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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久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因离会试只有四日,在这最后的关头,孟溪每天都想办法给孟深做好吃的,而孟深当然只有一样事情可以做,那就是温习,温习,再温习。


    故而孟溪经常在睡时还看到他屋里的油灯亮着,有时候生怕他太累,会去提醒,他倒也听话,很快就将油灯吹熄。


    明日便是去贡院考试的日子。


    因一去就是三天,共去三次,其中不准离开,故而要自带吃食。


    孟溪给他做了三鲜包子还有糕点,都不是水分充足的东西,这样可以减少一点麻烦。


    孟深在屋里时便闻到香味了,感觉心头暖暖的。


    他这次带孟溪出来一点都没错,虽然有私心,可她在身边会让他觉得安定,对将来也会产生很大的期待与信心。


    他又埋头看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书。


    等到晚上出来时,孟溪已经将饭都盛好了。


    小小的厨房里,一张八仙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鲥鱼。


    这个时节的鲥鱼还算不上肥美,但也勉强可以了,孟深坐下来问:“怎么会买鲥鱼?”


    “因为正巧遇见集市有人叫卖,我之前在仙游楼也没看到,问过师兄才知道那时的鲥鱼不好吃……”孟溪坐在他对面,“再说你明日去了贡院不能出来,适合吃一些清淡的。”


    只是这个原因吗,孟深道:“我记得我教你‘鲥’字的时候,你就说过要烧给我吃,今日算是说到做到。”


    她确实记得,只没想到孟深也一点没忘。


    他果然是贪吃!


    “你尝尝怎么样?”


    鲥鱼是整条的,这种鱼很特殊,无需剐鳞片只需剖开洗净便可,不过在蒸之前她曾用黄酒腌制去腥,再配以火腿,鲜笋丝增添鲜味。而蒸的时间是最关键的,少一分不熟,多一分则老。


    因第一次做,幸运的是叶飞青送与她的心得里,写有非常精确的计算。


    像这条鲥鱼八两重,在灶上便是蒸半盏茶再加半个半盏茶的时间。


    孟深把筷子伸向这银光闪闪的银鱼,一戳那鱼肉上就发现那鳞片已经成了胶状,好像凝脂一般,他连鳞片带鱼肉夹了放入嘴里,就觉这两种不同的口感在舌尖仿若跳舞似的。


    如果非得要形容,那是一种浓稠与柔嫩相融合的鲜美。


    还有些火腿的味儿也渗入其中,代替了盐的咸。


    吃完了,再夹一筷子的笋丝,春天的感觉就来了,脆而清新,久久萦绕唇间。


    以前,想起鲥鱼就会想起谋害他的继祖母,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今日起不一样了。


    孟深嘴角翘了翘:“我会一辈子都记得。”


    孟溪愣住:“怎么突然这么说?”她又不是第一次给他做吃的,怎的要说这么重的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孟深看着她,“有感而发。”


    孟溪道:“哥哥无需道谢,只要尽全力就行。”这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孟溪一笑:“好。”


    等到第二日,孟溪将糕点什么的给他包好,送着去了贡院。


    门口很是拥挤,有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孟溪心想,不知义兄可否比得过他们,不再落榜呢?竞争者真的很多。


    “哥哥,你肯定能考中的!”她鼓励他。


    清澈的眸子,温暖的笑,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站在他面前就是最大的鼓舞。


    孟深抬手揉揉她的发髻:“我不在家时,晚上记得把门锁好,万事小心。”


    冷不丁来这一句,孟溪愣住,正要回他,他却转身进去了。


    孟溪看着他的背影才回味过来。


    他是担心她一个人住危险。


    可这里是京都,两边都有宅子能出什么事儿,他也太过谨慎了,但到底是关心她,孟溪嘴角一弯。


    随后她就去集市买了些菜,然后回到家里就把门锁上了。


    不比仙游楼什么都有,光是酱,这边便没,孟溪开始尝试着自己做八宝酱。她很羡慕师父的创造能力,各种调味的东西,都能做出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希望有一日,她也能如此。


    因为做酱的过程比较复杂,不知不觉便天黑了。


    她抬起头,下意识朝义兄的屋里看了看,义兄不在。


    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鸡汤面条,一个人吃饭就是不好,做多了完全吃不掉,只能简单点。


    将汤喝掉的时候她心想,不知义兄考得怎么样了,听说那里睡得也不舒服。


    但愿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此时当然已经不再考试了,孟深嚼着点心,看看周围的学子吃得东西,心里不免得意,孟溪不管做什么都好吃,这么一比,他比那些人幸福多了。


    考官此时过来巡察,慰问下各个学子,鼓励他们。


    走到孟深跟前时,他起身行礼,耳边只听一位考官道:“这孟学子听说是与章大人你同个岁数考上秀才的。”


    孟深抬起头,竟发现那章大人是自己的姑父章昀,一时差点失态。


    前世因孟家没有钱供他念书,他又隐隐记起一些东西,这一次并未来参加会试,没想到姑父会是其中的三位副考官之一。


    “是吗?”章昀白日在监察另外一边,并未与孟深打照面,此时一见,忽地有种熟悉之感,他也愣了愣,过得会儿才笑道,“那可真是有缘,但后生可畏,必是青出于蓝。”


    这话隐隐透出好感,其他几位考官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因考官与学子之间向来存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如果考官表达此类意思,学子只要不是实心眼,等考上了必会拜做他的门生,也相当于是找到了一座靠山。


    孟深忙又行礼:“学生惶恐,如何能与大人相提并论。”


    章昀笑笑:“别惶恐了,吃完了好好歇息,明日还要接着考呢,读题仔细些。”


    “是,多谢大人提醒。”孟深应声。


    章昀就走过去了。


    只是脑海中却浮现出他大舅子秦泰初的样子,心想这年轻人竟然与他有些相像,可惜大舅子在沙场马革裹尸不说,连唯一的儿子也不幸被人谋害。


    章昀心头极为痛惜。


    此时孟家的人也在惦记这兄妹俩。


    孟竹提着糕点去看余靖,两人就在屋里说话。


    “我娘今儿竟然去烧香了,还捐了几十文钱!”对王氏来说,那真是极为大方了,“就指望我堂兄考中,哼,也不想想菩萨这都能保佑,那满天下都是当官的。”


    余靖笑道:“岳母这么想……”


    “怎么就是岳母了?”孟竹心里甜,嘴上嗔道,“我还没嫁你呢。”


    “是,但也快了。”余靖拉住她的手,“不过你既然不喜欢,我就说令堂……令堂也是为你堂兄好。”


    “可他不值得,”孟竹顺势靠在他肩头,她此时已不用在他面前掩饰,“他坏透了,竟然让阿溪跟着去烧饭给他吃,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也是阿溪傻,这都听,气死我!”


    余靖好笑:“他们是兄妹俩,你管这作甚?再说,我看你堂兄挺不错,上回你堂妹差点被她师兄陷害,不是他替着解围的吗?”


    “他是运气好,其实全是林知县的功劳,”孟竹哼道,“可惜了,我本来觉得林知县与阿溪很是相配,结果他竟然被调走。这样的话,等阿溪回了盐镇,与他再也无缘。”


    “林知县也在京都。”


    “啊,是吗?”孟竹眼睛一亮,“那他们或许能再相逢。”


    余靖瞧出她的兴奋之色,忍不住提醒:“你堂妹不喜欢有何用?”他旁观者清,早已看出孟溪对林时远态度冷淡,尽管后者对她颇为关照。


    一盆冷水浇下来,孟竹叹口气道:“阿溪若有对堂兄十分之一的好来对待林知县,都有可能成事,可惜……”


    堂妹确实不喜欢林时远,哪怕她一再撮合。


    孟竹摇摇头。


    九日的会试终于过去了,孟溪感觉义兄都瘦了好些,毕竟在贡院只吃包子点心,歇息的又差,岂能不瘦?她炖了人参鸡汤给他补身子。


    但就会试的事儿一句没问。


    已经考好了,也不知结果,问了也是涂添烦恼。


    虽然这些天,义兄在贡院,她在家,可她的心也是系在他身上的,做着酱的时候心里想得也是义兄考得如何,她一点儿不比他轻松。


    孟深却很平静,他已经将平生所学都用上了,如果再考不中,他只想说见鬼。


    他喝了很多鸡汤,吃了大半只鸡,心满意足。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这九天里,他真的没怎么休息好。


    洗漱干净,他习惯性的去厨房找孟溪,结果竟然没看到她的人,倒是发现一些糕点,他吃了充饥。


    可能是去集市了,他心想。


    然而又等了一炷香时间,她还是没有回来,孟深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的锁是锁着的,顿时心头一惊——孟溪根本就没出去!


    他飞快的跑到她的厢房,敲了敲门:“阿溪,你在里面吗?”


    没有动静。


    他推了一下,门开了,只见孟溪躺在床上悄无声息。


    一股冷汗从他后背冒了出来,他疾步走到她床边,叫道:“阿溪,你怎么了?”


    她习惯早起,绝无可能睡那么晚。


    小姑娘脸色绯红,秀眉微蹙,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才发现她是病了。


    她的额头非常的烫。


    孟深轻轻摇动了她两下并未见醒,当下急忙去请大夫。


    虽然已离开京都十年,但此前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知晓医馆在何处,很快就将大夫领到家中。


    看着大夫坐在床边把脉,孟深心里有种强烈的惊慌之感。


    他忽然想到了前世回到盐镇,见到孟溪病重的那一刻。


    也许他一直都不喜欢她,可在那时心里涌起的也是害怕,生怕她死在他面前。抱起她的时候,他既痛心又恼火,他不明白孟溪为何不听他的话,为何非得要嫁给林时远!临死的时候,他甚至都在想,就因为孟溪要嫁给林时远,所以将他害死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是懊悔的。


    如果前世,他能好好的跟她说话,跟她相处,也未必会是这个结果。


    也许,她会将他当成哥哥呢。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当哥哥什么时候也变成一种好事了?


    不,他才不要她把他当哥哥!


    “大夫……”他低声询问,“我妹妹可是染了风寒?”


    “是。”大夫起身,“我开一副方子给你,不算严重,只要按时吃药就行。”


    “不重,她为何昏睡成这样?”


    “应该是昨晚上就发病了,病了这么久自然会加重。”大夫瞧瞧他,“你没早些发现。”


    孟深惭愧,他今日起得太晚,而且根本没想到孟溪会生病:“她无端端怎会得风寒,最近天气也不凉。”


    “也未必要怎么受凉,那只是起因,但得病的情况有时极为复杂,受累受伤忧思悲痛,皆有可能,她年轻,无甚大碍,吃得药下去出一身汗就能好了,但切记不能再着凉。”大夫开方子。


    孟深送他走之后,急忙去抓药,然后抓完药就犯愁了。


    他根本不会熬药。


    问过药铺伙计,又买了药罐方才回来,急忙忙生炉子泡药材,然后开始熬药。


    简直是手忙脚乱。


    他才发现,他除了会念书外,别的东西真的懂得不多。


    孟深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火。


    脑中想到大夫说的情况,他暗道是不是孟溪一直在担心他考不上,心里放不下所以得病了?这简直都成了她的心病了,好像他过不顺利的话,她就一辈子欠着他似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


    等到半柱香时间到了,他把药罐拿起来,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擦擦汗,端去屋里给孟溪喝。


    小姑娘还在睡着,缩成一团,他弯腰把她上半身扶起。


    中衣赫然露在面前,显露出玲珑的曲线,孟深脸上一热,急忙撇开眼,低声唤道:“阿溪,快把药喝了。”


    喊了好几声她才睁开眼睛。


    声音软弱无力:“喝药?”


    “是,你病了。”他把已经不太烫的药递到她嘴边,“我刚刚请了大夫。”


    是很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她感觉在梦里,即便对着孟深也看得不太清楚,然而义兄的声音很温柔,一直催着她喝药,她乖乖的张开口。


    “好苦,”她突然皱眉,“好难吃。”


    药怎么会好吃呢,孟深心想良药苦口,遂哄道:“喝完了,我给你拿点心吃,嘴里就不苦了。”


    孟溪这才把药喝完。


    她身子软绵绵的,病了有种难得的娇态,此番靠在怀里真不想将她放下,孟深心头蓦地生出几分绮念,但很快就摒弃在脑后了,他这时要做什么的话孟溪肯定会恨死他。


    他把孟溪重新放回去,低声问:“你晚上想吃什么……”病了不可能还让她做饭,“要喝粥吗?”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吃清淡的,他不舒服,孟溪也是给他煮粥。


    “嗯。”她低声嗯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听见。


    孟深就去厨房拿点心,等回来却见她又睡着了,他俯下声忍不住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还是很热,可她的身子是蜷缩的,想到大夫说要出一身汗,便将自己床上的被子抱来给她盖上。


    直到傍晚,孟溪才悠悠醒转,坐起来时发现了案几上的药碗,残留的一点药汤颜色浓重,提醒着她嘴里的苦味。


    原来不是做梦……


    对,不是做梦。


    她半夜觉得不舒服,起来去厨房喝了点水,当时并未觉得自己会生病,就是感觉昏昏沉沉的。


    是义兄给她请了大夫,还给她喂药。


    她全想起来了,脸上不由一热。


    又坐得会儿,她才穿好衣服起床,就在这时却听到厨房传来奇怪的声音。她走去窗口一看,竟看到义兄破天荒的在烧火。


    他脱去了外袍,只着月白色的里衣,炉膛里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有种别样的动人。


    孟溪怔怔的看着,半响想起来,义兄这是要给她煮粥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从今天起,做一个勤劳的人,劈柴烧火,做饭洗衣。


    孟深:……


    第42章


    锅里放了水,也放了米,就是不知煮出来会如何。


    孟深烧着火有点担心,他虽然经常看着孟溪做菜,但从来没有想记住过程,他只会等着吃。


    一滴汗从额头落下,孟深抬手擦了擦,暗道原来烧火也这么累!


