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壮年石匠17
云朵捂着小嘴咯咯直笑:“怎么, 你怕啦?落落家头胎也是双生子,一对儿小闺女,第二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还一直羡慕咱们家省心呢, 头一胎就是一子一女, 凑了一个好字。她生了两个闺女, 天天念叨着好担心, 直到后来生了儿子才踏实下来。”
鲁铁杵也轻笑起来:“对,咱们家倒是这点好, 闺女儿子一下都有了,这第二胎不论生什么都是好的。”
“所以呀,那你急什么,安心等着吧。”
“好,咱们就安心等着小宝贝到来。”
夫妻俩踏踏实实的睡了, 却没想到午夜时分,云朵忽然被肚子传来的阵痛疼醒。
鲁铁杵一骨碌爬起来, 跑进儿子屋里把酣睡的鲁正泰拎起来:“你娘要生了,快去你大伯家,让他赶上马车去请大夫,我提前已经跟他说好了, 让你大伯母去请产婆。”
另一间屋子里睡着的淑姐儿已经被焦急的声音吵醒, 飞快地爬出被窝:“爹,我去请产婆吧,这样还能快一点。”
“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出去不安全,那就这样吧, 你们俩一块去大伯家, 然后一块去请产婆。”鲁铁杵快速地安排好差事。
“好!”
“好!”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应了,飞快地穿好衣服跑出门去。
鲁铁杵大步走回卧房, 见云朵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天气冷,怕她着凉,就给她穿上了一件棉袄,柔声问道:“要不要我扶着你起来走走?要穿棉裤吗?”
云朵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声说道:“不用,我还能撑得住,你快去烧热水吧。”
“好,那我现在就去,你要有什么事就大喊一嗓子,我马上跑回来。”
云朵已经疼得不想说话了,咬着牙朝他摆摆手,让他赶快去。鲁铁杵迈开大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厨房,舀满一大锅水,从墙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堆木柴上拿了几根最好烧的,在灶堂里点燃。
火着了起来,他便飞快地跑回卧房,看了看云朵,见她依旧躺在被窝里撑着,并没有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便放下心来,又跑回厨房点燃另一个小锅灶,烧开了一瓢水,给她冲了一碗红糖水喝。
云朵刚刚把一碗红糖水喝完,产婆就跟着两个孩子跑来了,把手伸进被窝里一摸,产婆大惊:“哎哟,怎么这么晚才叫我来呀,看样子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呀。二郎,你快去烧热水。”
鲁铁杵赶忙答道:“水已经烧好了,软布、绵巾、孩子的襁褓都备好了,你就赶快接生吧。”
接生婆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这大老爷们儿对生孩子都还挺懂,行了,那你赶快打水进来吧。”
鲁铁杵跑进厨房去端热水,淑姐儿跟着跑了进来,又添了几根柴进灶膛,也打了一盆水跟在父亲身后送了进去。
泰哥儿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儿什么,便自告奋勇道:“我去烧火。”
淑姐儿拿起一个干净的帕子,坐在床边帮娘亲擦了擦脸上的热汗。鲁铁杵在旁边守着,产婆要什么他便给她递什么。
自泰哥儿和淑姐儿过来砸门报信,让大伯套上马车去请大夫。妞子便爬了起来,叮嘱团哥儿躺着别动,她跑去隔壁叫醒了婆婆,和她一起跑去云朵家里。
自古以来生孩子就是头等大事,相当于女人在鬼门关转了一遭。更何况云朵上次生的是双生子,这次肚子又是那么大,保不齐还是两个孩子,他们怎能不紧张。
临街的大门敞开着,一看就是因为着急没来得及关。婆媳二人刚刚走到庭院之中,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杜氏难以置信:“天哪,这么快就生了吗?是不是咱们来的太晚了?”
“不是啊,娘,他们来报讯,我就赶紧穿衣裳,一刻都没耽误就去喊您了,也不知怎么这么快就生了。进去瞧瞧吧,只要母子平安就好。”妞子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杜氏往屋里走。
推门走进堂屋,穿过泰哥儿的房间,又走过一间空屋子,进了鲁铁杵和云朵所住的卧房。
打开门第一眼,就瞧见鲁铁杵正抱着一个襁褓,满脸是笑。
杜氏正要上前去瞧孩子,就见产婆手里又抱了一个。
“天哪,又是一对双生子吗?”杜氏惊喜问道。
产婆已经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岂止是双生子,又是一对龙凤胎。天哪!我老婆子接生一辈子,从没碰上过一家生出两对龙凤胎的,还都是兄妹。别说是亲眼瞧见,即便是听说,也从没有听说过呀。我这一辈子算是没白活了,别的接生婆哪有我这福气。”
杜氏笑呵呵地接过襁褓,瞧着细嫩红润地孙女,发自心底地欢喜。
鲁铁杵抱着小儿子坐在床头,看着脸色绯红的妻子,心疼道:“朵儿,你没事吧?这次咋生的这么快呢,我也不知道你是好受一点,还是更难受。你想吃点什么吗?”
云朵很是疲惫,不过精神状态还好,巴望的眼神一瞧襁褓,鲁铁杵马上贴心地送了过来,给她细瞧,还去杜氏那里抱来闺女,把两个娃放在一起,笑呵呵地等着她看。
“嗯,好像比当初泰哥儿和淑姐儿刚出生的时候大一点呢,哭声也挺响亮。”云朵仔细地看了看,抿唇微笑。
鲁铁杵连连点头:“嗯,对,是挺壮实的,就是辛苦你了。”
泰哥儿和淑姐儿也凑过来看小弟弟小妹妹,一家六口头挨着头围成一个圆圈,其乐融融。
“有点累了,我想睡会儿。”云朵轻声道。
鲁铁杵赶忙抱走孩子,让她好好休息。产婆收拾好床褥,告辞离开,胡妞子送她回去,杜氏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
第二日,鲁家又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喜事不胫而走,全村人都在惊叹。
这次孩子生的比较顺利,没有上次那般惊心动魄。鲁铁亮把宋扶请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生完了。把了脉,一切正常,就送他回去了。
可是,万事没有圆满,生孩子容易,养孩子却有些艰难。
上次泰哥儿和淑姐儿出生的时候,村里有好几个正在喂奶的年轻媳妇。尤其是铁松媳妇奶水足,娴姐儿饭量又小,可以帮忙喂养这一对龙凤胎。
这次却不一样了,男人们出去服兵役、徭役,都是去年底才回来的。如今也有几个怀孕的,可生下来孩子,云朵是头一个。
这两个孩子特别能吃,云朵努力加餐饭,却还是喂不饱他们。没法子,只能让鲁铁杵想办法弄一只产奶的羊来,搭着吃一点。
“这孩子还真是能吃呀,当初泰哥儿都没这么能吃。”瞧着狼吞虎咽的幼子,鲁铁杵想笑又有点担心。“要不咱们请个奶娘吧,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都要请奶娘的。”
云朵抱着儿子换了一边吃:“你快算了吧,咱们又不是城里的大户人家,要是请个奶娘,还不得被人笑话呀。”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咱家两个孩子,奶不够吃也很正常呀。”鲁铁杵怀里抱着小闺女,抬手摸了摸儿子肉嘟嘟的小脸。
“村里的妇人们最爱嚼舌头,平日没什么事可说的时候,都要扯些是非出来。咱家本就有些与众不同了,若咱们再不注意些,恐怕就要遭人嫉恨了。”
云朵说的有道理,鲁铁杵心里明白。可是,这一年明明挣钱了,明明可以给妻儿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如此憋屈的活着呢。
寒冷的冬日,男人为了照顾爱妻坐月子,把家里侍弄的温暖洁净。一双大儿女听话懂事,一双小儿女稚嫩讨喜,让他心里越发忍不住地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夫妻俩闲来无事,给两个孩子取好了名字。幼子取名鲁正驰,小名阿驰。幼女取名鲁明妍,小名阿妍。
到了两个小家伙快过满月的时候,鲁铁杵去了一趟城里,采够回来满满一车好东西,用于招待各位相邻。
卸完了车,鲁铁杵走进卧房看媳妇和孩子。“朵儿,今日我办了一件大事,来不及和你商量,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云朵诧异抬眸:“你做了什么大事,听着挺吓人的。”
“我……”鲁铁杵轻轻拉住媳妇的手,欣喜又忐忑地瞧着她:“我把周家的园子买下来了。”
“周家的园子?”云朵吃惊地睁圆了眼:“哪个周家?”
“就是咱们当初一起做工的园子呀,他家老爷子去年没了,如今周大人不想回老家,也懒得安排人专门打理,就要卖出去。原本有一个外地客商想买,正碰上我了,便叙旧几句,我一时……一时冲动,就买下来了。”鲁铁杵怕她生气,小心翼翼地瞧着媳妇脸色。
“周家地园子那么大,得多少钱呀?你哪来的那么多钱,是不是又借了好多债。”云朵放下孩子,气呼呼地瞪着他。
挨了瞪的男人心里突突直跳,抚摸着媳妇的手轻声解释:“没有,没欠债。只是……把这一年挣的钱都花光了,眼下的确紧巴一些。不过,媳妇你放心,我还能挣的,能挣很多很多钱,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第122章 大结局
云朵怔愣许久, 才缓缓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周家那么大的园子,是咱们家的了?”
“对。”
云朵抱起能吃的阿驰, 噗嗤一下笑了:“傻小子, 就你能吃。现在好了, 你爹给你们买下了一个大园子, 还要挣好多钱,够你吃饱喝足了。”
鲁铁杵见媳妇笑了, 这才放下心来:“朵儿,你不怪我了?”
“怪你干什么,谁不喜欢住大房子呢。周家的园子那么漂亮,如今是咱家的了,这是好事啊。如今在咱们村, 虽说大家还比较和气,可也有那眼热嫉恨的, 咱们家有钱也不敢花。搬到城里去也是好事,起码自由自在了,不必担心众人的眼光。”
小家伙吃空了一只,接着吃另一边, 云朵喂他着实有些吃力。
媳妇乐意, 鲁铁杵再也没有旁的顾虑,高高兴兴地准备满月宴去了。
满月这日,全村男女老少欢聚一堂,云朵的娘家人被奉为上宾。可是左等右等, 也不见云落一家到来。苗氏有点担心了, 想让云起赶着驴车去瞧瞧。
鲁铁杵听见丈母娘吩咐大舅哥,赶忙自告奋勇地把活儿揽了过来。“岳母, 您放心吧,我马上就安排人去。你们远道而来是贵客,且坐着喝茶吧。”
正在此时,就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来到众人旁边。停住车,冯培生都没来得及接老婆孩子下车,便急匆匆跑了过来,啪地一巴掌拍在鲁铁杵肩上。
“姐夫,大喜事啊,大喜事!”
鲁铁杵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哈哈大笑:“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模样,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是啊,是大喜事,两对龙凤胎,谁家有咱家的喜事大。”
冯培生嘴角的笑意没少,却晃了晃脑袋:“不不,我不是说这个啊。当然了,这个也是大喜事,我说的是又新添了一个大喜事。”
苗氏瞧了瞧后边跟过来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纳闷问道:“什么大喜事?难道是落落又怀上了?”
云落缓缓走近,瞧着丈夫乐的语无伦次的模样,忍俊不禁地解释道:“不是,娘,我怀孕的时候也没见他高兴成这样啊。这两天来了一个采购茶叶的大客商,昨天选了一天也没有选到那人想要的老白茶。说是铁罐储存的白茶有铁锈味儿,纸包储存的又失了原味,唯有瓷瓶里存放的口感尚可,却又达不到人家想要的绵软适中的口感。”
冯培生心里的兴奋压不住,抢过媳妇的话头说道:“是啊,是啊,今天早上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成亲那年姐夫曾经送给过我一个石雕的茶叶盒子。我就把那个方盒找出来,拿出里面的白茶饼去给客商品尝,你们猜怎么着?”
