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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红围巾烧成了火把

作者:死亡骑士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雾漫过伦敦金融城的尖顶时,康罗伊在地下三层的差分机控制室醒了。


    金属控制台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脊背,他伸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后颈还残留着靠在椅背上睡了半宿的压痕。


    昨夜调试舆情筛波仪时,他在第七个齿轮组的咬合处卡了三次,最后是亨利用细铜丝挑开了卡住的游丝。


    爵爷。亨利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齿轮,带着机械师特有的钝感。


    这个总把扳手别在腰带上的技术总监此刻正俯身在控制台前,蒸汽管喷出的白雾裹着他深褐色的卷发,锡兰红茶,加了双倍奶。他将陶杯推过来时,杯壁烫得康罗伊指尖一缩,却正好驱散了晨间的困意。


    控制台中央的黄铜屏幕上,三十七枚微型齿轮正随着电报流量的输入高速旋转。


    最右侧的濒危级指针突然抖了抖,停在南威尔士煤矿的位置。


    亨利屈指叩了叩那枚指针:凌晨三点十七分,卡迪夫发来急电,圣克莱尔矿场主井塌方。


    井下作业的三百名童工,最小的才七岁。


    康罗伊的指节抵住杯沿,茶水在表面荡开细纹。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那些由摩尔斯码转译的伤亡预估、通风井堵塞程度、矿主推诿的电报,此刻都成了金属齿轮间的咬合声。这不是数据。他的声音轻得像齿轮间的油膜,是呼吸。


    话音未落,控制室的橡木门被撞开。


    埃默里的金线马甲沾着雨渍,发梢滴下的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灰的圆斑。


    他手里攥着的《泰晤士报》皱得像团湿纸,头版标题被雨水晕开,却仍能看清刺目的铅字:王座失聪,民声无门。


    斯塔瑞克的手笔。埃默里喘着气把报纸拍在控制台上,水珠溅在康罗伊手背,凌晨四点印刷,五点就铺满伦敦街头。


    社论说女王因精神崩溃无法理政,议会该启动摄政程序——你猜谁是他们属意的摄政王?他扯松领结,喉结上下滚动,劳福德·斯塔瑞克本人。


    康罗伊的拇指摩挲着报纸边缘,油墨未干的触感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肯辛顿宫的书房。


    那时父亲总把《泰晤士报》拍在书桌上,骂着那些乡巴佬议员懂什么,而小维多利亚会偷偷把报纸折成纸船,放进喷泉池里漂。他们等这一刻二十年了。他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当年我父亲试图用监护权操控幼年女王,如今他们要借把摄政王的冠冕扣在自己头上。


    亨利突然举起扳手,指向控制台角落的红色按钮。静音协议第二阶段?他问,机械师的眼睛里跳动着电流般的光。


    康罗伊点头,亨利的扳手精准地按下按钮,整面黄铜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只余一盏绿灯在角落明明灭灭。所有差分机输出转为加密摩尔斯码,亨利说,只有詹尼小姐的译码器能解开。


    埃默里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詹尼那边呢?


    白厅的临时办公室——


    她在等。康罗伊看了眼怀表,七点十五分。


    詹尼向来守时,就像她熨烫的衣领永远笔挺,归档的文件永远按字母顺序排列。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呢大衣,羊毛蹭过脸颊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是詹尼总用的肥皂味。


    白厅街角的临时办公室比康罗伊记忆中更小。


    詹尼坐在橡木桌后,深灰呢裙的褶皱都带着精确的弧度,六份档案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开:浅蓝是饥荒,墨绿是瘟疫,酒红是罢工......最上面那份镶着金边,正对着康罗伊的座位。


    女王亲批的首批受理名单。她开口时,康罗伊注意到她睫毛上沾着细雾,显然是冒雨赶来的。


    她推过金边卷宗,指尖在爱尔兰马铃薯歉收救济的标题上顿了顿,其余暂缓。


    她说......詹尼的声音放轻,像在复述最珍贵的秘密,我不再听哭声,但我必须知道血流到哪里。


    康罗伊翻开卷宗,第一页是爱尔兰佃农的画像,铅笔素描里的老妇人眼窝凹陷,怀里的婴儿攥着半块发黑的马铃薯。


    第二页是伦敦东区女工的中毒报告,她们的指甲都呈诡异的青紫色——那是铅粉染料的痕迹。


    第三页最厚,是印度船工的请愿书,恒河航运税涨了三倍,船家的破木船在税关前排了十里长队。


    南威尔士的矿难。他合上卷宗,抬头看詹尼。


    她的眼睛是温柔的琥珀色,此刻却像淬了冰,不在受理名单里。


    女王说,詹尼将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有限倾听不是冷血,是要让每声回应都重如千钧。


    但......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电报,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角,矿场主的儿子是斯塔瑞克的远房侄子。


    康罗伊的指节抵在桌面,木头上的节疤硌得生疼。


    窗外的雾散了些,能看见圣克莱尔教堂的尖顶。


    他想起昨夜女王在寝宫说的话:真正的仁慈,有时是不让对方听见回音。可南威尔士的三百个孩子,他们的回音该落在哪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亨利。他转身对跟进来的技术总监说,把矿难的所有数据调给詹尼。又看向埃默里,联系卡迪夫的地下报馆,让他们用密语报道矿难——用斯塔瑞克听不懂的密语。


    最后他望向詹尼,她正把矿难电报夹进金边卷宗,动作轻得像在安抚什么。我要去南威尔士。他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不带卫队,不乘皇家专列。