    他又往炉灶里扔了几根柴火,确保不会熄灭后便打算去看看正在煮着的粥,结果却瞥见孟溪站在窗口。


    目光对上,孟深道:“你怎么下床了,大夫说切莫受凉,别穿少了。”


    “我不冷,”孟溪走进来,“哥哥不会真的在煮粥吧?”


    看来他问她喝粥的事儿孟溪记得,他打开锅盖:“你怀疑什么,不过煮个粥我能不会?”


    孟溪也探头去看,结果发现水太多了,这要煮出来连饭粒也捞不到:“你把水舀掉些。”


    “嗯?”


    “你这样不是煮粥,是煮米汤。”


    “……”


    大厨发话,孟深虽然感觉面子受损,但还是听话的把水舀掉了一些。


    孟溪看在眼里,嘴角翘了翘。


    等粥煮好了,孟深盛起来放在桌上。


    孤零零的两碗粥,孟溪心想她病了吃点清淡的粥有利于身体,可义兄怕是吃不饱。


    “其实哥哥你可以去粥店买,顺便再买些别的。”


    孟深扬眉道:“我就是想自己煮……你喝的药也是我熬的。”她难道感觉不到其中的差别吗?


    义兄的话很明显,他是想亲手做给她吃。


    孟溪的脸莫名一红,垂下头道:“辛苦哥哥了。”


    昏暗的灯光下,感觉她似乎有些感动,孟深心想,只要她能了解他的心思并且接受他,他天天给她煮粥都行。


    不过……


    真要这样,他会自己把自己给饿死吧?


    瞧着这白生生的稀粥,孟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二人吃完,孟深收拾碗去洗。


    他蹲在外面的水井旁边,拿里面的水冲碗。


    孟溪很是惊讶,心想义兄今儿真的变了个人,竟然不止烧火烧粥,还去洗碗。


    她肯定在背后看着,孟深尽量让自己的姿势优美一点,然后洗完了,拿着碗过去问她:“你可有衣服要洗?”


    孟溪傻住。


    “井水还是很冷,你最好不要沾。”孟深瞥她一眼,“你刚才出了汗,等会把衣服换下来……”


    “不,不用。”孟溪突然有点结巴,“我可以等两天自己洗。”她的衣服怎么能给义兄洗呢,里面有里衣,抹胸什么的,想着她脸就红了,“你洗你的就行,我的不用的。”


    其实他是为表现一下自己对她的关心,没想那么多,但看孟溪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刚才柔软的身子在怀里的感觉忽然又涌上来,让他的眸色也暗了几分。


    如果是贴身的衣物……


    算了,还是别想了,那会让他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最后导致的便是彻夜难眠。


    孟深没说话,把碗放去厨房,出来时道:“你去屋里歇着吧,我再给你熬一碗药,大夫说,一日需得服用两次。”


    “也不用,我现在可以自己……”


    “不想病加重的话就进去,”孟深看着她,“你好不了,我们就天天喝粥。”


    孟溪听了好气又好笑,只好听从。


    靠近窗口,她看到孟深在屋檐下的小火炉上熬药。那药罐显然是新买来的,他坐在旁边耐心看守。


    月光下,义兄的神情很专注,好像一副静美的画。


    孟溪只见过他念书时会是这副样子。


    直到药煮好,孟深端来,她才急忙离开窗边坐到床头。


    “等你好了,我们去醉仙楼看看你师兄,上回你不是跟梁掌柜约好了。”孟深心想,她肯定在记挂着他到底有没有考上,如果有别的事情能让她分心也不错。


    “嗯。”孟溪不反对,低头喝药。


    孟深见她这回没有嫌弃药难喝,倒是想到她病中叫苦的样子,娇弱的惹人怜爱,唇角翘了翘道:“明日我给你买些蜜饯来,这个最合适喝完药吃。”


    她马上就想到了病重时不清醒,他哄着她吃药时的语气,就像现在这般带着几分疼爱。


    孟溪的心莫名跳快了几下,摇头道:“不用了,也不算苦。”


    但孟深第二日还是买了蜜饯回来,放在她屋里的案几上,一颗颗色泽鲜艳,看着就很可口。


    孟溪拿了一颗吃,感觉很甜。


    她出来提着菜篮准备买菜,孟深看见了问:“不是让你休息吗?”


    “我可不想喝粥了。”


    “……”


    孟溪一笑:“哥哥,我好多了,白日也不冷,我就简单点做两个菜,不会加重病情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锁上门,随她出去。


    而此时的梁府,梁达正黑着脸训斥孙子:“你要是真的不想念了,这辈子都不要念了!”


    梁从嘉生气:“不念就不念。”


    “那就学厨。”


    “不。”


    梁达被这个孙子气死了,不晓得他到底想干什么:“京都的大儒是不肯来盐镇的,你错过这个好机会,以后有得你后悔,还想当大官呢,你喝西北风去吧。”


    梁从嘉哇的一声哭了。


    梁达头疼。


    “为什么你不跟着我去京都。”小少年觉得委屈极了,“我就是想跟爹爹,跟你在一块,为什么就不行?不是跟爹爹在一起,就是跟你,就不能齐全吗?我已经没娘了,我不想再没有祖父……”


    “你祖父我没死呢!”梁达一声喝,但心里始终软了下来,走过去道,“你念书还非得我陪着?”


    “嗯,”梁从嘉拉着他衣袖,“我习惯吃你烧得菜,他们的都比不上。”


    梁达嗤笑。


    “祖父,京都是有老虎不成,你就那么不肯去?”梁从嘉揉揉眼睛,“京都如果真有,那爹爹被老虎吃了,怎么办!”


    梁达心头咯噔一声。


    当年他岳父一家在京都得罪了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全家皆被流放,岳父岳母死于途中,后来那个人因为太过张扬而被炎武帝撤职,但他心里至此就留下了阴影。


    但孙儿说得也不错,他怎能因为怕死就把儿子一个人放在京都呢,他去了可以看着他。


    梁达忽然间就想通了。


    儿孙们都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他该做的是一路保护,既然成全就成全到底。


    “就你事多!”梁达狠狠戳他一下额头,“明儿我就跟你去京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真喜欢念书,就好好念,以后当个好官为民做主,做出一番成就,不然看我不揍你。”


    “好!”梁从嘉高兴极了,他要是当官了绝不会去白吃人家酒楼的饭,还要把白吃饭的人给抓起来!


    等到孟溪病好去醉仙楼的时候,就发现她师父跟梁从嘉也在。


    “师父,你怎么来了?”她极为惊喜。


    “在盐镇闲着无事做,陪着死小子来念书。”梁达瞅一眼孟深,“杏榜应该很快就要出来了吧?希望孟公子你能中榜,不然我这徒儿可不安心,为你一个人的事儿她可算折腾了。”


    听得出来,他在为孟溪抱屈。


    孟深笑一笑:“借梁师傅你吉言,如果真中了,我会好好报答妹妹,妹妹不用再出来当厨子。”


    什么,梁达吹胡子瞪眼睛:“这叫什么话,阿溪这种天赋怎么能不当厨子?就算你中榜,以后当官,阿溪还是我徒儿,她还没有出师呢!”这好苗子不能像以前他的那些师妹一样,一个个最终都放弃了。


    见师父不高兴,孟溪忙道:“师父,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但这厨子我会一直做下去的。”


    这才是他的好徒儿,梁达满意的笑。


    孟深闻言挑了挑眉,暗道要让孟溪只做给他一个人吃,看来并不容易啊。


    梁从嘉则拉着孟溪道:“孟姐姐,你往后就留在京都吧,我跟师父都在这儿,仙游楼也不缺人,好不好?”


    孟溪一愣,看向梁达。


    梁易见这是个好机会,笑着道:“从嘉说得不错,我看你……”


    梁达打断他:“还是让阿溪自己拿主意吧。”


    言下之意,别这时催着她做决定。


    孟溪当然也没想好,只与师父,两位师兄等坐下一起吃了顿饭。


    过得阵子,要放榜了,孟溪比孟深看起来还要紧张,两人在去看榜的路上她就在想,老天保佑,一定要让义兄考中!


    看她紧绷着脸,孟深晓得她在担心,他虽然觉得自己考得不错,但在这一刻也不至于全无忧虑,只是面上装得镇定罢了。


    “哥哥,好多人。”来到放榜之处,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孟溪急忙拉住他袖子往前走,“快些。”


    他们算来得早的,如果等到杏榜贴出来,恐怕来得人更多。


    孟深好笑。


    那就晚一点看,总归能看到的,可也随着她加快了脚步。


    在此地等候的有参考的学子,也有学子的亲朋好友,什么人都有,孟溪一出现便引来了注目。


    小姑娘正值及笄之年,雪肤红唇,穿一件梅色绣玉兰纹的襦衣,比两旁开得正盛的杏花还要娇美,年轻男子见着了,有些便忍不住频频打量,而有些即便是姑娘也会看她几眼,暗自在心里比一比,谁更胜出。


    上回来送考,因怕耽误时辰,二人没说几句就各自离去了,今日在这儿等着,孟深很快就注意到了别人的目光,心里就有几分不悦,早知道,便不让她来了。


    不过,她应该不会答应。


    此时,衙役来贴榜。


    那榜十分的长,百位左右学子的名儿都写在上面,四个衙役一人拿一角,还有两个衙役在贴。


    事关一辈子的大事,学子们沸腾了,都急着想看清楚,纷纷往前。


    孟溪一个不注意,就被后面一人撞到,但她没心思去计较,一心要看义兄到底有没有考中。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手被义兄拉住,然后就被一股力道带入了他怀里。


    当然不是贴的很紧的,只是他把她护在了胸口,两只手虚环着她,低头在耳边道:“不急,等他们看完再说。”


    微热的气息拂到她耳朵上,孟溪感觉自己的脸红了。


    两边人潮从周围不断的涌上来,他的手臂也更有力,就怕她又被谁碰撞。


    有一下,她甚至不小心靠到了他胸前,他下意识伸手环在她腰上,过得片刻才放开来。


    等到学子们看好了,或是欢喜或是失望的离开时,孟溪才看清楚榜单,她惊喜的发现义兄的名字就在最上面,在第一行的第三位,上面写着:“孟深。”


    她几乎要跳起来:“哥哥,你考中了!”


    而且还是第三名。


    她仰起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两人目光对上,孟深一笑:“嗯。”此刻他心里最高兴的不是因为自己考上,而是因为孟溪以后再不用担心这件事。


    她可以放下心中这块石头了。


    “第三名的话,肯定可以当官。”路上,孟溪一反来之前的样子,再不紧张了,“哥哥,你说你会当什么官儿?会是知县,还是主事……”


    “还得看殿试,”孟深瞧着她,慢悠悠道,“不管当什么,你得记住,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孟溪一愣,有些犹豫。


    看她面露难色,孟深挑眉:“怎么,你要反悔吗?”


    “不是。”但之前她是为鼓励他才答应的,而今看义兄这情况,殿试想必也会顺利,那官是当定了,孟溪斟酌言辞,“哥哥,我不是想反悔,只是往后你当了官,稳定下来,很快也会娶妻生子,我跟着去其实也不便……”


    娶妻生子?


    他为她这么努力去科举,到头来她竟然这么说?


    孟深心头陡然生出了怒意:“娶妻生子,你就这么希望我的?”


    孟溪被他目中的灼热吓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哥哥,我是同你说真心话。”


    真心话?好。


    孟深盯着她道:“行,你不愿意去,那你就给我找个与你一模一样,厨艺也与你一般好的姑娘,我到时娶了她,跟她双宿双飞。”


    不是要撂杆子不干了吗,那就烦请她给他挑个这样的妻子!


    孟溪怔了怔。


    跟她一模一样,还要会做菜,那不是……


    她的脸腾得红了。


    孟深问:“能找到吗?”


    他逼视着她,眼里的光芒让她难以承受,她垂下头低声道:“你胡说,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她也知道没有吗,孟深道:“那只好委屈妹妹你了。”


    孟溪心跳的乱七八糟的,根本无法回答。


    孟深也不想再行逼迫,刚才是他一时失态,实在是被孟溪气狠了,他平缓下心情后道:“今日算是大喜事,你不想庆祝下吗?”走近她,“给我做道八宝鸭吧?或者,我做也行,你教我好不好?”


    声音忽然又那么低柔,孟溪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发晚了哦,抱歉。


    孟深:我原谅你,只要你后面写好点,让本侯早点抱得美人归。


    作者:那我不要你的原谅。


    孟深:……


    第43章


    可确实还要吃饭,孟溪暂时没再说这件事,同孟深拐去了集市。


    买了一只肥鸭,还有笋,香蕈,莲子,木耳等等,她本来还想买点豌豆,可惜不是这个季节,豌豆并未长好。


    两个人一起拿着菜回家。


    走得还是相同的路,但孟溪此刻心事重重,一直在想为何义兄会说那样的话。


    是不是这一世她对他太好了,义兄对她生出了依赖——瞧瞧他刚才说的话,要找个厨艺与她一般好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吃吗,为了带她去给他做饭。


    所以她怀疑义兄根本就没有想清楚。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与真的兄妹无异,他只是习惯了跟她相处,等以后她不在他身边了,自然就不会有这种念头。


    孟溪说服了自己,便没有那么慌乱了。


    回到家,孟深把在集市杀好的鸭子洗干净,拿到她面前:“我记得菜谱里面说要先用黄酒去腥,是吧?”


    “你还真要学?”孟溪问。


    “当然,以后你再病了,也不用只喝粥。”孟深说得很自然,“多学点没坏处。”


    他不想煮个粥还被孟溪教,那其实很丢脸。


    “谁说我还会病的,”孟溪低下头泡糯米,“你学了烧给自己吃倒是真的。”


    孟深眼睛一眯,言下之意,她确实不想跟他走?


