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做错了事第一反应当然是跑。
姜婕也不例外,搂着梅梅的脖子弯腰挤出门撒腿就跑远了,蔡蔡和祁斯琦从后门溜走,也跑没影了。
独留万枕竹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你什么时候......”万枕竹走上前试图掩耳盗铃。
林听挑起一边眉,歪了歪头,打断道:“你腿怎么了,还要拄拐杖?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拐杖呢?”
好一串三连问,没一个能回答的。
“我腿已经好了,没姜婕说得那么严重。”万枕竹原地踏步跺了两下,示意林听快看,已经没事了。
“那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林听困在姜婕那大段话的囹圄里,有些话显然是听进心里去了。
万枕竹没由来的出现烦躁,本来没有的事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复杂,林听一番问题又让他无故陷入自证里。
就因为这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万枕竹的语气都不免不受控制,还带上了不耐烦的气话:“我不一定什么事都要跟你讲,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这并不是值得挂在嘴边的事,如果让你知道了,然后呢,又逃课跑过来是吗?你的学业还要不要了?”
听完这段话,林听的脸色在led白色灯管下显得格外难看。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林听点了点头,原来他在万枕竹那的分量甚至比羽毛还轻,什么都不值得提与被提,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好不容易抽空挤出来的竟对万枕竹来说也是负担,所以付出的真心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林听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没上来,冲了头,弯腰大力扯过万枕竹的书包转身就离开了画室,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万枕竹捏着虚无的空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后仰头吸了一大口气,这该死的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好好的为什么要这样。
林听一有空就来一趟,来回一趟真的很累,见面有多不容易他不是不清楚,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好好说不就行了么。
万枕竹低头撑着额头,闭上眼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追去啊!叹什么气啊!”画室后面突然冒出一道人声。
万枕竹猛地转过头去,画室里居然还有人没走完,那刚刚......全被这俩货听见了!
“他正气头上你快去追他!”另外一个人说,“你要想继续这段感情就去追,哄两句就好了别放不下脸!估计没走远呢正等着你去哄,信我快去!”
眼前的灯光到点熄灭,整个学校再一次陷入昏暗之中——已经十二点了。万枕竹心跳如擂,拔腿真跑了起来,忽略掉脚踝处的热胀,迎面扑了一脸凉气的风,转身冲进楼道里。
刚冲出楼梯口就见着教学楼下快步走的身影,隐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又气又孤独。
脚伤的地方能感受到突突跳动,万枕竹眦了一下嘴角,实在不能跑了只能冲那道背影喊道:“停下!”
林听应声停了下来,不转身,手里还抓着万枕竹的书包,倔犟得很,仿佛他先拉脸他就输了。
万枕竹忍着痛一步一步走过去,眼底眼睛红了,像被凉风吹熏的,又胀又痛:“我发现你脾气越来越大了林听,是我太惯着你了是吗?”