冯培生双眼放光,环视一周,不用众人回答就接着说道:“那大客商说了,这正是他想要的口感。我真没想到,姐夫送我的那个不起眼的茶盒,竟然帮了我大忙。我刚刚仔细瞧了瞧,发现这石盒的确很好,既能透那么一丝丝气,又不会让白茶受潮受风。石头自身有那么一点点水分,不会让茶叶因为太干而失了灵性,却也不会因为太湿而发霉。这个盛放茶叶的器皿简直是太好了,姐夫,你现在做御砚发大财了,可也不能不管我这小作坊呀。你可得给我多雕点食盒放茶叶,哪怕不是你亲自动手,让你徒弟干也行,总之你不能抛下我不管。”
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摇着鲁铁杵手臂撒起娇来,让周围的亲戚们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鲁铁杵招手叫过来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是我最初收的两个徒弟铁岩、铁力,刚收他们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如今也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他们俩的手艺要做御砚还差一点,不过做其他的石器都没问题。你的茶叶盒就交给他们俩了,需要什么尺寸什么款式的,你就跟他们说。”
铁岩是个开朗的性子,当下便急着表明心态:“姐夫,你放心吧,你跟我二哥是连襟,你的活儿我绝对不能干差,做出来的活儿若你不满意,你就跟我二哥说,让他揍我。”
铁力长得人高马大,却有几分木讷,不爱说话。他点了点头,憋出来一句:“我也是!”
冯培生拍拍两个人肩膀:“两位兄弟,以后我家的茶叶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可就全靠你们了。回头哥们儿要是发了财,肯定给你俩包个大红包。”
众人哈哈大笑,鲁铁杵摆摆手让二人离开:“行啦,你们回去吧,快去安排发馒头上酒,灶上的菜都出锅了。”
“哎,好!”两个小伙子大步离去,云梓里瞧着两个姑爷连连点头:“咱们家选了两个好姑爷,两个闺女都没受罪,不过终究还是大姑爷更沉稳,有章法,二姑爷还得多向你姐夫学呀。”
冯培生对这话没有意见,拍着胸脯保证:“岳父大人您就放心吧,我姐夫现在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如同泰山北斗,是我前进的方向呀!你们想啊,我姐夫本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匠,却能做成一座御砚坊,让家里头发大财,还要搬去周家的园子里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苗氏最担心女儿的生活不安稳,一听说搬家,赶忙追问道:“周家的园子,哪个周家的园子?你们要搬去哪里呀?不会很远吧,在家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呢?”
云朵柔声解释:“娘,不远。就在县城里头,就是原来我和云海去做工的那个地方。前些天我们把那个园子买下来了,想过了年就搬到城里去住,这样有些谈生意的人来也方便一些。”
云海吃惊地瞪大了眼:“天哪,姐,周家的园子呀,那么大、那么漂亮,以后你们就住到那里面去了?我简直不敢想。”
鲁铁杵呵呵笑道:“是啊,原本我也不敢想,都是凑巧的事儿。对了,我还跟周大人提了你腿受伤的事儿,他还真是个热心肠,不嫌弃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给他添麻烦。说京中有个特别有名的姚大夫,专治腿伤脚伤的。有些伤了好多年的,都被他治好了。他说咱们可以去京城,拿上他的帖子,请大夫来给你看病。我觉得人家肯告诉咱们这个消息就不错了,就不要再麻烦人家了,等过了年我和你一起去趟京城,咱们多带些银子,直接去找那姚大夫,若实在不成再找周大人帮忙吧。”
一听这话,苗氏和鲁小月都高兴得热泪盈眶,连连感谢。正说话间,就见十几匹快马飞奔而来,鲁家的席面是摆在街上的,远远的就能看到这里在办酒席。
马队到了近前,众人吃惊的发现坐在马上的人竟是一群官差,心里便噔噔直跳,不知是谁犯了罪,官老爷们是来拿人的吗?
鲁家众兄弟忧心地凑了过来,鲁铁杵并未在意,大步上前笑道:“县尉大人怎么光临寒舍了?”
韩山瞪了他一眼,气呼呼说道:“鲁大哥,咱俩什么交情?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呀,如今你家新添了一对龙凤胎,满月酒你竟不告诉我,怎么,是我韩山出不起这个份子钱吗?”
“这是哪的话,什么份子钱不份子钱的。来来,兄弟们快入座,尝尝我们鲁家河大厨的手艺。”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禁在心中感叹,难怪鲁铁杵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县城里也没有人敢欺负,原来他跟这些官老爷们是朋友,真是让人意外。
过完了满月,两个孩子越发能吃了。靠云朵一个人喂不饱她们,只能搭着些热乎乎的羊奶给他们喝。
阿驰还好,来者不拒,有吃的就行。阿妍就不行了,小姑娘比较挑嘴,羊奶一口都不喝,只喝娘亲的母乳。
一家人在鲁家河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年后鲁铁杵就马不停蹄地安排人手,收拾县城的新园子。这园子临街的地方,有一整排门面房,相比之下,云海守着的那间铺子就显得不大气了。于是御宴坊的牌子被请到了这里,云海一家也跟着搬了过来,专门给他腾出两间门面用来摆放毛笔。
学徒们也都进行了妥善的安置,在鲁家河成了家有孩子的,都留在村子里做工,做好的东西运到城里去。对于那些手艺还没学成的小学徒,鲁铁柱把他们带到了县城的家里。
新买的园子这么大,只说临近门面房的地方就有三个大院子,二十几间厢房,足够学徒们住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鲁铁杵赶上马车把云朵母子五人接到了城里。后院的九间正房是夫妻俩日常起居之所,鲁铁杵早已找好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奶娘,帮云朵喂养能吃的儿子,也帮她照看孩子。
泰哥儿和淑姐儿都十岁了,各自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院子住。鲁铁杵本想给他们买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可两个乡下来的孩子暂时不习惯被人伺候,也担心父亲手头拮据,就没有答应这个提议。
云海家的闺女云岚特别喜欢美成一幅画的后园,时常到后园来找淑姐儿玩耍,后来干脆搬过来和表姐作伴。
鲁铁杵终究还是买了几个仆人负责扫地、做饭、洗衣裳、修整园子。
暮春时节,天气晴好,微风惬意,安顿好一切之后,夫妻俩抱着一对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带着一双俊美欢快的少年儿女到园子里闲逛。
“泰哥儿,淑姐儿,你们看这里。十年前,爹爹就是在这个地方做石器的,这个园子的门当、石磨、石臼,石雕的仙鹤、麒麟,都是爹爹亲手做的。你娘在这里做饭,就在那边,原本是简易的厨房,现在是库房。”鲁铁杵兴冲冲地给一对儿女介绍。
淑姐儿心细,很快就发现了关键之处:“爹,您这跟娘那边好近啊,你是不是时常偷看我娘?”
鲁铁杵哈哈大笑,抬手摸摸抱着妹妹的女儿头顶,得意道:“那是肯定的,岂止是偷看,我还帮你娘干活呢。瞧见那个水井了吧,当时连个辘轳都没有,你娘吭哧吭哧地,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也提不上来一桶水,我就帮她打水呗。”
云朵不服气地抿着小嘴瞪他一眼:“你才用上吃奶的劲儿呢,我们明明去找箍桶匠了,想要一对小点的桶。是你非要帮忙挑水的,再说了,你也没白挑,哪次不多给你几片肉。”
“嘿嘿!是没白挑,挑了个媳妇回来,哈哈哈!”
云朵胳膊有点酸了,把沉甸甸的儿子交给鲁铁杵抱着。她便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山脚的竹林:“当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片竹林,还有云海他们修的这座亭子。我就想啊,要是能在夏天,在这里避雨煮茶、看雨润鲜花,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鲁铁杵大步跟了过来,坐在亭子里看看四周的美景:“是啊,真漂亮!不过,再漂亮的风景也不如我家淑姐儿和朵儿漂亮。”
云朵脸一红,啐他一口:“老不要脸的,都多大岁数了,还说这种话。再过几年,你儿子都要讨媳妇了。”
一直沉默的泰哥儿忽然开口:“是不是我也要学着爹爹这样说话,不然会不会讨不到媳妇?”
一家人哈哈大笑,云朵拄着腰笑得前仰后合:“你可不能胡乱夸人,一不留神惹一堆小姑娘上了心,可就不好了。”
鲁正泰认真地点点头:“嗯,我明白,只能跟一个人说。我爹说过,担一家之责,择一人终老。”
淑姐儿也默默点头,将来找丈夫,也要找父亲这样的。有担当,有能力,疼妻爱子的好男人。
云朵含笑看看丈夫,又瞧瞧两对儿女,人生圆满,莫过于此吧!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后面会有淑姐儿和阿妍的番外。大铁匠霍沉会客串出场呦~~~
第123章 番外1:玉石之盟上
在一对小娃娃的满月宴上, 王成琪听说了师父一家要搬到县城里去住的事情。
少年有一瞬间的失神,垂着头默默盯着自己的鞋尖。这双棉鞋是父亲留下来的,他穿着有点大, 有鞋带系着不至于往下掉, 可是鞋面灰扑扑的十分破旧, 有些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小洞, 开始往外钻棉絮了。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打起精神继续给酒席上的人们发馒头。
午后酒宴散场, 众人离去,王成琪独自一人来到村边的小河旁。
寒冬腊月,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出神的盯着结了冰的水面,心里也结上一层寒冰。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 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不属于他,正因为知道不属于, 也知道姑娘家到十五六岁就要嫁人了,所以他很珍惜,珍惜她没有长大的这几年。
若不能终生相伴,青梅竹马的少年情谊也足以快慰终身, 可是她要搬走了, 以后想见她一面都难了。
他很想彻底地忘了她,想放弃自己徒劳的挣扎。可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做不到。
“成琪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呢?”
王成琪转头一瞧, 是挑着两个木桶的泰哥儿, 他用桶底敲碎薄薄的冰面,提了两桶水上来。
没等他答话, 就见秦子豪从学堂的方向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离着老远就开始喊:“泰哥儿,听说你们家要搬到城里了是吗?”
泰哥儿转头看他一眼,诚实地答道:“是啊,我爹说了,到了城里就可以请个奶娘帮我娘看孩子,我娘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秦子豪一听这话喜笑颜开:“太好了,真没想到还有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爹和我爷爷都逼着我去县城最好的学堂读书,我不乐意去。为这事儿正和家里闹别扭呢,过年我都不想回家过了,现在好了,矛盾解决了。”
泰哥儿皱了皱眉头,挑起水桶往家里走:“你在哪读书?跟我们家在哪住有什么关系。”
秦子豪望着他的背影,嘿嘿直笑:“有没有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泰哥儿挑着水桶迈开长腿,脚下虎虎生风,秦子豪的话他未必听到,可距离近的王成琪听得很清楚。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无话可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王成琪就像丢了魂儿一般,干活总是丢三落四,做出来的石器也不像从前那般精致。淑姐儿去给爷爷奶奶送糕点,王成琪只远远看她一眼,便走了神儿,手里的石头不知何时落了地,毫不留情地砸在了脚面上。
少年疼得闷哼一声,紧紧咬着牙,蹲下身子捧住了自己的脚。
旁边的鲁铁松走了过来:“你这孩子,这几天是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与先前简直不是一个人了。忍着点儿疼,我给你摸摸看骨头断了没。”
铁松认真检查了一遍,把染了鲜血的脚搁在小板凳上。“还好,你手里这块石头小,没砸断骨头,只是皮外伤,家里有金创药,敷上药养两天就没事了。”
淑姐儿走近,瞧见王成琪血淋淋的脚,吓了一跳:“成琪哥,你这是怎么弄的?被石头砸了吗?屋里有药我去拿。”
淑姐儿一阵风似的进了奶奶家的屋门,很快捧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罐,做石器免不了磕磕碰碰,家里经常备着金创药。
“二叔,你接着干活吧,我来给成琪哥上药。”鲁明淑乖巧说道。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铁松也没跟侄女客气,转回身继续忙自己手头的活儿。
鲁明淑放下药罐子走回屋里,很快端出来了半盆温水。她洗了一块细棉布,神色认真的要给王成琪擦脚。
十五岁的少年脚已经很大了,平日里爱出汗,脚也臭。好在这是冬天,没什么味道,若是在夏天,他可不敢让淑姐儿靠近。
“你把巾子给我,我自己擦就好,脚受伤了,手又没事。”王成琪伸手去抢她手里的巾子。
淑姐儿灵巧地躲开了他的大手:“你受伤了,怎么还这么不听话呢?别动。”
她换了个姿势,认真地盯着他脚上的伤口,用细棉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一边擦一边温柔地问:“疼吗?”