    真这样,他这官就不当了,如果将来有调令他就辞官,他赖也要赖在她身边。


    到时孟溪知道了肯定又会愧疚。


    前世害他死,今世害他前途尽失,孟深的嘴角翘了翘,随即又抿住,如果真到这个地步,他也够失败的,还不如前世早死呢,这一世竟为孟溪荒唐到这种地步。


    他狠狠往鸭子身上抹酒。


    不行,这法子不好。


    如果孟溪拒绝他,他还不如恢复宣宁侯的身份,到时候去皇上面前求赐婚。


    不过这样,孟溪会不会恼他?


    他心思百转千回时,不知孟溪正盯着他看,心里十分好笑,这样子是在去腥吗,他这是生气了在折磨死掉的鸭子吧?


    “再搓下去,鸭皮都破了。”她嫌弃。


    孟深的手立刻停住。


    “再抹点别的。”她往放鸭子的铜盆里倒上一点糖,还有酱油,


    孟深依言抹均匀。


    孟溪则把火腿,笋子,香蕈,栗子等处理好,用猪油加盐炒香,然后与泡好的糯米混合,一起塞入鸭腹,用针线缝至密合,最后上蒸笼,大火蒸煮。


    另外一个锅则在煮饭。


    看孟深还在,孟溪索性就支使他:“你去烧火,我还得做个炒蒿菜,松仁烧豆腐。”


    让他不走!


    孟深成了烧火工,心里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她让自己帮忙,可见并不讨厌他。


    他脱去外袍,兢兢业业的往炉灶里添柴火。


    孟溪偷偷瞧他一眼,又挪开了目光。


    等到午时,揭开锅盖,只见那鸭子皮已呈现酱红色,盛放鸭子的汤碗里,也积聚了香浓的卤水。


    孟深将汤碗取出,用筷子一夹那鸭子,只见早已软烂,很容易便能拆骨取肉。而等他把鸭肚打开,迎面就扑上来一阵香浓之味,他不吃都知道那糯米定是整道菜里最为美味的东西。


    顾名思义,八宝鸭,那糯米等物就是八宝,那是重点,既吸收了鸭子的鲜,也吸收了火腿等物的各色精华。


    等到孟溪坐下来,他舀了一大勺糯米放在她碗中:“尝尝我做的。”


    孟溪没忍住,噗嗤笑道:“什么时候是你做的了?”


    “哦,那是我们做的。”他挑唇一笑。


    孟溪的脸不由一红,但很快就想,义兄现在脑子不清楚,等他当官了就会明白过来——他们做兄妹才是最好的。


    她低头吃了一口。


    糯米的鲜香在口中缠绵,咸淡适宜,滋味无穷。


    品尝许久后,她又去吃鸭肉,将鸭肉往卤水中一沾放入口中,只觉心中的烦恼一下消散无踪。


    两个人不知不觉竟是吃掉了大半只鸭子。


    孟深要保持好印象,必须得洗碗。


    孟溪没有反对,只是问:“哥哥,殿试是在何时?”


    “按照惯例,是在后日。”更多文 公众号:小小书盟


    “哥哥洗好,赶紧去看书吧。”孟溪道,只剩这最后一关了,义兄得安然度过才好。


    “嗯。”她还是很关心他的,孟深笑起来。


    殿试在保和殿举行,孟深早早就在孟溪的陪同下,来到了皇宫外。


    因此处禁军甚多,闲杂人免进,孟溪鼓励他几句便离开了。


    这处地方,他在幼年时曾随父亲来过,后来父亲去世,没过几年他就被继祖母害得失去了记忆。如今再一次踏入,心里始终是有些感慨。


    孟深随学子们慢慢走到保和殿。


    在台阶下没等候多久,就看到炎武帝的龙辇被簇拥着从远处过来,众人急忙跪下行礼。


    炎武帝从龙辇下来,在学子们跟前走过,来到第一排时笑一笑道:“这都是大魏将来的栋梁之才啊。”


    他们是按会试名次排列的。


    有官员奉承道:“皇上圣明,大魏才有如此多有能之士。”


    炎武帝知道是拍马屁,心里也舒服,笑道:“都不用拘束了,随朕一起入殿,朕得考考你们。”


    别的学子见到炎武帝,多是怀有崇敬之心,根本不敢抬头,但孟深却还有一层亲切之感。幼时,炎武帝对他很是和蔼的,他记得炎武帝同他说话时的语气,十分喜爱。


    他第一个抬起头。


    炎武帝刚刚踏出第一步,见到他时脚顿住,面上露出惊讶之色:“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叫孟深。”


    孟深,姓孟……


    炎武帝怔了片刻,随即自嘲一笑。


    他怎么会想到秦泰初呢?他那个对他最为忠心的大将军已经死在了沙场上,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不止如此,秦泰初的儿子竟也不在人世了。


    他是糊涂啊,没想到秦家这些人如此居心叵测,为爵位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炎武帝叹了口气,又仔细瞧一眼孟深,这年轻人的眉眼太像秦泰初了,看着是一双冷淡的无情眼,实则是最深情不过的。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


    殿试只有一道策问,炎武帝出了考题后,众位学子便纷纷提笔书写。


    策问一向是孟深最为拿手的,他下笔如有神,很快就答好了,呈上给炎武帝,随后便在殿外等候。


    炎武帝很认真,都是亲自批阅。


    等到批阅完,已是接近傍晚,他一手拿着孟深写的策问,一手按着会试第一名的顾彦真写的策问,几次比较,最后朱笔一挥,点孟深为状元,封翰林院修撰一职,顾彦真为榜眼,封翰林院编修。


    吏部官员出去宣布,并且传旨,说炎武帝赐孟深游街庆贺。


    众位学子听闻,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知道义兄考得如何,虽然他会试通过了,但孟溪仍希望他殿试也有很好的排名,这样当官的话,应该也会有个不错的官位,将来不至于被人欺负。


    但没想到孟深竟然得了个状元。


    专知客跑来告诉她的时候,孟溪都惊呆了:“你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你快去瞧瞧,现在在落英街!”专知客不是第一次见到状元,但今儿的排场是最大的,可见皇帝对这位新科状元的看重,故而他急着跑来告诉孟溪,就为讨个好。


    孟溪道谢一声,快步朝落英街走去。


    锣鼓声传了过来,她站在那条街道上,看到了义兄。他骑着一匹白马,头戴簪着金花的乌纱帽,身穿绯红色官袍,手里捧着圣旨,意气风发。


    行人们纷纷恭贺,但却不得靠近,他前簇后拥,宛如众星捧着的月亮,清冷却明亮。


    而她却淹没在了人群中,他根本就没看见。


    孟溪心想,义兄那日糊涂时说的话,恐怕他自己很快也会忘了吧。什么跟她一模一样厨艺好的姑娘,他这状元郎要娶的肯定是一位大家闺秀。


    她转过身,打算去集市买些菜,这次可比会试那次还值得庆贺呢。


    然而此时的孟深却在想,等到了他们住得那条街,孟溪一定会出来的,到时候他肯定会认出她。


    他一定要让她看到自己最耀眼的一刻。


    可是孟溪却没有出现。


    眼看都要走过那条街了,孟深暗自心想,难道是锣鼓敲得不响吗,为何她不出来?


    她去何处了!


    她再不来,他等会就要下马回家了!


    第44章


    孟溪提着菜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家门口有一团红色,当时就想到了孟深,暗道他莫非是没有带钥匙,游街游好了进不去?


    她赶紧走快一点。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


    孟深靠在门上,打断她道:“这个时候你去买菜?”


    “是啊,我听专知客说你被点了状元,便想着晚上庆祝下,看,我买了甲鱼呢,打算做个酱烧甲鱼,正好八宝酱也可以用了。”


    他现在吃什么都不香,孟深淡淡道:“你没去街上看看?”


    “去落英街看了。”


    孟深听了一喜,那自己威风的样子还是落入她眼中了,倒不知她会是什么心思,不过他怎么没发现呢?孟深回忆了一下,丝毫没有印象,他怀疑孟溪只是扫一眼就走了,但凡她站时间久一点,或者哪怕扬一扬手他都不会疏忽掉。


    “你还真是来去匆匆,”这样的话,也不知看清楚没有,孟深站直了,“瞧瞧,这是我的官袍。”


    大魏的官袍是绯色的,他穿的这件胸前绣着白鹭,显得身材越发修长挺拔,面色也更为白皙。


    “嗯,很好看。”孟溪点点头,说实话,之前离得远确实没注意官袍的样子。


    得到她夸赞,孟深的脸上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笑:“你知道皇上还封我做什么官了?”


    “什么官?”孟溪也好奇。


    “翰林院修撰,多是做一些编修的事情,比如《宣宗实录》,或是《大魏会典》之类。”


    翰林院孟溪是听说过的,她笑着问:“是在京都做官的吧?”


    虽然修撰是个从六品,可翰林院不同于别的衙门,那是一处清贵之所,是所有学子都向往的地方,因为它代表着将来官位的升迁,与皇帝的亲近,甚至是有可能的无上的权利。孟深心里也颇为高兴:“对,明日即刻上任。”


    “明日就要上任?”孟溪愣了下,“过几日就是堂姐大婚的吉日,那你岂非不能回盐镇?”


    “十二日不用上衙,但恩荣宴却是同一日,确实不能缺席。”那是皇上赐予新科进士的宴席,那是一种荣耀,没有特殊的原因决不能不去。而孟竹不过是堂姐,若是长辈逝世才可成为理由。


    孟溪明白了,天大地大也大不过皇帝。


    “我下回要去街上给堂姐买份贺礼,要不替你也买一份?”


    孟深就冷笑了一下。


    孟竹这个人实在是对他偏见太深了,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要与他作对,尤其是在孟溪跟他的事情上,他心里可不愿意向孟竹示好。


    “你送便可以了,我不回去送什么?”


    对这两个人孟溪也颇为无奈,她思忖片刻道:“阿竹嫁出去了往后不会经常回家,这是难得一次你与她和解的机会,哥哥,你真的不愿意同她和好吗?”


    她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里面有些许期待,本来更为冷漠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孟溪跟孟竹的感情一直都很深厚,也许他为孟溪也该后退一步。


    孟深淡淡道:“行,那我便亲自准备一份贺礼吧。”


    “真的?”孟溪一喜。


    “嗯。”


    答应的这么爽快,孟溪又有点担心:“你可别捉弄她。”到时候送了贺礼还不落好。


    “那你要看着我准备吗?”孟深嘴角挑了挑,低头看她,“这几天晚上来我屋,我准备给你看。”


    他语气勾人,好像要诱惑她似的,孟溪撇过头:“我最近要看心得呢,没空。”以前她经常会去请教他,但现在她觉得不该那么亲近了,省得义兄胡思乱想。


    孟深幽幽道:“你现在不要我教了啊。”


    有种被利用之后就踹了的感觉。


    孟溪抿唇,才不是,她是为他好。


    隔了两日,她去京都街上的首饰铺,逛了好几家之后,最后挑中了一支绞金银丝嵌宝的梅花簪,打算送给孟竹做添妆。


    付了钱,她小心拿着出来,心里想堂姐一定会喜欢的!


    小姑娘站在铺面门口很是惹眼,一辆马车停下,有位公子从里面走出来,瞧见她便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但孟溪并未发现,走到街尾便转个身消失了。


    “你在看谁啊?”从后面的马车下来的薛令婉笑着问林时远,“这姑娘你认识?”


    林时远没回答:“母亲说的是这家首饰铺吧,你进去挑选,我在外面等你。”


    这薛令婉很得母亲喜欢,最近被母亲请到家中,这日更是要他陪着来首饰铺买东西。


    见他回避,薛令婉的脸色一沉。


    刚才她可看得分明,那姑娘虽然衣着朴素,可一张脸却极为娇丽,没想到林时远竟然也是看中美色的,想着,心里更是恼怒了,莫非在林时远眼里,自己是长得不够漂亮,所以才不喜欢她?


    薛令婉由他陪着来买首饰的好心情一下全没了。


    等到初九,孟溪要回去盐镇,就催着孟深将贺礼拿出来。


    最近他正式做官了,经常早出晚归,两个人也就晚饭能在一起吃,早上是天还黑着就去衙门了,她会在前晚上给他做一些糕点,各色的粥或者包子等东西充当早饭。


    孟深就从书房里拿出一卷东西来。


    没料到会是书画,孟溪心想,堂姐大字不识几个,送这个不知她会不会不喜欢,到时候又说堂兄故意埋汰她,那还不如不送呢。可等她打开来仔细一看,瞬间却惊呆住了。


    这幅画的内容实在太过熟悉。


    那是孟家的院子,与真实的院子一模一样,哪怕是墙角里,大伯母经常放着的笤帚他都画出来了,然后在屋檐下摆着一张长凳,上面坐着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在说话,形状亲密。


    在凳子的前面有个矮几,矮几上放着一碟瓜子,那是祖母喜欢嗑的。


    西北角有个鸡窝,里面有只芦花鸡逃了出来,悠闲的啄着地上寥寥几根青草。


    东边还画了堂哥住的屋子,堂哥没出现,但他惯用的锄头却靠在墙上。


    孟溪的鼻子忽地一酸。


    “如何?”他问。


    她嗯一声:“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低哑,孟深道:“等你回来,我也送你一副。”


    “还是孟家的院子吗?”她歪头问。


    “不,可以画点别的。”比如她在厨房里烧东西的样子,他看一千遍都不腻,“你早些回来我就送给你。”


    她突然间明白了他为何说这些。


    他是不是感觉到了她可能会在盐镇多待几日?


