在才想起来。”
“那太好了了,”章云泽跳起来,“我要去告诉姐姐!”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也知道母亲惦记着表哥,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别急,我会去告诉她的。”秦妙抚着孟深的手臂,“绍儿,云慧嫁与太子了,我找机会与她说一声,请皇上重新赐你宣宁侯的爵位,这样更正式些,也好让京都众人知,我们秦家没有绝后,你就是宣宁侯府的主人。”
“劳烦姑姑了。”前世姑姑也是这么办的。
“你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吧。”
“不,我得回去,我还得……告诉妹妹。”
“哦,是了。”秦妙点点头,“你受了孟家大恩,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这样吧,什么时候你带孟姑娘一起过来,我要当面道谢,还有,在盐镇的老太太……”
“我知道,我会安排的。”孟深答应。
离开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孟深先是去了一趟首饰铺,然后才回去。
孟溪刚刚做好焖鳝鱼丝,正要叫孟深吃饭,却见他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样东西。
她愣了下,伸手去摸。
好长一支簪子,贴在掌心凉凉的,她拔下来一看发现是一支镶嵌着南珠的金簪。那珠子极大,极圆,一点瑕疵都没有,色泽莹润,一看就很昂贵。
她心头咯噔一声:“哥哥,你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
“骗人!”
孟深轻咳一声:“别问多少银子,你喜不喜欢?”
这簪子不止上面的南珠漂亮,簪头做成荷花的模样,也是楚楚动人,姑娘家恐怕没有不喜欢的,她咬了咬唇:“嗯……可是,这肯定很贵。”
“贵有什么,我又不是买不起。”孟深重新给她戴上,“你喜欢就好,别管贵不贵。”
孟溪摸了摸簪子:“你又把一个月的俸禄用完了吧?”
“没事,下个月再挣。”
孟溪心里一阵哀呼。
这么下去,他怎么存得了银子?他尽把银子花在她身上了……
她得好好跟他说一说。
“哥哥,我想回仙游楼烧菜。”
“什么?”孟深眉头一下挑了起来。
看起来就要发作的样子,孟溪忙道:“我可以七日回来一趟的,哥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现在很需要银子。你看,宅院早晚要买吧,然后哥哥你得买两个小厮,还有,家里肯定要备辆马车,那车夫也得配一个……所以我也不能闲着了,我觉得盐镇更合适我。”
听着她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想去挣钱撑起这个家。
孟深嘴角翘了翘:“你是想继续养着我吗?”
觉得他二十两不够花了,又要给他配这个配那个的,足可见孟溪对他的感情。
他心里喜不自禁。
其实这也谈不上是养,明明他的俸禄本来足够花的,可偏偏喜欢给她买东西,如果她不在京都,孟深不用在她身上花钱可能也会好一些。
“哥哥,你看行吗?盐镇离这里也不远,我们隔几日也可以见一面的。”
“那我吃什么?”孟深道,“我天天喝粥吗?”
孟溪:……
她确实忘了这个问题。
算了,她根本就走不了的,反正马上他就做回宣宁侯了,孟深很大方的道:“那你过阵子就回盐镇吧,好好挣钱养我。”
再让他最后享受一下这种感觉。
见他答应了,孟溪忽然又有点犹豫,他到时候真的只能出去吃了。
可是,她实在不能去醉仙楼,那就只能让他忍一忍了,为了将来,总得学会割舍。
孟深抬起她的脸:“怎么,已经在不舍得我了?”
“我,我才没有,”孟溪脸一热,“是的话,也是你……”
“我是不舍得啊,可谁让你要养我?”
他揶揄的看着她,眸中却又满含深情。
孟溪有点吃不住,急忙要退开,谁想到他揽住了她的腰:“阿溪,你也可以不走,大不了我下次不买这么贵的。”
“你怎么不说,什么都不买呢?”
“我忍不住,我一想到你就想给你买东西,”他微微低下头,“想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买给你。”
闻言孟溪的心都化了,感觉身子发软。
小姑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红红的脸颊此时格外的诱人,孟深忍不住慢慢靠近。
两个人的心在这瞬间都跳得好像要蹦出来。
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就在离得几乎要碰到时,孟溪将头撇开了。
“我,我去盛饭……”她一把推开他,飞快的跑了。
他靠在灶台上,脸色绯红,心里好像猫儿抓一样——今晚上怕又要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变身哦,哈哈~~
申明,我现在是亲妈!
第55章
因决定要去盐镇了,孟溪想与师父道别,故专门请来家中吃饭,正好叶飞青休息,也一并请了来,随行的还有梁从嘉。
“你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仙游楼?”梁从嘉十分不明白,“祖父说你累了,难道去那边就不累了吗?”
孟溪不知如何解释。
叶飞青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帮着道:“那边离她家近,师妹可以每日归家。”
“是吗?那你也要记得经常来京都呢,我跟祖父都会想你的!”
“好。”孟溪答应,如果她真的长时间不回来,恐怕孟深也会跑去盐镇将她带走的,所以她隔几日就得回一趟京都。
梁达倒是没说什么,他向来都随徒弟的心,只道:“无论在何处,你莫要放弃做厨子便行。”
“我知道,师父,今儿请你来,就是为让师父尝尝我新想出的一道菜。”
梁达眼睛一亮:“快去端来!”
孟溪便走去厨房。
临近中秋,湖中的螃蟹也长得颇为肥美了,她做得这道菜便是用了螃蟹的肉。
梁从嘉第一个忍不住,探头去瞧。
只见那是一碗汤菜,闻着味就知是鸡汤,汤内放有蘑菇,笋片,芫荽,除了这些外便只剩圆子。两种颜色的圆子,一色淡绿,一色淡黄,好像落入河中的珍珠般玲珑。
孟溪将筷子给他,梁从嘉迫不及待夹了一只吃。
淡黄色的圆子一入口,浓浓的蟹味便在口中爆出来,那是种极为独特的鲜美,在这鲜美中还夹着丝脆甜,他仔细品尝后叫道:“你在里面放了藕……唔,还有些别的什么,”招手道,“祖父,你快来吃。”
姜是老的辣,梁达吃下一只后,斜睨孙子:“白吃老子这么多菜,里面放了蛋黄尝不出吗?”
“啊,原来是蛋黄啊!”梁从嘉恍然大悟。
孟溪又去端了别的菜来,不可能招待别人吃饭只有一道菜。
叶飞青此时也坐下了,他吃出另外一种蟹肉圆里,孟溪放了蛋清,豆粉,姜汁,那又是不同的滋味。
“师父,这道菜可以算作师妹自创的吧?”
听到这话,孟溪紧张的看向梁达。
梁达摸摸胡须:“螃蟹的做法有很多种,你这种虽然繁琐了些,却也别有风味……名字叫什么可想好了?”
“叫二色蟹肉圆。”
“好好,不错,名副其实,”梁达笑了,“你现在还欠我五道自创菜。”
得到师父认可,孟溪高兴极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又去盛饭,四人言笑晏晏。
等用完饭,叶飞青帮着她收拾碗筷。
“师妹,你是打算一直待在盐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
孟溪晓得他的意思,忙道:“师兄,你还是留在醉仙楼吧。”
叶飞青一怔,孟溪的意思,是拒绝他了吗?他心头蓦然涌起一阵苦涩,还有一些迷茫——如果他再也见不到孟溪了,那他心底的那种空茫感如何填补?
“师妹,我便让你如此讨厌吗?”
孟溪的脸微微一红。
如果她没有义兄的话,也许今世真的有可能会嫁给叶飞青,她真的不讨厌他,但现在,不可能了。可要她将自己跟义兄的事情说出来,她又说不出口。
“师兄你为人很好……”她斟酌言辞,“凭师兄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更为合适的姑娘。”
“我就喜欢会做菜的。”
“世上女厨子也不少吧?”孟溪侧头看他,“师兄你不去别处看看,怎么知道呢?”
她仰着头,眸色清亮的如同一汪溪水,叶飞青脑中忽地闪过一个身影,那个人曾经也这么跟他说过,“谁说世上没有女厨,你自个儿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像湘东,晋州,就有很多女厨。”
那个人的眼睛跟孟溪一样,非常的漂亮。
叶飞青一阵晕眩,手忍不住撑在桌上。
“师兄?”孟溪看他似乎不舒服,急忙问,“你怎么了,师兄?”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他忽然低声道。
那声音难得的竟是含着乞求,孟溪的心咚的一跳,险些就答应了,但她怎么能答应?
她既然已经喜欢上义兄,就不可能再喜欢别人,孟溪微微拧了拧眉:“师兄,你别钻牛角尖,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这个人除了厨艺外什么都不会,像师兄你这样的,大可以找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才貌双全的姑娘,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把我忘掉的。”
把她忘掉……
叶飞青听着她的话,脑中那个身影越来越是清晰了,她折磨了他许久许久,却始终是朦朦胧胧的,他一直以为她是孟溪,但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
那个姑娘穿着青色的襜衣,生得十分秀丽,但眉宇间却隐有英气。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一身的血迹,被匪徒追杀,是他救了她,当时他以为那是个少年。那少年为了报答他,做了一顿饭给他吃,后来就在军中安顿下来。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不对劲,对这少年越来越是关心,甚至在梦里都会梦到,他以为自己得了怪病,直到有一日无意间发现原来那是位姑娘。
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二人时常偷偷相会,他原本想等打完那场仗就把她领回家,告知父母后成亲,结果天意弄人。
那场仗打得格外惨烈,他一心想着力挽狂澜,他救了满城百姓,却唯独没有护住她,尽管她一点儿都没有怪他,临死前甚至还安慰他,鼓励他……
一口血从叶飞青口中喷出,他感觉浑身都在承受着剧痛。
这样子把孟溪吓坏了,叫道:“师兄,你怎么了,你病了吗?师父,师兄他,吐血了!”
梁达急忙跑过来。
“飞青?”
“我没事,”叶飞青摆摆手,“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师父,师妹,我先告辞了。”
他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梁达怎么能让他这么离开,上前扶住他:“乱跑什么,我带你去看大夫!从嘉,你自个儿回去,阿溪,你别着急,飞青他看过大夫应该就没事了。”
孟溪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说的话伤到了叶飞青,极为愧疚,便跟着一起去看了大夫。
晚上孟深回来后,就见她神色不太自然。
他们二人自从说开之后,她哪回见到他不欢喜的?孟深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孟溪低声道:“今儿我请师父师兄来吃饭,结果叶师兄竟然吐血了。”
孟深心头一惊:“他病了吗?”
孟溪摇摇头。
不是病,那怎么会吐血?他该不是……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孟溪还是有点犹豫。
看来是跟叶飞青喜欢她的事有关,孟深拉着她坐下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其实去调查过叶公子。”
“你为何调查他?”
“他喜欢你,我能不调查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本来孟溪心事重重的,倒是被他逗笑了,原来他知道叶飞青对自己有意。
“其实叶公子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孟深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知。
孟溪听了极为震惊:“师兄原来这般可怜!”
