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珠~”
乾珠身子一晃悠,耳畔又传来娇软绵长的撒娇声,“我的小珠珠,你就答应我嘛~”。
又是一晃悠,不过是力道强了些,她身子扑了一个空。眼前是一面水镜,映着一张稚嫩的小圆脸,从镜子外不停地出现一纤纤玉手,而她头上的小花与珠钗多得快装不下。
乾珠瞪眼细瞧水镜的人,这不是自己吗?十三十四的模样。
而倚靠她身上,又变着方儿摇晃她的人,就是她在灵山最好的小姐妹叶玲珑。
“小珠珠,你说咋办呀,同届弟子只剩我了。可我瞧来瞧去,一个都下不了手。”
叶玲珑抱着一个鎏金镶和田玉罐,双眼哀哀戚戚地望着她,“你不是会制蛊吗,帮我制一个情人蛊,让我成功一个吧。”
她蹙眉看着这东西,瘪了瘪嘴,“你不是都知道我那是吹牛冒气的吗,没有真做过。”
叶玲珑用脑袋顶着她身上转一圈,撒娇:“哎呀~哎呀~,小珠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小医仙,最聪明的小医仙,你如果不帮我制一个情人蛊,我就只能把我的那些本事用在你身上了。”
乾珠吓得身子往后一退,“这……这这东西怎么能用在女子身上。行不通,行不通的!”
叶玲珑狡黠一笑,“你不知道吧,我们合欢宗的本事可是不分男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功德说不定能渡你飞升!”
乾珠:“飞升这事我倒是没想过,而且你魅的技能从未合格过。之前有个修炼无情道的师姐都轻松,唔。”
“无情!冷漠!可恶!”叶玲珑说完又松开手,桃花眼水盈盈一转溜,继续道:“好像上清有个小弟子在你们这里治疗,听说你事事亲力亲为,还听说你狗腿想给人家添热水,结果浇湿自己一身,我还听唔。”
叶玲珑见乾珠小脸一红,趁此机会,一口轻咬住乾珠的掌心肉,软声道:“小珠珠,你不给我制情人蛊,我可就要拿这个小弟子完成课业咯~”
乾珠:“……”
叶玲珑对乾珠的回应十分不满,双手捧着她的小圆脸揉了揉,“我们书上可是说了,喜欢是会吃醋、会想完完全全占有的,你这反应可不像喜欢呢。”
乾珠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成功。”
叶玲珑柳眉一挑,“这小弟子也修的无情道?”
乾珠眼眸一亮:“不过你可以试一试,我也想看看。”
叶玲珑又拿起这个玉罐子,笑吟吟地继续哄骗:“那就更应该制这个情蛊啦,书上说啦,就算是颗石头也能生情。那上清的小弟子还能比石头更硬?”
玉罐落在她手中,沉甸甸又小巧一个。她脑子一恍惚,记得当时叶玲珑没有完成课业,哭了三天。具体一点好像又忘了,反正她记得这东西还没找齐,这制蛊的消息就被叶玲珑那家伙传遍整个灵山。这话传话就是容易窜,她人生第一次被夹屎带尿编排就是这次。
说她炼制情蛊第一件事就是要将灵山上下的各派男弟子全部纳入后宫。只要她出现的地方,那些男弟子都要捂着□□跑。就是这件事,连一向少言沉默的玉观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倒没有哭,只是有些郁闷,好几天都吃不下师父做的云酥。叶玲珑知晓后气得要跟那些传话的人群挑,她一人挑所有人。只是叶玲珑这性子,一生气就爱哭,美人落泪谁都不忍心,所以叶玲珑便有了第一个战绩,灵山霸王。
这霸王之名在合欢宗简直羞提,每每提起,叶玲珑都要哭。
叶玲珑欢喜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乾珠整个人开始下坠,下面是无尽黑。
“救救我~我不要死…”
“我不能死,我不可以…”
乾珠眼前骤然出现一狰狞布满青红纹的手臂,背脊出现了阵阵刺痛,肋骨、心口犹如刺满百针。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那嘶哑又凄厉的声音再次出现,“李婵,你不可以死!”
她眨了眨眼,再次瞪眼仔细瞧那手臂,这是李婵的记忆?
李婵:“阿奶还……还等着我,我一定能驯服它。”
驯服谁?
乾珠还未弄明白,脏器刺痛加剧,而她皮肉却酥麻麻地发痒。她大喘气地想缓解,脑子晕眩发蒙,整个人都轻飘起来。
又是如此。
元翊房间那个药箱,她被咬了一口也是如此!