    孟溪没说什么,只道:“我要去收拾东西了,明儿巳时走。”


    孟竹嫁人她不可能不回去,孟深再厚脸皮也不能挽留,他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第二日起来时天仍未亮,孟深坐着吃了一碗鸡肉粥,心想后面两日好惨,只能在外面吃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等到太阳升起,孟溪也已起床,吃了几块糕填饱肚子,便提起包袱往外走。


    关门的时候,她看到院子里已经凋谢的茶花,还有义兄晾在竹竿上的长袍,忽然就想到搬来的第一日,他们一起出去买碗碟买茶花。


    这两个月把这里当家一样。


    但始终……


    她叹息一声,将门锁上,转身离开。


    叶飞青今日休息没去酒楼,故而早上不曾起得很早,但却被一个梦给惊醒了。


    梦里因为一个姑娘的离去,他痛得撕心裂肺,难以承受,然而醒来时却不记得那个人。


    他坐在床上怔怔出神,暗道这人莫非是师妹?最近师妹不在仙游楼,他确实感觉少了些什么,有时候心里莫名的空荡荡的,却找不到东西来填补,叶飞青想,他是想师妹了。


    这样的话,他只能去京都了。


    孟溪是在下午到的孟家。


    见到她,王氏咧嘴大笑:“阿溪,我们都听说了,阿深考上状元了,是不是?哎呀,他人呢?”说着往后看,却并没有看到孟深,“他没有跟你回来?”


    “定然是嫌弃我们家了。”孟竹冷哼道,“管他做什么呀,倒是阿溪委屈了,给他做了整整两个多月的饭。”


    瞧瞧,这两人天生是死对头。


    孟溪见祖母等人也出来了,帮孟深解释:“他现在是翰林院的修撰,虽说你嫁人那日不上衙,可皇上赐了恩荣宴……就是请他们吃饭的意思,你说,他怎么能不去?”


    “这当然不能不去!”孟方庆忙道,“皇帝请吃饭,不去的话脑袋不得掉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原来还有正当理由?孟竹不再说话。


    老太太拉着孟溪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了,但幸好阿深争气,我们孟家可是祖上冒青烟了!”


    王氏笑道:“是啊是啊,阿溪你不知道,最近串门的人特别多。”


    孟溪听了皱一皱眉:“大伯母,若是要让义兄做什么事情,可千万要拒绝,也不能收他们的东西。”他才当官,不能被污了名声。


    “那当然,我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替阿深找麻烦的。”她也不敢,那小子不当官时就很不好惹,如今当了状元,她那是要在老虎身上拔毛,疯了不成?


    孟溪放心了。


    众人见到她回来,忙着去准备晚饭。


    孟竹拉着她说话。


    孟溪将孟深的贺礼拿出来:“往后你别对他冷言冷语的,不说他是个官,就不是,你们闹了这些年也够了,难道要做一辈子的仇人不成?”


    谁让他这么讨厌,孟竹哼了哼,将贺礼打开来,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看清楚之后,尤其是看到里面画了她跟孟溪坐一起的样子,忽然心头就软了下来。


    “哥哥的意思,应该是等你想家了,看看这画,虽然你就嫁在附近,可挂在家里总是一种念想不是。”


    “嗯。”孟竹点点头,问她,“那你老实告诉我,他可欺负你?”


    “没有。”孟溪笑道,“哥哥怎么会欺负我,他就算是状元了还是一点没变,今次也是没办法,不然他肯定会回来。”


    “好吧。”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两个多月,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她还有何可说的?如今孟深还是状元郎,要说这身份,娶堂妹也配得上,如果他是真心,她可以不反对,她露出笑容,“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晚上你跟我睡一起,我们说一晚上,好不好?”


    “好。”孟溪答应,她也确实很想孟竹,往后她们很难再有这种亲密。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靠在一起说个不停。


    等到晚上,孟深从翰林院回来,就见到屋里漆黑一片,他点了油灯,坐在安静的院子里,感觉心里十分荒凉——好像一片空阔的野地,呼啦啦吹着狂风,冷清的要死。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画了一条小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哦,后天元旦来给大家发红包O(∩_∩)O~


    孟深:妹妹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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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十二日礼部甚是热闹,得皇帝旨意,在此设宴款待殿试读卷官,会试主副考官,以及受卷,弥封,收掌,监试,参领,填榜等各官与新科进士。


    对于初入官场的新人,实在是一场极为重要的会面,孟深仔细打扮一番前往礼部赴宴。


    在礼部小吏的带领下,他走入礼部会堂。


    已经有好几位进士在了,包括榜眼顾彦真,他看到孟深心里有些不悦。他可是会试的第一名,结果殿试的状元竟然被孟深给抢了,难道说因为皇上临入殿前的一问,留下了好印象?


    可这小子答得中规中矩,不过就是一张脸生得好看些。


    他并不愿去行礼,奈何孟深因为得了状元,官都比他大一品。


    他敷衍的行一礼,询问:“还不知孟修撰住何处呢,可是离礼部有点远?”


    “我家并不在京都,是在花枝胡同租了处地方。”


    许多来京都赶考的学子都是租地方住的,且多数是租一间,看孟深的打扮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腰间连块佩玉都没有,顾彦真笑一笑,提建议:“往后你可以住在官舍。”


    那怎么行,去官舍的话就不能天天看到孟溪了,他会很难受,孟深道:“已经习惯了,暂时不想搬。”


    不是吧,官舍怎么说也比那种地方好,顾彦真奇怪的看孟深一眼。


    说话间,礼部尚书与众位考官陆续进来,他打住话头,急忙上前行礼。


    章昀是副考官之一,第一眼就发现了孟深,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跟他大舅子相像之故,他一直都记着,后来听说这孟学子在殿试得了魁首,也很是替他高兴,这时笑着道:“我就说青出于蓝吧。”


    他可没有得过状元。


    其他考官都记得这件事,有一个便道:“孟状元真该谢过章大人,他的话可真是灵了。”


    众人都笑起来。


    孟深低头行一礼,并未多话。


    这举动未免木讷,顾彦真心想,但凡是脑子灵活的,这时候就应该借机拜在章昀的门下了。这章昀自个儿是工部侍郎不说,女儿还是太子妃,将来章家必定会飞黄腾达,然而孟深却是毫不主动,可见不是个聪明人。


    倒是章昀觉得他颇为稳重,更多了几分欣赏。


    只有孟深明白,他不能这么做。


    万一真成为章昀的门生,以后进出章家,将来如果想要与姑母相认,恢复身份时可能会有麻烦。因姑母是个多疑的,谁知道会怎么想呢,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恩荣宴,受卷官员以上,包括状元,榜眼,探花皆是一人一席,其他则是四人一席,各自陆续入座。


    礼部准备了丰盛的佳肴与美酒,且还请了乐姬歌舞助兴,堂内一派热闹。


    在座那么多年轻才俊,有些官员为了将来打算,借此便偷偷观察,尤其是家中有女儿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挑个东床快婿。


    而此时的孟家也很忙碌。


    不过没孟溪什么事儿,她此次回来就是送堂姐出嫁,便一直待在她闺房。


    “阿溪,我们最近挣了不少钱,过阵子就租个铺面卖糕了,名字叫孟记点心,你看可行?”孟竹手里拿着孟溪送的添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租个铺子好啊,这样不用晚上去卖,冬天也不受冷。”


    孟竹一只手握住她:“等再挣到钱,把你的闺房也修葺一番。”


    孟溪愣住:“为何?”


    “我们家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你的功劳,我爹我娘也同意,以后你出嫁,你的嫁妆都由我们来操办。”她说着看一眼郑秀梅,“嫂子也知道的。”


    “是,相公说了,你的事我们得管。”郑秀梅道。


    孟溪听了很是感动,笑道:“我自己也会挣钱的。”


    “你挣得钱都花在堂兄身上了,能有多少?”孟竹皱眉,“我不管,反正你得听我的,不然我们俩就不是好姐妹!”


    看她很认真,孟溪便不拒绝了。


    她父母双亡,确实缺少长辈替她来想这些事,但是此事还早,不知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呢。


    “行吧。”她答应。


    孟竹就笑了,半靠在她身上:“你难得回来,在这里多待几日再回京都吧。”


    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孟溪点点头。


    外面鞭炮声这时响了起来,她看到堂姐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前世也一样,但那个时候的堂姐除了不舍之情外,还有无奈,悲壮,对着钱财低头的懊恼,不像现在却是欢喜,期待,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孟溪拉着她起来:“快走吧,等你回门时我们再见。”


    余靖住的地方离孟家只隔了两条街,且不说这,就说开点心铺的事,孟竹其实跟在家里没有什么区别,以后还是要跟堂兄他们天天见的,所以孟溪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的伤悲。


    孟竹哼了哼:“竟催着我走,行,等你以后嫁人,我也一样。”


    孟溪噗嗤一笑。


    倒是王氏抹起了眼泪,直到看到余靖骑着马来到院门口,英气勃勃,她难过的感觉又没了。


    女儿嫁给这么好的小伙子有什么可哭的?那小伙子家境富裕,父母也是宽厚的好人,她低声道:“去了要改一改你的脾气,别欺负人家阿靖,虽然不住在公婆家,你也是余家的儿媳妇,做事得懂规矩。”


    感情她光是缺点了,孟竹心想,出嫁前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结果孟方庆也是这么叮嘱,孟竹差点跺脚,眼见哥哥来背,她急忙就趴在他身上。


    孟奇道:“阿竹,你要好好待妹夫啊,你的性子也得改改,别太过泼辣……”


    孟竹一拳捶在他背上。


    孟奇老实得闭嘴了。


    王氏看着女儿上了花轿,笑容满面的看向孟溪:“阿溪,现在家里可就只剩下你了,你这两个月在京都可遇到什么合适的公子?我跟你祖母虽然也想帮你挑个相公,可盐镇如今哪里有合适的,你可是状元的妹妹啊。”


    孟溪无言。


    “有没有啊?”


    “哎呀,瞎问什么。”孟方庆插嘴,“阿深现在在那个什么翰林院,让他去挑不就行了?他的同袍,随便哪个都比盐镇的强。”


    “也对,他自己说过,以后你的婚事他做主,就让他去挑,这个时候他还不出力像话吗?你都把他养成状元了!”


    孟溪听了一阵头疼。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快去吃饭。”老太太笑眯眯的拉住孙女的手,“过阵子阿深有空了,你同他再一起回来。”


    “我还没想好何时去。”


    “啊?”老太太一愣,“你不想去京都了?”


    孟溪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觉得她也许应该跟孟深分开一段时间。


    “不去也好。”老太太一向顺着子孙,“就留在家里,反正你还是可以去仙游楼烧菜的,阿深也不是孩子了,没你难道还不吃饭了?”


    可这种时候,更该照顾好孟深啊,王氏倒觉得孟溪应该去,往前付出那么多,该讨回这份恩情才对:“阿深习惯吃阿溪做得菜了,他做官了又不清闲,晚归了连口热饭都没有,万一去外面的饭馆吃到不干净的,说不定还会生病。”


    孟溪一愣。


    义兄有多喜欢吃她做得东西,她心里清楚,这些天他恐怕是不太好过。


    都不知道他是去何处吃饭的?


    若说有合他胃口的恐怕只能是醉仙楼,可那里的菜很贵,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没给义兄留什么钱,他上回请她去吃了一顿,已经把余钱花光了吧?


    想着,又皱眉,她又不是他娘亲,为何要管这么多,她就是管得太多了,才让孟深生出奇怪的心思。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该烧饭给他吃,这样他还不是什么都会吃吗?


    孟溪狠下心肠不想了,拿起筷子吃饭。


    第二日她去了仙游楼。


    看到师妹,赵奇峰十分高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师父去京都了,你可遇到?”


    “嗯,跟师父,还有,小少爷,两位师兄吃了一顿饭。”孟溪解释,“我堂姐昨日嫁人。”


    “原来如此。”赵奇峰昨日确实听到了鞭炮声,但镇上每日都有喜事,也不曾注意是谁家的,“听说你堂兄考上状元了?这一定要向你恭喜的。”


    “哥哥苦读这么多年,也是他应的。”孟溪笑笑,转头找叶飞青,“叶师兄人呢?”


    “找我?”叶飞青刚刚从库房过来,手里提着一条鱼,“亲手挑那才是百里挑一的好鱼,”再次见到孟溪,他笑得格外欢喜,“师妹,好久不见。”


    孟溪道:“师哥,我看明白你的心得了,受益良多,特此来道谢。”


    “有益处就行,就怕你来一句全是废话。”叶飞青把鱼放在砧板上,“你何时再回京都?”


    “还不知呢,打算在家里先待几天。”


    “不如来酒楼帮忙?”他很想念她做菜的样子,“你知道吗,我差点就去京都了。”


    孟溪不知道他真实的意思:“你也要去醉仙楼掌勺?”


    “有这打算,不过再看看。”叶飞青瞄一眼孟溪,全看她在何处,“正巧来了,替我把这条鱼片了吧,瞧瞧你的刀工如何了,可有进步。”


    “好啊。”孟溪并不拒绝,洗洗手过来片鱼。


    时隔两个月,她动作快了不少,手背切动间快得都模糊了,只见一片白皙之色在晃动,仔细盯着看甚至会觉得眼花。然而就在众人使劲眨眼睛的时候,那鱼片如雪花般落下来,叠成了一座晶莹的玉山。


    每一片都厚薄均匀,众人忍不住连声叫好。


    中午,孟溪就被留在仙游楼吃了顿饭。


    而孟深这阵子却是在翰林院吃的,由院里的吏厨掌勺,滋味就不必说了,好处就是不要钱,他因为余钱不多,俸禄又未到手,便总在衙门用饭。


    咬了一口味道古怪的白切鸡,孟深此时格外的想念孟溪。


    她到底何时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哦,2020年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财源广进^_^,晚上统一发红包,撒花的都有~~


    孟深:后妈,你自己元旦节好吃好喝的,瞧瞧给我吃的什么?


    作者:拌点老干妈香辣酱,你可以的。


    孟深:……


    第46章


    孟竹跟余靖回门那日,王氏请孟溪帮着张罗了一桌子菜招待女儿女婿。


    看着各色精美的菜肴,孟竹很是感谢堂妹,低声道:“过几日来我家玩,我也给你烧一桌。”


    “好啊。”堂姐已经嫁做人妇,这是邀请她去做客,孟溪当然要去了,前世堂姐嫁得远,她从来没有去过她家。


    余靖则跟长辈说话:“祖母,岳父岳母,我听阿竹说你们要开点心铺,我这里正好有些银子,不如这两日就把铺子开起来吧?”他知道了妻子的计划,有心贡献一份。


    “你才给我们这么多聘礼,怎么还能拿你的钱?”王氏瞪女儿一眼,“是不是你要的?”