失去了挚爱,这种心痛,搁在谁身上都难以承受,她心头一动:“难道师兄是想起这件事了?”
“许是如此。”如果只是因为孟溪的拒绝,他不会是这种反应。
孟溪长叹一口气,心里极为的疼惜叶飞青:“早知道,我不该这么说,我应该……”
“说清楚也好,他早晚会想起来的,他也一定能挺过去。”孟深心想,他的叶大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也许恢复记忆会刺痛他,但清醒的活着与糊涂的活着,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他已经渡过了最痛苦的时候。
如果说今日是孟溪的话刺激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内心的驱使,想让他记起这一切。
“他不会有事的。”孟深轻轻抚摸了下孟溪的发顶,“你别内疚,你什么也没做错。”
义兄温柔的声音抚慰了她,孟溪心里舒服了些。
孟深此时忽地问:“你怎么突然请梁师傅过来?”
“我马上要走了,跟师父算是道别。”
“……”看来得今天就告诉她了。
“明儿我们去一趟集市,把你要用的东西都买好。”笔墨纸砚什么的。
孟深唔一声:“你怎么不干脆把银子给我,我自己去买。”
“那不行!”他又会乱花的。
孟深好笑:“那你准备给我留几两银子?”
“一两银子够用了吧?”
“你都要去挣钱了,就只给我一两银子?”孟深道,“我够吃什么?能去几趟醉仙楼?”
孟溪皱眉,怎么感觉义兄越来越难养了,她坚决的道:“这我不管,你只能花这么多,剩下的我得给你存着。”
他轻笑,手揽住她的腰:“你能不能不走?”
她的脸红了。
她也不想走,可不知得罪谁了不能留在京都,她不敢冒这个险:“不能,哥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你休沐我就会回来,我们还是能相处一整天的。”
“这中间还隔着七天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明白?”他的手慢慢拢紧,彻底将她圈在怀里。
男子的气息包围住她,孟溪的心怦怦乱跳。
不知多少次,他想这么亲近她,但只在梦里才实现过,孟深哑声道:“阿溪,我其实一点不缺银子,我只缺你。”
这话让她觉得奇怪,暗想他怎么可能不缺银子,照他这个用法,一个月二十两根本就不够花,可孟溪听着还是很受用的,低声道:“哥哥,你别这样,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
“那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想我。”
孟溪红着耳朵,用蚊蝇般的声音道:“嗯。”
“我都听不见,”孟深低下头,唇擦过她脸颊,“你再说一遍。”
她心都要跳出来了,开始挣扎:“哥哥,你不饿吗?”
他喉头滚了滚,觉得单单吃饭恐怕没法喂饱他,忍不住抬起她下颌,凑近了过去。
孟溪冷不丁被他亲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看她睁着惊讶的眼睛,孟深也不敢再继续,虽然刚才那一下完全没有满足,只是碰了便离开了。
“阿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还是先把真相告诉她吧,省得她一天到晚想着给他省钱,想着走,想着躲开那些恶人。
孟溪眨了下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整张脸越发红了好像娇艳的玫瑰,低声道:“什,什么事?”
“我其实已经想起我的身世了。”
“啊!”孟溪霍地抬起头,“你想起来了?你是谁?你是何处的,是京都的吗?”
“嗯。”孟深一字一顿道,“我原名叫秦绍,我的姑姑你已经见过了,她就是章夫人。”
孟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他竟然是章夫人的侄儿。
那他岂不是那个宣宁侯府的孩子?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孟深走去开门,竟发现是宫里的管事太监,那太监朗声道:“皇上召见,请孟公子即刻入宫。”
应该是他的表姐太子妃将此事告诉炎武帝了,孟深颔首道:“等会还要劳烦公公领路,我去与舍妹说一声,稍候。”
他转过身同孟溪道:“应该是为宣宁侯的爵位,你别担心,在家里等我。”
宣宁侯吗?
没想到,他竟还是个侯爷!
孟溪都傻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深微微一笑,在她耳边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就只缺你。”
呼吸拂在她耳畔,孟溪忍不住捂住了脸。
等到孟深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不对,他都已经知道身世了,之前怎么还让她养他呢?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才想起的。
这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别怀疑,后妈做得好,亲妈做得也不会差,哈哈O(∩_∩)O~感谢在2020-01-14 20:17:25~2020-01-15 18: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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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炎武帝从儿子儿媳那里听说了孟深的事情,迫不及待就想看到他,马上便让太监去宣。
在等待的时候,他回想起在保和殿前第一眼看到孟深时的场景——原来一切都不是错觉,这孩子就是像秦泰初,他就是他的儿子!
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军,他最忠心的将军没有绝后,炎武帝心里十分欣慰,与身边的太监道:“老天还是有眼的,像秦将军这样的名将,决不能没有传承之人……不过可惜这些年他失去记忆,不曾习武,倒是走了文官的路了。”
“皇上不是点了他为状元吗,可见秦将军的后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失望。”
炎武帝就笑了:“说得不错。”他拿起手边的奏疏看,一边道,“他参与编修的《宣宗实录》和《大会典》,成果也有目共睹,朕得好好赏赐他才行。”
那太监便暗自猜测炎武帝会赏什么。
“他应该还未用膳,等会添双筷子。”炎武帝又吩咐。
太监应声。
孟深很快就到殿前了,进去后给炎武帝行了大礼。
“平身,”炎武帝笑着打量他,“你可还记得幼时见过朕的事情?”
孟深恭声道:“臣记得,那时候臣是随父亲一同入宫的,当时在宫中有幸与皇上一同用膳。”
“朕同你说过什么记得吗?”
“时隔太久,臣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只记得膳食十分精美,御厨雕了一只麒麟。”
炎武帝哈哈大笑:“没错了,就是有只麒麟,朕是恭喜你父亲喜得麟儿。”当时他还跟孟深说,希望他将来跟他父亲一样成为大魏的名将,不过当时他太小了,尚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故而就只有麒麟的印象。
眼见宫女将膳食端了上来,炎武帝感慨道:“你父亲千杯不倒,往前朕就喜欢同他喝酒……你坐下吧,陪朕喝一点。”
对于父亲的记忆不是很多,故而比起姑姑甚至是炎武帝,他都没有那么的悲伤,只是有些惋惜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太少,以至于父子之间的美好时光他都记不起几桩来。
孟深依言坐下。
“姜大学士对你称赞有加,你自己可喜欢在翰林院?”炎武帝询问。
“臣在翰林院受益良多,不过臣始终是秦家的后人,不想遗忘组训,最近开始重读幼时父亲教过的兵书。”
炎武帝抚须道:“甚好,可慰你父亲在天之灵。”
他心里已经有个主意了,既然孟深有意继承秦泰初的志愿,那等他编修完手头的《大会典》,调他去兵部是最为合适的。谁说保家卫国需得身怀绝技呢,在兵部定制策略也可以决胜于千里之外。
在宫里待得半个时辰孟深方才离开。
不过他去的是章家,向姑姑说明皇上召见一事。
“皇上命我明日巳时在宣宁侯府等候,到时会下旨封爵。”
秦妙高兴坏了:“好好,那你明日一早就搬过去。”又看他一眼,叫来绣娘量体裁衣,“晚上连夜赶制出来。”
“也不用吧?”
“怎么不用,瞧瞧你穿得什么样子儿?”秦妙觉得明日是十分重要的时刻,怎能如此寒酸,说罢叫来管事选四个合适的小厮,“以后他们就跟着你了,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们,如果去侯府了觉得人不够用,你再跟姑姑说,那些下人要是不听你的,你也别对他们留情,还有,侯府的管事仍是以前的罗管事……”
章昀在旁边听着笑:“你以后慢慢讲给他听,一下子怎么记得住。”
“是啊,姑姑,先不说这些。”孟深扶着秦妙坐下,“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何事?”看他面色郑重,秦妙以为皇上还说了什么。
结果孟深道:“等搬回宣宁侯府了,我想请你选个媒人替我去提亲。”
秦妙极为惊讶:“你有意中人了,是谁?”
“你见过的,是孟姑娘。”
“……”怎么会是他的义妹呢,秦妙一时都不知说什么。
孟深晓得她有点抗拒,毕竟孟溪的家世与他们秦家很不般配,他正色道:“姑姑,我很喜欢她,在没有想起身世前就想娶她了,但这绝不是因为她对我有恩,孟家对我有恩,还望姑姑理解。”
秦妙眉头拧了拧。
那姑娘是不错,愿意去酒楼烧菜供侄儿念书,世上也无几人,可是一个侯爷娶个厨子,说出去不免难听……往后还得让她注意些才好,秦家不缺钱,可不需要她再去做这种事情。
“你都这般说了,姑姑还能不准吗?”秦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两个人相处了十年,侄儿有此打算,她可以接受,“我会帮你找个合适的媒人,不过你得把孟老太太先接过来,这样她上面还有个长辈可以出面。”
“我知道,多谢姑姑。”孟深对她深深行了一礼。
姑姑没有为难他,不然他得多费唇舌。
秦妙一笑:“行了,你先回去,明儿早上我来接你。”搬进去前一定得放爆竹热闹热闹,让所有人都知她的侄儿没有死,宣宁侯府又有主人了!
孟深答应,告辞离开。
回到小院已经快亥时了,孟溪见到他才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他去宫里这么久孟溪真担心他出事。
“明日我就搬回去,”孟深拉着她的手道,“等中秋节早上我与你先去盐镇将祖母接过来,晚上在姑姑家过,你看如何?”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孟溪心里有点乱,并没有思考清楚,只点了点头。
孟深笑起来:“哥哥我是宣宁侯,你不高兴吗?还绷着个脸?”
虽然她曾经预想过义兄的身世,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等富贵,孟溪微微一笑:“我当然替你高兴了,往后哥哥再不用过这种苦日子。”
“怎么苦了?”他捏捏她的脸,“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不觉得苦。”
如果真的苦,他早就离开她回京都了,又怎么能忍受这种日子?他待在她身边,分明过得特别的幸福。
孟溪心头一甜,但却道:“这还叫不苦吗?”
她虽然努力挣钱了,但也只够义兄念个书,别的什么都供不起,而此刻看来,她所有能给义兄的东西,与他原本拥有的东西来比,一文不值,想着,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
“真的不苦,我只要吃到你做得菜就很满足了。”孟深握住她的手,“现在你也不用去盐镇了。”
说起这个,孟溪哼了哼:“你是不是在今日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曾。”
还骗人,孟溪道:“你肯定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就是想逗逗孟溪,想看她努力养他的样子,孟深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我错了。”
他温热的唇触及到肌肤,好像有火从上面烧了过来,孟溪脸腾得红了,抽出手:“不跟你说了,早些睡,明儿有那么多事情。”
他不舍得放,但以后来日方长,孟深笑一笑:“明儿见。”
两人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日孟溪早早做了两笼三鲜蒸饺,等孟深起来后一起吃了,正待孟深洗碗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她出去一看原是章家的小厮送新衣来了,还有一些配饰。
看来是要义兄穿戴整齐后搬回宣宁侯府。
她捧去给孟深。
瞧见他一丝不苟的还在洗碗,忍不住想,往后再也没有这一日了,他身为侯爷怎么可能还洗碗?这也幸好没有给章夫人瞧见,不然章夫人肯定会心疼。
“哥哥,快去穿上吧,时辰不早。”
孟深擦擦手站起。
等到出来后,孟溪觉得眼前一亮。
这身圆领的银绣卷云纹锦袍真的很适合义兄,衬得他眉目越发俊朗,他的头上还带着玉冠,腰间配一方刻着麒麟的玉佩,这一刻让她明白了什么叫珠玉在侧。
难怪义兄以前总是一副矜贵的样子,那原本就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东西。
“如何?”孟深自己的感觉也很好,他本来就应该是这种样子。
孟溪嗯一声。
“不多说点什么?比如玉树临风,龙章凤姿?”孟深挑眉,“光就个嗯字,那是好,还是不好?”
