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名于九州的剑宗，长老殿却没有想象的奢华，更没有世人说的那般仙气飘飘。
好像只是走进了一个普通的岩洞。
但越靠近里面，徐观越感到灵气充裕。
走到尽头，发现四个人。
一个是对着其余三人温和笑着的少年，一个摊在座椅上百无聊赖踢着腿的青年，一个眯着眼睛不停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的老头，怎么看怎么怪。
唯一正常的是一位端正喝茶的女子。
但当徐观仔细一看，女子也不正常。
头上插满了各种发簪，脸上一点化妆的痕迹也没有。虽然好看，但在繁重的头饰下，总显得特别单调奇怪。
“徐观见过各位前辈。”徐观低头，抱手作揖。
暮春放下茶杯，抬眸看他，语调温柔，“不必如此多礼。”
“你想不想拜我为师？”摊在座椅上的玄烈冲徐观方向道。
徐观不说话。
他在想，谢知衡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离开，莫名其妙给他派发任务，到底想干什么。
主角秦千穹还没有拜入剑宗，他徐观就已经到了长老殿。
原来一个衬托主角的配角背景板来找一个恶毒男配，还给这个恶毒男配各种引导，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谢知衡想让他做的那样，两人师承同一师尊，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按谢知衡要让他做的那样，又会发生什么，他会杀了自己吗？
徐观想不通，他看了原文，但好像没有半点用，这个世界正在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他认真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不应该这么相信别人，能真正信任的只有自己。要是谢知衡想要害他呢，到时他又如何脱身？
不能任凭他人摆弄。
但徐观还是问道:“谢大师兄和他的师尊都是什么样的人？”
天地俱寂。
在场的四人皆是一愣，没料到徐观会突如其来问这么一句。
暮春先反应过来，她微微蹙眉，道:“知衡自是极好的。你打听他师尊做什么？”
其次是怀恩，他诧异道:
“莫非你也想想拜他为师？”
此话一出，宗主、玄烈、暮春、徐观:“……”
玄烈皮笑肉不笑对怀恩道:“老头子又老糊涂了。”
暮春轻咳一声，为难道:“有些棘手。却也不是不可……”
宗主难得不笑了，沉默站在一旁。
徐观觉得这几人的反应未免过于大了，他沉下心解释道:“并非。只是想从各位长老口中知道更真实一点的谢师兄。”
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前辈们不想让我接近师兄吗？”徐观疑惑。
“非也，”宗主道，“实在是知衡近期出关不久，性情大变，不宜接触外人。”
徐观哑然，心想:
我看是谢知衡性情大变以后天天跟鬼一样出现在别人眼前，你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吧？
宗主:“都过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徐观:“晚辈单名一个观字。”
“好！徐观，你可愿拜我为师？”玄烈再次问徐观。一位剑宗长老连续两次向一名弟子发出邀请让他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拒绝打长老的脸。
徐观还真就没一点眼力见，他直接拒绝道:“晚辈不愿。”
徐观不想盲目听从于变得莫名其妙的谢知衡，也不想和那个爱翻白眼的“娇蛮大小姐”有关系。
但这些心思别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徐观看不上玄烈。
万籁无声。
只有怀恩笑声明显。
暮春点头，问:“那你想拜谁为师？除我们四个外，剑宗还有许多内峰和外峰长老，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他们都会同意成为你的师尊。”
徐观摇了摇头。剑宗最厉害的四人在他面前他不选，去选一些普通长老，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于是他环顾四周。
玄烈肯定不能选，要是选了他那不得成给他家“娇蛮大小姐”端茶送水的小随从。
暮春……也不能选，漂亮女人最可怕，而且谁好端端会往自己头上插那么多发簪。
至于宗主。徐观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可行。
原因很简单，宗主事务繁忙，没时间管他。到时候要是自己悟性不够，修为停滞不前被已经成长好的主角弄死怎么办？
徐观目光落在怀恩身上。
嗯。白胡子老者，又穿了一身道袍，仙风道骨，无论怎么看都像小说里描写的有着通天本事的怪老头。
“我想拜这名老者为师。”徐观转头看了一眼暮春，身体朝向怀恩，下定决心道。
小说世界的套路嘛，都懂的都懂的。