“不疼!”王成琪红着脸答道。
“你说谎,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呢?我以前可不知道你会骗人,如今才知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淑姐儿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一下王成琪可就慌了:“没,我没骗你,真的不疼。妹妹,你帮我擦脚,我满心里都是……都是愧疚,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淑姐儿把棉巾扔进水盆里,抬眼看了看他,四目相对,小姑娘扑哧一乐:“怕你疼,逗你呢,瞧把你吓得。”
淑姐儿从罐子里舀出药粉,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又用一长条干净的白棉布给他包裹好,这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好了,你别干活了,回家养几天吧。”
“没事,一点皮外伤,又没伤筋动骨,不用养,我没那么娇气。”难得见到她一次,而且以后可能一年也不见得能见一回了,王成琪只想贪婪的多看她两眼,哪舍得回家养伤。
可淑姐儿不肯:“你这人怎么跟我爹一个脾气,你受了伤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让别人替你着急,你快回家,我送你回去。”
王成琪心口咚咚地跳了起来,小姑娘说送他回家,也就是说他们俩可以单独走一段路了。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淑姐儿也不容他拒绝,抓起他手腕就拽着他往外走。
王成琪一瘸一拐地跟着,他走得极慢,其实即便脚疼,他也不至于走这么慢,只不过他希望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光能够多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江南的腊月也是很冷的,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少男少女并肩走在一起,其实也不能算并肩,王成琪比淑姐儿足足高了一头多,像个霸气的大哥哥,可是此刻他被小妹妹揪着袖子往前走,温顺得像一只大绵羊。
“淑妹妹,你们家哪天搬走呀?搬走以后你会经常回来看爷爷奶奶吗?”王成琪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爹今日就去城里了,他说过了年就找人收拾园子,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搬家。我当然会回来看爷爷奶奶呀,每个月至少要回来一次吧。”淑姐儿如实答道。
王成琦心里踏实了许多,还好,还好每个月还能见她一回。
“那你喜欢什么小玩意儿吗?用石头雕的那种,或者是花钱买的也行,我想送你一个,让你带去城里玩。”
淑姐儿抿着嘴笑了笑:“其实我不喜欢石雕的东西,我更喜欢玉雕。只可惜咱们村旁边的山上没有玉石,只有那种红玉勉强称作玉,其实也只是红色的石头。我爹说玉石要到几百里以外的山上去采,那里的山更高更陡,很难采到好的玉石。我想等我哥哥再长大些了,就让他带我去采玉石,雕玉器,玉器更精致更漂亮。”
淑姐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眉眼带着柔柔的笑意,满脸的神往。她身旁的少年看一眼小姑娘的表情,便在无形中被感染了。是啊,玉器就像淑姐儿一般晶莹美丽,不是粗糙的石器能比的,她就适合做玉器。
王成琪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玉雕,这或许能成为自己一生的追求。
自从拜鲁铁杵为师学艺,鲁家并没有拿他当外人,所有的手艺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可他心里却一直过意不去。
这门石匠手艺是鲁家祖传的手艺,以前都是只传长子的。是因为鲁铁杵开明大气,鲁家其他的孩子才能学到这门手艺。而自己作为一个外姓人也能学到手艺,是因为父亲战死沙场,里正觉得自家太可怜了,特意照顾。
可王成琪心里并不能坦然接受,总觉得好像偷了人家的东西,将来要跟鲁家的孩子抢一碗饭吃。
淑姐儿的话提醒了他,对呀,玉雕和石雕差不多,为什么不转行做玉雕呢?这样自己心里就再也不必有负罪感了,不会觉得在鲁家嘴里抢饭吃。
少年心里一高兴,不由得加快脚步,却一不留神踩在了一个小石子上,脚上一疼“哎呦”了一声。
“你小心点儿!”淑姐儿赶忙扶住他胳膊。
王成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妹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子,只可惜……
说话间就到了王家门口,两扇窄小的木门与鲁家的大门相比差距太大,低矮的墙头也是由土坯做成的。
王成琪脸上有点发热,垂下头闷声道:“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我送你进去吧。”淑姐儿并未跟他见外。
王成琪本不好意思让她看见自家的窘迫,可转念一想,反正她长大了也是要嫁给别人的。自己家本来就穷,这在全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带着淑姐儿进了家门。
王大娘和二儿子王成林都不在家,只有小妹妹王丫丫在家里缠线球呢。
瞧见哥哥进屋,王丫丫飞快地跑了过来:“大哥,怎么天没黑你就回来了?娘和二哥去深山里捡柿子和核桃了,晚上才回来。”
寒冬腊月还要去深山里捡山货的,就只有穷苦人家了,鲁家是从来不做这种事的。
王成琪面色更加羞赧,垂着头对淑姐儿道:“你回去吧,我没事儿了。”
丫丫十分乖巧地从锅里舀出一碗温水端过来,递给鲁明淑:“姐姐喝点水再走吧。”
淑姐儿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几口:“这水真好喝,酸酸甜甜的,里面放了啥?”
王丫丫得到姐姐夸奖特别高兴,一张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我娘在水里放了几颗山枣。”
王成琪像是忽然发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连脚上的疼痛都忘了,疾走几步,在一个小缸里拎出一个小袋子:“淑妹妹,你爱吃山枣就把这些拿回去吃吧,等我脚好了再去山里捡。”
家徒四壁,贫寒到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难得淑姐儿喜欢这山枣的味道,他便急急的塞给她,非要让她拿走。
淑姐儿自然不肯收,双方推辞半晌,王成琪终究是颓败地垂下了头:“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我知道这些你是瞧不上的,可我……这样吧,等我脚好了,就去找那一座有玉石的山,挑些好玉回来给你雕一个玉佩。以后很少能见着你了,也算留个念想吧。”
鲁明淑满脸诧异,忽闪着大眼睛瞧了他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成琪哥,你不跟着我们去城里吗?我爹说要把没成亲的少年学徒都带到城里去,你不想去是吗?”
王成琪蓦地抬头,两道热烈的眼光看向鲁明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师父要带我们去城里?”
“对呀,爹爹说了,那些已经学好了手艺,已经成家立业的,可以留在咱们村里做活,做好了拉到城里去卖。可像你们这些还没学成手艺的小哥哥,就要跟我们一起去城里再学几年手艺才行。”
王成琪惊得张大了嘴,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激动地一把拉住收紧双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兴奋的心情。
“太好了,师父要带我走,太好了,我就没想到还能和你们去城里。”王成琪特别激动,把淑姐儿一双小手都攥疼了。
鲁明淑抿着小嘴儿歪头瞧他:“你就这么喜欢去城里吗?”
“不,我不是喜欢去城里,我是喜欢……”喜欢和你在一起。
淑姐儿太小了,王成琪觉得自己不能说出心里的话。就嘿嘿笑笑,放开了手。“我也喜欢玉雕,我一直觉得师父把石雕手艺传给我一个外姓人,我……我是王家人,却继承了鲁家的手艺,这有点不太合适,可若是转行做玉雕就没关系了,所以淑妹妹,等我脚好了就去采一车玉石回来,咱们专门研究做玉雕好不好?”
“好!”淑姐儿欢喜一笑,痛快地应了。
第二天早晨,王成琪早早的到了鲁家院子里做活,鲁勤光瞧着他不太利索的腿脚,劝道:“你脚伤没好,回家歇几天吧,过完年再来就成。”
王成琪仰头看向鲁爷爷,笑的天真纯朴:“爷爷,我没事儿,就是一点皮外伤,不妨碍干活的。”
鲁铁松和鲁铁亮一起进了门,瞧见忙碌的王成琪,纷纷点头。这孩子真是个实诚的,既能干又踏实,前几日不知怎么了,心里好像长了草,瞧他今天这模样又恢复了以往能干的样子。
春暖花开,鲁家搬到城里之后,也把这些少年学徒们带了过去。
王大娘特别高兴,王成琪的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家里只有那几亩薄田,却养着三个孩子,着实艰难。他去了城里,在鲁家吃饭比在家里吃的好,这样也能让孩子拥有一副强壮的身板,长个大个子。
“鲁家对咱们家可真是恩重如山呐,成琪,你去了县城可得好好跟师父学手艺,等以后能挣钱了,多帮你师父挣些钱,咱们心里头才不愧疚。”王大娘一直感激鲁家的恩情,却苦于没有能力报答。
这道理王成琪心里都明白,在目前这一阶段,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好好学手艺。
进了县城之后,学徒们被安排在前院。王成琪一心做活,并不敢去后院闲逛。好在淑姐儿时常带着弟弟妹妹到前院来玩,有时也会和他们一起做些石雕,他还是可以时常见到她的。
过了年,秦子豪也回到了县城,毫无意外的进了县城里最好的学堂读书。每到旬假,他就会跑到鲁家的园子里来找鲁正太一起玩耍。可是鲁正太要忙着学手艺,做石雕,没有功夫和他一起玩。秦子豪就厚着脸皮去后宅给云朵请安,顺便找各种借口看一看鲁明淑。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了,王成琪跟师父说了自己想做玉雕的想法,得到了鲁铁杵的支持。每隔几个月就和鲁正太赶着马车去几百里之外的高山上采一些玉石回来,起初没有经验,采回来的玉品质都不是很好,雕出来的活儿也不完美,不过手艺却是一点点见长了,逐渐有了些能拿出手的东西。
秦子豪考上了秀才,兴高采烈的到鲁家来报喜,然后就进了县学读书。
直到鲁明淑及笄这年,欢乐祥和的小日子起了一些波澜。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鲁家的后园里竹林沙沙作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伞院里瞧了瞧大家做油纸伞,就信步走向前院。
店里的伙计和学徒,哪有不喜欢和美女搭讪的,见她来了,全都热情的打招呼。鲁明叔没有停住脚步,径直走到埋头做玉雕的王成琪面前,抿着小嘴儿瞧了瞧他精心打磨的那一支玉簪。
玉簪并非简单的一根圆棍子,而是在簪柱上雕刻了精美的花纹,簪头更不必说了,可谓精雕细琢。不大的一块玉面却被他雕上了喜上眉梢的图案,尤其是那一对喜鹊,活灵活现的。一只仰着头张着嘴,似乎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另一只安安静静地蹲在树枝上,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它。
“这么漂亮的玉簪要卖多少钱呀?”淑姐儿调皮问道。
王成琪早就知道她来了,不过他怕自己的心思暴露,没敢抬头看她。如今她开了口,他便老老实实地答道:“不卖钱,送人的。”
“你要送谁?是不是要给我找个嫂子啦?”淑姐儿笑嘻嘻的瞧着簪子上的喜鹊。
王成琪本想抬头看她,可听了这话就没敢抬起头来。姑娘大了,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他生怕一不留神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最近一年来都不敢和她对视了。
“我娘……的确是在给我张罗婚事,可是……我觉得年纪还小,手艺也不太好,还要再学两年。”他想看着她先成亲,只有她先嫁了人,他才能彻底死了心。
“那你这簪子要送给谁呀?”淑姐儿嘴角噙着一抹坏笑,特意穷追不舍的追问他。
王成琪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回答,就见门口一阵喧哗,抬眼望去,是秦子豪带着四个小厮进了店里。
“淑妹妹,刚好你在这里,我就不用去后院找你了。我要去京中赶考了,你的及笄礼怕是赶不上了,我特意让管家从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里买来了一整套头面送给你,你瞧瞧喜不喜欢。”秦子豪兴高采烈地来到淑姐儿面前,大手一挥,让小厮们把四个大盒子放在桌子上,依次打开。
那是一套纯银的头面,有带着流苏的步摇,有镶了珍珠的耳坠,有红玛瑙的镯子,还有一只银光闪闪缀着无数花藤的百花华盛。
店里的活计、学徒们全都围了过来,忍不住齐声惊叹秦少爷出手阔绰,这么漂亮的首饰大家都没见过。
王成琪悄悄地把自己做好的玉簪收进了袖袋里,尽量绷住自己难过的心情,保持着平静的脸色,看向那一整套头面首饰。
淑姐儿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兴高采烈,正色道:“子豪哥哥这礼太贵重了,我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
秦子豪笑着看向心爱的姑娘:“这有什么受不起的,以后还要给你更好的,这两年你一直躲着我,是不是嫌我没出息啊?我跟你说,今年是大比之年,我马上就要进京去赶考了,我一定会中举的,说不定还能中个进士呢,等我有出息了,就回来向你家提亲,让你做个官夫人。”
淑姐儿面色一怔,没想到他当着众人的面会说出这样的话,瞬间羞红了脸,怒瞪着秦子豪说道:“你胡说什么呢,谁想做官夫人了,我才不想做官夫人呢。我爹就是个石匠,我觉得做手艺人挺好的。我们这种手艺人家的女儿,高攀不起你们这种官家的公子。”
秦子豪是因为今日心情太好,才把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的,说完之后他也有点后悔,毕竟周围一大群人在呢,淑姐儿肯定不好意思。
果然,她恼了,秦子豪马上低头道歉:“淑妹妹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你放心,等我中了举,就让我爷爷来你家跟你爹娘谈。”
“你别胡说了,快把你的东西拿走。”鲁明淑朝他怒吼一句,转头就跑,秦子豪想都没想就追了过去。
这么多年,秦子豪一直是鲁家的常客,伙计和学徒们也都跟他相熟。尽管众人都不曾开口,可大家心里头也明白,他是因为看上淑姐儿才常来鲁家做客的。今日他们吵架,在大家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闹闹小别扭而已,过两天就又和好了。
秦子豪一直追到了竹林旁,才把淑姐儿拦住,焦急地跟他解释:“我错了,妹妹我错了行吗?我不该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话,我今日是太高兴了才没忍住的,你就当我没说好不好?我真的是为了你才好好读书的呀,要不是你想做官夫人,我才不乐意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呢。”
鲁明淑气得直跺脚:“你再胡说,我就永远都不搭理你了。谁想做官夫人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想做官夫人了,我告诉你秦子豪,我就想嫁个手艺人,像我爹那样老实本分的。”
秦子豪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澎湃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正色道:“你当真不想嫁当官的,那我就不去考了。我们家也有几间铺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做生意,照样也是吃穿不愁的日子。其实我也不想当官,我爹在京城当官很辛苦的,不如在老家做生意好。”
淑姐儿急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你不要胡说了好不好?你该考功名去考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没定娃娃亲,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干嘛这样毁我名声?”