所以,那团妖凶之气将她扯入了虚妄之境,贪嗔痴善惧皆可让它趁虚而入,吞噬活人生魂。
她强压下所谓的皮肉之苦,保持镇静去听眼前这一切。
李婵仍往前艰难爬行,每撑足一口气往前,刺痛与窒息就会紧随其后袭来。眼前似乎多了一样白色物件,斜倒在地面。
乾珠心想,这李婵是要这东西救命?还是说这是李婵内心的遗憾?
她眼前视线逐步清晰,李婵指尖发黑,青红纹路越加明显,这分明是中了蛊毒。她正要看到那白色物件为何物,李婵整个人却失了力彻底陷入一片黑。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嘎吱。
“靠,这李婵真死了。”
“特爹的,才将她死鬼夫君扔在后山。村长,这嫁神仪式可咋办?”
“这李婵闯的祸事,难不成真要杨六婶那孩子填补?”
“这李婵莫不是装死吧?”
话音落,乾珠感觉自己脑子一阵闷响。靠,什么品行,竟然踢死人脑壳!
“靠,她真是装死!她手刚刚动了一下。”
“啧,你这榆木脑子。你刚刚这么大力踢人,人没飞出去都算好的了。”
“这嫁神仪式,要不就让杨六婶那孩子去。这可是救全村人命的大功德,大不了代价就让李凤来去偿还。”
“李凤来能怎么偿还?”
“那杨六婶的老人公不是一个人,就让李凤来嫁给他。”
“杨六婶那老人公半身不遂,躺床上几年了,这……”
乾珠听得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冒火,耳畔出现了惊叫声。她一愣神发现李婵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双手大力掐住村长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只要你们敢伤害我阿奶一根毫毛,我李婵就算下了黄泉、入十八层,也要上来将你们统统杀死。”
村长梗着脖子,连声保证。
视线一转,旁边那四五人早就双腿哆嗦地抵靠在墙上,那几人被盯得发毛,也跟着哆哆嗦嗦地保证。
李婵这手劲儿才松了些,村长往后一退,李婵咚地一声仰倒在地。
村长还未靠墙又被那四五人推搡往前,这脑袋才往前伸了下,李婵那眼睛一下便睁开。李婵就这样瞪圆睁着,浑身上下却再无生气。村长下颌一扬,其中一人才屁股尿流地寻了李凤来过来。
李凤来双眼红通,小声地唤着李婵的名字。李婵身子僵硬、冰冷,始终不闭眼。乾珠突然想起,李婵一直在寻那个白色物件,才念咒试图驱动李婵的身子。她想至少让李婵的嘴巴动两下,让李凤来将遗落在屋子的物件递给李婵手中。可她困在李婵这躯体里,李婵魂归,她亦如死人般无法动弹。
李凤来哽咽:“婵儿,你有何心愿未了?若……若是担忧阿奶,那你可真是傻孩子。你不是常念叨说阿奶多厉害多棒,怎么现在又不信阿奶多厉害多棒了?”
乾珠感觉身子一晃,即刻落入一个温热怀里。一滴泪接着一滴落在她脸颊上,李凤来的声音还在头顶念叨:“婵儿只管安心去,阿奶会好好活着。”
村长喉咙发紧,弱弱地在李凤来身后,“李凤来,你这孙女似乎并非只担忧你,她那手半握合不上,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乾珠眼睛刚一亮,感觉希望曙光来了。谁知跟在村长身后的络腮胡男子,接一句:“她是不是还想着后山的小白脸,要不然给捡回来一同合棺?”
这话气得乾珠想诈尸。李凤来擦了一把脸上泪痕,将李婵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那人并非我家婵儿的夫君,只因我家婵儿心善,救人一命罢了。”
络腮胡男人小声嘀咕:“谁未出阁的姑娘家中会收留一陌生男子?”
李凤来冷笑:“胡贵,你若真想跟我探讨这些纲常伦理,我可以将这些掰开揉碎全部摊开说个明白?”说完视线却落在一旁村长身上。村长面露难色,眼皮一耷拉眉头一皱,一脚踢在胡贵屁股上,“你这个王八羔子净惹事,给老子滚出去!”
村长将胡贵踢出去,提了口气才敢靠近李凤来。郑重道:“李婵,我陈家明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会保证你阿奶李凤来在陈家村安然无余。”
话落后,乾珠看着眼前慢慢陷入黑暗。
李凤来叹气声很轻,乾珠却能感受她胸腔提起的力道很重。
李凤来:“婵儿别怕,阿奶会让你好好走,会好好照看那长明灯,守着你走完那奈何桥。”
乾珠听到很轻的关门声,她感觉冰冷的凉意从她的脚心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口,身子像一棵扎了根的木桩。
僵硬、冰冷、陷入黑暗。
她感觉好冷,也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