    詹尼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知道,康罗伊要去的,是女王的倾听机制够不到的地方——那里没有差分机的齿轮,没有报纸的铅字,只有潮湿的矿井,和三十七声未被筛选的、急促的呼吸。


    当康罗伊扣上粗布工装的第二颗纽扣时,埃默里正蹲在墙角往他靴底塞铅块。


    “威尔逊工程师”的铜质工牌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这是詹尼连夜让白教堂区的锁匠打的,边缘还留着锉刀刮过的毛边。


    “爵爷,”埃默里的手指在发抖,金线马甲被替换成磨破袖口的粗呢短衫,“加的夫的运煤车三点过轨,车夫是我表舅的酒友,说矿场附近最近总晃悠着穿黑斗篷的——”


    “是圣殿骑士团的眼线。”康罗伊替他说完,指尖轻轻叩了叩工装内袋。


    那里装着詹尼塞进来的薄荷糖,糖纸窸窣的声响像极了她整理文件时的节奏。


    亨利抱着便携式差分机从楼梯上下来,黄铜外壳裹着油布,皮带勒得他肩膀下沉两寸:“地震波共振仪调试好了,矿层密度参数比对过三次。”他抬头时,镜片上蒙着雾气,“如果塌方区有活物......”


    “会听见的。”康罗伊接过差分机背带,重量压得肩胛骨发疼。


    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哈罗公学,替维多利亚扛着装满纸船的铁盒跑过暴雨的操场——那时他也这样,把所有重量都往自己肩上收。


    运煤车的铁轮碾过铁轨时,康罗伊正盯着车窗外的煤渣。


    十岁的男孩蜷在装煤的木筐里打盹,矿灯在他瘦得凸起的膝盖上投下昏黄光斑;五十步外的洗煤池边,妇人跪在泥水里,用牙齿咬开锈蚀的螺栓,牙龈渗出的血珠落进黑水里,转眼就被煤屑吞没。


    埃默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向巷道顶端:那里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玛丽安的生日”,下面划了十三道刻痕——是十三岁的矿工标记自己下井的天数。


    “停。”康罗伊拍了拍车夫的后背。


    运煤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他跳下车时,靴底的铅块让脚步更沉,像真正的矿工那样弓着背。


    塌方口的煤尘还未散尽,他蹲下身,额头几乎贴到地面——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像蝴蝶撞在玻璃上。


    “三短一长。”亨利也蹲下来,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摩尔斯码的‘SOS’。”他扯下油布,差分机的黄铜齿轮开始转动,蒸汽管喷出的白雾里,指针在“深度17.3米”的位置颤了颤,“下方有六个生命体征,氧气含量......”他的喉结动了动,“还剩两小时。”


    铁锹砸在煤块上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矿区。


    康罗伊脱了工装,汗湿的衬衫贴在背上,每铲起一捧煤渣,都能看见下面泛着幽蓝的煤层——那是瓦斯聚集的征兆。


    埃默里的手被铁锹柄磨破了,血珠滴在煤块上,开出小红花:“爵爷,您该戴手套的——”


    地面突然震动。


    十二匹黑马的铁蹄声碾碎了矿坑的寂静,治安骑兵队的红披风在晨雾里像团烧不旺的火。


    带队军官的肩章上,银线绣着交叉的十字与盾牌——圣殿骑士团的暗纹。


    “奉内政部令,”他的马鞭敲了敲康罗伊的铁锹,“所有救援行动由国家灾变应对局接管。”


    康罗伊用袖口擦了擦汗,从工装内袋摸出折叠的羊皮纸。


    地质模型图上,红色铅笔标出的“生命通道”像根刺,扎在军官瞳孔里:“再挖三尺,”他的声音像矿灯般稳定,“就能打通通风井。贵局现在接手,功劳簿上只会写‘高效救援’。”他指了指埃默里——后者正不动声色地调整藏在煤筐里的相机,“但若拖延......”


    军官的手指攥紧了马鞭。


    康罗伊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条被钓起的鱼。


    “继续。”军官甩了甩披风,马蹄声渐远时,他压低声音补了句,“挖到活口立刻通报。”


    第三十六小时的天光刺破云层时,最后一名矿工被抬了出来。


    七岁的男孩蜷缩在毛毯里,手里还攥着半截蜡烛——那是矿灯熄灭后,他用来标记逃生路线的。


    老妇人跪在泥水里,吻着男孩沾煤渣的额头,眼泪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康罗伊摸出怀表,指尖按动背面的机关,细微的滴答声混着蒸汽管的嗡鸣,消失在风里。


    伦敦白厅的临时办公室,詹尼正把最后一组坐标抄进羊皮纸。


    差分机的译码器吐出细长的纸带,她的钢笔尖悬在“南威尔士矿难”的标题上,停顿两秒,重重画了道下划线。


    温莎城堡的壁炉里,维多利亚捏着这份报告的原稿,火焰舔过“三百名童工”的字样时,她突然松手。


    灰烬飘起来,落在窗台上那条褪色的红围巾残片上——那是二十年前,她塞给康罗伊的,说“冷了就裹紧”。


    “有些声音,”她对着灰烬轻声说,“只能由你替我去听。”


    秋风吹起红围巾的残角,像火星在灰里跳动。


    康罗伊站在矿坑边,怀表的指针指向正午。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薄荷糖,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埃默里递来水壶,他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伯克郡的信鸽该到了。”


    埃默里的手顿了顿。他知道,康罗伊说的不是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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