孟溪咬唇:“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看到你。”
“……”孟深忽然就想到那天晚上他刻意打扮后,指望孟溪能发现他容貌的出色,结果她看都没看一眼。
“你不说,我就不搬了。”他不满。
这个时候还孩子气,孟溪道:“你侯爷也不当吗?”
他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孟深道:“是啊,你说不说?”他作势要去脱锦袍。
孟溪怕了他了:“你风流倜傥,行了吗?”
孟深道:“还有呢?”
“貌比潘安,丰神俊秀。”
孟深揽住她的腰:“可是真心话?”
离得近了,他俊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点漆般的深邃眼眸,高挺的鼻子,唇角勾起,诱人的笑容,孟溪的心跳的砰砰响,垂下眼帘道:“真心话。”她一直觉得义兄长得不错,就是以前性子很是古怪。
她吐气如兰,红唇宛如花瓣般的芬芳,孟深想到之前碰触到的柔软,心头一荡,恨不得再亲亲她,亲得深一点。
就在这时却又有人来了,他松开手去开门,孟溪红着脸站在一边。
秦妙在马车中道:“阿绍,快些走吧。”
姑姑来接他了,孟深回头跟孟溪道:“阿溪,你也去吧。”
“不,我不去。”孟溪莫名的一慌,婉拒道,“哥哥,你等会要接旨,还要处理侯府的事,”毕竟那么多年没有回去了,“我还是以后再去吧,不急着今日的。”
也是,今儿太忙,等他安顿好再正式的接她过去。
“好,那我走了,今儿不用准备我的饭。”他肯定没空回来,“等中秋节我来接你去盐镇。”后日便是中秋了。
孟溪点点头。
孟深这就出去了。
宣宁侯府门口今儿挂上了六盏大红灯笼,下人们得知小主子回来了都很激动,将爆竹放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在迎亲。
秦妙原本也有意将这消息扩散,顷刻间许多家族都知道了这件事。
薛令婉听着管事林茂禀告,惊讶道:“那孟深竟然是章夫人的侄儿?”
“是,刚刚皇上已经重新封爵了,”林茂低声道,“章夫人亲自接他回得侯府……姑娘,那这孟姑娘的事儿,她虽然没去酒楼了,但还在京都,小人看就算了吧。”
薛令婉冷笑一声:“这是孟家的养子,就算重新做回侯爷,与她有何干系?顶多是给些银子报答。你继续盯着她,她要是敢回酒楼,你好好给她个教训。”
林茂犹豫:“姑娘,当真要如此?”
她打听清楚了,林时远在盐镇确实对孟溪很是关心,若非如此,岂会不愿娶她?她自然把恨意转到了孟溪的身上。
一个农家女,凭什么?
“你就照我说的办,反正她也不认识你,查不到我身上。”
“是。”林茂只好答应。
重回侯府,孟深在自己家中吃了一顿饭,随后便在秦妙的引导下,熟悉了一遍侯府,然后又见过各个管事,安排各种事宜。
后来秦妙走了,孟深跟罗管事道:“我家在京都可有空闲的宅院?”
“回侯爷,当然有了,在梧桐胡同就有两处,落英街一处,还有……”
“落英街?多大的?”
“三进宅院。”
把这处院子送给祖母与孟溪住最为合适,孟深道:“你使人去打扫干净,再准备几个手脚利落的丫环……多准备些。”到时候让孟溪挑,喜欢用谁就用谁。
“是。”
等什么事都吩咐好,已经很晚了,孟深回了房中休息。
那是他幼时就住的地方,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按着原样摆放,丝毫没有乱。
孟深躺在铺着锦被的床上,百感交集。
前世他还没来得及搬回来,就在接孟溪回京的路上丢了命,不过他丝毫不可惜。
如果没有那次的死,就没有今日的两情相悦。
他闭上眼睛,不用等多久,他就会把孟溪娶回家,到时候府里会越来越热闹的,不像今晚那么的冷清……
早上,他迫不及待吩咐罗管事备车,马上就去了那个小院。
看见孟深站在门口,身后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孟溪忽然有些恍惚,片刻后才道:“你来得真早。”
“当然要早些,不然赶不上午饭。”孟深上前拉住她,“上车吧。”
她打量那马车一眼,坐了上去,脑中却涌现出前世的情景,义兄抱着病重的她,飞快的走向马车。
车内有种淡淡的馨香,跟这辆一样。
她突然明白过来,她一直以为义兄是用借来的钱准备的马车,但也许那时候义兄已经想起身世了,难怪他那日穿的衣服也很华贵……
“在想什么?”孟深问。
孟溪摇摇头,没有说。
如果前世她不曾连累义兄,他们都没有死的话,不知道会如何,不过大抵不会像今世,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彼此,虽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
“你之前说要接祖母过来?”
“是,我姑姑想见祖母,想当面跟你们道谢,如果祖母愿意的话,也可以长住京都,我院子也给你们准备好了。”
孟溪一愣:“什么院子?”
“在落英街,下次带你去看。”
落英街的宅院可贵,因为离皇宫近,多是官宦居住的,仅次于荷花巷,他居然随随便便就送了她,孟溪越发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哥哥,无功不受禄,这院子……”
“你养了我这么久能算无功?”孟深道,“别拒绝,这次回去我会跟祖母说清楚,我要娶你。”
孟溪吓一跳:“你,你今儿就要说了?”
“今儿不说何时说?”他可受不了跟她分开住两处。
孟溪心里又乱了。
家中除了堂姐曾怀疑过他们,谁都不知道她跟义兄的事儿,现在突然说要娶……
“哥哥,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孟深挑眉:“考虑什么?”
“你才刚刚做回侯爷,实在不必着急的,省得以后……后悔。”她声音很低。
后悔?
孟深斜睨她一眼,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他这么喜欢她,看不出来吗?他能后悔什么?
“你说清楚点,”孟深略微俯下身,“你再说一遍。”
孟溪抿了抿唇:“我是说你应该再好好想一想。”他始终是侯爷,而她不过是个厨子,就算他现在喜欢她,以后也难说,再者,不知道章夫人怎么想,万一不同意呢,“哥哥,不如等几日吧,先把中秋节过了……”
话未说完,唇已经被堵住。
孟溪浑身一僵。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他一只手包住她的后脑勺,抵着车壁,省得她被磕疼,而他的唇舌却没有留情,坚决的进攻,令她避无可避,变成了一团柔软。
他慢慢的又温柔了,开始有章法了,甚至睁开眼睛欣赏着她酡红的脸颊。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这样了你还能不嫁我吗?别胡思乱想,喜欢我就嫁给我。”
孟溪羞得不敢看他,但却明白他的心意了,也明白自己其实根本也不能抗拒这种喜欢,不然怎么可能任由他胡来。她轻叹一声,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他只后悔前世没有在一起,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孟深抬起她下颌:“给哥哥再亲亲。”
这什么轻挑的语气。
孟溪脸更红了,不理他。
见小姑娘愣是把头扭了过去,孟深幽幽道:“看来得明日就把亲定了,然后后日嫁过来。”
“……”怎么可能这么快,他这是疯了吧,孟溪道,“哥哥,你最好不要这么跟祖母说,祖母会吓坏的。”
孟深:……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就是,你想得美,怎么也得一年。
孟深:你就是想搞事!
作者:我特别想。
孟深:……
第57章
很快就到盐镇,二人下车后,眼见孟家就在不远处,孟溪低声道:“哥哥,你先别急着说。”
他是非常想跟祖母坦白的,但真的到了此地,孟深突然感觉到一点拘束。毕竟在孟家人看来他们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可能跟亲兄妹也相差无异,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开口。
“我会挑个时机的。”孟深道。
院门也没关,郑秀梅肚子大了不合适出门,正坐在院中绣花,她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
“堂嫂。”孟溪唤她。
郑秀梅看到她十分惊喜,急忙站起来:“阿溪,是你啊,”马上又发现了孟深,“堂弟,你也一起来了?”
孟溪走过去扶住她:“你小心些。”
“没事,”郑秀梅扬声道,“祖母,娘,阿溪跟阿深回来了!”
老太太跟王氏应声而出。
今日是中秋,但点心铺的生意仍然很好,故而孟奇父子俩都在店里。
“哎呀,都没想到你们会回来!”王氏满脸笑容,“我还以为阿深很忙,得过年才有空呢。”
“今日也有假的,不过晚上就得回去,”孟深笑笑,向老太太问好,“祖母。”
孟溪也叫了一声。
“我去喊相公跟阿奇,阿竹过来。”
“他们要卖点心吧?不急。”
“怎么不急,你们难得回来,点心铺算什么,今日就关门歇业一天,一家团聚要紧!”王氏飞快的跑了。
郑秀梅去倒茶,老太太同他们去堂屋坐下。
“我前几日才跟方庆他们说起你,不知道你跟阿深过得怎么样。”老太太说着仔细瞅瞅这兄妹两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错不错,都长胖了。”
“祖母看起来精神也很好。”孟溪道。
“日子越来越红火了,我能不好吗?”老太太道,“现在啊,我就担心你们的终身大事。”
孟溪闻言脸色一红。
老太太瞧见了,拍着她的手问:“怎么,莫非有看上的小伙子了?是谁啊?”
“没有。”孟溪下意识就道。
孟深斜睨她一眼,没有吗,刚才才亲过的。
感觉到义兄的目光,孟溪轻咳一声:“祖母,这事儿不急。”
孙女儿再过几个月就十六了,老太太心里还是很希望她把亲事定下的,这样也不至于太晚成亲,至于孟深,老太太不敢做这个主。这孩子主意大,想必自己会看着办,老太太道:“阿深,你要替阿溪好好打算打算。”
他早就打算好了,可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孟深那句话愣是没能说出口。
算了,等用完午饭再说。
知道孟溪兄妹俩来了盐镇,孟竹第一个就把店门给关上了,一边道:“娘,我去衙门跟相公说一声,让他来吃午饭。”
王氏道好。
等孟竹回到孟家,立刻就扑到孟溪身边将她搂住:“可把我想死了,我这个月都想过来京都了。”
“你就嘴上说说,还不是忙着你的店吗?”
