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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作者:礼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9.


    最后一次见到程恪白,是分手这年的年底。


    梁嘉文订婚的消息传来,我想起许久没联系过的麦怡。后来我得知她残疾是因为在美国科州滑雪出意外。


    我当年第一次见她时,她下身残疾。以至于我以为梁嘉文和她交往时,她也在坐轮椅。但原来他们的相识从麦怡读中四(高一)就开始。


    可兜转多年,也不过是“共你相识三千天,我没名没姓。”


    和程恪白分手后,我当晚删掉他所有联系方式。不到一周,又把他手机号从黑名单拉出来,点开ig窥探他主页。


    我想他如果还愿意哄我,应该又会说:你先不理我,你又要生气。


    我先提分手,我又没狠心到底。


    就这么混沌地过了一个学期,我的失恋后遗症还在持续。


    梁嘉文的订婚地点在一家酒店的3楼宴会厅,宾客们的席位在旁边草坪,能看到维多利亚港全景。


    他未婚妻优秀干练,和他同龄,是新闻台主播。


    听着满座掌声,我却不自觉想起以前和程恪白去愉景湾度假,他开玩笑说要在海边白教堂向我求婚。那是港剧里常拍婚礼镜头的地方。


    誓言说得太早,过久都空口无凭。


    夜幕降临,我在角落百无聊赖地看手机。脑海里的人在此刻主动发来一张照片:“你新谈的男友?”


    是婚宴策划公司下午发在ig主页上的图,拍到我和两位男士并肩的背影站在香槟塔前。


    我盯着信息框发呆,思忖过后如实回:“那是梁嘉文。”


    “另一个呢?”


    “梁嘉文学弟。”


    “你们关系很好?”


    “还可以。”


    程恪白没回我了,我知道他期末过后有去纽约给朋友庆生,自然也知道他前天回了香港。


    几分钟他打来电话:“来找我。”


    我在等他的理由,可他编都懒得编。我们当初分手隔着七千多公里,多少算仓促。


    我给了自己一个去见他的借口:我有点想见程永乐。


    分手后,我把猫送回他寿臣山的那套房子里。让共友传了个话,我想他放假回国总会带走它。


    程恪白在柏道的那间公寓开趴体,电梯还没到都能听见他音响声。这楼盘很贵,但空间有限,屋里空气劲热腾腾。


    我只认出有些人是他本科同学,其他都陌生。


    从客厅过去,远远看见他被簇拥着在牌桌前喝酒掷骰子。他玩得开心,那副顽劣又奢靡的公子哥模样真适合待在一堆漂亮**的女孩圈里。


    隔着两、三处人堆,我挤过去太费劲,只能打他电话。他没接,注意力都不在一旁亮起的手机上。


    我连喊了几声都石沉大海,又重复拨他号码。


    铃声响到第三圈,终于有个女生推推他手臂。他朝我这里看,但身前身后都是人,一时挪不动脚步。


    我已经很生气,狠狠瞪他一眼就要转身。


    程恪白皱眉喊我,把牌桌边那沓美金往右上方一扔。有人喝嗨了,捡钱时大叫“Woohoo!!Let''s party!”


    他就这样开了一条路,畅通无阻。


    我在喧嚣声里想到一句很俗的话———他们起哄声好大,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喜欢我。


    爱恨此消彼长,我想离开,却还是因为看见他着急跑过来而停在原地等。


    我看他跟上来才往门口走,板着脸把门禁卡塞他手里:“你屋里很吵,别告诉我程永乐被你丢到了厕所里。”


    猫在这种环境下会应激。


    他本来还在上扬的唇角却微收敛:“我没在养它。”


    程永乐一直在寿臣山,由保姆负责。原因居然是他父母朋友的那个女儿对猫毛过敏。养猫人一定会沾上猫毛,所以他没带它去悉尼。


    难堪屈辱的情绪涌上来,我按电梯下楼。


    他一身酒气地跟进来,人又高,靠在金属壁板几乎遮住摄像头。


    我尽量若无其事地说:“门禁卡还你了,别跟着我。”


    “为什么不可以?”他没头没尾,又说,“没人会介意。你总要想太多,我们本来还可以在一起很久。”


    他居然怪我对危机察觉太早,可我只是发现他不打算和我有以后。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劈腿在先,你应该要对我有愧疚!而不是说这种废话。”


    程恪白否认:“我没有,我又没同她拍拖。”


    我没耐心和他玩文字游戏,出电梯就气冲冲往外走。没看路,不知不觉就走到越来越寂静的西营盘坡口。


    入冬的夜还是有些冷,风太凉。


    他还在跟,我过一个拐角后彻底崩溃,转身抓他领口:“你真是烂人!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凭什么……”


    别人不知道我们分手原因,但我以为至少他心知肚明。他明知我的底线,却摇摆不定,既要又要。


    可他这时却装傻充愣想撇清事实,我被气哭。他却在笑,攥住我两只手腕,压过来抱住我:“你好久没和我发脾气。”


    我咬他手臂,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又想哭。这条路一个人也没有,没人看见我又差点背叛自己。


    我努力守住原则,用力推他。


    程恪白手松开,顺着我的力道往后退两步,岔开腿坐到路边台阶。


    他屈肘揉眉宇,过了会儿,又醉又轻挑地看我:“中环的公寓喜不喜欢?我送你一套。”


    我很少有俯视他的时刻,眼泪还没擦干。懒得听他颠三倒四的话,恶语相向:“你去死好了。”


    他又笑,咕哝了句:“以前不知道你心这么硬。”


    我察觉到我们早就走进死胡同了,见面也没用。我说,你把程永乐给我吧。


    他口吻淡讽:“要一只猫都不要我。”


    “原来它对你而言只是一只猫,可它在你身边比我都久。我真庆幸看清了你。”


    我自诩理智,但也得承认这晚的狠话说了太多。


    突然很想回到几年前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或许他早就变了,是记忆中的他太好。


    我妈妈打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去,我没再拖延,就近找地铁站。


    我离开前,程恪白还是颓着肩坐在那,望着我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其实我唔钟意食咖喱鱼蛋。”


    -


    第二天下午接到一通电话说让我去中环一栋大厦里接猫,我过去后才发现那是间律师事务所。


    我得到了程永乐,也真的得到中环的一套studio。


    香港超过300万的公寓过户要缴纳印花税和地租,还有一系列管理费。程恪白向来滴水不漏,他甚至给我找好托管中介公司。


    相当于什么都不用管,只需接受。


    程恪白说这是他赚的第一桶金,不像之前一样要问家里。他尝到一伸手就能抓到钱的甜头,更有成就感和动力。


    我看着薄薄的一份文件久久未动,好像这两年的价值都变得有零有整。


    直面差距,竟然也认为他对我的踟蹰与选择有些合理。


    我从他这拿到利益,就再也没法坦荡谈他有所亏欠的感情。


    他知道,他依然让我签字。他还以为我愿意回来。他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


    有时我会想我们之间错的到底是我屈服于现实的懦弱,还是他面面俱到、不留后患的功利心。


    程恪白什么都懂,他从不长篇大论解释,只是在电话那头叹气:“贞贞,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坏。”


    我听到这句话实在难过,咬住唇也阻挡不了眼泪接二连三涌出来。


    我不够强大成熟,愚钝到没法学会他的坦然谈笑,连两败俱伤的报复都给不了。恨来恨去,最恨他不够爱我。


    “我们不会做朋友,也不要和平分手。”


    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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