    “我才没有!”孟竹委屈。


    “是我自己要给的,我看阿竹跟嫂子做得糕很可口,开了铺子的话更有前途。”他也是想,妻子不用站在路边卖糕,将来再请几个学徒,往后他们就自己当掌柜,这样谁都不会太过辛苦。


    王氏对这女婿更是满意了:“你别这么惯着她。”


    妻子不就是惯的吗,何况孟竹那么勤劳体贴,这几日忙里忙外,什么事儿都干得很利落,且她还有志向,这是多好的事情。


    “你们同意就好,”他看向孟奇,“找铺子的事儿就交给大哥了。”他要去衙门抽不出什么空。


    “好好好。”孟奇一叠声答应,“我找得包你满意。”


    第二日他就带着妻子跟两个妹妹去看铺子。


    挑来挑去,最后在惠阳街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虽然租金贵一些,可往来的人多,他们以前又在惠阳街卖糕的,熟客也不少。四人回去后与家人相商一番,很快就把铺子定下。


    名字就用之前想好的,叫孟记点心铺,孟奇找人去做牌匾的时候惋惜的道:“阿深不在,不然这店名让他写,不知道刻出来多好看!”


    义兄的一手字没得说,宛如游龙飞凤,可惜就算教过她,她也不及他十分之一。大约还是学得时间不够久,他可是练了足足有十年。


    “这有什么,等他回来我们让他再写就是了!”孟竹道。


    孟奇挠挠头:“那不知等到何时呢,阿深当官了,不比我们平头百姓,他是替皇上办事,哪里有这么多空闲回来?”


    “这可难说,”孟竹瞄一眼孟溪,“指不定哪日就回来了。”


    那眼神叫孟溪的脸发红,她感觉堂姐是在暗示她,孟深会为了她回来盐镇。


    如果这样的话,如何是好?


    孟溪想着摇摇头,应该不至于,他金榜题名,如今正是最风光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惦记几顿饭专程来盐镇找她呢?只要熬到月底,他就拿到俸禄了,到时候他还不是想去何处吃就去何处吃?


    可晚上却突然做梦了。


    她梦到义兄变得瘦骨嶙峋,身上也穿得破破烂烂,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格外凄惨。


    她极为震惊,走过去询问他为何如此,好歹是状元,再怎么也不至于这般潦倒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字一顿的道:“谁让你离开我的?”


    这话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刃扎在她心上,孟溪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喘着气。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义兄再如何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除非他惹了什么官司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她想到了那天在醉仙楼遇到那位贵女的事儿。要不是她拦着义兄,就凭他那张嘴必定是要惹怒那贵女的,那就等于惹怒了她背后的势力。就算义兄有才华,又如何呢,不过是个六品官,怎么斗得过?


    这么一想,她的心就乱了。


    会不会就在她离开的这些天,义兄已经出事了?


    她走的时候应该好好叮嘱他的,不要如此任意妄为,京都是天子脚下,不是他们盐镇!


    她怎么偏偏忘了?


    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孟溪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义兄习惯了跟她相处,其实她也一样。然而她欠他的已经还了,她供着他考上了状元,还要怎么样呢?


    可为何她还是放不下?非得强迫着自己不去关心他?


    明明她心里……


    是,她是担心他的。


    生怕他吃不好,生怕他穿不暖,生怕他嘴巴毒惹来麻烦,影响他的一生。


    孟溪裹着被子再次躺下,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起来,脸色很是不好,郑秀梅看到她,急忙道:“阿溪,你可是生病了?”


    “没有,是没睡好。”她揉揉眼睛。


    “是不是挂念阿深?”王氏走进来,笑着道,“阿溪,你还是早点去京都吧,阿深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你得照顾好他啊。还有一件事,你也得注意着点。”


    孟溪露出询问之色。


    “阿深娶妻啊,你想,他可是状元郎了,虽说我们家世不行但阿深前途大好啊,皇上都欣赏的年轻人,以后指不定会一路升官,这么好的女婿别人会放过?你得盯着点,确保阿深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别弄个不三不四的,以后大家都遭殃。”


    孟溪怔住,她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义兄今年也二十了,确实可以娶妻。


    他被皇上赐游街的那一日,恐怕已经招来不少有意结亲的人了吧?


    会不会她不在的时候,都有这样的人去过他们家了?


    “听我的,赶紧回去。”王氏又催促,“你们俩的婚事都在京都解决了,我们呢,给你们将屋子修葺好,这样你们偶尔回来住一晚,也住得舒服。像阿深那儿得翻修一下,建个独院。他是官儿,他妻子就是官夫人,再住这么小一间可不好。”


    孟溪被王氏说得正乱着呢,含糊的点点头。


    以后开了点心铺,钱财是不缺的,王氏就更想借此拉拢好这一对兄妹,这于孟家所有人来说都是必要的,也是应该的:“你回去给他带个话,看他怎么说,我们也好着手请人开始。”


    看孟溪似乎在思考,便道:“你自己想想吧,我去准备早饭。”


    大伯母忙开了,孟溪心里装着事,从厨房离开,站在屋檐下她马上就看到了义兄住的地方,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如往昔,可见大伯他们没少打扫,她走到书案前,见上面的笔墨纸砚也还摆着,甚至有一叠她写过的字。


    厚厚一叠。


    她拿起这宣纸看,眼前浮现出义兄教她写字时的样子。


    他说话一向不好听,可后来却对她越来越有耐心了,教得十分仔细,还会鼓励她。


    她一张张翻着看,每一张都是她跟义兄之间的回忆。


    不知不觉,笑容浮现嘴角。


    而在京都的孟深正在编修《宣宗实录》中的一部分,完成翰林大学士姜湛交给他的任务。


    傍晚姜湛看过他草拟的文稿之后,心里十分赞赏,因他竟然挑不出一个字的错,可见这年轻人极为聪明,只是简单的将要修的内容告知,他就能精准的了解所有。


    “这样吧,明日休沐,你晚上去我家用膳,我与你好好说说这《宣宗实录》。”


    姜湛是他上峰,孟深心想,上峰邀请不好推辞,却而不恭,正好他吃吏厨做得菜实在是吃不下了,不如去上峰家做客。


    “此乃下官荣幸。”


    下衙后他便随姜湛去了姜家。


    姜夫人听说相公请状元郎上门,当下很是欣喜,笑着与女儿道:“我听说这孟修撰风姿俊秀,你父亲早前就在我面前夸赞不已,如今请回家,你借机也看看。”


    那姜姑娘年方十六,听到状元郎的名头就已经心生倾慕。


    大魏多少学子,能这般冒尖的必定是人中龙凤,当下羞涩的点点头。


    等他们到家,姜夫人就领着姜姑娘前来行礼。


    孟深礼貌的回一礼,笑道:“今日叨扰了,还望夫人见谅。”


    姜夫人抬头瞧,发现这年轻人岂止是俊秀,实是与芝兰玉树一般,就是眼神看起来颇为冷淡,不过有才之人大是如此,骨子里很是清高的。


    “不过多一双筷子罢了,别客气。”姜夫人朝丈夫使个眼色,“这样出色的孩子,你怎么不早些请过来?”


    姜湛晓得妻子什么意思了,他本来也欣赏孟深,因发现这年轻人很勤奋,晚上都会留在翰林院用饭,用完了还会再看看文稿。又不浮夸,衣着朴实,也不喜欢结交富贵子弟,虽然有些傲气,但人不可能一点缺点也无。


    “那你还不赶紧去叮嘱厨子多做几个好菜?”姜湛跟夫人说,又看看女儿,“他只比你虚长几岁,却写得一手好字,你往后可以以向他请教。”


    姜姑娘红着脸,低声应是,她自小生在京都,但如此英俊的状元郎还是头一回见。


    见这姑娘的表情,还有姜夫人的热络,孟深心生警觉,等姜姑娘退下后,笑着道:“下官的字怎么比得上大人你,再说,也只是这一回了,往后下官可不敢再行叨扰。”


    姜湛能做大学士可不傻,立刻听出来孟深的意思,这是没瞧上他女儿,心里立刻有些怒意,但转念一想,也好过不喜欢却为了巴结他而教他女儿,这样岂不是更为伤人?


    说到底,这年轻人是太过直率了。


    姜湛心胸也宽广,当下也就不提了,只跟孟深说翰林院的事情。


    孟深看他确实为人不错,也诚心讨教,且说出自己的意见,倒是相谈甚欢。


    等回到家已是亥时,孟深在厨房倒了杯水喝,心想,本以为大学士家的饭菜会好一些,结果还是很令人失望,看来只有孟溪的手艺最合他胃口,可惜她一直不回来。


    这狠心的人,就不怕他饿死?


    她这是逼着他去盐镇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我来了,你等着。


    孟溪:……


    第47章


    孟溪早上起来知道了一个好消息。


    王氏在院子里大声嚷嚷:“你这人怎么不知道轻重,有孩子了还东奔西跑的,以后给我老实点在家里养着!”


    原来是郑秀梅有喜了。


    她前些天小日子不准,但自己也没在意,还是王氏觉得她不对劲没换衣裤,当下一问赶紧去请了大夫,一把脉都快要两个月了,把王氏给气得,训斥郑秀梅太过糊涂。这下把儿子也惹气了,孟奇道:“她还不是一心为家里多挣点钱吗?你就别多说了,这事儿也怪我,不能怪秀梅一个人,前些天还是我拉着她一起去看店铺的!”


    “你也是个糊涂鬼!”但始终是好事,骂过几句也行了,王氏脸色缓和下来,叮嘱郑秀梅,“你多注意点,要吃什么尽管说,别跟以前那样啥都吃,你现在可不一样,还有,糕就别去做了。”


    “娘,糕我得去做,阿竹一个人多累啊?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好着呢!”


    这儿媳妇勤快肯吃苦,王氏心里还是喜欢的,白儿子一眼:“你天天陪着去,小心点送小心点接回来。”


    “我晓得,我难道不比娘你紧张吗,那是我儿子!”孟奇笑着挠挠头。


    老太太道:“这大喜的事儿得去告诉下亲家。”


    提起邱翠,王氏就懒得理了,转身道:“我去做早饭,”才发现侄女儿,“阿溪,你起来了啊?可是把你吵着了?走,跟我去厨房,我有个菜得问问你。”


    孟溪恭喜堂哥之后,跟着大伯母去厨房。


    孟奇在屋里拿了五百文钱往外走,郑秀梅惊讶道:“你怎么还带钱去呢?”


    “本就该孝敬岳母的,几百文算什么?等我们以后挣钱多了,还得多给点。”孟奇握住她肩膀,“我说过,以后你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晓得你为了我受了多大委屈,你放心,你娘那里我会说清楚的。”


    郑秀梅红了眼睛。


    看到女婿,邱翠往后伸了伸脖子,没发现女儿。


    “岳母,秀梅她有喜了,正歇着呢。”


    “有喜了?”邱翠还是很高兴的,“这是好事啊,那你得多多照顾着点。”


    孟奇点点头,把装了钱的荷包递给邱翠:“我们才租了铺子,手头不太宽裕,还请岳母别介意,这些钱给两个弟弟买些吃得穿得吧。”


    邱翠掂量了下,发现有几百文,笑一笑道:“你比秀梅有良心。”


    这孩子太吓人了,那天晚上做的事儿实在是唬住了她,她真不敢再招惹这女儿。


    “秀梅对岳母如何,岳母扪心自问,也不用我多说……我今日来也是为了秀梅,以后烦请岳母对她好一些,这样将来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在我能力可及的情况下,我一定会报答岳母。”


    邱翠听出这意思了,女婿这钱不是白送的,不由心想女儿是傻人有傻福,嫁给这么一个替她着想的丈夫。


    她就算不满又如何?孟家不说日子越来越好了,还出了一个状元郎,谁惹得起?如今女婿还能念着她就算不错了,邱翠笑着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给她炖个母鸡汤补补。”


    孟奇这才告辞。


    等到邱翠送来鸡汤离开时,家里也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氏看清楚是谁后,大叫道:“阿深,你怎么回来了!”


    状元郎归家,众人全都出来相迎,除了孟溪。


    原本她在准备晚饭,没料到孟深会来,她差点切到手指,放下菜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外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之前还在跟阿溪说,何时带着你一起回来,你竟然就到了。怎么,今儿不用去衙门?”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哎呀,像是瘦了一些。”


    “能不瘦吗?”王氏嗓门更大,“阿溪,你快来看看,我就说让你早些去,阿深都瘦了!”


    瘦了怪她吗?她又不是他专门的厨子,孟溪心想他们是真的把孟深当宝了。


    她擦擦手出来,迎面就对上义兄的脸。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上回恩荣宴没办法回来,这回正好借着阿溪在,看看你们,顺便接阿溪回去。”


    他完全没有像梦里那样瘦骨嶙峋,潦倒落魄,还是那么俊美,不过脸颊似乎是瘦削了一些?孟溪心想,定然是挑食不好好吃饭,什么接她回去,就为接她去烧饭给他吃呢。


    她没说话。


    王氏推波助澜:“阿溪早该走了,我天天都在催她,你接她回去最好不过,小姑娘晚上坐车不方便。”


    大伯母真是……


    孟溪转头去厨房:“我那边菜做了一半,你们说着话吧。”


    孟深看着她背影,心想她肯定是有意在避着他。


    可能上回自己说的话将她吓到了吧,也许孟溪是真的把他当哥哥,所以哥哥对妹妹说什么娶不娶的,也不怪她会慌张。他在马车上就想过了,此事暂时可以不提,但吃饭的事儿不能不提。


    她承诺过他,就该做到。


    厨房里很快就飘来了香味,孟深饥肠辘辘,急忙把孟奇要的“孟记点心铺”写好,便要去吃饭。


    孟奇欢喜道:“等做好牌匾挂上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你这位状元郎写得!”多漂亮,多有面子。


    “以后你还有什么要写的东西,直接来京都的花枝胡同找我,我跟阿溪租的院子大,住得下。”


    居然邀请他去做客,孟奇嘴巴都合不拢了。


    再次吃到孟溪做得菜,他饭都多吃了一碗,王氏又借机发挥:“瞧瞧,阿深多可怜啊,这些天都没吃好吧?”