“我不是毁你名声,好妹妹,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娶你的,你想让我做官我就去考功名,你不想做官夫人我就不去了,这样还不行吗?”
“你……你不要害我好不好?我告诉你,无论你做不做官,我都不会嫁你的。你快走吧,不要在这里烦我了。”鲁明淑已经快要气疯了。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说你到底让我去考还是不考?我都听你的。”秦子豪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松手。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在了秦子豪并不粗壮的手腕上,大手用力一捏,疼的他放开了对鲁明淑的钳制。
“王成琪你管什么闲事?这是我和淑妹妹之间的事儿,你跑来干什么?”秦子豪怒瞪着跑过来横插一脚的男人,满心愤怒。
“什么叫闲事?师父把我养大教我手艺,我有责任护着小师妹,你不能这么欺负她,你有什么要说的事儿,应该去找我师父说,而不是在这儿逼迫一个小姑娘。”王成琪眼里的愤怒已经染成了两团火。
秦子豪火气也不小:“王成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淑妹妹,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你那德行配得上她吗?你这是癞**想吃天鹅肉,你一个穷光蛋,你有什么呀?你能跟我比吗?我能让她当官夫人,我能给她好日子,你能给她什么?你连房子都没有,难不成你要在鲁家当个上门女婿?”
鲁明淑忍无可忍,抬手啪地一下打在秦子豪脸上:“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这是读书人该说的话吗?你有礼义廉耻之心吗?像你这样的人,即便去考也考不上,即便考上了你也不是个好官。”
秦子豪从小到大当惯了大少爷,何曾挨过打。今日第一次挨打还是被自己心上人打的,他哪里接受得了。满脸委屈地瞧着淑姐儿,秦子豪扁着嘴道:“我不考了,京城我也不去了,我这就回家跟爷爷说,让他来你家提亲。”
秦子豪疯了一般跑走了,王成琪低声问鲁明淑:“你没事儿吧?”
鲁明淑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我并没有说过要做官夫人,是他胡说八道。我故意躲他,他就是不肯罢手。”
王成琪认真地点点头:“是他胡说八道,我信你!”
鲁明淑鼓起勇气抬眸看他,想等他再说点儿什么,可她却只看到王成琪嘴角动了动,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第二日,秦爷爷真的登门了。王成琪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秦爷爷走下马车的一刻,他心里冰冰凉凉的。
终究是要定下来了吗?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次都必须断掉念想了。
鲁家的会客厅中,秦爷爷唉声叹气的,跟鲁铁杵夫妇诉苦:“那个臭小子在家里不吃不喝的,说是我若给他办不成这事,他就绝食自尽,更别说是去京城赴考了。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一晚上没睡呀,这孩子心眼实诚,这么多年就惦记着你家闺女,家里那么多漂亮的小丫鬟,他一眼都不带瞧的。这两年他画了一幅你家姑娘的画挂在书房里,每天晚上秉烛夜读,都喃喃自语的对着那画像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念书的,我一定考个功名,让你跟着我享清福。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呀,心眼又实诚,对你家闺女一心一意的,咱们今日就把这亲定了吧,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的去赴考呀。”
鲁铁杵和云朵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大好看,略一沉吟,鲁铁杵答道:“秦大伯,不是我们不答应你,而是这两个孩子的确不合适。您家是官宦之家,我家却是做手艺的,我们实在高攀不起呀。我们只想给孩子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此一生。”
秦爷爷连连叹气:“昨天我一瞧他那样子,就已经猜到您家定是不乐意的。若是乐意,他也不会这么跟我耍脾气了,可如今这般我也劝不动他,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云朵柔声说道:“您老最了解他,还是您好好想想法子吧。我们总不能为了哄他去考举人,就把闺女的一辈子豁出去。孩子还没及笄呢,她的亲事我们想过两年再说。”
秦爷爷终究没能谈成这件事,唉声叹气地走了,奇怪的是林子豪竟然没有再来鲁家捣乱,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王成琪的心里平静不了,自从知道秦家的亲事没能谈成,他便坐立难安。这么多年,他一直认为淑姐儿是要嫁给秦子豪的,而如今这亲事没成,他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只是不知道淑姐儿的心意如何。师父和师娘那么疼她,只要是淑妹妹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反对,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嫌贫爱富的性情。
月上竹梢,王成琪在竹林边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望眼后园的方向,他期待的那个人已经五天没有出现了,他简直快要忍不住了,想冲到后园找她。
淑姐儿站在竹林上方的一块大石头上,默默瞧着月影下那个不断徘徊的身影,这个傻小子已经连续五个夜晚在这里转个不停,可他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到后园来找她表白心迹。明日就是及笄礼了,淑姐儿这几日特意不去找他,想看他能不能憋的住,没想到这家伙心里已经憋的着了火,却还不敢有所行动。
淑姐儿缓缓走下大石头,穿过竹林里的小径来到山下的平地上,貌似惊讶地说道:“成琪哥,你怎么在这儿呀?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没,没呢,我今天睡不着,可能是晚上吃太多了,就出来遛遛饭食。淑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呀?”王成琪早就想好了这一套说辞,如今总算有机会能把它们说出来,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我有一条手帕找不到了,感觉今日好像带着阿妍玩耍的时候丢在这附近了,你帮我一起找找吧。”聪明的鲁明叔马上想到了借口。
“好,我帮你找。”王成琪特别实诚的在附近转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眼睛搜索着各处草丛,却并没有发现手帕的影子。“妹妹,明日就是及笄礼了,我是外男,不能来观礼,这支玉簪虽然粗陋,却是我用心雕了好久的,送给你做及笄礼吧,你别嫌弃就好。”
他终于鼓起勇气从袖袋中掏出珍藏的玉簪,双手捧到鲁明淑面前。
“这个……不是你给未来媳妇的吗?如今给了我以后,你要是娶不上媳妇,是不是就要赖我了?”鲁明淑接过来,在手里轻轻把玩,长长的眼睫垂着,不好意思看他。
“我……我其实……我心里……一直,一直都……”王成琪急得满头大汗就是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他就是特别怕说不清,是怕被拒绝还是怕以后见面尴尬,或者是怕说出自己心事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了。
其实他一直不敢奢望太多,只想拿他当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着她长大嫁人,像师娘那样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又不能真正拿她当亲妹妹,便在这样两难之中艰难度日。
见他事到如今还这般吞吞吐吐,淑姐儿就有点儿生气了。“你这人,踏实能干倒是跟我爹一样,可就是胆子小。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爹为了娶到我娘,特意追到外婆家里作石器,住了半个多月呢。后来又想法子带着我娘和舅舅到城里的园子里来做工,难道他不要面子吗?可他还是敢这样死心塌地的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你就不行了,既然你这么窝囊,那我就走了。”
“别,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王成琪一把拉住淑姐儿,决定豁出去了。“我不是怕没面子,面子对我来说能值什么?我是怕……怕挑明了以后,就连见你一面都难了。是,我承认,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可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就希望见你好好的,好好的嫁人,好好的过日子。”
鲁明淑气哼哼地甩开他的手:“好,那我就如你所愿。好好嫁人,好好过日子,以后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心里头舒服了?”
“不……我,我自然是不舒服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像师父宠着师娘那样,宠你一辈子。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妹妹,你真的不嫌弃我吗?”王成琪眼里含了泪,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放下,可真到如今他才知道,根本就割舍不了,放不下。
“我若嫌弃你,早就离你远远的了,还会过几天就会去看你一次吗?你怎么这么蠢?蠢得我都不想理你了,我一直觉得你像我爹,我现在发现你不像,你是个没勇气的男人。”
“妹妹,你别这么说,为了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敢去。只要你当着我的面说一句愿意,即便被师父打死,我也愿长跪不起向她提亲。”
“我就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淑姐儿晃了晃手里的玉簪,飞快地跑掉了。
这一晚,王成琪一夜没睡,辗转反侧了一宿,恨不能马上去找师父。可他知道今日是淑姐儿的及笄礼,不能打搅。就又苦捱了一天,待笄礼过后就来到师父师娘面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师娘,我自幼家贫,蒙你们之恩,才有今日。我本不该有非分之念,可我从小就喜欢淑妹妹,发乎情止乎礼,我从未对她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只想看着她平安长大嫁人为妻,享喜乐年华。而如今她当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却舍不得。舍不得看着她嫁进一个陌生的人家里,也不放心,怕她受委屈、受欺负,我虽家贫如洗,却蒙师父不弃,学到了一门好手艺,若你们肯将淑妹妹嫁给我,这一辈子我肯定都听她的话。她让我往东,我自不会往西,她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她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给她,倾我所有,护她欢喜。求师父师娘成全我一片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今天一下更完番外,可是越写越多,刹不住车了,这算半章吧,后半章会短小一些,尽快更。
第124章 番外2:玉石之盟下
鲁铁杵和云朵相视一笑, 没有为难王成琪。淑姐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的一颦一笑, 夫妻俩都十分在意, 又怎能不明白闺女的心思。
正因如此, 不论王秦子豪如何家财万贯, 如何耍赖哭闹,他们都十分坚决的拒绝了秦家的婚事, 专门等着王成琪鼓起勇气来提亲的这一日。
鲁家这边定下来之后,王成琪便回了一趟鲁家河,跟自己的母亲说明了此事。王大娘惊得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儿子还有这等本事,竟能让淑姐儿心甘情愿的下嫁。
她甚至有点儿不敢答应, 生怕委屈了恩人的女儿,怎么看自家儿子, 都觉得配不上人家。
不过王大娘心里的踟蹰并不敢说出来,因为王成琪简直快要乐疯了,这么多年儿子一直沉稳内敛,从没见他高兴成这样。好吧, 既然一双小儿女乐意, 为人父母能做的便是尽力成全他们。
这几年王成琪卖玉器攒下了几十两银子的私房钱,如今要和淑姐儿定亲了,他心里特别高兴,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个月之内爬了两次高山, 采来了不少好的玉石。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看石头的眼光也高了不少,这次采到的不仅有几块儿晶莹剔透的小玉, 更为意外的是采到了一块比手掌还要大的红绿相间的玉石。
这红配绿的玉石雕好了就是无价之宝,雕不好就会特别俗气,为了琢磨这块玉的雕法,王成琪和淑姐儿考虑了上百种方案,最终决定雕一个八宝玉如意。
难得一块这么大的好玉,他们俩费尽心思,提前画了不同角度的好多张草图,又用石头雕了一个简单的型出来,经过反复对比,最终胸有成竹之后,才舍得在玉石上下手。
这一个作品,他们耗费了冬三月的光阴,起早贪黑地熬到腊月里总算完工了。
两个人开开心心的捧着八宝玉如意到鲁铁杵和云朵面前献宝,果然得到了他们一致称赞。这么好的东西,王成琪舍不得卖,想送给岳父岳母,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鲁铁杵露出欣慰的笑,拍拍爱徒的肩膀,大咧咧说道:“你有这份心意我们就很高兴了,还是把这东西卖了吧。以后你们肯定能雕出来更好的,而目前你们最缺的不是好的作品,而是一套成亲用的婚房。当然啦,咱们家里有这么多房子,你们可以随意挑着住。可我也是男人,我明白,每个男人都希望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建造一座新房子,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所以,我不要求你们住在咱们家的园子里,听说路南有一片地要卖,你们还是把这个玉如意卖个好价钱,买一块地自己盖一座新房子吧。”
如今的鲁铁杵御砚生意十分火爆,每一方砚台都卖到百两之上,“好福记”的油纸伞也声名远播,云朵请回了罗大娘,让她做监工,领着三十多个女人干活。
鲁家已经是东峰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了,可十分难得的是鲁铁处并没有因此恃强凌弱,他设身处地的为王成琪着想,遥想当年自己想娶云朵时的心情,推己及人,让王成琪为淑姐儿精心建造起爱巢,对未来的小日子充满期待。
正房六间,前后三进,这房子若跟鲁家的园子比起来自然是小的多,不过若是跟一般的老百姓比,也算得上豪门大宅了。
婚期定在了五月,房前屋后的鲜花争奇斗艳,清风飘香的夜晚甜暖醉人。
喝的摇摇晃晃的新郎官,用一双手肘撑在梳妆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子摘下头上的钗环首饰。
淑姐儿被他看得有点害羞了,微微侧目瞧了他一眼,便抿着小嘴笑道:“你不累吗?怎么还不去躺下?”