“天地良心,我这么忙为谁?”孟竹哼了一声,“我带你去瞧瞧。”拉着孟溪往外面跑。
孟溪走到自己原先住的屋时,只见里面添置了好些家具,每一件都是簇新的,她眼睛微微发红:“堂姐……”
“看到了吧,我就等着你出嫁呢。你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嫁人?”孟竹拉着她的手摇,“你不小了,京都那么多俊才,你应该找到意中人了吧?”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是,也不知堂妹跟孟深是否成了。
想到当时堂姐的质疑,自己信誓旦旦的否认,孟溪心里就是一阵心虚。
“没,没有……”她神色有点慌张。
孟竹看在眼里,嘻嘻一笑:“肯定有了,谁呀?”
孟溪顾左右而言他:“阿竹,堂嫂的胎相稳不稳?过年就要生了吧?”
啧啧,看这样子应该是孟深,不然她为何那么回避?凭她们俩的感情,如果是别的公子,必然会告知的。孟竹十分好笑:“阿溪,那堂兄可有意中人了?他可是状元郎啊,又在翰林院任职,我听相公说,那翰林院可了不得呢,以后出来都是栋梁之才,皇上身边的重臣。”
孟溪脸忍不住红了:“我怎么知道他的事情。”
“咦,住一起还能不知道?”
被堂姐明亮的眼睛盯着,孟溪感觉已经藏不住,岔开话道:“阿竹,堂姐夫在衙门如何?”
说起丈夫,孟竹面上就露出骄傲之色:“他上个月升了捕快了,他抓到了江洋大盗!”
孟溪其实早就知道的,很替她高兴。
厨房那边已经忙开了,王氏很快就叫他们出来吃饭,还让孟奇开了一坛酒。
“阿溪,阿深,以后要经常回来啊,你们祖母可盼着你们呢。”
“我们这趟来,就打算将祖母接过去的,”孟深道,“宅院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自个儿买的?京都的院子可贵吧?”
孟深淡淡道:“我已经认回家人了,你们不用担心银子的问题。”
众人都很吃惊。
王氏一向话多,追着问:“你家人可是京都的?你父亲可是……官员?”这侄儿少时一副金贵的样子,又是细皮嫩肉,什么活儿都不肯干,家世准是不错。
“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但我还有姑姑,昨日皇上已经重新封我为宣宁侯……”
“啥!宣宁,侯?”王氏吓了一大跳,拉着孟方庆问,“这孩子是在说什么侯吧,我没听错吧?”
孟方庆眼睛都直了:“你,你是侯爷?”
“是,”孟溪道,“大伯,哥哥原本就是宣宁侯府的公子,当时他的姑姑以为哥哥葬身火海了才没有使人来寻。”
众人手里的筷子噼里啪啦掉了一桌,一个个嘴都合不拢,唯独捕头余靖好些,给孟深敬酒:“恭喜侯爷你认祖归宗。”
孟深与他喝了。
王氏慢慢回过神,也急忙给孟深敬酒:“阿深啊,往前的事儿你千万别计较……啊,不对,侯爷啊,以前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必定会供你念书的……”
在她看来,侯爷是高不可攀的贵人,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孟深道:“大伯母,不管我是谁,我们的关系不会变,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吧,不然这顿饭恐怕是吃不好了。”
“好好好。”王氏看他平易近人,并没有趾高气扬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孟竹则盯着孟溪看,暗想真是没想到孟深竟然是侯爷,那堂妹以后岂不是侯爷夫人?她心里喜滋滋的,就说嘛,堂妹是个官夫人的命,她一点没猜错!
老太太则高兴坏了,自己这孙儿不止是状元郎,还是个侯爷,今儿还要接她去京都,他们孟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众人震惊过后都格外的欢喜,酒喝下去不少。
王氏话匣子又打开了:“那阿溪岂不是成了侯爷的妹妹了?侯爷啊,你得给阿溪选个好相公才行,你瞧瞧,阿溪年纪不小了,作为侯爷,你应该认识不少名门望族吧,从中找个贵公子肯定不难。”
“何止是阿溪,侯爷也该娶妻了。”孟方庆笑着道,“侯爷这条件,不知得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呢,我看,必然得是个……”
“公主!”王氏扬声道,“对了,肯定得是个公主,要不就得是王爷之女,再差也得是侯爷之女!”
想到来的路上,孟溪的犹豫,她曾对自己那一刻的动摇,孟深的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听到这些话,她心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吧?
是,他是从贫寒的身份一越变成了贵族,但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孟深忽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我确实是该娶妻了,今日过来也是想说清楚,我要娶的是……”
孟溪就坐在他旁边,急得在底下拉他衣角。
孟深感觉到了,下去捉住她的手,嘴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祖母,我想娶阿溪为妻。”
“什么?”老太太一时没转过弯来,“你说什么?”
众人也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个个面面相觑。
孟深再一次重申:“祖母,我喜欢阿溪,我要娶她。”没错,他就是要娶自己的义妹。
除了孟竹外,众人手里的筷子又掉了一桌。
孟溪的脸一片绯红,垂下了头。
他的嘴角却翘起来,暗道终于说出来了,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管他们怎么想呢,反正他是娶定孟溪的!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给予她面对的勇气。
确实,老太太跟孟方庆等人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他们一直都觉得这两个人虽是义兄妹,却好似亲兄妹,尤其是孟溪,完全是把孟深当亲哥哥看待的,那么一心的付出。
结果……
还是王氏头一个反应过来,讪讪笑道:“哎呀,原来你喜欢阿溪啊,好事,大好事。”
仔细想的话没什么不好的,有句话不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孟深如今可是侯爷,娶了自己侄女儿,那不是一下解决了两个人的终身大事?王氏看向孟溪:“阿溪,你也是的,不早些跟我们说,可把我们惊着了。”
“娘,也就你们眼拙,”孟竹得意的道,“没见他们多般配吗?”
老太太看看孟深,再看看孟溪,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半响道:“阿深啊,你姑姑可同意?”
此话一出,众人都盯着孟深看,孟溪也忍不出竖起了耳朵,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
“我跟姑姑提得第一件事就是娶阿溪,姑姑当时就答应了,”孟深侧头看向孟溪,“所以我让你别胡思乱想,这世上没有谁能阻止我娶你。”
后面那句话说了作甚,孟溪的脸更红了,有些羞恼的挠了下他。
掌心痒痒的,孟深忍不住笑。
听得出来他态度很坚决,众人很快就接受了。
毕竟不是亲兄妹,再者,孟深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就代表他不是孟家的人了,凭着他的身份谁敢在后面嚼舌根?王氏打趣道:“难怪还要接你们祖母去,那是去跟亲家见面呢!”
老太太顿时有些紧张。
饭后,孟竹拉着孟溪在屋里说话:“之前还不承认,我就说你喜欢他。”
“我那时才没有呢。”她当时只是为补偿前世欠下的,哪里想到有这一日。
“我才不信,不喜欢怎么会对他那么好?不过看在他是侯爷的份上,且一心娶你,我就不说他坏话了。”
孟溪笑道:“那他真得谢谢你。”
“但他以后要是苛待你,我肯定不饶过他!”孟竹挑眉,“就算他是侯爷,你也可以和离。”
门外传来孟深冷淡的声音:“你就不能盼着点我们好?”
孟竹回过头,哼了一声:“我们家阿溪长得好看,又会做菜,如果你娶了她还对她不好,自然要和离,我哪里没有说对?”她站起来,“我可是不怕你的!”
“堂姐……”孟竹真怕他们两个遇到一起。
孟竹就是故意警告孟深,希望他能从一而终,不过而今他们两情相悦,她心里是很欢喜的,瞄一眼孟深道:“不打搅你们卿卿我我的。”说罢就出去了。
孟深把门关上。
孟溪以为他要做什么,脸一红,低声道:“等会就要接祖母走的,你来做什么?不与堂哥多说说话吗?”
看着她如桃瓣似的脸颊,孟深心头一动,确实很想亲她,但他此时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将她揽到怀里,他低头问:“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谁逼着你离开醉仙楼的?”
孟溪愣住:“这……”
“别再遮遮掩掩的,你觉得我能容许别人欺负你?”孟深看着她的眼睛,“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明白吗?”
他现在有足够的底气保护她。
不能说这句话不令她触动,孟溪心头泛起甜意,但却是说道:“就算你是侯爷,也是多一桩事不如少一桩事……”
“你觉得我会怕事?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你不了解我?”孟深手指轻抚她的下颌,“你再不说,我可不止是亲你。”
他眸色幽深,身子微微倾覆下来。
孟溪忙道:“……是个我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
“嗯,他就说让我离开酒楼,不然会对付你。”
孟深沉吟,突然放开她,然后过了一会儿从孟奇那里借来笔墨,把宣纸铺在桌上:“说吧,长什么样子。”
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孟溪:……
作者有话要说:说下进程啊,年前应该正好完结,我可以好好过个年O(∩_∩)O~
后面章节会尽量都写肥一点的~
第58章
那副嘴脸当然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孟溪问:“你真要画出来吗?”
“当然,先说脸吧。”
“方脸。”
“眼睛?”
“铜铃般的眼睛。”
“鼻子?”
“鼻子挺高,在鼻子左边……”孟溪指出位置,“有一颗痣。”
她后来说得越来越详细,孟深心想,她嘴上说不想惹事,实则内心到底不甘吧?也是,她尽心尽力的做一名厨子,到底惹着谁了?他还真的无法理解。
本来像孟溪这样的人,他要担心的是别的公子看上她的美色,可竟会出现有人要把她赶出酒楼的事情。
孟深很快就将人像画好了,把笔搁下道:“可是没有要改的地方?”
“嗯,与那人一模一样。”
孟深便等墨迹干了,将宣纸一卷,打算回去让罗管事派人去查。花多少钱没关系,就是要尽快找到这个人,弄清楚背后的原因。
因为晚上还要去姑姑家,孟深等人下午就得离开,孟竹跟孟溪依依不舍,说了好一会话。
王氏倒是一点不伤心,笑眯眯的道:“娘你可是去享福了,没听侯爷说吗,连丫环都准备好了,家里的事儿你别担心,等阿溪出嫁前,我们肯定都要过来京都的。”
老太太紧张的道:“哎,哎,我就怕自己不会说话,得罪人。”
“祖母,我姑姑很明事理,不会为难你老人家,再说我跟阿溪都在,你不是单独去见姑姑。”
孟溪也宽慰道:“哥哥说得是,祖母,我也见过章夫人的,她很和善。”
王氏打趣:“哎呀,还叫哥哥呢?”
这都马上成亲了。
孟溪一怔,看向孟深。
“先叫着吧,习惯了。”孟深笑。
等与众人告别后,他在她耳边道:“你以后可以叫我秦哥哥。”这是他真名。
怎么听起来好像“情哥哥”呢,孟溪的脸腾得红了,并没有叫。
她扶着祖母上车。
来到京都后,孟深直接就让车夫带他们去往落英街的院子。
三进的院子极为宽敞,打扫的一尘不染,进去后,就有管事领着丫环上前行礼:“小的见过侯爷,老太太,孟姑娘。”接着向孟深禀告,“被褥都晒好了,今晚上就能歇在这里……侯爷,是否小的现在就去花枝胡同将所有东西都搬过来?”