    “嗯,吃什么都不香。”


    孟溪手一顿,朝他看去,发现他也在看她,眸色格外的幽深,她脸莫名一红。


    等吃完了,王氏收拾碗筷。


    眼见天色已黑,孟溪知道休沐日是一天,第二日孟深就该去翰林院了,她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该回京都了吧?”


    “你回吗?”他低头看她。


    月光下,眸子如星辰一般,满是期盼。


    孟溪侧过头:“我难得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多待几天?我又不是官员,不着急。”


    “那我也不着急。”


    “你明儿该去翰林院的吧?”


    “道理上是,但我也可以不去。”


    “什么叫道理上是?”


    她是要好好说清楚了吗,那他就跟她说清楚:“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做饭,但现在你把我一个人撂下不管……是,你可以反悔,我管不了你,但我可以管我自己,这官我当不当,我完全可以做主。”


    他就耍赖了。


    他也只能耍赖,他不敢恢复宣宁侯的身份去压迫她,这样只会惹来孟溪的反感,那他就只剩下厚脸皮。


    因为他知道,孟溪一定会在乎他的前途。


    孟溪愣住了,直直瞪着他:“你,你疯了?”


    “我都要饿死了,能不疯吗?阿溪,你可听过一句话,民以食为天,我的天都塌了,我还做什么官?”


    简直强词夺理,他又不是没饭吃,只不过是吃不到她做得饭,孟溪心想,他肯定是吓唬她的,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考上状元,怎么可能真的不要了呢?


    她不信。


    孟溪转过身气呼呼的走了。


    孟深慢条斯理,毫不着急。


    王氏见他没带孟溪走,惊讶的问:“阿深,你不是说来接孟溪回去的吗,还不走啊?明儿不用去衙门?”


    “嗯,一日不去无事,阿溪既然要多待一日,那就多待一日。”


    王氏也不清楚这衙门的事儿,没再多问。


    眼见快要到亥时了,也听不见众人送孟深的声音,孟溪偷偷打开门,看向那个屋,竟看到里面亮着油灯的光,她心里不由极为着急。作为一名才上任不久的新官,无缘无故缺席不去衙门,肯定会给上峰留下很差的印象。


    他怎么能这样呢?


    这会影响他的前程!


    想到他这些挑灯夜读,分外刻苦的日子,孟溪坐不下去了,她飞快的把行李收拾好,推开他的门道:“走吧。”


    小姑娘绷着脸,看起来十分生气,但孟深的笑容却抑不住,马上站起来:“好。”


    她哼一声:“别以为我跟你回去,就会给你做一日三餐,我要去醉仙楼的,最多早上给你做好,你晚上自个儿热着剩菜吃吧。”


    她不能太惯着他。


    “无事,只要是你做的,隔夜的我都吃。”他朝着她笑。


    孟溪的脸一热,啐道:“那你就吃隔夜的,省得我天天做!”


    她快步往前走,把他扔在后面。


    知道他们又要回京都了,老太太等人急忙过来相送。


    “以后只要有空,我都会跟阿溪回来,你们放心吧。”


    听到状元郎这么说,众人都笑起来。


    两个人大晚上的找半天才找到一辆马车,坐上去往京都。


    回到家,已经是大半夜了。


    孟深打开门,孟溪一眼就看到了晾在竹竿上的被子,她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义兄生怕她很久不睡的被褥不够松软,今儿走的时候刻意拿出来晒的。


    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些事情,不能说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心头一暖,上前把被子拿下来:“这么晚该弄到露水了,你应该早些回来的。”


    这也能怪他?


    孟深幽幽看她一眼,算了,只要她愿意跟他走,被冤枉一下也没什么。


    孟溪去铺被子,他就坐在旁边看。


    “没见过人家铺被子吗,还不去睡?”孟溪斜睨他一眼,“明儿起不来,得被你上峰责备。”


    实在是一个人太冷清了,多了她在,家里分外热闹,孟深道:“许久不见你,再看一会儿。”夏日里她穿着单薄,铺床的时候曲线毕露,格外诱人,当然,这个理由他是不能说的。


    但孟溪感觉到他的目光越来越是炙热,脸一红,斥道:“出去。”


    孟深这才离开。


    早上,桌上终于再次摆上了合胃口的早饭,孟深心满意足的吃饱喝足,去衙门。


    而孟溪也去了醉仙楼掌勺。


    听说她愿意来,不管是梁达还是梁易都很欢迎,马上就让她擅长的菜正式上了菜谱。


    不知不觉几日过去,很快到了月底,孟溪晚上回到家,发现屋里突然多了一件东西。


    非常精美的梳妆台,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一靠近就闻到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手工。孟溪盯着上面的海棠花纹瞧,然后目光落在配套的凳子上,这凳子下方周围一圈竟也雕刻了同样的图案,最后她看向了上面的镜子。


    恐怕是从别国弄来的,这镜子都比平日里她用的要明亮几分,清清楚楚照出了她的容颜。


    一定是义兄买的,他曾经说过,要送她梳妆台,好像说是檀香木做得……


    她急忙去敲义兄的门。


    孟深早知道是为何事,笑着问:“喜欢吗?”


    她很喜欢,毕竟是那么漂亮的梳妆台,这应该是所有小姑娘心里都期望拥有的。


    她点点头:“多谢哥哥,不过我瞧着应该很贵吧?”


    “不贵。”


    “不贵是多少钱?”


    “二十两,正好是我一个月的俸禄。”


    “什么!”孟溪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半响才道,“明儿赶紧还回去,这么贵的梳妆台买了作甚?二十两啊,你以前一年的束脩也不过才这个数,我不能要。”


    “还什么,这梳妆台我好受歹说才买来的,不然都被别人定了,你要还回去,我还有脸吗?打死我也不还。”孟深皱眉,“你就用着吧,不过才二十两。”


    好大的口气!


    “二十两你要挣一个月呢。”他是官挣得稍微容易些,可搁在普通百姓家,那得挣好几年。


    “我以后每个月都有二十两,下个月再给你买副头面……”


    “钱不能这么花。”孟溪打断他,“你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你这样大手大脚怎么成?不说别的,往后官场上应酬不需要花钱吗,你那些同袍生辰,还有红白喜事,你能不露面?你都花掉了,怎么办?”


    她都要被孟深气死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挣钱的辛苦?也是,他从来不挣钱,怎么知道呢?


    “往后你的俸禄发下来就交给我,我给你存着!”不管他不行,太不像话了,他是不是还指望自己养着他?明明都自己挣钱了。


    “行。”孟深毫不犹豫的道,“我所有的钱都给你,往后要买什么从你这边领,行吗?”


    管他一辈子吧,他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孟溪怔住。


    “还剩二十三文钱。”孟深从袖中摸出来,塞到她手里,“管着吧,一文钱都不要放过。”


    孟溪:……


    作者有话要说:说下更新时间哦,最近可能是不太稳定,但下午四点之前肯定会更新地~~


    后面基本是甜甜^_^


    第48章


    醉仙楼有梁达的徒弟坐镇,很快就打响了名头,且这梁易八面玲珑,善于钻营,短短时间就让醉仙楼成为了京都首屈一指的酒楼,如今又多了孟溪,可为猛虎添翼,每日吃客来往不断,日进斗金。


    名声大了之后,也招来许多官员,经常单独开个雅间在此商谈事情。


    梁易又有稀有的好茶叶,专门用来招待,不过梁达时常提醒他,切莫掺和进去,有他这老父亲盯着,梁易也确实有点缩手缩脚。


    这日下衙后,林时远的同袍邀请他去醉仙楼:“听说最近多了一名女厨,不止生得好看,手艺也很独到,我跟你去尝尝?”


    林时远马上就猜到是孟溪。


    上回见到她,他就知道她可能是来京都的醉仙楼的,没想到还真的是。


    同袍看他不走,笑着道:“难得一回,你也不赏我个脸?”


    林时远是被调来工部任员外郎的,从五品,他婉拒道:“多谢好意,但我今儿不舒服,就不去了。”说罢转身告辞。


    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那同袍十分奇怪,摇摇头自个儿去了醉仙楼。


    林时远脚步逐渐慢下来,暗暗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孟溪冷漠的神色。


    其实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他甚至什么都没有说就被孟溪直接拒绝了。也许从小到大一路顺畅,他也自以为自己很是优秀,故而感觉这次的打击格外的大,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释怀,尽管已经离开了盐镇。


    她到底不喜欢自己哪一点呢?


    林时远微微拧了拧眉。


    行到家门口,却听到小厮禀告:“薛姑娘来了……”


    林时远当时就不想回家,但此时天色已晚,又被下人发现,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上房请安,结果不止薛令婉在,顾域居然也来做客。


    顾域凭借他父亲谋了份京卫指挥使司镇抚的职,平常很是空闲。


    林夫人笑道:“时远,等会昙花要开了,饭后你领着令婉去瞧瞧吧,她就是来看昙花的。”


    昙花一现,在天黑时方才绽放芳华,可林时远实在不想跟薛令婉共同观赏,皱一皱眉道:“还是母亲与薛姑娘去看吧,这昙花我看过多次,早已没有兴致了。”


    林夫人见儿子不听话,心头不悦:“时远……”


    “林公子想必是累了,夫人,便我们去看吧。”薛令婉在林夫人面前装得很是宽容,这让林夫人更不满意儿子,暗道这孩子怎么就看不上薛令婉呢?她实在想不明白,如此好的家世,哪家不想着求娶?


    林时远没说话,行一礼回自己的住处。


    顾域看在眼里,心道这薛令婉恐怕是眼睛瞎了,偏偏喜欢林时远,这表弟说好听点是洁身自好,难听点就是无趣古板,他比林时远强多了,薛令婉看不出来吗?


    观赏完昙花,顾域与薛令婉一同回去。


    路上他道:“真是委屈薛姑娘了,不过你也不要怪我这表弟……”


    薛令婉斜睨他一眼,眼角带着冷。


    这姑娘的本性如何顾域很清楚,他也是不喜欢的,但就是不想输给林时远,若林时远娶了薛令婉,那就等于与皇后攀上了亲戚,岂不是又越过他了?


    “表弟在盐镇时看上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现今好像在醉仙楼掌勺……不过那姑娘是农女,姑姑不会同意,所以早晚表弟会忘了的,薛姑娘再等些时间便可了。”


    薛令婉眼睛眯了眯,林时远喜欢一个厨子也不喜欢她吗?但面上却很平静:“是吗?多谢告知。”


    她往前去了。


    坐上轿子时,脑中却闪过一张脸,那日林时远在珠宝铺门口看到一位姑娘时,表情很是奇怪,莫非她就是那个女厨?


    倒确实生得亮眼的很,但如果是农女的话,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薛令婉低声吩咐身边的丫环:“你去查查,醉仙楼可是真的多了一位女厨?”她有一阵子没去吃饭了,尚不清楚。


    丫环应是。


    很快要到端午了,孟深提早跟孟溪说要带她去看龙舟赛。


    孟溪道:“只怕酒楼很忙……”


    “今年皇上都会出城看龙舟,文武百官都要跟着去,有几个人会去酒楼吃饭?你尽管去告假,你师父肯定会同意……”说着他伸手道,“给我三百文钱,我到时租个画舫,我们去河上看。”


    孟溪哼了声道:“现在知道要钱了?”


    二十两银子眼都不眨花掉了,如今三百文都拿不出来。


    孟深的脸丝毫不红:“下个月就有了,现在的算你借我的,再说了,你不是要养着我吗?哥哥跟你要三百文,不算多吧?”


    真好意思说得出来!


    不过孟溪还是把三百文递给他,又问:“端午节想吃什么馅儿的粽子?”


    孟深略一思忖,想到了幼时在宣宁侯府吃的肉粽,便道:“肉粽吧。”


    “好。”孟溪答应。


    “别光只是做粽子,想想送我什么吧。”孟深暗示她,“礼尚往来知道吗?”


    又不是她让他买的梳妆台,孟溪没理他。


    但早上对镜梳妆的时候,却是越看这梳妆台越喜欢,她前世曾憧憬过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闺房,想象自己若是个富贵人家的千金会如何,此时还真有这种感觉。


    千金小姐用的梳妆台也不过如此吧?


    她想着,嘴角翘了起来。


    好似自己确实没送过义兄什么东西,如果说束脩,笔墨纸砚之类的话,不过是为弥补前世亏欠,一心希望他通过会试罢了。


    她当天从酒楼回来的时候在铺子里买了一些五色的丝线,打算给义兄编一个长命缕,希望他这一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明日就是端午了。


    晚上孟溪泡了江米,此时已经涨开,手指微微一捏便会粉碎,用这种泡好的江米包粽子,煮熟了会非常软糯。她洗干净江米放在一边,去厨房把上好的五花肉切成拇指般大小的肉丁,然后用烧酒,白糖,盐,酱油等炒制。


    等孟深起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飘出粽子的香味,一闻就知道是来自于粽叶的清香。


    孟溪看他揭开锅盖,便问:“你是一会儿要去宫里吗?”


    “宫里只有皇上钦点的重臣才能进去,我们得在宫外候着,你等会自己先去城外,河边有处四角凉亭,在那里等我。”


    “凉亭在何处,东边西边?”


    “东边。”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出过城?”