王成琪嘿嘿地笑出了声,憨憨说道:“不累,我就想好好看看你。”
淑姐儿扑哧一笑:“已经从小看到大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当然好看了,我媳妇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从咱们在鲁家河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看你,却从来也不敢大大方方的看,如今终于可以看了。”
淑姐儿抬起白嫩的小手,拢拢乌黑的秀发,没好意思自己脱下大红的嫁衣,就走到床边和衣而卧:“好啊,那我先睡了,你慢慢看,反正今晚的龙凤喜烛要燃一个晚上,那你就看一晚上好了。”
“好,你睡吧,我看着你。”王成琪满脸笑意、醉眼朦胧,心里全都是满足。
淑姐儿闭上眼睛不理他了,王成琪拉过轻薄的锦被帮她盖上,用手支在枕头上,温柔而欣喜的眸光完全笼罩在她脸上。
一只有力的大手滑进被窝里,摸到她腰上的锦带,轻轻一拉就解开了上面的蝴蝶结。
淑姐儿小脸一红,转动双眸娇嗔地看他一眼:“不是说好要看个够么,你想做什么?”
王成琪厚着脸皮嘿嘿地笑:“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呀,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刚才是你自己说的想看个够,如今又要反悔吗?”
“不反悔,好,既然你不想做,那咱们就不做了,今晚我看着你睡。”王成琪把大手抽出来,帮她掖了掖被角,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里,满足的笑着。
淑姐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傻小子也太听话了吧。新郎官不够主动,难道让新娘子主动吗?
淑姐儿有点小郁闷,小嘴儿一撅,轻轻“哼”了一声,把头转向里侧不肯给他看了,只甩给他一个秀丽的后脑勺。
王成琪把脑袋凑过来,在她肩窝里蹭了蹭,又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她脸颊,柔声说道:“媳妇,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只是困了。”
“小傻瓜,你在我心里住了这么多年。每个夜晚,我都独自回想你的一颦一笑,你高不高兴,心情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么。我还知道,其实你是想圆房的,对不对?别害羞了,快来吧,我也想要一对儿白白胖胖的龙凤胎。”
男人一把掀了被子,飞快地剥掉她身上的束缚,又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若不是淑姐儿有点生气了,其实他还不敢动作,因为舍不得。
听说女人第一次挺疼的,他怕她哭、怕他受罪。刚刚敬酒的时候,众人都说着恭喜的话。也说着让他等着抱龙凤胎。其实他并不希望淑姐儿一回生俩,那样太辛苦了,一个一个慢慢来就好。
男人小心翼翼地吻着心爱的姑娘,即便自己已经憋的快要炸裂了,也不舍得硬生生地弄疼她。在她被吻得面色潮红,轻声呢喃之际,才轻轻地入了进去。
可她还是哭了,哭着推开他。他乖乖的退了出来,柔声哄她,吻掉她满脸的泪。
淑姐儿不肯给了,他便也不再要。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着情话:“你要怎样就怎样,我都依你,咱们今日成亲了,以后就是你当家。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弄来,你不要的,我绝不勉强你。”
淑姐儿微微点头,偎在他怀里想睡觉,却在无意间被胳到了,大腿上一片滚烫,瞬间睡意全无了。
他那么心疼她,舍不得看她哭,宁可自己憋着忍着也不强求,可淑姐儿也舍不得。舍不得让他这样难过,娘亲说了,女人第一次都会疼,以后就好了,头一回总是要挨过去的。
于是,害羞的新娘子主动亲了他一口,娇羞说道:“我想要个孩子,你给我吧。”
“真的?你不怕疼了?要不过两天吧,缓缓再说。”王成琪强忍着心中的狂喜,怕淑姐儿是为了成全自己才做出的牺牲。
“我都说不怕了,你要不乐意就算了……”新娘子撅起了小嘴儿。
“我乐意乐意,我哪能不乐意呢,好妹妹,那我来了……”
红烛摇曳,帷幔低垂,帐内鸳鸯交颈,一对新人尽享鱼水之欢。
小两口在自家的宅子里两日没有出门,朝朝暮暮、甜甜蜜蜜,一刻都不曾分开。
三朝回门这日,王成琪带上早就预备好的礼品,陪着媳妇儿回娘家去拜见岳父岳母。
鲁铁杵今日十分高兴,把鲁家河的爹娘、二叔二婶,还有几个兄弟、弟妇都接了来。众人欢聚一堂,聊一聊小儿女们的亲事,逗一逗新郎官和新娘子,好不欢快!
“今日大家都在呀,是等我宣布好消息吗?”庭院中突然传来一个欢喜响亮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见秦子豪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淑姐儿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短襦和一条石榴红的长裙,长长的辫子盘起来,梳成妇人的发髻,插上一根玉簪,简单而精致。
秦子豪一眼就瞧见了淑姐儿,跳进门槛,大步冲到她身边,笑着说道:“淑妹妹,你今日打扮得好喜庆呀,是提前知道我今日要来吗?我跟你们说呀,这次去京城赶考,我虽是没能得中进士,不过也中了举。我爹上下打点,已经帮我谋了一个县丞之位,虽是边陲小县,可我还年轻呀,大家都说将来我肯定前途无量的。淑妹妹,你跟我去陇西吧,那里……”
秦子豪急吼吼地抢白,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顿出来,却突然发现了淑姐儿的发髻不对:“你……你怎么梳成这样?你是傻了吗?只有成了亲的妇人才梳这种发髻,你一个大姑娘……”
秦子豪突然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因为他已经看不到淑姐儿了,王成琪走过来,用结实的身体把鲁明淑挡在后面,一双喷火的眸子怒瞪着他。
“秦子豪,如今淑妹妹已经是我妻子了,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今日念在你不知此事,我不跟你计较,你下次再敢提就是调戏我媳妇儿,我绝不饶你。”
秦子豪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抬手朝自己脸上啪啪拍了两巴掌,喃喃自语道:“这不是做梦吧,这一定是做梦。”
鲁铁杵重重地咳了一声:“秦公子,这不是在做梦,淑姐儿已经嫁给王成琪了,今日三朝回门,我们在这里为他们庆祝呢。如今你高中举人,也有了官职,令尊定会为你寻一门当户对的婚事,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些孩子话了。”
秦子豪怔愣地看看众人,探头想看淑姐儿,无奈王成琪挡得严实,他瞧不见。只见他把手上拿着的折扇往地上狠狠一摔,委屈地皱起五官哑声说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我从小用心苦读,就是为了娶淑姐儿为妻。小时候她明明说想做官夫人,让我好好读书,怎么如今竟不承认了呢?”
鲁明淑有点生气了,推开王成琪,严肃的瞧着秦子豪说道:“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想做官夫人,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要你好好读书了?”
“难道不是吗?就是我把那些东西还给你的时候呀,四叔回来跟我说的,还能有错?”
“谁要你的东西了?那些东西我全都给你还回去了,如今我手上可没有你任何东西,你休要乱讲。”鲁明淑生气地站了起来。
铁树在一旁听懂了来龙去脉,满脸尴尬的站起身来,不得不开口说道:“子豪,不瞒你说,当年你那一盒子东西,淑姐儿并没有收下,我怕你伤心难过,就没有拿回去给你。而是放在了我娘那儿,如今她也带了过来,正想拿到你家里去交给你奶奶呢。”
众人正说着话,小厮领着秦爷爷和从八品的京兆府主簿秦凌进了门。
鲁二婶是认得秦爷爷的,见他进来,就把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当年盛着秦子豪东西的那个匣子交给秦爷爷并说明了来龙去脉。
铁树也一再解释:“子豪这孩子脾气倔,当时跟淑姐儿吵了架,死活就不肯读书了。没法子,我只能扯了个谎,说是淑姐儿让他读书的,他才肯用心读下去。我也是为了他好……”
秦爷爷点点头:“不用解释了,这孩子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为了哄他进京赶考,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也扯了谎呀。若不是我谎称鲁家的姑娘答应嫁给他,他怎么肯去京城哟!”
秦子豪气得欲哭无泪,愤怒的指着他们不知说什么才好:“你们……你们就是这样为我好的吗?你们骗了我一辈子,害得我失去了我最喜欢的人,这算什么对我好?”
秦凌说道:“傻孩子,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大人们的良苦用心了,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爹爹在京中只是一个八品官,为了给你谋这个县丞之位,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陇西小县十分艰苦,将来你若想回到京城,若想青云直上,就需有高门大户扶持。爹爹给你安排的婚事才是最合适的,你一心惦记着鲁家的姑娘,可人家已经嫁人了,你就不要再犯傻了。”
秦子豪不想再跟他们说话了,这些以爱之名、以鸿鹄之志绑着他进京的人们,害得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害得他后半生再也没有了快乐和幸福。
秦子豪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淑姐儿面前,王成琪抬手臂挡住了他:“要说话就在这里说,再往前走,休怪我不客气。”
秦子豪懒得搭理他,只看着鲁明淑说道:“淑妹妹,从小我就中意你。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可以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趁我离开东峰县的时候,这么快就嫁给他?”
汝明叔叹了口气,神色认真的说道:“子豪哥哥你很好,却不是我想要的。我看得出来,可我不想对你好,所以这两年我一直躲着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躲你吗?只不过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爹是个手艺人,我也只想嫁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能吃饱穿暖,对我好就够了。”
秦子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秦父和秦爷爷都来了,岂能容他在鲁家撒泼。众家丁一拥而上,就把他绑回了家里。
鲁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从此之后再也没见过秦子豪,只听说他在那陇西小县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两年后终于受不住了,接受父亲的安排,回到京城谋了个末流的小官。在官场饱受欺压之后,凭借着一张英俊的脸,找了一位位高权重的老泰山,开始了血雨腥风的官场拼杀之路。
这几年间,淑姐儿连生了两个女儿,让她很是郁闷。怎么娘亲生孩子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而自己生孩子,一生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呢。
王成琪却高兴的很,两个小闺女粉雕玉琢,特别讨人喜欢,他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整日都舍不得撒手,若不是为了做玉器养家,真想整天陪着两个小闺女玩耍。
大女儿王若瑶七岁这年,淑姐儿做的一个福寿满堂的玉佩竟卖到了一百两银子的高价。
人逢喜事精神爽,夫妻俩决定带一双女儿去千里之外的玉都长长见识。一路上游山玩水、嬉笑打闹,回到家的时候诊出了喜脉。
这次怀孕和前两次的反应是一样的,爱吃的东西也一样,淑姐儿不敢抱什么希望了,估计还是个闺女。
十月怀胎,小婴儿咕咕坠地,才发现是一对龙凤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彤彤 20瓶;TingC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番外3:心动时刻上
阿妍自小就是家里的娇娇女, 既有爹娘疼爱,又有哥哥姐姐护着。小姑娘长得美美的、甜甜的,特别爱笑, 笑起来还特别好看!
