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文夏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领带成型，她也没有退开，反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微微偏头，轻嗅了一下。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她清晰地听见了他紧张的吞咽声，“就这？小样。”文夏心里想道。
她露出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香？那回头送你两瓶。”看来这个洗漱用品在妖界也会广受好评吧，她盘算着。
钟离意致羞红了脸，热意还没褪去，被她着猝不及防的话噎的不知作何回答，旁边的戚曲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却大声嚷嚷着他也要。
一路上，他都像捧着个宝贝似的捧着沐浴露，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少主那已经黑成锅底的脸。
傍晚，三人入住了一家顶级酒店的套房。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夜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戚曲此时连“哇哇”声都发不出，激动得想要现出原型，出去飞一圈，被钟离意致死死按住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这玩意一起带出来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看着窗外那一片繁华，他眉头微蹙，明明已是午夜，外面却像白天一般热闹。
即使之前他已经得知人界的先进，但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人界与妖界的差距，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文夏在客厅整理着他们今天的战利品，一边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她买了不止衣物，还有各种各样的“样品”，小型家电、方便速食、日常用品，以及最重要的、几本厚厚的、关于基础农业、食品加工的书籍。
他转过身，看着正窝在沙发里看书的文夏，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隐隐冒出，他的语气带着难得的严肃，“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开山种果，又弄来这许许多多的人界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此前，他从未细想过她到底在做什么，又或者说，他心里一直都在轻视文夏，觉得一个人类能掀出怎样的风浪，所以他掉以轻心，甚至连那个契约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到这地步，他如果再看不出来，也担不起妖界少主这个名号了，他还没有傻到文夏搞来这么多东西，这么大阵仗，是为了自己在妖界过得舒服。
文夏抬起头，窗外闪烁的灯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走到窗边，与钟离意致并肩而立，指着下面那片光的海洋，“那里的一切是人类累积了千年的智慧慢慢发展而来，你喜欢吗？”
她侧头看他，明亮的眼眸内透露着坚定，“就算你嘴上不说，但你的内心也承认人界的生活比你们妖界好太多了，我对你们妖怪没有恶意，我希望你们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
“你是想让妖界……变得和人界一样？”钟离意致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对文夏的这个想法感到不可置信。
“不，”文夏斩钉截铁地否定，“是让妖界与人界合二为一。”
听到此钟离意致忍不住大声喊道：“你疯了？人对我们妖怪成见那么大，怎么可能会接纳我们。”刚刚是觉得对方异想天开，此时只觉得她疯了。
她真的是个疯子，她怎么会如此轻松的就说出动荡整个妖界的话，
“是人对你们妖有成见，还是你们妖自己认为的？”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其实钟离意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流传里都这么说。
“你们妖界还能支撑多久。”文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平静到让他觉得她不是在疑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钟离意致沉默了。他望着窗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妖界那座被开垦的山头，那些埋头苦干的妖怪们眼中闪烁的、对于“兑换食物”的渴望，以及文夏店铺前大排长龙的景象。
人与妖千年前就已签订互不干扰合约，可随着妖界的落末，这份和平还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撕开和平就预示着生灵涂炭的战争，一旦开战妖界能胜利吗？他心里也没底。
他不得不承认，文夏的到来，确实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许这份改变真的能为妖界挣得一分生机，他要相信她吗？