孟深看向孟溪:“你的钥匙呢?”
都来到这里了,回去的话他肯定不准,孟溪把钥匙交出来。
孟深连带着自己那把一并递给管事:“搬完之后,将那里打扫干净,把这两把钥匙还给专知官。”就算清了。
管事应声,快步出去。
比起原先租的院子,这地方大了三倍不止,而且一砖一瓦都有讲究,光是那巨石雕刻出的照壁就能看出工匠手艺的非凡,孟溪心想,这还只是一处别院,可见宣宁侯府的富贵。
说起来,前世她还曾幻想过要嫁入世家,不料今生竟就这么实现了。
孟溪有点恍惚。
老太太当然也是目不转睛,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孟深引她们看完,歇息的时候吩咐一名丫环将画像拿去给侯府的罗管事查,随即就又带老太太,孟溪去章府。
虽然听说章夫人已经同意,但孟溪还是免不得会紧张,行到门口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孟深轻笑:“有我在呢,怕什么?”
“我也不是怕……”孟溪歪头道,“你说章夫人是真喜欢我,还是碍于你的面子?”
“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他只要姑姑同意,至于姑姑是否真心,他不会考虑,反正以后是他们两个过日子,姑姑又不会住到宣宁侯府来。
一席话叫孟溪难以反驳。
其实义兄说得也不错,她何必担心这担心那的,他都如此的坚持了,她不该还想着往后退。
她跟义兄相识于前世,走到今日,已是极深的缘分。
她应该对未来充满信心。
孟溪鼓励自己。
章家早已备好宴席,秦妙出来迎接老太太,扶着她在刻了海棠花的高椅上坐下:“多亏得你们孟家,阿绍才能活下来,这份恩情不管是我还是阿绍,都会铭记在心的。”
老太太看她雍容华贵,她的相公章昀又是浩气凛然,手心都要出汗了,忙道:“谈不上大恩,而且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我那儿子……他向来心善,那功劳也是他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子。”秦妙笑,“你往后就住在京都吧,仍将阿绍当孙儿,在这里安享晚年。”看一眼孟溪,“还有孙女儿陪着你,空闲的时候便来这里坐坐。”
老太太答应。
秦妙又与孟溪说话:“绍儿能考上状元,也是因你愿意供他。”她吩咐丫环捧上两只黑檀木的盒子,“小小礼物,你们看看可喜欢?”
孟溪道谢,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对翠绿色的玉镯子,好像汪湖水一样,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而祖母得的则是一对镶嵌了祖母绿的金镯子,很适合她的年纪。
老太太都不敢受:“这得多少钱啊!侯爷已经送给我们一处宅子了,这,这怎么好意思要。”
“拿着吧,不拿我的心可不安,阿绍打搅了你们十年,这点东西算什么?”秦妙按住老太太的手,“你喜欢就好,你要不喜欢,我就给你换一副。”
老太太忙道:“喜欢,喜欢,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手镯。”
“我给你戴上。”秦妙亲自动手,又跟孟溪道,“你也戴上,别怕磕碎,碎了我再送你,知道吗?你这年纪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要等年华老去,想打扮也没这等条件。”
孟溪依言戴上,觉得这玉镯衬得她手腕更白了。
孟深看着她们一团和气,心里颇是高兴。
等到饭后,听孟深要去放河灯,章云泽叫道:“表哥,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吧!”
章昀道:“你去作甚?去年让你去,你还不愿去。”今儿侄儿想带未婚妻去玩,他又要凑热闹。
“这不一样,去年我可没有认识表哥!”章云泽只有姐姐,内心深处是希望有个兄长的,正巧这表哥生得高大俊美,还是状元郎,正符合他对成年男子的那种向往。
秦妙笑起来:“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别顽皮,惹你表哥生气。”
“好。”章云泽答应。
老太太年纪大了,并不想这么晚外出,孟深使人先送她回了新置办好的孟家。
三人一起坐车去月牙河。
这是位于城内的河,河边遍种杨柳,杏树还有桂树,此时只有桂树独秀,开着金花朵朵,远远就飘来一阵甜香。
章云泽性子活泼,在路上时笑着道:“表哥,下回我带你去宫里看姐姐啊,她也很好奇你生得什么样子呢。”
太子妃住在东宫,孟深道:“恐怕不便吧,我毕竟是男子。”
“是吗?”章云泽愣了下,然后就把目光落在孟溪身上,“那我带表嫂去,姐姐肯定也想看!”
表嫂?孟溪脸忍不住红了,她还没嫁呢。
孟深却笑出声,拍拍章云泽的肩:“好,带你表嫂去。”
前方就是月牙河,两岸早已站着许多年轻男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但放河灯的多数是小姑娘,甚至还有在岸边设了案台拜月的。公子们则是借这时机寻觅心中向往的意中人。
孟深买了三个河灯,将其中一个递给孟溪:“好好许愿。”她必然要许个与他有关的愿。
义兄眸中倒映着星光,十分璀璨,孟溪能看出他满含的情谊,说道:“你也一样。”
他当然会。
孟深虔诚的许愿后,弯下身把河灯放入河中,随流而去。
晚风吹起他的袍袖,翩翩若仙,孟溪觉得他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勾人,暗自心想,今世要与义兄白头偕老,还有,义兄要长命百岁,一生顺遂,许完了又觉得自己或许太过贪心,如果只能选一样,那就希望义兄一生顺遂。
她蹲下来,将河灯轻轻放在水面上。
玉带般的河上,无数的河灯漂浮于上,灯中的烛火一闪一闪的,孟溪看得会儿道:“真漂亮,好像满天的星星。”
“你喜欢的话,明年再来。”孟深笑着看她,“每年都来。”
孟溪抿嘴一笑:“嗯。”
章云泽也把河灯放好了,三人沿着河边散步,孟深忽然想到年幼时自己也曾在此放过河灯,有一年还是叶飞青陪着过来的……明日下衙得去看看他,不知他如何了。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袁醒兰的声音:“孟姑娘!”
孟溪回过头,看清楚那几位姑娘时,身子不由得一僵,因为那其中竟然有薛令婉。
孟深的事情众人都已知晓,袁醒兰对几位姑娘道:“这位就是宣宁侯,我起先就见过他,哪里知道他竟然是章夫人的侄儿,章夫人现在必然高兴极了!”
年轻的侯爷一身华服,仿佛夜色中皎洁的明月,薛令婉暗想,此人本来就生得出色,换了衣着风采更盛,只是神情一如此前初见,有种高高在上之感。可见人就该分三六九等的,他的血液中流淌着高贵之气,哪怕流落在农家,也一样抹不去。
正如同他的那位义妹,薛令婉盯着孟溪,再如何,她也是低贱的农家女,别想着攀高门。
那贵女的眼中明显有种敌意,孟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袁醒兰却迎上来:“孟姑娘,我早前就想跟你去放河灯,今日倒是巧了……”跟其他几位姑娘介绍,“这就是我说得那位女厨,她烧得东西可好吃了!”
别的姑娘神情各异,不过见到孟深,一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或是红了脸,或是偷偷打量。
孟溪垂头道:“袁姑娘谬赞,我的师兄们比我手艺好多了,姑娘们赏脸的话,可去醉仙楼一品。”
这时候还替酒楼拉生意吗,薛令婉挑眉,她难道还有胆子去酒楼?莫非是想宣宁侯替她撑腰不成!
“秦公子,家父听闻你认祖归忠,很是替老侯爷欣慰,想你秦家男儿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竟流落于农家受如此委屈……”
孟深何等聪明,一听便知是何意思,打断她道:“这算什么委屈?农家人自给自足,心醇气和,淳朴可敬,不像某些在酒楼吃顿饭都要仗势欺人的贵女,真不知父母是怎么教养出来的,只能说其家门不幸。”
薛令婉脸色一变。
他很明显是在讥讽她,就差直接说出她的名字。
“袁姑娘,阿溪走累了,下回你再与她聚吧。”紧接着,孟深就告辞了,他看出孟溪并不想与这些姑娘说话。
袁醒兰没料到他这么急匆匆的,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孟溪离开。
瞧着这二人的背影,再见其他姑娘们投来的微妙的眼神,薛令婉的指甲掐入了掌心。
她何等高傲,从不曾当面受一个男子这等奚落。
这宣宁侯,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沉着脸,拂袖而去。
因薛令婉是继皇后的侄女,袁醒兰与章家走得近,章家女儿又是太子妃,其中便有几分关系,故而袁醒兰见到薛令婉,也是给几分面子的。但心里并不喜欢她,此时见她吃瘪,倒是忍不住想笑,见她走了,正合心意,当下便同其他姑娘去放河灯了。
章云泽跟在后面,叫道:“表哥,这么快就走了?”
孟深道:“你表嫂不愿意待了。”
孟溪:……
“我何时说的?”
孟深握住她的手:“你不必说。”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我带你走,并不是希望你往后避着不喜欢的人,而是你不喜欢的话,就可以直接离开,不必受任何委屈。”
孟溪心头一暖,忍不住手指勾住了他的。
他便握得更紧了。
来到孟家,孟深走下马车送她进去。
离别时,他依依不舍:“姑姑很快就会让媒人来提亲,恐怕往后不太方便来了。”
定亲过后,不易过多见面。
“我想十月就成亲,你看如何?”他拥她入怀,“我不想等到明年。”
这叫她怎么回答。
孟溪红着脸道:“看祖母怎么说吧。”
“你不反对就行。”他要说服祖母还不容易吗,更何况祖母根本就不是一个拿主意的人。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嫁妆的事我会替你准备的,我只要你早些嫁给我。”
他的唇极其的柔软,孟溪想到在马车上亲吻时的缠绵,耳朵都滚烫起来,她手抵在他胸口:“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明儿还得去翰林院。”
她纤细的腰靠在他手臂上,透过薄薄的裙衫能感觉到里面肌肤的暖意,孟深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又低头亲上去。
在她嫁过来前他要亲个够,这样才能抗住后面这些天的相思。
她本来是不愿那么亲近的,可到底还是被他的热情给融化了,再睁开眼睛,竟发现不知何时就坐在了他腿上。
她忙要站起。
孟深箍住她的腰:“我马上就走了。”
这一走,是得有一阵子都不好见面,毕竟他们分开住了,又要定亲,他平日里还得去衙门,孟溪心一软。
他又亲得许久才放开来。
瞧着他唇色更红了,泛着水光,孟溪的脸也更热了,垂下眼帘道:“这下够了吧?”
他手紧了紧:“你叫我一声秦哥哥就真够了。”
孟溪咬唇:“你怎么那么多要求。”
“我这要求是最正当的,因为你还从来没有叫过我的真名。”
她愣了愣,仰头看他,片刻之后道:“秦绍……这名字很好听。”此后在她心里,义兄叫孟深,也叫秦绍。
“还有呢?”