她不像姐姐鲁明淑那般端庄沉稳, 小丫头有几分调皮, 爱捉弄人, 自小养成的性子,直到长成大姑娘也没能改变。
夏日黄昏, 长发飘飘的姑娘正在秋千上悠悠荡荡的玩耍,一抹黑色劲装的身影穿过芭蕉丛,在她面前站定:“阿妍,你想不想去看看皇上的行宫是什么样子的?听说已经修的有模有样,开始往里面搬瓷器字画, 还特意派了一队禁军来把守看护,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咱们去瞧瞧吧。”
阿妍依旧在秋千上轻轻悠荡, 轻灵柔软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当然想去瞧瞧呀,可是有重兵把守呢,咱们能进的去?”
“咱们当然能进去啦,因为大哥在里面做石匠呀。天热了, 咱们给他带几件夏天的衣裳, 送两把伞,这样既能去看看大哥,又能看看行宫。爹娘还会夸咱俩懂事儿,多好!”鲁正驰的小算盘打的啪啪直响。
鲁明妍歪着头想了想, 觉得二哥说的很有道理, 便轻快地跳下秋千,和他一起去爹娘面前说情。
一对小兄妹对大哥的关爱之情, 自然得到了爹娘的赞赏,让他们去找大嫂要来一包衣服。云朵又挑了两把伞面很大的油纸伞让他们带上,雨季马上就要到了,多被上一把伞,总不是什么坏事。
兄妹俩赶上马车来到百里之外的玉景山上,这座山峰高山险,层峦叠嶂,景色极佳,难怪皇上会把这里选为行宫之所。
鲁正泰在这里做石匠已经大半年了,因为工期赶的紧,逢年过节才能回家一趟。好在工程快要竣工了,工匠们也有了盼头。
朱红色的铆钉宫门已经修好,高大的门口两侧站着两名身穿金甲的禁军。阿驰一见他们,双眼可就放了光,悄悄咽下一口口水,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
阿妍在家里很是调皮,出了门却不敢放肆,乖乖地躲在二哥身后,等着他去跟门口的守卫攀谈。
“两位大哥,我家哥哥在里面做石匠,爹娘让我们来送几件衣裳,恳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吧。”鲁正池走上前去,抱拳行礼。
“这里面除了石匠就是木匠、铁匠,手艺人多了去。一个个的都来送衣裳,我们管得过来吗?上头有律例,霍统领说了,外来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门,我们在这里是建造行宫,不是走亲访友的。”门口守卫铁面无私的说道。
兄妹俩大老远的来了,自然不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鲁正驰一向脸皮厚,倒也不在乎被人家训斥几句,于是在那里软磨硬泡,可怜兮兮地诉说家中母亲担忧,来一趟不容易,只看一眼就走……
两名守卫一脸冷漠,俨然是不打算放他们进去。任凭鲁正驰说的口灿莲花,二人依旧无动于衷。还凶巴巴地训了一句:“小子,你还不走,等霍统领来了把你打走吗?”
阿妍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嘟囔道:“爹爹还说大哥在这里混的可好了,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连门都进不去。两位小哥哥,我们把衣服留下,你们能不能帮忙交给鲁正泰。”
“你要给谁?”二人同时转头。
鲁家兄妹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惊喜。阿妍探头看向两个守卫:“我大哥是石匠鲁正泰,你们认得他吗?”
“认得认得,小姑娘,原来你们是泰哥的弟弟妹妹呀,你们也不早说,他跟我们霍统领是八拜之交,是这里所有工匠的头儿。别人的家人来了不让进,泰哥的家人来了,必须让进呀,你们进去吧,他就在山坡上的太湖石假山后面,修龙王百子洞呢。”一名守卫笑嘻嘻说道。
阿妍点点头,咧开小嘴一笑,欢快地进了门。
行宫的正门是不能走的,鲁正驰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去,绕过一座十分壮观的浮雕琉璃照壁,就来到后面开阔之地。
左面是一片气派的练武场,有几个身穿禁军衣裳的男人正在比试刀枪。鲁正驰一见就不想走了,把包袱塞给阿妍:“你看,那个假山不算远,你去给大哥送衣裳吧,难得碰见他们在比划拳脚,我想去瞧瞧,再说了,我得守着马车呀,不能把车扔下咱俩都上山吧。”
阿妍撅着小嘴抱住包袱:“我一个人去啊,碰见坏人怎么办?”
“你别胡说了,这里是行宫,工匠都是仔细验过正身的,又有禁军把守,哪来的坏人。快去吧,找到大哥,你们就回来找我,我还想让大哥帮忙说说情呢。”鲁正驰欢喜的嘿嘿直笑。
阿妍知道他的心思,也觉得这里很是安全,应该不会有事,就抱着包袱往山坡上走。瞧着路不远,可因为是上山的路,走起来还是有点辛苦的。来到假山前面时,阿妍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阿妍绕过硕大的一片假山,果然发现了一个雕着二龙戏珠的岩洞。她站在洞口朝里张望,透过镂空的石壁,真的看到了顶上盘旋的一条条腾飞的巨龙,正在惊叹大哥的手艺又进步了,却忽然发现光影重叠之处,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抱着一块大石头放在了地上。
许久不见大哥了,阿妍很想他,如今瞧见他蹲下去的背影,小丫头调皮之心又起,灵巧地紧跑几步冲上前去,弯腰靠近大哥宽厚的背膀,用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正要起身的霍振举呼吸一滞,周遭的时光忽然凝固了一瞬,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真的有一个姑娘趴在自己身上,她绵软温热的小手正捂在自己的眼睛上。鼻端闻到了丝丝缕缕的清香,似乎是姑娘的秀发馨香,也可能是她身体……
霍振举心口一热,不敢再想了。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起了身子,原本蹲着的时候,二人的身体只是虚虚挨着,并未紧紧相贴。可是他站起身子,那姑娘就完全趴在他背上了。
后背上热乎乎的两团柔软,他怎能感觉不到?天哪,这是哪来的大姑娘。
“大哥,我要掉下去了。”阿妍胳膊上大包袱一晃,整个人朝着左边一歪,双手滑落到他肩膀上,使劲抱着不敢撒手。
霍振举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在朝左边掉落,洞里光线昏暗,地上有很多碎石头,定不能让她摔落在地上。
他飞快地转过身来,在她身子掉落的时候,伸出大手抱住了不盈一握的纤腰,把轻飘飘的姑娘抱在怀里。
“啊……”以为自己要摔落在地的阿妍吓得惊呼一声,就被男人稳稳抱住,惊魂甫定,她咯咯笑道:“大哥,吓死我……”
话没说完,她吓得怦怦乱跳的小心肝忽然停止了跳动,因为比摔倒在地更让人惊吓的事情突然出现在眼前——抱着她的男人不是大哥。
霍振举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石壁上镂空的雕花透过来光影闪烁,近在咫尺的姑娘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她粉白的小脸腾地一下变作通红,满脸娇羞窘迫,眸光凌乱地如同树林里四处乱跑的小鹿,让人心里痒痒。
“振举,你还真把那块大石头搬过去了呀,跟你开玩笑呢。”鲁正泰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震惊中的两个人忽然回过神来,霍振举赶忙放下阿妍,抬手抹了一把汗额头的热汗,遮挡住自己慌乱的眼神。
阿妍抱大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想转身跑开,可是大哥已经走到近前,看到了她。
“阿妍,你怎么来了?是娘让你来的吗?”鲁正泰欢喜的笑了起来。
阿妍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自以为平静的声音说道:“大哥,你在里面呀,这位……这位大哥的背影跟你好像啊,我差点认错了人。”
哪是差点,是已经认错了人。
霍振举心里还在狂热地跳着,但是已经恢复理智,也赶忙说道:“这是泰哥的妹子呀,我刚要问是谁呢。”
鲁正泰赶忙介绍:“这是我妹妹阿妍,比我小十岁呢,从小是我抱着长大的,可淘气了。”
“哎呀,大哥,人家都长大了,已经不淘气了。”阿妍红着小脸垂着头,小声嘀咕道。
霍振举被她逗的噗嗤一乐,心道:你若不淘气,怎会蒙住我的眼?
男人大咧咧地一笑:“天快黑了,既是妹子大老远来了,咱们赶快下山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给妹子接风。”
鲁正泰接过妹妹手里的大包袱拎着,带着她走出去。“阿驰呢,他没和你一起来?”
“二哥当然来了,我总不能自己来吧,他最不负责任了,跑去看禁军比武,让我一个人上山找你。”阿妍委屈地撅起小嘴,要不是二哥跑了,今日也不会闹这么大的乌龙,简直羞死人了!
霍振举转头瞧着旁边娇艳如花的姑娘,她真好看,不,不仅是好看,关键是能让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鲁正泰呵呵一笑:“阿驰呀,从小就不是个静下心来做石匠的,一心想着去战场当个将军。如今终于有机会看见禁军了,自然要跟人家套套近乎。”
霍振举嘴角一挑,差点笑出来,赶忙绷住,貌似深沉地说道:“泰哥的弟弟想从军么,我可以帮忙呀。”
“他呀,就是瞎想,我爹不想让他从军,就想让他好好当个石匠,可他自己一直不死心。”两个大男人边走边说,大长腿迈开,脚步虎虎生风。
阿妍走不了那么快,渐渐被落在后面,瞧着前面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心中腹诽:不怨我没看清,实在是太像了。
大哥人高马大,身材健硕,与他身形十分相似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也在洞中,还搬着石头。唉,这么窘迫的事情,幸好没有旁人瞧见。
坏了!
阿妍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刚才的确没人瞧见,可是就怕那男人当笑话乱讲呀。若是被他说出去了,自己还怎么见人?
阿妍越想越怕,灼灼地目光盯着霍振举地后脑勺不放。走在前方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阿妍妹妹小心点,山路难走,我们走慢些,等着你。”
阿妍的目光来不及躲闪,被他看个正着,隐隐觉得男人好像笑了,可是仔细看又没笑。
这样尴尬的时光在较场边总算终结了,霍振举兴致勃勃地进场比武,以横扫众人之势收获了热烈的掌声和阿驰的顶礼膜拜。
夕阳落到了山顶,金色的阳光撒在比武的壮汉身上,四处都彰显着男人的力道和霸气。
大哥和二哥都在这里,阿妍无处可去,只能被动观看,却也在心里暗暗佩服霍振举的好功夫。他身形魁梧却并不笨拙,力大无穷却又能照顾对手,不让自己的手下受伤。
夜幕笼罩下来,热火朝天的比武不得不停了。霍振举带着大家进了花厅,让厨房摆上丰盛的饭菜,给鲁家兄妹接风。
士兵们搬来好几坛酒,在地上摆了一溜,男人们纷纷叫嚣着今日痛快,要不醉不归。
阿妍悄悄揪了一下霍振举的衣袖,却看着鲁正泰说道:“大哥,你们喝酒,我就不掺合了,今晚我住哪里呀,先带我过去吧。”
鲁正泰在这里地位不低,可终究霍振举才是主事的人。他一直在暗暗观察阿妍,刚才他揪自己袖子那一下,他明显感觉到了,赶忙抢着说道:“泰哥,咱们俩的院子里空,还有好几间厢房可住。咱们妹子可以去跟厨房的婆子们住在一起,可是那里又脏又乱,太委屈妹子了。不如让她住咱们院里的厢房吧,守着你,自是安稳踏实的。”
鲁正泰点点头:“好,那我带她过去。”
阿妍抬眸看了一眼霍振举,后者马上说道:“还是我去吧,顺便让厨房把晚饭给她送过去。泰哥,你在这照看阿驰,我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鲁正泰瞧瞧妹妹,又看看霍振举,略一思量,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去吧。”
阿妍乖乖地跟着霍振举出了门,阿驰走到大哥身边,笑嘻嘻说道:“大哥,长这么大,是不是头一回觉得不被阿妍重视了。嘿嘿!今儿这丫头不对劲,你说她是不是看上人家霍统领了?”