又是一瞬间的安静。
怀恩打破沉默，揪着胡子大笑，嘚瑟挑衅玄烈:“有的人就是以为自己厉害的不得了了，实际上……啧啧啧。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烈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暮春极轻扯了一下唇。
宗主依旧是那副笑面虎模样。
“小观子，你先等着，明日我就给你办场盛大的拜师礼。”怀恩给自己感动的不得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天下第一好师尊。
在场除他以外所有人:“……”
徐观真是谢谢他把自己名字叫成“小观子”这样太监一样的称谓。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
——根本！没有！！正常人！！！
*
怀恩带着徐观离开长老殿。
路边遇到刻着“天授峰”三个大字的巨石。
“小观子，咱们峰叫天授峰，知道谁取的名吗？”怀恩挑眉道。
徐观:“……”啊，不要啊，老头不都应该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吗？
为什么自己面前这个老头跟个话痨一样，一路过来嘴就没停过，就连天授风一块石头老头都能讲出一大串故事。
很恐怖，知道吗？
“不知道。”徐观生无可恋。
“以后你就知道了。”老头故弄玄虚道。
“哇，好期待啊！”徐观象征性地惊讶了一下，给足了怀恩面子。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一点都不感兴趣，真的，一点都不。
怀恩“哈哈”两声，回归平静，说:“小观子，你觉得你爹为什么一定要把你送来剑宗？”
“因为剑宗家大业大，是所有人心向往之地。”徐观不假思索道。
徐观自认为他的回答可以给满分，既突出了剑宗的雄伟壮阔天下第一，又表达了自己对剑宗永不变更的真心。
徐观忍不住弯唇。
怀恩垂眸，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徐观:“？”
徐观皱眉，努力回想，便宜老爹临行前好像是提过一嘴便宜老娘，该不会……
“因为……我娘？”
“没错，”怀恩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徐观那双明亮无瑕，酷似故人的双眸上，“你也许不知道。你的母亲，是我无比敬重的三师姐。”
百年时光转瞬即逝，却能冲刷掉很多事。他遗忘了曾受过屈辱难过，遗忘了少年时光的意气风发。
唯独忘不了那只带他逃离深渊的纤纤细手和那一双永远明亮带笑的双眸。
少年时，他们这些人啊，没有各自的重担压在身上，可以毫无芥蒂打打闹闹，欢快大笑……
徐观:“我娘是您的……三师姐？”开玩笑吧？
他虽然知道便宜老娘是剑宗的人，但他不知道便宜老娘这么厉害，居然是剑宗长老的亲师姐。
那感情好，他也是有人脉的人了。
“我爹怎么没告诉过我？”徐观疑惑。
“是你母亲最后的遗言。”怀恩道，“等你拜入剑宗，再告诉你关于她的事。”
等他以后拜入剑宗，再告诉他关于我的事。
耳畔仿佛想起了一个女人坚决又温柔的声音。
徐观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父母早逝，让他对父亲母亲的概念很模糊。不知道几百年前感受到的父爱母爱更是随时间的消磨忘却。
小学课本里说母爱如水，父爱如山，徐观不这么认为。
他仅有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温柔的人。
要他来说，应该是，父爱如蜡，母爱如焰。
没了蜡，焰就不得已延续。
没了火，蜡也没存在的必要。
怀恩:“现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
问吗？
问吧。
徐观慢慢开口:“我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意料之外，他没有问未占据他记忆一丝一毫母亲的品行，也没有问抛下他的原因，只是问了母亲的名字。
怀恩心一揪，道:
“她叫沈清月。”
“心似清泉，品如皓月。”又补了一句。
怀恩:“别怨她。要是可以，她也不想。”
徐观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指甲紧紧攥着掌心，留下忽视不了的痕迹。
徐观疑惑。
原主的……残魂吗？
难道原主还在他身体里？
徐观吐出一口气，仿佛刚从一场梦中醒来，释然道:
“不怨她。”
又有什么可怨的呢？
故人已去，旧事莫追。
沈清月是原主的母亲，不是你的。
心头一个念头掠过。
“轰”的一声，徐观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应该替原主乱回答感情问题，什么怨不怨的，必须要本人给承诺才好使。
他一个穿书人凑什么热闹。
徐观恨不得给鬼迷心窍的自己打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