    孟深一愣,暗道差点露馅,搪塞过去:“你不在京都的时候,同袍请我去城外游玩,我便知道了。”他伸手要去拿粽子,“可煮好了?我饿得很。”


    贪吃鬼!


    孟溪道:“应该好了。”


    孟深急忙取了一只放在碗里。


    剥开粽叶,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眼睛忍不住眯起来。她做的时候一定是往江米里放了肉汁,江米吸收了这种味道,绵软中揉着肉味的香浓,还有粽叶的清香,实在是比他幼时吃过的肉粽还要可口。


    孟深一连吃了三只才停下来。


    义兄早前会收敛,故意装作滋味一般的样子,但后来却是越来越不遮掩了,孟溪看着他吃,自己都会有种满足的感觉。


    孟深给她剥了一只:“愣着干什么,你也吃。”


    孟溪坐下来。


    等到吃完,二人准备出门,孟深却从屋里拿了一卷画出来:“之前说过要送你的。”


    孟溪狐疑的将画展开,竟发现他是画了盐镇郊外的山林。在林中清澈的溪水边,一个小姑娘弯着腰将衣袖放在水里浣洗,似乎是因为弄脏了心爱的裙衫,她眉宇间有些不满,微微嘟着唇,却有种少女满满的娇憨。


    这是真事。


    有次她跟堂姐去山里玩,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裙子弄脏了,便在溪水里洗,回来后大伯母发现她衣裙微湿,问起此事。


    他那日也在场吗?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画旁边还题了一行字,“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画中有小溪,而她的名字里也有溪,却是双关,孟溪的脸有些发红,低声道:“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画画,你何时学得?”上回给堂姐送的画就很好,这幅更是传神。


    那还得从前世说起。


    他那时候脑中时不时会想起一些东西,就会拿笔画下来,久而久之也算得心应手,不过因涉及到谋害一事,一直都没想起主谋,他不敢给任何人看,全都藏了起来,后来更是一把火烧了。


    “并非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


    也是,他还偷偷看话本呢,孟溪莞尔。


    她把画放好,拎了两串扎好的粽子,打算当做午饭,二人便出门了。


    锁门的时候,孟深问:“你的东西呢,还不拿出来?”


    孟溪逗他:“什么呀?”


    他拉住她:“难道要我来搜吗?”


    他眉骨高,鼻子挺,眼窝有些低陷,眸色便显得极为的深邃,孟溪被他看得一阵心跳,抽出手:“哪里有这么要别人送东西的,”从袖中把长命缕取出,“拿去。”


    编得可工整了,下面还垂着两颗玉珠,不过此物多是送与孩子,孟深道:“你应该做个香囊。”那才是女人送男人的东西。


    孟溪心想,还得寸进尺了。


    不过这已经让他很是满意,孟深嘴角一勾,低声道:“你给我戴,我自己不方便。”


    好似在央求一般。


    孟溪道:“我拎着粽子呢。”


    他马上接了去:“这样行了吧?”


    简直像个孩子似的,孟溪拿他没办法,只好把长命缕戴在他手上。


    她垂着眼帘时,睫毛越发纤长,孟深低头看着她,感觉她的睫毛就跟她此刻若有似无触及手腕的手指一样,撩动着他的心,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折磨之感。


    他忍不住会想,孟溪到底对他可有一点喜欢了?


    应该是有的吧?


    她现在会脸红了,还愿意管他的俸禄,她那么在乎他的前途,如果说只是因为前世的愧疚,未免太过牵强。


    他的目光越来越热,仿佛要融化一样落到她身上,孟溪急忙给他戴好,把粽子拿过来:“走吧,你还得去宫外候着呢,别耽搁时间。”


    她马上就离远了。


    亏得她溜这么快,不然他真有可能把她抱住的,孟深想,就跟梦里一样。


    那个后来他又做了很多次的梦。


    孟深不敢再往下想,怕自己控制不住。


    二人走到街上,正要分开时,孟深又强调了一遍:“东边那个凉亭,别认错了……”


    “你当我傻子呢,这点事记不住?”


    “记得最好,还有,今儿人多,你别乱跑。”


    以前都是她叮嘱他的,现在反过来了,孟溪笑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


    她当然不是孩子,她是个生得很好看的姑娘,孟深忽然觉得应该给她买个丫环,这样她单独在外面总还有个人照顾。


    正说着,旁边有辆车停下来,翰林院的侍读汤宗元探出头来:“孟修撰可是要去皇宫,不如坐我的车吧?顾编修也在。”说得是顾彦真。


    这汤宗元平常与顾彦真的交情不错,两个人时常在一起商谈事情,但他看孟深很得大学士的青睐也有心结交。


    顾彦真没料到汤宗元会邀请孟深,也往下看了看,结果一眼就注意到了孟深旁边的小姑娘,一下就愣住了。


    “哥哥,这是同袍吧?”孟溪急忙行礼:“见过两位大人。”


    她声音清而甜美,汤宗元笑道:“孟修撰,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啊。”


    她才不是他亲妹妹,但孟深也不想当场解释,因为在他看来那两位同袍平时并不是亲近的关系,完全没必要理会。


    汤宗元道:“你快上车吧,再晚可要迟了,正好在车里说下编修会典之事。”


    不等孟深回答,孟溪道:“多谢两位大人,我哥哥不善言辞,还望两位大人平常多多包涵。”说着将手里的粽子递上去,“没带什么东西,这是我亲手做的,两位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这粽子的模样十分秀气,不知为何,顾彦真觉得应该是很可口的,他竟然不由自主接了过来:“多谢姑娘。”


    孟深眼睁睁看着粽子被拿走,暗道,孟溪是傻了吧,为什么要把他们俩中午吃的东西送掉?


    有必要讨好这两个吗?还说他不擅长言辞?


    她也太小看他了!


    孟溪不知他在想什么,还觉得自己是替他打好同袍关系,催着道:“哥哥你快上车吧,我先去城外了。”说罢向那二人行一礼告辞。


    粽子都送给他们了,不坐白不坐,孟深上了马车。


    那粽子还是热的,顾彦真闻着清香的味道,回想起小姑娘的容貌,还有她的言行举止,暗道,孟深倒是好福气,竟然有个这样的妹妹。


    “编修不喜欢这粽子的话,可以还给我,不必勉强。”孟深盯着他手里的粽子。


    顾彦真笑一笑:“孟修撰,这怎么会勉强呢,你妹妹好心好意送我们粽子,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


    孟深心想,真识货,平时不吃吏厨做得菜,这回倒是看上这粽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没事没乱送东西。


    孟溪:那是我做的。


    孟深:你做的都是我的。


    孟溪:小气鬼!


    第49章


    城外的玉河是孟溪第一次见,她从车上下来,遥遥看到河边站着许多人,心想京都的龙舟赛真的很热闹呢,难怪义兄非得要她来,倒不知他可租好画舫了?


    她开始寻找凉亭。


    在东边果然很快就发现了,孟溪朝那里走去。


    凉亭内有几位小姑娘坐着闲聊,见到孟溪,不约而同把目光投过来,但很快又挪开,继续说话。


    她们都不认识孟溪,孟溪也不认识她们。


    这里不比盐镇,盐镇小,左邻右舍时常往来,她在这里除了孟深外,就属跟醉仙楼里的人最为相熟。


    她安静的在凉亭里等。


    而此刻的禁宫中,皇后拉着侄女儿薛令婉的手,让她一起坐着凤辇去玉河。


    “你娘一直让我替你寻个合适的夫君,你倒是好,偏喜欢那林时远,可要我去皇上面前替你求个赐婚?”


    姑姑虽然是皇后,但却是继后,并非太子的亲生母亲,薛令婉道:“我实在不想劳烦姑姑,等以后再说罢。”她不信林时远那么蠢,宁愿娶一个厨子也不娶她!


    皇后摇摇头:“世上出色的男儿如此之多,你也未必一定……你瞧,就像这个新科状元,哪儿不如林时远?哦,家世可能差了些,但皇上对他赞赏不已,姜湛也说是个良史之才。”


    良史之才也就是个史官了,不过状元都是先从这里做起的,薛令婉好奇的往前方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状元郎竟然是这个年轻公子!


    她曾在醉仙楼遇到过,这公子的态度很是强硬,原本还想争雅间,后来好似被一位姑娘给拉走了。


    凤辇行过去,百官都低头行礼。


    皇后问:“你莫非认识他?”


    “不认识。”薛令婉不愿提这件事,只好奇的问,“他家世到底如何不好?”


    “出身于农家。”


    薛令婉扬眉,这般低的出身竟能考上状元,也难怪是有点恃才傲物。比起林时远,此人倒确实不差,就是可惜家世不行,怎么配得上她?


    皇后又给她指了别的公子,然而薛令婉更看不上了,不说别的,但是容貌都就差得太远。


    等到龙辇与凤辇陆续过去后,官员们也才前往玉河。


    没过多久孟溪就看到了远处声势巨大的场面,皇帝出游,锣鼓开道,禁军相护,后面还有一大群文武官员,或坐车或骑马,好像一条长龙浩浩荡荡而来,众人全都翘首以盼,孟溪也不例外。


    前世她可没见过皇帝,心里也是好奇的。


    可惜离得太远了,除了一张龙辇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到看清楚了,禁军又将离得近的百姓驱赶,生怕冒犯龙颜,孟溪只看到皇帝身上穿着的龙袍,上面龙纹张牙舞爪的,泛着金光。她忽然想到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做臣子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道义兄在衙门里到底是如何说话的,她真的怕他得罪人。


    等皇帝落座后,有些臣子就被钦点了坐在附近,比如吏部尚书,又比如成国公这种历经几朝的重臣,还有才华横溢的大学士姜湛,他主要负责在龙舟赛上作诗一首为众人增添兴致。


    而像孟深这样的小官当然得自个儿找地去观舟了。


    孟深也乐得如此,比起陪在皇上身边,他宁愿陪着孟溪。


    众位官员互相寒暄几句,便告辞前往早就寻好的地方,或者没兴趣的干脆就回家了。


    虽然翰林院的同袍们想在一起喝酒观舟,但孟深没有留下,直奔凉亭。


    孟溪很快就看到他出现了。


    亭中别的小姑娘也一样,只见那公子着一件简单的深蓝色直裰,脚下一双黑布鞋,神态间却高视睨步,有种盛气凌人,让人很是不喜,但偏偏生了一张极其俊美的脸,让她们忍不住看了又看。


    直到他走入凉亭,有位小姑娘认出了,悄声道:“是那个状元郎。”


    状元郎当然是当官的了,小姑娘们受惊纷纷站起,谁想这年轻公子却对着那位看似一直在等人的姑娘说话:“还好没找错地方,走吧,画舫就在前面。”


    他拉住她手臂,快步走了出去。


    孟溪能听到后面几位小姑娘的议论。


    “原来都能认出你了。”她道。


    孟深一时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他着急带着孟溪去坐画舫,怕错过看龙舟赛。


    她本是想调侃几句,说他上次游街出了风头,还有姑娘记得他,但到底没说,问道:“你画舫租好了?”


    “前几日就租好了,落英街上有个张家专门做出租画舫的生意,端午,中秋时生意尤其火热,不提前定的话今日未必租的了,你瞧瞧这河上有多少画舫?”


    原是如此,难怪提前问她要三百文,孟溪笑道:“除了看龙舟赛,这儿的天气也适合游河玩。”


    “往西边去的话,有杏树林桃树林,还有一处听说长了很多荷花,我们等会去看看。”他带着她来到河边,扶她走上画舫。


    画舫不大,但很精美,甲板上放置了案几锦垫,显见可在上面用饭。


    微风拂面,孟溪站在甲板上,看着清清的河水,心想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跟义兄坐在画舫上看龙舟赛。不过这世,许多事情都是她没有料到的——比如,自己会成为一名厨子,不止是厨子,还在京都的醉仙楼掌勺了,又比如,义兄会成为状元……


    一切看起来都很圆满。


    孟溪的嘴角翘了翘,走回两步盘腿坐在锦垫上。


    孟深给她倒了茶:“马上比赛就开始了,你回头瞧瞧,想押哪只船队?”


    赌钱吗?孟溪急忙摇头:“我才不押呢。”


    “那我来押,你给我一百文钱,我听说许家很是实力,如果赢了有三倍……”


    “不给。”孟溪皱眉,“万一输了呢?一百文钱你知道可以买多少东西吗?”


    孟深:……


    在他看来,一百文钱真不是钱。


    “阿溪,你是不是很喜欢钱啊?”孟深忽然一笑。


    “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挣钱辛苦。”孟溪苦口婆心,“哥哥,你真的不要乱花钱了。往后你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看今儿你两位同袍请你坐车,下一回你也许就得请他们吃饭,在醉仙楼吃顿饭多少钱你也清楚,还有啊……”她喝口茶水,打算好好跟他算算清楚。


    “还有什么?”孟深身子微微前倾,“娶妻的聘礼吗?”


    孟溪直接被茶水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孟深走到她身边,给她在后背轻轻敲击了几下:“我是在认真跟你算账,聘礼应该是我需要付出的最大一笔钱了。”


    谁要跟他谈聘礼?孟溪咳得脸颊绯红:“那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可不帮你算。”


    “我钱都是你管着的,你不算谁帮我算?”他见她嘴边还有茶水,伸手抚上去,“反正都是你的。”


    修长的手指微凉,触及到唇边,孟溪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几乎跌入进去,她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撇过头:“我只是帮你保管而已。”


    他舍不得把手缩回来,又停留片刻方才放下:“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习惯了她在身边,她也一样,只是她还在慢慢适应这种变化。


    河面上此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就见早就停靠在岸上的十二只船队齐刷刷的划向了河中央,然后又在一声喝令之后,箭一般窜了出去。


    孟溪忙站起来看,孟深指着其中一艘:“这就是许家的船队,你看上面的旗。”


    果然每只船队上都插着旗子。


    “这好像是去年得第一个的船队。”


    “船上的人一模一样多,就光是靠力气了吗?”孟溪问。


    “主要靠配合,不是使蛮力就行的,这么多人动作都得规整,但凡有个出错就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还有船桨的运用……”孟深解释给她听。


    义兄知道的东西真的很多,孟溪侧头瞧瞧他,想起他之前说,并非所有的事她都知。


    确实如此。


    孟溪又想到了他的身世,忽地问:“你最近还是想不起什么吗?”