“别瞎说,去洗手,回来吃饭。”鲁正泰把脸一沉,一把推开阿驰。幸好旁边的人们都忙碌着,没人听见,不然岂不是毁了阿妍的名声。
鲁正驰也不傻,自然是用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的。
霍振举带着阿妍离开,只拐了一个弯,就进入一个小院子:“阿妍妹妹,这里就是平时我和泰哥住的地方,没有旁人,两侧的厢房都空着,我屋里还有一套新被褥,一会儿给你搬过来。我住东屋,泰哥住西屋,对了,你要住哪边的厢房?”
他灼灼的眸光看向娇嫩的姑娘,心里热切地期盼着她说东厢房,虽是隔着一个天井,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能单独见面,可是他强烈地期盼着距离近一点。
“我住西厢吧,离我大哥近些,也不至于打扰到大人。”阿妍说道。
霍振举轻轻叹了口气,带她进了西厢,点燃蜡烛,搬来被褥,柔声道:“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是。”
男人心头狂跳,刚刚抱着她时,那一见钟情的感觉又来了,莫非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见钟情?
霍振举的眼睛笑成了一双弯月,用最温柔可亲的声音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今天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呀,霍统领。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不然,我……”阿妍红着小脸嗫嚅道。
霍振举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跍通一下掉落在地,郁闷地点点头,十分认真地保证道:“好,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可是,可是我听说有的男人喝多了酒,就会乱讲话,你不会吧?”阿妍还是不放心。
霍振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不会,放心。”
“哦,那就好。”姑娘这才放下心来,欢喜地笑了。
霍振举瞧着她的笑容有些失神,有那么几句话一下子冲到了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那你先坐会儿吧,我让厨房给你上饭菜。”霍振举不敢多留,怕自己一时冲动冒犯了她,赶忙退了出去,去厨房给她安排好吃的。
这一晚,霍振举喝了不少酒,却没敢完全放开,真怕自己喝多了乱讲话,坏了大事。
鲁正泰也没有和太多,弟弟妹妹来了,他要照顾他们。阿驰却喝的十分尽兴,酩酊大醉,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穿戴整齐走到院子里,就见阿妍从厢房里走出来:“二哥,你醒了,咱们回家吧。”
“不行,回什么家呀,刚到这里,霍大哥昨晚答应教我射箭里,我得去学,你自己转转,看看风景吧。昨天大哥说了,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什么危险。”
阿妍咬着嘴角心里暗搓搓嘀咕,昨天你还说安全呢,却让我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了,难道只有威胁性命才算危险么。
连住了五天,阿驰学的兴致勃勃,死活不肯走,阿妍有点急眼了。这几日,每天都要见到霍振举,虽是没有单独相处,可阿妍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很别扭,脸红心热的,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偏偏这男人脸皮厚的很,总有各种理由跟她说话,使劲往她身边凑,阿妍躲都躲不开。
第六日,在鲁正泰的要求下,阿驰不得不赶着马车送妹妹回家。可是凑巧了,马拉肚子,走不了,于是又住了几天。然后就开始下雨,也不方便离开。
阿妍站在窗口瞧着稀稀疏疏的雨帘,也瞧着山上亭台楼阁的景致,的确赏心悦目。
“阿妍,我给你采了一束祈雨花,很香的,你插在花瓶里吧。”窗口突然伸进来一只大手,一大把漂亮娇嫩的鲜花出现在眼前。
阿妍有些惊喜,接了过来,瞧着外面的人笑道:“谢谢霍统领。”
“不是说了么,让你叫振举哥,你再不听话,我可就要罚你了。”霍振举站在窗外,英俊的脸上满是雨水,期盼着姑娘请他进屋。“好香啊,你煮什么东西了?”
“哦,我煮了荞麦茶。”阿妍这才回过神来,“今日天冷,荞麦茶去湿的。你进来喝一碗吧,瞧你头发都湿透了。”
“好!”霍振举平时不敢追的太紧,可是她快要离开了,他不能再等。
男人大步进屋,满脸是笑,指着花束说道:“这种花是这山上独有的,当地村民说叫它祈雨花,听说只有在下雨的时候开。”
阿妍最喜欢鲜花了,捧到鼻尖闻了闻香味,满足地一笑,把他们插进青花瓷花瓶里,洗手给霍振举盛自己煮的茶。
“真好喝,只可惜,妹子就要走了,以后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霍振举眸光闪烁,试探着说道。
阿妍抿着小嘴笑,不说话。
男人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今我还没定亲呢,如果我将来能娶一个像妹妹这么会煮茶的人,可就美死了。若是她喜欢花,我每日给她采,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你说好不好?”
阿妍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良久才说道:“我要回家去了,这么多天没回家,我爹娘肯定着急了。”
“阿妍,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至秋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番外4:心动时刻下
“阿妍, 我……”高大的男人局促不安,完全失去了较场上以一当十的雄风,磨叽半晌之后, 终于忍不住直抒胸臆:“阿妍, 那日我抱了你, 理当负责, 所以……我想请冰人去你家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阿妍长长的睫毛微动, 瞄了他一眼,低声道:“霍大哥是为了负责呀,那就不必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并未影响我的名声, 也不耽误嫁人。”
“可是,我……”霍振举焦急地想要表示什么, 可又拿捏不好分寸,正要和盘托出,窗外传来阿驰的声音:“阿妍,你跟谁说话呢?”
阿妍起身走到窗边:“二哥, 是霍统领淋了雨, 我请他进来喝一杯热茶,你也进来喝一杯吧。”
阿驰进门,就没有阿妍说话的空档了,霍振举被这个狂热小弟的热情包围, 只能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次日雨过天晴, 阿妍坚决要回家,阿驰没法子, 只能赶着马车踏上泥泞的路。鲁正泰和霍振举送他们出了行宫大门,阿驰兴高采烈地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把阿妍送回家,就马上回来。这些天学的射箭功夫得坚持练,不然就荒废了。”
霍振举幽怨地瞧着阿妍款款上车,心里也在念叨:阿妍你得回来呀,不然咱们俩之间就荒废了。
“振举哥,我很快就回来呀,你放心。”阿驰坐到车辕上,还舍不得走。
“好。”霍振举应了一声,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朝着车厢里说道:“过几日,从南疆运送的孔雀、丹顶鹤还有我说不出名字的一些漂亮大鸟就要来了,带阿妍妹妹来看啊。”
车厢里一片沉寂,阿妍并未答话,霍振举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一直旁观的鲁正泰终于发话了,让阿驰路上小心,保护好妹妹。
当天晚上,霍振举拎着一坛酒找到鲁正泰,要和他一醉方休。喝醉酒的男人呼呼大睡,什么都没说。
三日后,阿驰回来了,果然是他一个人,阿妍并没有来。
霍振举依旧耐心地教授他武艺,却不像从前那么欢乐了。苦熬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憋不住了,工程即将竣工,他们要返回京城,到那时,就要永远地错过了。
这一晚,霍振举拎着两坛酒又来找鲁正泰,可石匠懒得理他,说自己要连夜雕石砚,不宜饮酒。这下霍统领可急了,拉住他不依不饶地灌酒,于是,两个人都和醉了。
醉酒的霍振举面红耳赤,舌头都不好使了,却还哑声说着:“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心跳的怦怦的,到这了……这儿。”
男人抬手比划着自己下巴的位置,委屈哒哒地接着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你知道吗?头一回呀。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想忘了,可是忘不掉呀。泰哥……泰哥你帮帮我,帮我劝劝你妹妹行不行,就让我当你妹夫吧,我求你了。”
霍振举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脸都不打算要了,拉着鲁正泰苦苦哀求。
一直冷眼旁观的泰哥忽然啪一拍桌子:“你个怂包,你求我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我家提亲,你当老子傻呀,没瞧见你抱我妹妹?我只当不知道,这些天一直懒得搭理你,瞧你这怂样,又放不下,还不去提亲,你求我,求我有个屁用?”
霍振举委屈的不得了,哭丧着脸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去提亲吗?可是我问阿妍了呀,他不让我去,若我就这样硬生生去了,他肯定要生气的。”
鲁正泰愣了:“你说阿妍不让你去?可我怎么觉得这丫头……对你的态度分明与对别人不同。”
霍振举嘿嘿笑了:“真的?她对我跟别人不一样?”
鲁正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溜达了几步,身后又传来霍振举喋喋不休的声音:“咱们这工程马上就竣工了,若是就这样回了京城,以后再也见不着,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泰哥,咱们俩可是八拜之交呀,阿驰与我也十分投缘,若我能做你家的姑爷,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行了行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以前也不觉得你这么啰嗦,如今才知道一个禁军统领竟也可以如此婆婆妈妈。”
“什么叫婆婆妈妈?这可是我一辈子的终身大事,终身大事啊,大哥!”霍振举如此看重阿妍,自然不肯就此错过,可他想来想去,能促成这件事的人非鲁正泰莫属。
这顿酒没有白喝,苦水也没白倒。第二日,鲁正泰就把阿驰打发走了。没过几天,阿妍就被接了回来。
霍振举高兴的不得了,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没叫其他外男参与,只有他和鲁家两兄弟陪阿妍一起吃饭。
饭后,借着明亮的月光,霍振举提出要带阿妍去山上,看新到的各种珍禽异兽。
阿妍转头看看大哥,就见鲁正泰点了点头:“去吧,振举比我们有学问,知道那些鸟兽的名字,若是我带你去,看了也是白看,都不知道是啥。”
“二哥,那你呢?”阿妍看向鲁正驰。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抓紧练刀法呢,振举哥说推荐我去军中。如今我招式都学会了,练的还不够熟,我得起早贪黑得抓紧练习。这把刀可是振举哥亲手为我打造的,比一般铁匠的手艺好多了。你就放心的跟着振举哥去吧,他还能吃了你啊。”阿驰拿起自己的铁枪就走,对霍振举这个外男完全放心。
阿妍见两个哥哥如此态度,也就没再推辞,跟着霍统领上了山。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什么守卫和工匠,阿妍默默地想,不知他想了什么法子支开那些人的。
“阿妍,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干什么了?忙不忙啊?”霍统领没话找话。
“这些日子还不太忙,不过很快就要忙起来了,我娘说有好多来我家提亲的,想挑几个好的,下个月让我相看相看。”
霍振举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赶忙抱住路边一棵小树,才稳住身形。深深吸了两口气,男人稳住呼吸,缓缓说道:“这样啊,那……阿妍,我跟你说吧,其实相亲很不可靠,只是远远的瞄一眼,能看出什么。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大伯母也总想给我安排相亲,我就不肯。还是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找好,知根知底才能放心呀。”
鲁明妍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只一心看珍禽异兽。霍振举也只能暂时收起心思,认认真真地陪着她游玩。
“哎呀!”阿妍忽然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霍振举的心神全都凝聚在她身上,见她滑倒,毫不犹豫地伸开长臂,把她稳稳抱在怀里。“阿妍,没事吧?”
“没事,你还不放开。”阿妍抿着小嘴,红了小脸。
霍振举一颗心跳的十分欢快,铁臂紧紧揽着心上人柔软的腰肢,想松都松不开。“阿妍,你听到我的心跳了么,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它才会跳着这么激烈。阿妍,我心悦你,一见钟情,愿与你生生世世一双人,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阿妍娇喘微微,脸上热的不敢看他了,扬起了自己白嫩的小手:“你再不放开,我就打你了。”
“好啊好啊,”霍振举忙不迭地点头:“你打吧,快打快打,是不是打完了,我就可以不放了。”
阿妍被他气乐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霍振举见她没恼,心中大悦,底气也足了。抱着她走到一棵芭蕉树下,用宽大的叶子挡住二人身影,低声道:“你答应了是不是?那你快打我吧,我乐意让你打。”
男人伸长脖子,朝她手掌上凑。
阿妍撅着小嘴放下手,搭在他宽厚的肩上。隔着薄薄的夏装,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我问你,你要去我家提亲,究竟是因为要负责,还是因为……喜欢我?”