她睫毛扑闪了下,低声道:“秦……哥哥。”说完羞红了脸,马上从他腿上挪了下来。
孟深不再为难她了,当然他也满足了,笑着离开。
第二日大早上,孟溪一起床就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哎呀,怎么送这么多东西来?”
她趴在窗口看,只见小厮们挑着连绵不绝的东西进来,说道:“都是侯爷叫小的们送来的,让老太太跟姑娘使劲花,使劲用。”
“这使劲用也用不完啊!”像这么多的锦缎,一辈子都穿不完吧,老太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叫道,“阿溪,阿溪,你快出来瞧瞧!这,这……是不是应该还给阿深啊?”
孟溪心想,就算还他也不会要的。
因为她想到了义兄拿到俸禄时的样子,不是给她买东西,就是全都交给她存着,而今看着就像要把宣宁侯府的东西都搬来给她呢。
她若是不收,只怕他会不高兴。
她现在很清楚的明白义兄有多喜欢她,有多替她着想,所以他愿意宠她,她就给他宠着,大不了等会……她再做些吃的使人给他送过去。
他就喜欢吃她做的。
孟溪低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要完结了,但是甜管饱哦!
第59章
主子要去集市买菜,丫环们都很慌,忙着去提菜篮,也有劝阻的:“姑娘要买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去帮姑娘买。”
孟溪从来没有用过丫环,很不习惯,说道:“你们去了也不会挑。”
老太太晓得她以后要做侯爷夫人的,此时道:“阿溪,那你就带着她们去,教会她们,以后让她们买就行。”
孟溪思忖片刻,同意了。
丫环们急忙跟上去将她护在中间,好似众星拱月一般,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等回到家,孟溪又亲自动手切菜烧菜,这又把丫环们急坏了,生怕她伤到手,弄花脸。孟溪哭笑不得,一再表示自己是厨子,她们才稍许镇定。
等到烧好,孟溪就让一名丫环送去翰林院给孟深。
今日他才送过东西,她马上就有回应了,孟深很是欢喜,但吃完之后吩咐小厮:“去找罗管家,让他寻两个身手好的护卫暗中保护她。”他知道孟溪喜欢当厨子,恐怕在家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而他现在还不知欺负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小厮领命,快步而去。
因都知道孟深的身份了,即便晓得他这儿有好东西吃,原先的同袍也不敢再来分一羮,他倒是不再受到打搅。
等到下衙后,他就去了叶家。
刚刚报上名号,门房小厮就很惊喜的道:“侯爷,我们家老爷今儿不在家,但老爷原本也想请你过府一聚。”
秦家与叶家是世交,不然在他幼时也不会与叶飞青那么亲近,孟深微微一笑问:“叶公子身体如何了?”
“好些了,昨日中秋,公子与老爷一同赏月的。”
与他想得一样,叶飞青是很坚强的人,虽然痛苦但不至于真的会被这种残酷给摧毁,孟深道:“你去通报一声,看叶公子可愿见我。”
小厮急忙进去,过得会儿匆匆跑过来:“侯爷,公子在书房等你。”
叶家他当然来过,但十年之间总会产生变化,孟深感觉有些陌生,直到看到那片梅林,他的记忆就回来了——这片梅林仍如往前一样茂盛,只是花儿还没有开,单单只有绿叶,只有等到冬季落光叶子,才会绽放出朵朵小花。
孟深走到门口,往里看一眼,唤道:“叶大哥。”
声音早已不似幼时的稚嫩,但叶飞青却好像看到了那个孩子,他轻叹口气:“我应该认出你的。”
他怎么会没想到呢,其实仔细看,他跟秦将军是生得很相像的。
叶飞青凝视着他的眼睛:“阿绍,你应该早就认出我了吧?”难怪那日会跟他说,有些人注定为打仗而生。当时他恐怕是对自己失望了,看他竟然做了一名厨子。
那时候叶飞青在明他在暗,但到底抵不过他聪明,马上就看穿了,孟深没有否认:“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叶飞青给他倒了一杯酒:“你认出我,那说明你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了,可竟然一直没有恢复宣宁侯的身份……”他放下酒壶,“我猜,你是看上我师妹了。”
一针见血,孟深的脸忍不住一红。
叶飞青嘴角翘了翘:“我师妹这等出色,也不怪你。”她跟他的浅浅不是同一种人,但都很容易令人喜欢。
孟深轻咳一声:“叶大哥……”
“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师妹,”叶飞青打趣,“何时成亲?”
他又回宣宁侯府了,肯定是二人之间的感情深到了一定程度。
“应在十月。”
“好,我一定会来替你挡酒的。”叶飞青笑,“等你成亲之后,我也该重新回边疆。”
孟深心里顿时涌上了一阵不舍:“你不再多休息一阵子吗?”
“不了,省得被人说是折翼的鸟。”
孟深惭愧:“叶大哥,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他不知道他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如果知道,他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看他着急辩解,叶飞青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就算是折翼的鸟,伤也有痊愈的一天。阿绍,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师妹,再者,做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不负秦将军的期待。”
“我答应你。”孟深正色。
叶飞青端起酒杯,又调侃道:“快些练下你的酒量吧,不然就算有我替你挡着,怕你成亲之日也撑不住。”
“……”他拿起酒杯,“好,今日不醉不归。”
后来,果然就醉了,站也站不稳。
看着小厮扶他回去,叶飞青站在夜色里,心想,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即便他还在念着她,但却已经能想着她往前看了。
在漫长的岁月中,总有一日他会好起来的,会如她所愿。
没过几日,秦妙便使媒人去提亲了,因是两家你情我愿的事情,自然是极为顺利,吉日定在十月初六。之所以不是九月,是孟深希望嫁衣能绣得极其精致,是世上最漂亮的嫁衣。
到时孟溪穿上一定会很欢喜。
消息传出去后,薛令婉大为震惊,她实在没想到宣宁侯居然会娶那个女子,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孟溪想方设法勾引了他,不然凭他这种家世怎么可能会娶个农家女?
她很恼火,这样的话,以后再见到孟溪,她就是宣宁侯夫人了!
她的身份一点都不比自己低。
薛令婉越想越生气,将手边的插屏扔在了地上,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林时远看上她就罢了,那宣宁侯还娶她?
“把林茂叫来。”她吩咐丫环。
林茂很快就来了。
“那个孟溪可曾出门?”她询问。
林茂道:“暂时不曾。”
“你多派几个人盯着她,等她出门时寻个机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她根本不配嫁入侯府。”
林茂头上冒汗:“姑娘……”
“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是。”林茂只好答应,他知道得罪薛令婉的下场。
幸运的是,宣宁侯并不知薛令婉与孟溪之间的事情,不会猜到她身上来,只要他做得干净就好。
林茂快步离开。
可惜他不知道孟深已经有他的画像,而且已经让罗管事查到了。
罗管事晚上便向孟深禀告:“有个锦缎铺的伙计认出来了,说是永城府的一个小管事,以前去买过锦缎。”
永城侯府?
罗管事进一步解释:“听说是薛姑娘身边的亲信。”
竟然是她,孟深心想,那也奇怪极了,这薛令婉竟如此厌恨孟溪,非要她离开酒楼?孟溪何时得罪她了,要说得罪,也是自己吧?
不过他也不想深究,既然薛令婉做出这种事,他就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因知道叶飞青不会再做厨子了,孟溪担心醉仙楼忙不过来,这日打算去酒楼,跟师父说再回来掌勺。
众人见到她都很惊讶,梁易甚至对她行了一礼:“孟姑娘,你当真还要来此做菜?”她将来可是要做侯爷夫人的。
孟溪道:“我答应过师父不会放弃做厨子,说到就要做到,再者,我真的很喜欢烧菜。”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在家中什么都不干真的很没意思。
梁易长大了嘴,半响道:“你愿意来,那是我们酒楼荣幸。”
梁达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不愧是我的好徒弟,”他哈哈大笑,“阿溪,我这回是真放心了!”
孟溪重回酒楼。
而孟深做回宣宁侯后却是应酬不断,往前与秦家有来往的家族,一个接一个的请他去做客,借此再续交情,毕竟他很得皇上看重,前途一片大好。
在这种情况下,孟溪居然还去做厨子,这让秦妙有点不满。
她晚上来到孟家等孟溪。
老太太惴惴不安,小心问道:“章夫人,你找阿溪有何事,这么晚了,要不明儿我让她过来……”
“老太太,阿溪马上就要嫁人了,再去酒楼你觉得合适吗?我们阿绍可是侯爷,你让别人怎么看他?”
老太太头上冒汗:“这,这……我会劝阿溪的。”
秦妙却没有走。
丫环们提早告诉孟溪:“姑娘,章夫人一早就来了,似乎对姑娘去酒楼的事情很是不满。”
孟溪怔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思忖着走入上房。
“见过章夫人。”
“就叫我姑姑吧。”秦妙道,“阿溪,我今儿就开门见山了,你往后不要再去酒楼。”
她以前也许会觉得自卑,觉得自己这身份很是低微,但孟深给予了她足够的信心,也让她明白,他喜欢她的到底是什么。孟溪很平静的道:“姑姑,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秦妙脸色微变:“你如今难道还缺银子不成?你要替秦家的脸面着想啊。”
“姑姑,请问我做厨子何处不对?我一没偷二没抢,秦家为何要觉得脸面有损?”
“这……”秦妙一时难以回答。
“我做厨子供了哥哥念书,我也可以借此养活自己,也许在姑姑看来,厨子不甚体面,不像大家闺秀这般高雅,但是姑姑,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跟哥哥相濡以沫,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相信哥哥不会介意的。至于秦家列祖列宗,我相信也不会以我这个厨子为耻,因我知道秦家世代都是将军,为了大魏,为了百姓可以马革裹尸,他们不会要一个虚名,而我至少是脚踏实地,好好生活的。”
那番话说得缓慢而又坚定,秦妙怔住了,她没想到一个农家女也会有这种见解,倒是让她生出一丝惭愧。
半响她道:“难怪阿绍非得娶你,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也罢,阿绍如果同意,我这个姑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起身离开。
老太太吓出一身汗,拉住孙女儿的手:“阿溪,你怎么敢这么说话的?”
“祖母,哥哥说章夫人很明事理,你不要担心。”
“唉!”老太太叹一声,“那万一阿深真的不喜欢你做厨子呢。”
不可能的,孟溪心想,他肯定不会的。
那时候她不敢去酒楼,他还让她去呢,他喜欢她,也愿意接受她喜欢的一切。
不过被祖母一说,心里到底闪过一丝忧虑。
未来的侯爷夫人在酒楼做菜,这事儿都传到翰林院了,有几位同袍说起的时候,就道:“晚上我们去醉仙楼尝尝‘秦夫人’的手艺,可好?”
顾彦真也凑热闹:“好啊,他妹妹的手艺真不错。”他此时也知道孟深的妹妹不是亲生的了。
“听说长得也美若天仙。”
“当然,不然秦侯能娶她?”