眼前的身子似乎一直是僵硬的,到这一刻才明显松懈下来。
终于走到林听身后,万枕竹留下最后一步给对方,再一次开口:“你转过来,你想好好聊聊就把身子转过来。”
林听紧攥了一下指头,在风里不受控制地吸了吸鼻子,他正要转身,手心里便传来冰凉僵软的触感,林听冻得抖了一下,想也不想就紧紧握住,回身单手抱住了万枕竹。
“你外套呢。”
林听第一反应是怀里的人穿得好单薄啊,在凉意浓稠的深夜里好像随着夜风就能被吹走了。
“忘了。”
追出来太着急了,用来挡风的外套落在座位上了。
感觉到林听搂得更紧了些,温热的暖意在身前蔓延,万枕竹没那么冷了,问:“你哭什么。”
“没哭。”林听哽咽的嗓音闷在颈窝里,随着夜风飘散了。
包裹着他的那只手非常温热暖和,万枕竹松开指尖与林听十指相扣,“嗯”了声,说:“是我哭。”
林听蹭了两下,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吹的,又一次吸了吸鼻子,“我以为你要赶我走。”
“不赶你。”万枕竹顺了两下林听的发毛,“那些不是真心话也不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林听头垂垂的,抵着万枕竹的肩窝,“我也不想当真,可是我刚才好伤心啊......我好像真的被你惯坏了,脾气一上来就没忍住我......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原谅我。”
“以后都不说了。”
这回答倒也中规中矩,似乎能通过语境回答很多问题。
夜里灌风是常有的事,万枕竹的发丝比之前在附中时长了一些,应该一直没时间打理,被风吹得在空中凌乱,细细扫在颈下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听以为万枕竹是被冻到了,只怪自己任性耍小脾气,又嫌自己为什么不多带件外套。
林听把万枕竹牵到楼道口里,那里风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外套。”
万枕竹还来不及说话,林听已经一步三阶地往楼上跑去了。
总觉得漏了什么、忘了什么,明明某一段意识从脑海里掠过了,又被脚踝的胀热痛得收回,后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林听奔跑的速度很快,他急于取万枕竹的外套也急于回到那间栖息的小屋里,到达楼层后林听缓下了步子,来到万枕竹的班级随后伸手推开后门。
抬手间,后门随着力道向里开了半扇,没想到发出的竟是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叫人牙齿发酸的吱呀,混合着两道节奏不一喘息的声音。
这是被他一直忽略掉的声音,或许之前一直被压制着让人听不清,直到这时才真正的被在意。
林听当即就顿住了,画室里有人?
又是一阵高强度持续吱呀摇晃的声响,还有人在亢奋时无意识的呓语。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抬头第一眼到能看见两道交织的黑影落在画室后窗。
林听哪见过这场面,脑袋空白吓得扭头就跑,门都忘了关。
万枕竹根据医生给的穴位简单在伤口周围按了几下,直到没那么痛了站起身来,就见林听魂不守舍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两手空空如也。
“你不是取外套了?”万枕竹仰着头,与林听一高一低的面对面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出现错觉了,他觉得林听的脸色比起前几分钟过于红润了。
“哦。”林听收回差点踩上万枕竹的脚,回了神,“我没找到,画室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看见,如果可以他想把耳朵也切了。
不出意外的话画室里的身影应该是两个男生,居然不那么避讳就在公共场合那样?!
原来画室里的躺椅是干这些的?!
两个男生也可以做到那一步?!
这是林听第一次过量接收认知以外的信息,有点超纲了暂时还不能快速吸收。
“喂。”万枕竹伸手在林听眼前晃了晃,怎么好端端的又走神了。
林听牵住万枕竹晃悠在眼前的手,行动如机械:“那什么,我们快回家吧,你脚受伤我背你。”
说完,身子一蹲,揽过万枕竹的双脚就轻而易举地把他背起,跟想象的重量怎么不一样?
前几分钟的插曲就被这么一搅和瞬间烟消云外,林听掂了两下,抬脚走进夜色之中,纳闷道:“怎么还轻了?我给你点的营养餐你没吃?”
万枕竹趴在林听薄而坚实的后背,不解:“吃了呀,有您林大少爷监督我哪敢不吃呀!”
“你真是......”林听偏头想要往后看,奈何动作受阻看不了,无奈极了。
万枕竹发现了,趴在肩上的头往旁移了移贴上林听颈侧,跟他脸贴脸了一会,认真道:“我说真的,没骗你。”
林听笑了笑,说:“我相信你,只是纳闷是我养的方式不对吗为什么那么吃你还是瘦了。”
“可能光长个子上了。”万枕竹捏了捏林听的耳垂,安慰说,“你没发现我又长高了?”
“嗯............”