“当然是喜欢你,也是要负责啊,这两点不矛盾吧?”霍振举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你喜欢我什么?”阿妍低垂着头,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总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心里咚咚地跳,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你走的这些天,我魂儿都快没了。阿妍,我……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可我是真心的,真的,你摸摸,摸摸我的心,一看到你就疯了似的跳。”
霍振举拉过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
还用得着手么,被他抱在怀里,阿妍早就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了,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若是以后,日子久了,你是不是就会这样了,你若厌弃了我,后半辈子……”
霍振举不等她说完,急急地指天发誓:“苍天在上,我霍振举在此立誓,此生都要把阿妍捧在手心里疼爱,绝不厌弃,若违此誓,就让我天打……”
阿妍赶忙抬手捂住他的嘴,急的直跺脚:“你胡说什么?我又没让你发毒誓。”
霍振举开怀地笑了,在她手心里轻轻亲了一下,拉下她小手说道:“咱们回去吧,时辰久了,你大哥怕是要找来了。”
阿妍抿着小嘴偷笑,把手抽出来,跟在他身后乖乖地往回走。
进了小院,霍振举站在西厢门口轻声道:“你进去吧,好好休息,缺什么就叫我,我去跟泰哥说句话。”
“嗯。”阿妍低着头进去,转过身来关门的时候,却被他一只大手抵住了门。二人相视一笑,他才放开手,让她关上门。
霍振举的一颗心简直要飞起来了,脚步轻快地进门找到泰哥,嘿嘿直笑。
不用问了,鲁正泰一瞧这小子嘴角咧到后脑勺的模样,就知道谈成了。
“泰哥,我想让阿妍留下住两天,送她回去的时候,就请冰人去提亲。可是,令尊和令堂不会瞧不上我吧?”
鲁正泰被他逗乐了:“我爹娘可不是那种势力眼的人,他们开明得很,只要阿妍乐意,他们怎么会反对呢?”
“那就好,那就好。”霍振举这才放了心。
接下来的两日,简直蜜里调油,远远的一个眼神,足够二人脸红心热好半天。霍振举只恨自己不能整日陪着她,就在茶余饭后厚着脸皮往她身边凑。
既然说好要去提亲了,阿妍就不好意思多住,三日后和阿驰回了家。到家时已是傍晚,吃了晚饭就歇下了,却没想到第二日冰人就登门了,可见霍振举有多着急。
按照当地的风俗,冰人上门牵线搭桥,然后便是相亲、定亲。
可是,霍振举万万没想到,第一关就没过。冰人欢欢喜喜进去,哭丧着脸出来。“霍统领,不是小的不会说话,我已经把您夸的天花乱坠了,可那石匠两口子就是不答应,竟连相亲都不肯。直接拒绝了此事,唉! 我好说歹说,如今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霍振举一听就急了,便想硬闯进去拜见鲁家父母。可他不敢,怕自己一时鲁莽坏了大事,只能强忍着心中焦急,等阿妍出来问个明白。
在鲁家周围徘徊了两天两夜,终于等到阿妍出门。霍振举躲在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趁她走过之际,一把抢人过来,把她藏在树后。
“阿妍,究竟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爹娘不答应相亲?”霍振举急急问道。
阿妍瞧着青黑的胡茬,满脸的憔悴,有点心疼了,柔声道:“那冰人说你家三代都是高官,令尊是大将军,你将来前途无量,定要出将入相的。可我爹娘只想让我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像姐姐那样嫁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安稳度日,小家其乐融融。他们说,我配不上你,想让我大哥找个手艺好、人也踏实的工匠,让我嫁了。”
“那冰人胡说,什么三代高官呀,我爷爷就是个铁匠,我大伯父虽有官衔,可他本质上也是个铁匠啊。只有我爹不争气,当了个将军,可我……我也乐意做铁匠的。阿驰的刀就是我打的,真的,我不骗你。”霍振举委屈极了。
阿妍扑哧一笑:“也就只有你会说一个将军爹不争气吧,让他老人家听到还不得揍你呀。”
霍振举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正色道:“阿妍,我现在去你家里说清楚吧,他们会不会信我呀。”
阿妍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去了也没用,就算他们信你,可你还是禁军统领呀,并不是铁匠。”
“阿妍,我乐意辞去这个统领的位置,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小统领,没有官衔的。还不如当个铁匠呢,我真的下决心做铁匠了,我们成亲以后,可以回老家陪着爷爷奶奶,家里有一个铁匠铺子,我打铁养你。”霍振举毫不犹豫,只要能娶到阿妍,做统领还是做铁匠,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阿妍认真地瞧着他表情,等他说完才说道:“那你回去吧,我爹要跟着二哥去一趟行宫,瞧瞧大哥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了。你就在那里打铁吧,若你手艺够好,我爹肯定瞧得上。”
“好好,那我现在就回去,你在家安心等着,我肯定会得到岳父认可的。”霍振举握了握心上人的小手,欢快地离开了。
回到行宫,换上一套干活的衣裳,就一头扎进铁匠的工坊,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统领,泰哥的父亲来了,正转悠着瞧石器呢,马上就到这里。”一个小兵过来报信。
“好,你出去吧,大喊一嗓子:铁匠,镰刀打好了么?”霍振举低声吩咐。
小兵领命出去,探头瞧瞧鲁家父子俩的身影已近,大喊了一声:“铁匠,镰刀打好了吗?”
“打好了,你来瞧瞧手艺如何?”霍振举光着膀子,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走了出来。
鲁铁杵一眼就瞧见了那把镰刀,出于手艺人的敏感,他意识到这是一把十分罕见的好铁器。下意识地走近几步,他探头细瞧,不禁赞叹:“好镰刀啊,刀刃平整光滑,一点崩口都没有,薄如蝉翼,刀背厚实有力,过渡均匀,好,不错!”
霍振举一看得了老丈人欢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伯父,您是泰哥的父亲吧,你们俩长得真像。不满您说,我这铁匠手艺是祖传的,我也就是铁匠,太爷爷也是。我还没定亲呢,嘿嘿,不像泰哥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鲁正泰忍俊不禁,谁问你成没成亲了,真是一开口就暴露心事。
鲁铁杵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瞧你倒是个壮实的,手艺也不错,将来肯定找个好媳妇。”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鲁正泰离开了,去瞧别处的石器。霍振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情忐忑地等到晚饭时,终于憋不住了。
高大的男人噗通一下跪在鲁铁杵面前:“伯父,我心仪阿妍已久,求伯父成全。”
鲁铁杵示意泰哥拉他起来,可是霍振举不肯起身,一心等着岳父大人答应。
“你就是霍统领吧,并不是个铁匠,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我家阿妍只是个山野姑娘,万万不敢高攀你们这样的高门大户。”
霍振举急的满头大汗:“岳父……不,伯父,我是真的下决心要做铁匠了,回宫之后,我就辞去统领之位,回乡陪我爷爷。我爷爷真的是铁匠,我没骗您。”
鲁铁杵点点头:“你姓霍,爷爷是铁匠,那就不用多说了。定是先帝在位时的军器监监正霍沉大人吧,他本是乡野铁匠,后来官至四品,是我们所有工匠的骄傲呀。可是,到你这一辈,已经不是铁匠了,我们家阿妍真的不敢高攀。”
任凭霍振举如何恳求,鲁铁杵始终不肯点头答应,急的小伙子万般无奈,当晚就请假回了老家。
鲁铁杵回家之后,就见阿妍正和云朵画伞面呢。见他回来,云朵笑问:“怎么样,可看好姑爷了?”
“人还不错,不过还得考验考验。”
阿妍在一旁撅起了小嘴:“爹,您还要考验他呀,就不怕女儿嫁不出去,在家里吃喝一辈子呀。”
鲁铁杵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在家里吃喝一辈子才好呢。若是让人家拐到京城去,我和你娘要多久才能见你一面哪。”
阿妍心里倒是不担心,她觉得霍振举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只是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七月底,天气渐凉,霍振举一去无踪影,阿妍有点不开心了。埋怨爹爹把人家吓跑了,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鲁铁杵笑着摸摸闺女的头:“傻丫头,放心吧,他若心里在乎你,怎会就此罢休呢。”
果然,八月初一,守门的家丁来报:“有一个自称叫霍沉的老铁匠求见。”
鲁铁杵一听,赶忙出门迎接,就见门口停着两辆宽大的马车,一个须发皆白、身材却还挺直的铁匠站在马车边,精神矍铄。
“霍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鲁铁杵作为晚辈,自然要上前行礼。
霍沉大咧咧地一摆手:“什么霍大人呀,老头子早就辞官回家打铁了,今天带着老婆子来你家,就是为了孙子的终身大事。他说要做铁匠,可你不信,特意把我接来做证的,哈哈哈!”
鲁铁杵也被逗乐了,赶忙让他们进门,到厅堂落座。因为来了女客,正在裁衣裳的云朵也放下剪刀,去前厅待客。
小丫鬟边走边说:“听说咱们家常用的桃心剪刀,就是霍家的铁器。他们家老夫人乳名叫桃子,家里的铁器都铸上一个桃心。我瞧见那老夫人了,性子温温柔柔的,老爷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就像咱们家老爷和您。我瞧见他们,就像瞧见你们老了以后的模样。”
云朵噗嗤一笑:“真的呀,那我更要去见见了,咱们家的铁器不只剪刀有桃心,还有好几样都有呢。霍家的手艺就是比别家好,这次算是见到真正的高超匠人了。”
走到厅堂门口,云朵第一眼就瞧见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笑呵呵地坐在那里,瞧着自家老头子和鲁铁杵闲聊,眼神中满是温柔,脸上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那么多皱纹。一看就是日子过的舒心,一脸满足。她偶尔会看看站在身边的孙子,用眼神安慰着他。
云朵进门见礼,霍家奶奶田桃拉住她的手感叹道:“这就是阿妍的娘亲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见到你,我就明白振举为什么放不下了,要是我,我也放不下。”
“瞧您说的,快请坐吧,您才是有福气的呢。我们家的好多铁器都是有桃心印记的,听说是霍家的手艺呀,想必是霍老伯亲创的吧。”云朵笑道。
田桃年纪大了,性子却依旧温柔和善,笑呵呵道:“还是你家有福气,我刚刚才知道,我们这些年常用的好福记的油纸伞就是你家做的。而且你家两对龙凤胎,真是太有福气了。”
霍沉在一旁插话:“行了,都明白了,咱们两家都是祖传的手艺人,也都是有福气的。如今给孩子们定了亲,福上加福,喜上加喜,都是大好事。”
霍振举窃喜地瞧一眼鲁铁杵,等着他点头答应。
鲁铁杵大方一笑:“霍老伯,不满您说,振举这孩子呀,我第一眼就看上了。只不过当时没有答应,我也不是非要让这孩子放弃禁军统领之位,就是想磨磨他,看看他究竟有多在乎。”
霍沉一拍大腿:“磨的对,娶媳妇是一辈子的大事,娶了就要真心对人家好。若是轻易放弃了,别说你,我都不答应。既然这样,咱们就把亲事定下吧,咱们铁匠、石匠就成亲家了,哈哈!”
鲁铁杵也哈哈大笑,当即定下亲事,又留他们住了几天,陪着他们浏览附近名胜,其乐融融。
*********洞房花烛夜**********
霍振举用颤抖的手给阿妍掀开红盖头,欣喜地瞧着她在梳妆台前拆掉钗环首饰。
“你去把床铺好。”阿妍娇声道。
“嗯。”男人乖乖地走到床边,弯腰抻了抻大红喜被。
身后脚步声响,眼睛忽然被一双小手蒙住,耳边被她檀口中呼出的热气撩拨地痒痒的。她轻启朱唇,娇声问道:“猜猜我是谁?”
霍振举展颜一笑,手臂一转就把她抱到怀里,顺势压在大红喜被上:“你是我媳妇。”
不等她说话,他便迫不及待地吻住红唇,勾住灵巧的丁香小舌,让她知道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全书完结,谢谢大家追文至今。因工作太忙,最近不开新文了,好好攒一下稿,攒的差不多了再开,免得让大家苦等,谢谢亲们喜欢东方的故事,你们的喜爱就是我创作的动力。爱你们!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TingChe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