    孟深一愣,随即就道:“是。”但又想着是不是应该有点铺垫,万一到时候突然想起来,指不定孟溪会怀疑,他又添补一句,“最近偶尔会梦到一些场景,似乎很熟悉。”


    “真的?”孟溪极为欢喜,“是梦到你家了吗?”


    “我也不知,也许是吧,看不太清楚。”


    “慢慢来,也许哪一日你就会完全想起了。”


    “嗯,到时带你去我家看看。”


    他笑容浅浅的,却勾人,是那种满心满意要把你带回家的样子。


    孟溪被他看得撇过头,没说话。


    但愿不是什么西域的……她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那实在是太远了。


    龙舟赛很快就决出了胜负,最后夺魁的是张家的船队,孟溪道:“看,我给你节省了一百文钱!”


    好似多大的功劳。


    孟深忍不住笑:“真厉害,过来,我烤鱼给你吃。”


    午饭的粽子没了,只好让船夫去弄了几尾鱼,洗干净了在船尾烤制。


    结果还没开始烤呢,旁边一艘画舫靠了过来,有个小厮朗声道:“上面可是孟修撰?我们老爷请你与家眷一起过去用饭。”


    “哪家的老爷?”孟深询问。


    “章家。”


    姑父吗?孟深豁然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对面那艘画舫上的章昀,他眉头拧了起来。


    如果去的话,岂不是要看到姑姑了?


    前世姑姑虽然觉得他与父亲也有几分相像,但一开始并不信他,非得逼着他说出几件旁人无从知晓的事情来,才认下他这个侄儿。


    孟深心想,所以她也不可能起什么疑心,难得一见,倒也罢了。


    始终是工部的左侍郎,亲自开口相请,他不能不给面子。


    “走吧,我们去那边吃饭。”


    带上孟溪,让她提早认识自己的姑姑,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50章


    听说要去见工部侍郎,孟溪急忙整理了一下裙衫,低声问:“哥哥与这章大人很是相熟吗?”侍郎可是二品官,哥哥才六品,而且是翰林院的,那章大人竟然会请他去吃饭,委实有点奇怪。


    “他是我会试时的副考官。”孟深看出她的情绪,宽慰道,“章大人很和蔼,你不用紧张,他的画舫上应该还有章夫人,不然不会请你过去。”


    还有二品官夫人啊,孟溪心想,那她得小心对待,这章大人是考官,想来颇为欣赏义兄,她不能拖义兄后腿。


    二人走去踏板。


    章昀远远见他们并肩而来,与妻子秦妙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状元郎,你瞧瞧。”


    秦妙仔细一看,瞬间就怔住了——她仿佛依稀间看到了兄长年轻时的模样!


    “你是因为他这副样貌才青睐有加的吗?”


    “这是此其一,其二这年轻人确实有才华,也很踏实。”他几次表示出好感,可这年轻人却没有任何攀附的心,没有一次主动登门拜访的,听姜湛说,在翰林院也是这等作风。


    秦妙心里忽然就有一阵刺痛。


    如果自己那侄儿不曾被奸人所害,应该也会是这等出色吧?可惜当年她远嫁,不曾替他考虑周到,竟留在那个毒妇身边。可怜她兄长就一个独子,当年他一意孤行娶了个病弱的妻子,原是连孩子都不要的,但他妻子却想为他留个后,结果生下孩子后撒手而归,让兄长极为悲痛。


    想起往事,秦妙更是难过了。


    看到妻子这个样子,章昀忙道:“倒是让你不舒服了,妙妙,我原是觉得……”


    “我知道。”秦妙摆摆手,“我没事,这事过去十年了,早不该想了。”但世上还有一个人像兄长总是好的,她笑一笑,“见到这年轻人,我很高兴。”


    章昀松了一口气。


    今儿在画舫上的还有秦妙的好友袁夫人以及她女儿袁醒兰,袁夫人也发现孟深长相上的微妙之处了,笑着与女儿道:“这状元郎当初被皇上赐游街,好多人去看呢,都说生得英俊,醒兰,你看如何?”


    袁醒兰性子大大咧咧的,很直爽的道:“确实不错,比哥哥好太多了。”


    “哎呀,你这孩子,还埋汰你哥了!”袁夫人哭笑不得。


    孟深带着孟溪此时过来见礼。


    离得近了,秦妙才发现原来这状元郎身边的小姑娘也很出挑,虽然穿得普普通通,倒是有种难得的丽色,让人一眼难忘。


    “相公提到你多次,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秦妙打量他一眼问,“这是你妹妹吗?”


    “是。”孟深点点头,感觉姑姑的声音十分柔和,他忍住亲近的念头,并不多说话,生怕露出什么迹象。


    秦妙接着介绍袁夫人与袁醒兰。


    孟深又再次行礼,孟溪也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袁醒兰一双妙目在孟深身上打转,忽地问:“孟修撰,你师从何人啊?新科探花的夫子可是京都著名的大儒呢。”可结果竟然只排在第三名。


    “是盐镇的蒋夫子。”孟深心想,他考上状元之后想必蒋夫子的钱挣得更多了。


    盐镇?袁醒兰眼睛一亮:“哦,是那个开了仙游楼的盐镇?”


    “是。”


    袁醒兰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我一直想去那酒楼尝尝,结果我娘就是不准,后来听说在京都又开了醉仙楼,我娘还是不同意,说实在想吃可请厨子入府,结果呢……”


    孟深听了嘴角一弯。


    这神情让孟溪有些惊讶,因义兄基本不会在陌生的姑娘面前展露笑容,他通常极为冷淡,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念头——义兄以前在盐镇认识的姑娘都是农家女,一旦见到京都的大家闺秀,他可能会有所转变。


    也许,这袁醒兰就让他有些欣赏了。


    那么……


    他以前的那种想法终究会改变的吧?


    一时间,她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又似乎有些莫名的滋味缠绕在心间不去。


    “还在想着这件事呢?”袁夫人摇摇头,“就没见过你这样贪吃的,你看别的姑娘可会如此?”


    “为什么不会?”袁醒兰道,“民以食为天!孟姑娘,你说对吗?你应该也知道这醉仙楼的名头吧?”


    总不能说不知,孟溪觉得隐瞒是不好的,当下便道:“其实我就是醉仙楼的厨子。”


    甲板上一片安静,众人显然都未料到,过得片刻袁醒兰差点跳起来:“你,你是厨子?看不出来呀!”


    “我妹妹是梁达梁师傅的徒弟,我能科举全是托了妹妹的福,是她供着我念书的。”孟深进一步解释,也好让姑姑明白这份恩情,将来更容易接受。


    这下连章昀的面上都露出了几分尊重:“难得你有这样情深义重的妹妹。”


    姑娘家做厨子对于官宦之家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只不过始终是状元郎的妹妹,又是别人家的事儿,不好置喙,众人很快便不再谈论此事,唯独袁醒兰对孟溪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偷偷拉着她问:“你跟你哥哥住哪儿,我能来看你吗?”


    “住在花枝胡同,”孟溪道,“是租的一处院子,袁姑娘愿意来,我自然欢迎。”


    “那就说定了。”袁醒兰朝她眨眨眼睛。


    因孟深是男子,不便与她们一同用膳,甲板上便支了两桌,孟深与章昀一桌,她们女眷一桌。


    袁醒兰在席上就央求母亲:“我跟孟姑娘一见如故,想与孟姑娘多往来,可行?”


    当着人家的面,还能还说不行吗,袁夫人笑着道:“当然可以了,只你不要欺负人家孟姑娘。”她看出章昀夫妇很喜欢孟深,且这年轻人将来必定是前途光明,结交了乃是好事儿。


    “不会的。”袁醒兰保证。


    秦妙此时询问孟溪:“令尊令堂而今是在盐镇吗?”


    “回夫人,我父母已经去世。”


    秦妙一怔,马上又想到了侄儿。


    这年轻人的身世竟然都很像她的侄儿,父母双亲都不在了,她有种怜惜之情:“难怪你身为妹妹却要照顾哥哥,原来你们两个是相依为命……往后孟修撰的终身大事,你也得操心了吧?”


    孟溪愣了下:“哥哥应该自己能定主意。”


    “男儿家心粗,难说,”秦妙道,“你是他妹妹,必然要多费心,替他选个才貌双全,堪配的贤妻才好。”


    还要她替他选吗?孟溪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该自己养了他,还要帮他把这些都操持周全吧?


    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一顿饭吃完,袁醒兰已经定好了要来做客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孟溪跟孟深道:“袁姑娘说月底要来家里做客呢。”


    “是吗,那你好好招待她。”


    他居然一点儿都不排斥,这要是换做以前,恐怕义兄会说,“她来干什么,别让她进来,不用管她”之类的话,孟溪心想,莫非义兄真的看上这袁姑娘了?


    然而孟深是知道袁醒兰后来是嫁入刘家的,所以知道袁醒兰对他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贪吃之故。再者,袁夫人与姑姑是手帕交,她经常来秦家做客,他觉得孟溪跟袁醒兰早晚都会成为朋友。


    他反倒是问孟溪:“你觉得章夫人为人如何?”


    她也说不上来。


    这种官夫人应该城府都很深,寥寥几句话能看出什么?她想一想:“我也不知。”


    不知是不喜欢吗,孟深本来还想问孟溪会不会是讨厌姑姑,但又怕问得太过明显,到底作罢。


    过得阵子孟溪去仙游楼时竟然看到了叶飞青。


    她极为惊讶:“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不等叶飞青回答,汤俭打趣:“这还用问吗,必然是一直见不到师妹你,把他给急得。”


    孟溪才不信呢,轻声问:“师兄是回家探亲吧?”她知道叶飞青的家在京都。


    再次看到师妹,叶飞青心里立刻舒服多了,他这次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认真的道:“我习惯跟你一起做菜了,你不在盐镇,我总觉得我菜都烧不好。”


    孟溪心头一跳。


    听到此话的汤俭心想,十二师弟到底憋不住了啊,看来他们师兄妹中可能要出一对佳偶了。


    “你们慢慢说,我去库房拿菜。”他笑着避开。


    孟溪的脸猛然发红,低下头道:“师兄,你是想念师父了吧,没有师父指点……”


    “不是。”叶飞青眉梢拧了拧,在孟溪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总会做些奇怪的梦,他感觉他是想念孟溪了,也许不知不觉,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师妹。


    不,或许一开始他就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只是他一直不太确定。


    但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了,好像要破土而出。


    “师妹,我是认真的,”叶飞青正色道,“我觉得你……”


    他有时候是太过关心她,可因为并没有别的表示,孟溪一直认为只是单纯的师兄妹之情,怎么他突然……孟溪的心跳得很快,急忙道:“师兄,我今儿还有好些菜要准备。”


    看她回避,叶飞青便道:“行,那以后再说吧。”


    孟溪在这个时候可能没法想清楚,让她好好理一下也是应该的,叶飞青心想,到时候她会明白,自己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们都喜欢厨艺,而他不止是厨子,他还是个将军,他不信孟溪能找到更好的相配的男子。


    在这方面,他是自信的。


    孟溪急忙告辞走开。


    然而,掌勺的事儿容不得她分心,万一做不好会影响到整座醉仙楼,她还是集中精神将别人点的菜炒好,一直到晚上才有心思去想这件事。


    实话实说,叶飞青的条件是很好的,长得英俊,性子和善,厨艺又出众,而且家境应该也很不错,她一个农家女,孟溪感觉,自己若是答应的话,肯定是高攀了。


    不过,她实在没想过这件事……


    孟溪碾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过得几日,袁醒兰要来做客,孟溪晚上就问孟深:“我都不知买些什么好呢,不知袁姑娘的喜好。”


    “姑娘家不都喜欢好看的吗?”孟深道,“你不如做个荷瓣豆腐,此时不正玫瑰花开?”


    荷瓣豆腐是要放玫瑰花瓣的。


    孟溪愣了下,义兄居然还会提出这么详细的意见。


    “哥哥,你是否……”她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冲动,想问问义兄是否看上这袁醒兰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知为何,她突然问不出口,似乎有什么在阻碍着她。


    就在这时,孟深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她:“这回我可一文钱都没有用。”


    完完整整的。


    虽然路上他很想去买些首饰送给她,但又怕孟溪生气,还是先让她高兴了再说。


    他的语气好像在向她表功,他可乖了。


    孟溪莞尔。


    “行,我给你收好。”指尖触到银子时,她却忽然想,也许过不了一阵子,他的俸禄就轮不到她来管了吧,或者是由那位袁姑娘来接手,又或者是哪位张姑娘,李姑娘……念头闪过,她手指顿了顿,“也许哥哥你应该自己来管。”


    她什么意思?不想管了?


    孟深挑眉:“那我就再给你买一张拔步床,紫檀木的可能要一百两,我攒几个月……”


    孟溪一把将银子护住:“你敢!”


    孟深笑起来。


    早些拿不完事了,非得扭捏。


    看见他笑,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孟溪皱眉:“我也就给你……”至多几个月吧,她反正也管不了多久的。


    “什么?”孟深听不清楚,正待弯下腰询问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孟溪奇怪,暗想大晚上的会是谁呢,她走过去开门,孟深跟在后面。


    门打开,就看到叶飞青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微微笑道:“安越的香米,送来给你尝尝。”


    这可是十分稀少的米,若非有关系,官宦之家也未必能买到,孟深眸色暗沉,叶飞青竟然亲自送来,他的意思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不过因为病还没痊愈,更新时间暂时不定啊,大家晚上或者第二天再来看吧。感谢在2020-01-05 15:42:28~2020-01-10 19:1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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