“我看是因为厨艺,”顾彦真道,“我要有个做菜这么好的义妹,我也娶啊,天天跟吃神仙饭似的。”
众人一阵哄笑。
他们混不知孟深走来了,其中一个突然发现,急忙打岔:“不早了,散了,散了。”
孟深道:“散什么啊,走,我请你们去醉仙楼吃饭。”
众人瞠目结舌。
但宣宁侯开口了,他们也不好拒绝,一时心情复杂的跟着去了醉仙楼。
等到坐下来,孟深一连点了六个菜:“让阿溪做。”
居然专门让孟溪做,顾彦真都惊呆了,轻咳声道:“侯爷,刚才我们也是在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我要是往心里去,会带你们来吃饭?我就是想让你们尝尝她做得菜,我家阿溪是大厨,厨子就该烧菜给别人吃,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以后你们尽管来酒楼,多多捧她的场。”孟深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们不会失望。”
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众人看在眼里,忽然间明白了为何这宣宁侯会娶孟溪,他这是喜欢死了这孟姑娘。
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换做他们,恐怕是做不到的。
那瞬间,他们心里都很佩服孟深,甚至是有些羡慕,就像顾彦真,他心想,他何时能遇到一个这么让他中意的姑娘呢!
伙计快步跑到厨房,跟孟溪道:“孟姑娘,侯爷请他的同袍来酒楼吃饭了,点了六个菜。”
孟溪手里的锅铲差点掉下来。
他居然……来酒楼了!
“他真的点了我的菜?”
“嗯,还在同袍们面前夸你呢。”
孟溪的脸红了,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她开始炒菜。
等到菜端上来时,众人品尝过后都露出了惊叹的神色,感觉比以前在孟深那里分吃的还要来得可口,他们一个个都发出了赞叹声。
“孟姑娘当真厨艺非凡啊!”
“侯爷好福气!”
孟深笑了,他的阿溪就是这么厉害!
吃完饭,他也没有走,在雅间里等她。
孟溪听说了,急忙忙脱下襜衣,飞奔过去。
他刚刚打开门,她就扑入了他怀里。
生怕被人看见,孟深忙把门关上。
“你怎么突然……”胆子怎么那么大,居然还敢投怀送抱了。
她脸又红了,埋在他怀里:“我,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知道姑姑找过你……我以后会经常来的。”孟深轻抚她发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我喜欢你做厨子。”
她眼睛忽地一阵酸涩:“其实仔细想想,我是给你丢脸了,你原本可以娶个大家闺秀……”而她并不是,就算她放下锅铲,她也还是个农家女。
孟深挑眉:“都定亲了,你还说什么傻话,你难道想退亲不成?”
“不。”她摇头,“我才不呢!”
那话让他忍不住发笑,抬起她的脸亲了上去。
唇上有浓重的酒味,甚至他衣服上都有,孟溪情不自禁搂住了他的脖颈,踮起了脚尖。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主动。
她这么的热情,孟深就更有些控制不住了,将她拉到腿上。
热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孟溪忽然感觉衣襟有些松动,猛然间清醒过来,急忙用手护住:“你,你怎么……”
“谁让你这般勾引我?”男子眸中有情-欲之色,炙热似火。
谁勾引他了!
孟溪耳朵都红了:“我走了,本来就不该见面的,都是你。”
他做得这件事让她忍不住想见他。
孟深搂住她的腰:“都见了就再多见一会。”
她摇摇头:“我怕你……”她感觉她会有危险,当然,不是那种危险,但毕竟还未成亲,“你喝了酒,也不太清醒。”
“今儿是喝多了些。”
“怎么会那么多?”
孟深就笑:“叶大哥说我应该锻炼下酒量,这样等洞房花烛的时候不至于撑不住……”
突然说到洞房,孟溪都要忍不住捂脸了。
“还有二十三日。”孟深低下头,吻她小巧的耳垂,“真是度日如年。”
热气拂来,孟溪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你别……”好痒,她推开他,“虽然还有二十三日,但之后,我们就不会分开了,不是吗?”
是啊,可太难熬了。
孟深拉住她的手:“再给我亲亲。”
孟溪咬唇。
“阿溪,就一下,好吗,溪溪……”
他居然撒娇。
但声音可恼的好听,孟溪感觉自己腿都要软了,她垂下眼帘:“就一下,亲完就走。”
他又把她拉在了腿上。
隔着门,外面的人走来走去,他何止是亲一下,简直是要亲到天荒地老。
孟溪很久才红着脸偷偷溜出来,两个丫环将她扶上轿子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成亲^_^
第60章
宣宁侯时常去醉仙楼支持未婚妻一事成为了一段佳话,林时远从同袍口中得知,此时才明白为何孟溪会拒绝他,想来是喜欢上她的义兄了。
而自己,他心想,也真的比不上这宣宁侯,单说林府儿媳为厨之事,恐怕就通不过父亲母亲这一关吧?
他又用勇气替孟溪争取吗?
这瞬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这似乎也是他应有的结果。
消息甚至都传到了宫里,皇后笑着与炎武帝说:“没想到秦修撰如此情深,堂堂宣宁侯娶个厨子不说,还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炎武帝听到这句话,眉头拧了拧:“你难道没听说秦修撰是怎么考上状元的吗,都是他的义妹做厨子挣钱供他念得书,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谁不喜欢?”
皇后马上就改口道:“还有这回事吗,那是妾身说错了。”她能坐上凤椅全是因为先皇后早逝之故,不然怎么也轮不到她,皇后心里十分清楚,皇帝对她的喜爱不过是出于全面的考虑,所以她膝下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她自然是小心翼翼的。
炎武帝用完膳便下了一道圣旨,封孟深为兵部郎中,即日上任。
而此刻距离大婚之日也不早了,林茂心想再不能耽搁时间,这日眼见孟溪与丫环从酒楼出来,便带几个护卫尾随她。
因孟溪每日都很晚归家,从醉仙楼到落英街要经过几条巷子,其中一条巷子甚为僻静,待到亥时更是无人,他打算在那里下手,且最近孟溪都没坐轿子,真是天助他也。
眼见就到那巷子了,林茂朝护卫使个眼色,那两个护卫上去一人一下就将丫环给打晕了。
孟溪发出一声尖叫。
林茂疾步上去捂住她的嘴:“我上回已经警告过你,你偏偏不听,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不要怪我……谁让你得罪我家主子,我是听命行事。”
他拿出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今日过后,你便回盐镇吧,不要再出来抛头露面了,你也没有脸可露的。”说罢就要将匕首往她脸上刺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从后面响起:“大胆贼子,竟敢在京都劫人!”
一道亮光瞬间而至,林茂感觉手背一疼,匕首已然落了下来。
他抓住的女子也用力挣脱开,高声道:“救命!”
月光下,林茂看清楚了那个女子的脸,不由极为惊骇:“你不是她,你,你是……”
明明她穿了与孟溪一样的衣衫,而那些丫环也是孟溪的,怎么回事?突然间,他明白过来,他上当了!有人知道他今晚要行事,故意用了与孟溪相似的人来顶替,而他却一无所知。
林茂后背冒出冷汗,下一刻就想拿起匕首自尽,谁料来人先他一步将他打晕了。
“陈指挥使,此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孟深今日约了陈指挥使在附近吃饭,然后故意令他撞见。
陈指挥使是负责京都安危的,向来自负,认为他在管辖之下京都一片太平,结果这个匪徒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良家妇女,他岂能忍受?
孟深还火上浇油,装得好像发现那是孟溪,疾步上去:“怎么是你?阿溪?”
那女子掩面,低声哭泣:“我没事,就是吓着了,幸好遇到你。”
竟然还是宣宁侯的未婚妻吗?陈指挥使急忙表态:“侯爷,我一定会让顺天府彻查,务必让此事水落石出。”
“劳烦指挥使了,”孟深很是愤怒的样子,“我先送她回去,还望指挥使替我未婚妻主持公道。”
“是,侯爷放心,”陈指挥使再一次表明态度,“我会连夜会同知府审查此案。”
他使人押着嫌犯去顺天府。
孟深则带着女子走了。
他当然不可能让孟溪亲自涉险,万一出点意外他承受不了,故而在秦家寻得一个身形相似,又刻意装扮后的丫环来顶替。二来,这会让林茂变得混乱,在审讯的官员逼迫之下心态容易崩溃,自然就会交代出幕后主谋。
一切如他所想,林茂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绑,完全没有可能自绝,而此时顺天府已查出他是永城侯府的人。
“为何要劫持孟姑娘?”顺天知府询问。
林茂道:“她不是孟姑娘,她不是。”
知府道:“那她是谁?”
“这……”
“你为何这么做?”知府进一步质问,“其他护卫已经交代了,你今日就是想对付孟姑娘。”
林茂脸色煞白:“我,我跟她有私仇,我想报复她。”
“什么私仇,你从实招来。”
“不,没有私仇,我,我是看她美貌,想要……”
“看她美貌,为何要用匕首毁她的脸。”
林茂额头上滴下汗来,他发觉怎么也无法自圆其说,当下便闭了嘴,然而他被抓了现行,陈指挥使是容不得他闭嘴的,与知府道:“用刑,不信他不交代!”
一晚上的折磨后,林茂终于松口了。
而陈指挥使与知府也发现自己摊上事了,林茂竟然说是奉了永城侯千金之命。
二人面面相觑。
半响陈指挥使道:“你知宣宁侯是谁,他是太子妃的表弟,而且才被皇上升为郎中,永城侯与他相比,你自己掂量掂量该站在哪一边吧。”
知府明白了,马上便将此事上禀皇上。
炎武帝大早上的得知这糟心事,将皇后叫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你们薛家竟养出这样的女儿!”
皇后面如土色,她从来没想到薛令婉会做出这种事,她平日是有些任性,但不至于……
“皇上,是否其中有什么误会?”
“她的亲信还能诬陷他不成?是陈指挥使亲眼所见,他拿着匕首要划孟姑娘的脸!一个小管事若非有人指使,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炎武帝冷冷看着皇后,“若不是你的侄女儿,那就只能是……”
“皇上,”皇后噗通跪了下来,“妾身一定会好好管教令婉的,必定不会再让她出来为非作歹!”
她可不能把祸事再惹到自己的哥哥身上去。
炎武帝道:“你知道就好。”拂袖而去。
皇后即刻就把永城侯召入宫。
等永城侯回去之后,马上命人收拾行李,把薛令婉叫来道:“你今日便离开京都吧。”
薛令婉一愣:“爹爹,为何?”
永城侯瞪着她:“你还有脸问我?你险些连累整个薛家!我问你,你让林茂去做什么了?你知道他在何处吗,他如今在顺天府,要不是皇上念在我们薛家往前的功劳,你此番恐怕要去坐牢了!”
薛令婉目瞪口呆:“不,不是我,我怎么会……爹爹,真不是我!”
这个时候还否认?永城侯冷声道:“别逼我,你马上就离开京都!”