接下来的几天，文夏的行动力让钟离意致和戚曲这两个以身体素质见长的妖都感到咋舌。带着他们马不停蹄地考察了几家大型食品加工厂、包装材料厂，甚至还有一个农业科技博览会。
文夏与人交谈时，精明干练的模样，与在妖界指挥蜈蚣精写简历、带着群妖喊口号时的狂野简直判若两人。
钟离意致大部分时间都一言不发地跟在旁边，努力消化着这些冲击他认知的信息。他看着她如何利用妖果果汁的“纯天然”、“强身健体”作为卖点，成功吸引了更多经销商的兴趣，预订单的数字不断攀升，文夏的钱包也越来越鼓。
戚曲则彻底沦为了文夏的小迷弟，不仅是因为文夏给他买了无数礼物，更是因为她那种“世间万物尽在我手”的气场。
他甚至学着文夏的样子主动与人类搭话，看着他蹩脚的与人类交谈的样子，身为少主的自己，却没有一个下属适应的快。
“尝尝吧。”文夏给一直颓丧着脸的钟离意致递了杯果汁，这是她刚刚鼓捣出来的，用妖果与普通水果一起榨的。
口味更多了丝独特，原本她也只是想试试，却无意间发现妖果与其他水果的组合下竟能够掩盖水果榨汁后的微苦，放大本身的清香。
即使钟离意致没有表现出喜欢还是讨厌，但文夏也能感知到，这即将又是款爆品。
文夏抽空回了一趟妖界，妖果在“包干到户”的激励下，长势惊人。
文夏将带回来的那一批人界的优质肥料、人界的果树苗、简单的灌溉工具和病虫害防治与果树嫁接的图解手册，都分发了下去，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看着大家认真研究的样子，相信新品很快就能到来。她甚至开始规划，要在妖界引入人界的风力或水力发电设备，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将果汁生产的每一步都在妖界完成。
为了方便进出，她还是选择租了一个房子，虽然没有套房豪华，但比她最初的出租屋宽敞明亮多了。
客厅被她这次采购的物资塞得满满的，戚曲和钟离意致还在发愁要如何运回妖界，只见她打了一个响指，这些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妖术？”他们两人怔怔地看向文夏，可一丝妖力都没有，既然决定合作了，她也不打算瞒他们，也算是彰显一下她的实力。不过这也是她首次使用系统的能力，虽然之前是没解锁到。
“这是仙术，我是仙女。”戚曲翻了个白眼，就连钟离意致也稍微有点无语。
戚曲的打趣还没说出口，文夏就见他两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认真，一动不动。
文夏好奇地将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却被钟离意致一把握住，“先别动。有妖气。”
妖气？这里离中州有段距离，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妖怪，还是不知道收敛气息的妖怪。
短暂的沉寂后，戚曲先开口了。
“追踪到了。”戚曲说道，“少主我去查看一下。”
话音刚落戚曲消失不见，钟离意致挡在文夏面前，小心地观察着四周，自从上次遇袭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盯着。
如果真的是上次那个人，他没有把握能否护住文夏，他用力握住自己的法器，那是由十节不知什么骨头连接在一起的骨鞭，青色的磷光时隐时现，看着阴森可怖。
看着钟离意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文夏拍了拍他的手，反过来安慰他，不要紧张，没事的。
戚曲迟迟不回，钟离意致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突然，他察觉到两股妖气正飞快的向他们靠近，就在他即将出手之际，戚曲回来了。
两名鼠妖被他扔在文夏与钟离意致的面前，这其实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被跟踪了，上一次因酒店人多，无法近距离追踪只得被迫放弃。
这次除他们之外还有几名妖怪，但在刚刚与戚曲的混战中逃掉了。
戚曲摸索过去时，他们正在吵架，这些鼠妖平时不参与妖果的种植，但又眼红别人可以换取物资，文夏妖界的店有侍卫把守，十分森严无法下手，他们就想着在她进物资时直接打劫。
他们也没想到堂堂妖界少主居然次次都跟在一个人类身边。这才物资没有劫到，先起了内讧。这也让戚曲有了可乘之机。
地上的鼠妖哆哆嗦嗦喊着饶命，这套说辞看着没问题，但是文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撇过头在大家看不见的方向用无声询问着钟离意致。
他摇了摇头。
看来不是偷袭钟离意致的那批，戚曲将两人绑了丢在一旁，准备押回妖界看管起来。
同一时刻，在距离皇城不远的洞窟内，那几名事先逃走的鼠妖正跪着向一名带着面具的男人回话。
“东西拿到了吗？”声音从面具之下发出，听不出喜怒。
“回禀大人，没有。”其中一名鼠妖战战兢兢地说完，闭上了眼，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暴怒，他睁开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猛的对上面具下冰冷透骨的眼神，陡然一惊，整个身子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下一秒便腾空而起，狠狠的从墙上掉落在地上，如同烂泥般激起无数灰尘。
死了？剩下的两人吓得疯狂求饶，头也埋得更低了。
面具人一一扫视过去，眼睛也看向洞窟之外。
人类和废物少主，居然还要他亲自出马。
他冷哼一声，剩下的两人脖子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