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云山脉。主峰演武场上,早已是人声鼎沸,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今日是弟子们下山历练,前往附近临渊城查探魔物踪迹的日子。虽说任务带着不确定性,但对于大多初次下山的年轻弟子而言,兴奋与期待远远压过了那一点点对未知的恐惧。
人群中,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格外显眼。他身姿挺拔,眉眼灵动,肌肤在晨光下透着近乎透明的白皙,正是楚珏。他正踮着脚尖,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直到看见那个背着药篓、气质温润的熟悉身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
“江师兄!”楚珏三两步挤开人群,凑到江桓身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我们这次分到一组了!”
江桓闻声转过头,他对这位活泼过头的师弟有些无奈,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疏离:“嗯,楚师弟。待会儿下山,跟紧队伍,莫要擅自行动。”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有伤亡,我也好及时救治。”
这话说得公事公办,却像一盆小小的冷水,悄无声息地浇灭了楚珏眼底的一部分光热。他悻悻地“哦”了一声,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桓身侧,嘴里不停念叨着:“师兄放心,我最近剑术可有长进了,定能保护好自己,说不定……还能帮上师兄呢!”
江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专心检查药篓里的瓶瓶罐罐,没再接话。楚珏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话,目光却像黏在了江桓身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正因为能与身边这人并肩而行,跳得有多么喧嚣又慌乱。他悄悄吸了口气,鼻尖萦绕着江桓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混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让他觉得这便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
远处,凌云殿高高的飞檐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将演武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谢盼一袭玄色长袍,身姿如孤峰峭拔,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目光在触及那道欢快的青色身影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仿佛与这喧闹的晨光格格不入。
“啧,”他身旁穿着宽大符文袍服,姿态慵懒的袁晟摸了摸下巴,语带戏谑,“我说谢冰块,你真不拦着你家那小青蛇?看他那亦步亦趋的黏糊劲儿,眼珠子都快长在江桓那小子身上了。这下山除魔,刀剑无眼的,万一磕着碰着,或者……受了情伤,你这当师尊的,不得心疼死?”
谢盼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冷澈如冰泉:“掌门日理万机,还有闲心关心别人的徒弟?”
袁晟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促狭,用胳膊肘捅了捅谢盼:“得,你就装吧。谁不知道楚珏那小子是你从蛇蛋时亲手孵……啊不,是亲手用灵力温养出来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倒好,放他跟着别人跑了。你就可劲儿装不在意吧,等人真出点什么事,我看最着急上火的,铁定还是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谢盼终于侧过头,淡淡地瞥了袁晟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袁晟莫名觉得脖颈一凉。“掌门若真如此清闲,不如多想想,该如何哄好你那离家出走,至今不肯踏出卧房半步的道侣,周、景、暮。”
“噗——”袁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那点看热闹的悠闲瞬间垮掉,换上了一副牙疼的表情。他哀怨地瞪了谢盼一眼,“谢盼!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谢盼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望向山下,只留给袁晟一个冷硬的侧影。
袁晟摸了摸鼻子,自知在嘴皮子上占不到这位剑修同门的任何便宜,悻悻道:“行,你厉害!我这就去哄我家那位祖宗去!指望你有点同情心,比指望铁树开花还难!”
他嘴上抱怨着,动作却不慢,身形一晃,便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从殿顶落下,朝着乐修主峰的方向疾行而去。边走边在心里盘算,是该用新搜罗来的上古乐谱做敲门砖,还是干脆不要脸皮一点,直接撒泼打滚求原谅?唉,道侣太有才华、脾气太大,也是个负担啊。
演武场上,弟子们已集结完毕,负责带队的师兄一声令下,数十道年轻的身影便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对未知任务的憧憬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说说笑笑地朝着山门涌去。
楚珏紧紧跟在江桓身侧,穿过熙攘的人群。阳光穿过薄雾,洒在少年们意气风发的脸上,也照亮了前路。山路两旁的青草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碎钻。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林间有鸟雀鸣叫,清脆悦耳。
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楚珏的心情也如同这明媚的晨光,他偷偷瞄着江桓线条优美的侧脸,只觉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意。他甚至开始不着边际地幻想,这次下山,或许是他和江师兄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万一……万一遇到危险,他还能来个“美救英雄”?虽然江师兄是药修,战斗力可能稍弱,但楚珏知道,师兄的医术精湛,修为也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专心享受着此刻能与心上人同行的时光。
有相熟的弟子凑过来打趣:“楚师弟,又黏着江师兄呢?”
楚珏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谁、谁黏着了!我这是听从师兄吩咐,跟紧队伍!”
那弟子哈哈大笑,也不戳破,又跑去找别人说笑了。
江桓似乎并未留意到这些小插曲,他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偶尔会停下脚步,采集一些路边看起来不起眼的草药,仔细地放入背篓中。楚珏便也乖乖停下等待,看着江桓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处理药材,觉得连他采药的样子都好看得不得了。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慢,年轻弟子们精力充沛,脚下生风,很快,宏伟的山门便被抛在身后,蜿蜒的山路延伸向前方,通往那座传闻有魔物作祟的临渊城。
凌云殿顶,谢盼依旧独自伫立。山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孤寂。他的目光穿越云雾,牢牢锁定在那抹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上,直到那身影缩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许多年前,那颗冰凉蛇蛋在掌心汲取温度的微弱悸动。那小蛇破壳而出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细小的身躯颤巍巍地缠绕上他的手指,带来一片冰凉的、全然信赖的触感。
袁晟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等人真出点什么事,最着急上火的,铁定还是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谢盼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紧了一瞬。他并非不担心。只是雏鹰终须离巢,幼蛇亦要独自面对风雨。他不能,也不愿永远将楚珏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更何况……那孩子眼里,如今已装了别的人。
他微微阖眼,敛去眸中所有情绪,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古井无波。转身,玄色身影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凌云殿顶。
另一边,袁晟已踏上了乐修主峰“千音宗”的地界。与剑修主峰的冷硬肃穆不同,清音峰处处透着雅致与灵秀。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溪流潺潺,空气中似乎都流淌着若有若无的音律。
然而,越靠近峰顶那处精致的院落,袁晟的脚步就越发显得迟疑和沉重。他那张惯常带着洒脱笑意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显而易见的愁苦和小心翼翼。
他走到院门前,那扇由灵竹编织而成的门扉紧闭着。袁晟伸出手,想敲门,又犹豫地缩了回来。他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抓了抓头发,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卷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玉简。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讨好、委屈和十二万分真诚的表情,对着门内扬声道:“暮暮?好景暮……开开门好不好?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是你念叨了好久的《潇湘水云》古谱残卷!我费了好大劲儿,差点跟藏书阁那个老古板打起来才弄来的……”
门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徒劳。
袁晟脸上的笑容垮了垮,但不气馁,继续软语哀求:“夫人,我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罚我怎样都行,就是别不理我啊……这都三天了,你再不跟我说话,我就要成为青云山派成立以来,第一个因为被道侣冷落而忧郁至死的掌门了,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在清幽的山间回荡,与这雅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幅生动而无奈的画卷。
而此刻,山下那群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带着他们的青涩、活力以及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奔赴那场吉凶未卜的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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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写的可能不会很好,望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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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