林听嗯了半天也没下文,万枕竹手上用了点劲,不痛,存在感极强,把林听的耳朵捏红了才松手,然后脑袋撇到另一边不理人了。
林听逗了半天,背上的人如同被伤了心不打算搭理,声都不吭一个。
“我错了......”林听立马卖乖。
万枕竹依旧不说话。
林听有一万个哄好万枕竹的方法,只是现在在外面,行动也不方便,林听心想着到家里再哄。
好在那间出租屋离学校根本不远,很快就上了楼进了屋。
林听把万枕竹放到玄关柜上坐好,正要弯腰翻找家居鞋,万枕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低身往前吻上了唇。
只是让万枕竹没想到的是林听居然往后仰头,躲开了这很少有的主动。
万枕竹的眼尾垂下来,情意还没来得及浸进眼底,就被僵硬和无措率先占据,眼眸在廊灯下闪动了一瞬,万枕竹偏过头正要下玄关柜,下巴便被搭上了指腹,后颈被林听往下按,唇再一次覆在一起。
舌尖轻松滑了进来,万枕竹眯起眼睛,林听今晚的反应实在是不对劲。
唇齿还残留室外的凉意,勾缠了许久才逐渐回暖。
万枕竹坐在高处依然占了下风,亲吻间不自觉地想要贴近林听的身体。
直到这时,林听才松开万枕竹,额头抵着额头,喘着亲昵的气息。
万枕竹抬手勾了一下林听的耳廓,喘笑问他:“你怎么回事?”
林听只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耳朵却红了一片。看着那抹红晕,万枕竹似乎抓住了一丝头绪,他追出来以后就没见过画室里那两个人出来,也有从另一边楼道下去的可能,根据那两位从不遮掩的行为,再联想找不着的外套和林听不自然的神色......
万枕竹似乎知道答案了:“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林听怔了一会,脑子又一次不受控制闪过缠叠的画面,这一次不再是看不清五官的黑影,窗外雾蒙蒙的夜色下,是他和万枕竹的脸。
操......
要死了。
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样意淫,没有比这更羞耻的事了,林听闭了闭眼,垂头磕在万枕竹的胸前,摩挲着万枕竹的手指,嘟囔道:“你别问了......回卧室洗漱睡觉吧。”
猜测得到证实,万枕竹倒也不惊讶,只希望那两位别做得太过火给人留下阴影才好。
别看林听长得一副从不缺对象的模样,实际纯情得不行。
万枕竹顺了几下林听的毛发,不逗了:“行,你把我先放下来。”
林听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没明说,思忖片刻认为避着点就好了,然后架着万枕竹的双腿面对面把他托抱下来。只是林听从没注意过这样的姿势实在太亲密了,再如何尽量都避无可避,触碰那一瞬,两人都僵硬了。
“你什么时候......”万枕竹瞪大双眼,语气里都透着不可置信。
林听的脸已经红得要炸了。
抱着万枕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卧室,把万枕竹放床上抓起睡衣就闯进自带的浴室里。
“砰!”力道之大,屋里都跟着震了震。
砸得万枕竹呆愣半天。
反应这么大的吗?
又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每次出现这种意外状况他们都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不会干涉,自动回避,出来以后又是没事人的模样。
除了牵手拥抱和接吻,两人心照不宣地不会再往下进行更亲密的接触。
大抵是林听这次淋浴的时间过于长了,万枕竹垂眼细细摁揉着脚踝,下定决心一般擦干净手上的药油,随后下了床,来到浴室门前,抬手敲了敲。
“林听,需不需要我帮你。”
“咔哒——”浴室门的锁从里面打开,只剩下被谁来拉开的最后一步。
万枕竹听见解锁声就拉开一个能进人的空间,浴室里没有任何水雾蒸腾的场景,冰凉的水滴顺着宽阔结实的肩颈滑落,那里还有未消散的红印,错落分开,再到胸前后背的薄肌一路往下,部分堪堪卡在人鱼线骨的位置。
万枕竹看着这幕美男出浴心想,一个高中生的身材怎么能这么好。
不枉他的人体构造图自始至终都以林听为参考。
浴室门被合上,花洒到这一刻都没停歇过,只不过从外看边就能发现一点不同——
浴室的门漫起蒸熏的热雾,轻轻一划就会留下一道痕迹,开到最大的花洒声盖住了某些抑制不住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