父亲的声音如此绝情,薛令婉忍不住哭起来:“爹爹,你让我去何处?我这年纪本该嫁人了,你要我去何处?”
“你出了这种事,还想嫁给林时远不成?你姑姑可没脸去求皇上赐婚,至于你的婚事,”永城侯转过身道,“我会在虞城给你找一门亲事的,你以后就待在那里吧。”
薛令婉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她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恶念,竟然让她从此再不能踏入京都了,早知道……
她掩面痛哭。
而此时的孟家却热闹极了,因为吉日在即,孟方庆王氏等人要来送孟溪出嫁,除了郑秀梅因有喜之故留在盐镇由邱翠照顾外,全都坐车来了京都。
王氏看着这大院子,啧啧道:“之前还说给侯爷,阿溪准备院子呢,哪里要我们准备,瞧瞧这地方,跟神仙住的天宫似的。”
孟溪抿嘴笑道:“大伯母,怎么就像天宫了,皇宫这才是天宫呢。”
“也是……阿溪,你可曾去过宫里啊?”
“没有。”孟溪摇摇头。
可就在第二天,太子妃便请孟溪入宫做客了。
王氏瞧着轿子将她接走,与老太太道:“阿溪不得了了,还能去宫里,这是多大的造化啊!”
老太太笑:“想必是上辈子积的德。”
“必然是的,不然怎么能嫁给侯爷?”王氏瞧瞧孟竹,“之前她说当知县夫人,我都不信!”
孟竹挑眉:“可见我眼光多好。”
“是是是,娘就指望你也生个跟阿溪一样命好的丫头了。”
孟竹脸一红,她还没有怀上呢。
王氏道:“你大嫂很快就要生了,你得抓紧,别阿溪还抢先了。”
孟竹心想,这又不是想生就生的,晚上等孟溪回来,她说给她听:“我娘说,指不定被你抢先。”
孟溪嗔道:“大伯母真是的,我还没嫁人,就说生孩子。”
“可不是?不过你要是怀上了女儿,必然是个大美人,你跟侯爷长得多俊啊。”孟竹托着脸颊,“想想就好看,要是个儿子,肯定也俊美无双。”
这番话倒是让孟溪也憧憬了一阵,不过等到王氏给她拿来图册教导后,孟溪才知道孩子是怎么出来的,顿时羞得脸色通红,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我还是托人寻来的,瞧瞧这上面画得多细致。”王氏苦口婆心,“不是我这大伯母小人之心,阿溪你自己想想,阿深可是侯爷,还是皇亲国戚,不知多少姑娘盯着呢,你得好好服侍啊,对吧?仔细看看,多学着点儿。”
孟溪硬着头皮看完了。
而孟深那边也得了图册,不过他很早就看过了,虽然是粗粗瞄到几眼,但印象深刻,故而并不慌张,很是镇定的学了一回,打算在洞房之夜学以致用。
不过此后几日更是难熬,度日如年都不能形容。
等到吉日那天,他恨不得太阳都不要升起,直接到日落之时才好。
所幸天色终于渐渐暗了,孟深换上喜袍,骑上骏马,由叶飞青还有别的几位年轻公子一路伴着去孟家迎接。
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孟溪心里咚咚直跳。
孟竹拿起嫁衣:“快些穿上吧,”又道,“我原先觉得我送你的簪子已经很是好看了,可一瞧这嫁衣,我都觉得拿不出手。”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嫁衣!
衣料不知是什么锦缎所制,极为的柔滑,上面绣得牡丹花也特别的富丽,看一眼仿佛能闻到浓郁的花香,她觉得堂妹穿上一定会惊为天人。
全福夫人周夫人是秦妙请来的,乃兵部尚书的夫人,她笑着道:“这应该是良州的彩锦,用天蚕丝织就的,一年才得几匹,不过也只有孟姑娘这样的容色才配得上。”
孟溪低头道:“哪里,夫人谬赞了。”
“我们都看在眼里,何谈谬赞?”周夫人给她上好妆,自己都差点挪不开目光,“等会侯爷看到不知会如何喜欢呢。”
袁醒兰今儿也来添妆,打趣道:“侯爷之前便喜欢极了,这回得喜欢到骨子里去了。”也是她迟钝,竟然不知这二人两情相悦,幸好是没看上孟深呢,不然只怕就跟薛令婉一个下场。
哦,不对,她才没薛令婉那么坏!
孟溪红了脸。
孟竹替她换上嫁衣后,看一眼也不知用什么词来赞叹。
那柔软的宽大的袖子贴在手背上,孟溪自己在镜中瞄了一眼,心里十分的满足。
她曾幻想过自己出嫁时的情形,此刻只能说,这一切都超出她想象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的遗憾。唯一的遗憾恐怕是,双亲不在身边,想着,不由难受,义兄同她一样,今日拜双亲也只能拜牌位了。
不过往后她与义兄都不会孤单的,她会陪着他,他也会陪着她。
孟溪扶着周夫人的手往外走。
到得堂屋时,孟深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看不见他的人,但却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他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两个人一起跪下来,对着孟溪父母的牌位磕头。
瞬间,无数的回忆蜂拥而来,孟深心里念着,“义父,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阿溪的,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一辈子都对她好。”就如同他的义父一样,疼爱他却毫不要求回报。
他重重磕了三个头。
而后,周夫人便引着她去坐花轿,让孟奇背着她。
众人看着她慢慢离开。
老太太抹起了眼睛,但她心里并不难受,她知道孙女儿是去享福了,只是这一刻难免有些不舍。
鞭炮声更响了,孟奇放下堂妹,与孟深道:“侯爷,往后阿溪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能辜负她。”
“我知道,堂哥,我绝不负她。”
孟奇就笑起来:“千万不要喝醉酒……跟那天一样,你这酒量一定要找人替你挡着。”
“我已经找好了。”叶飞青自告奋勇呢。
“那就好,那就好。”孟奇与孟溪道,“阿溪,我走了,你快些上花轿吧。”
孟溪低声嗯了一声,坐了上去。
轿夫马上就把轿子抬了起来。
迎亲的队伍再次敲锣打鼓,散发喜钱,引得百姓一路跟随。生怕还不够热闹,愣是在京都城走了两圈方才回宣宁侯府。
因他在外十年多,这期间侯府与别的家族没有什么来往,故而今日娶妻请了许多宾客,孟溪一下轿子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周夫人引着她去了上房,秦妙夫妇早就坐在里面了,行拜堂礼时,秦妙看着哥哥的牌位,忍不住眼睛湿润,如果哥哥还在人世该多好啊。
孟深此时也由不得有些心伤,他自小是渴望亲情的,奈何母亲早逝,父亲也没陪伴他多久,后来才会被继祖母的假情假意所蒙蔽,不过幸好,他遇到了一生挚爱。
有她在身边,他空落的心就能被填满。
正想着,有只小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他手指,他听到孟溪道:“哥哥,你别伤心,以后我会陪着你。”
他心头潮涌,差点将她拥到怀里,但他忍住了没说话,怕收不住。
二人很快就被送入洞房。
因秦府人丁单薄,没什么亲眷,二房又没脸过来,故而秦妙只请了别家几个女眷充充场面,等他们喝过合卺酒便陆续告辞了。
秦妙离开时低声跟孟深道:“今晚别太孟浪了,阿溪年纪还小。”
一席话叫孟深脸色通红。
他关上门回来,却见孟溪已经取下凤冠,秀发落下来,比刚才揭开红盖头时还要艳丽。
孟溪累得慌,忍不住揉了揉脖子,然后看一眼孟深:“哥哥,姑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孟深怎么好告诉她,坐在床边将她抱到腿上:“还叫哥哥吗?不换个称呼?”
他穿着喜袍,与她的嫁衣都是鲜艳的正红色,她之前没敢细看,此时离得近,便觉他眉目如画,说不出的俊俏,孟溪垂下眼帘道:“相公。”
声音娇滴滴的,孟深感觉一团火从下方窜了上去,声音不由低哑了几分:“谁说叫相公的?”
不叫相公叫什么?孟溪怔了怔,片刻之后道:“侯爷……”
孟深嘴角一翘:“也不是。”
孟溪恼了:“你快去应酬吧,外面好多宾客等你。”
她这么略一生气格外的勾人,孟深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不急,等会再去。”
他吻得很温柔,孟溪感觉自己都要被融化了,她心里本也期待这一天,忍不住勾住他脖子。
他的手亦慢慢搂住她的腰。
衣襟松了,大红的嫁衣铺在床上,她被放倒在上面,结果就感觉腰上一疼,磕到了一个核桃。
孟深替她拿走,低笑道:“姑姑也放得太多了,就指望我们多生几个呢。”他覆上来,“阿溪,你说我们生几个好?”
孟溪突然就想到了图册上的画,立刻用手抵在他胸口:“你,你还是先出去吧……等会指不定姑姑要来催你。”
她含羞带怯,孟深感觉自己差点忍不住,但要是此刻……算了,他深吸一口气爬起来:“那我出去了,你乖乖等我。”俯身又亲她一口,“我不会喝醉的,你也别睡着。”
他快步离去。
孟溪坐起来,才发现身上一凉,想到刚才的亲昵,脸颊滚烫。
丫环进来替她备水清洗。
洗完了出来,孟溪才有空打量这洞房,竟发现他将此处布置的好像闺房一样,里面有她喜欢的那种梳妆台,还有漂亮的四角方柜,有多宝阁,有琴台,有玉石的屏风,上面雕刻着四季鲜花,还有精巧的书案……
这不像是一个侯爷该住的地方。
孟溪的眼睛忽地一热,似乎孟深心里知道,她曾向往过哪种生活。
那种精致的,富贵的,然而她现在并不是如此了,她向往的不过是与他长相厮守,别的东西,她并不在乎。
但此刻,她很是感动,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投到他怀里。
她穿着中衣,裹着被子等他。
并没有多久,孟深就回来了,他在侧间清洗过,刚刚进来就脱去了外面披着的长袍,露出同样是深红色的中衣。
“阿溪……”孟深轻唤她一声,怕她睡着。
结果孟溪从床上下来,飞奔着扑到他怀里。
他将她抱了起来,十分惊喜:“就这么想我吗?”
她没说话,抬起头就送上了一吻。
这吻好像大火一样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他热情的回应,将她放在手边的桌案上,低着头亲吻她。
这样的姿势两个人差不多高,谁也不费力,故而亲得格外的缠绵。
他的喘息声响在她耳边,孟溪的腿也忍不住盘了上去。
他又将她抱起来。
“阿溪,你这样我会忍不住孟浪的。”他咬着她耳朵。
孟溪身子蜷缩起来,缩在他怀里:“我不信。”他多喜欢她,肯定会怜香惜玉的,不过就算不是,她也能忍。
她睫毛颤得好像蝴蝶的翅膀,他想一口将她吃了,孟深喉头滚了又滚:“你不信,那让你看看。”
他将她抱到床上,俯身再次亲她。
过得会儿,里面便传来隐隐约约叫“哥哥”的声音,丫环们一个个红着脸垂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