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三天,田密的实习即将结束时,王工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表情比往常严肃。
“这是市建筑设计院一个老建筑的改造项目,施工图画得一塌糊涂,甲方给了最后十天期限。”王工点燃一支烟,“我师兄在那边负责,急疯了。我提了你,他同意让你试试。”
田密翻开文件夹。图纸确实问题百出:标注混乱,构造矛盾,甚至有几处明显违反强制性规范。但项目本身不算复杂——一个三层砖混结构小楼的加固改造。
“什么报酬?”
“三千,税后。但有个条件——”王工看着她,“十天内必须完成所有修正,达到送审标准。如果做不到,或者质量不达标,一分没有。”
三千。田密心脏猛跳了一下。这相当于她之前两个月画三十六套户型的总收入,而这次只需要十天。
“我能先评估一下工作量吗?”她保持冷静。
“可以,今天下午你去市院,他们给你安排临时工位,你实地看。”王工递过一张名片,“这是负责人刘工的联系方式。但我提醒你,这活很硬,要查大量规范,要跟原设计人扯皮,还要顶住甲方的压力。你一个大二学生,扛得住吗?”
“我想试试。”田密说。机会摆在面前,没理由退缩。
下午两点,王工开车送田密到市建筑设计院。刘工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戴着厚眼镜,一看就是老技术人。他审视了田密一眼,没多问,直接带她到项目组。
“就这儿,电脑里有全部文件。十天,从今天算起。每晚我看进度。”刘工的语气不容置疑。
田密放下背包,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她先花三小时通读所有图纸和资料,在笔记本上列出四十七个问题,按优先级排序。然后开始逐个击破。
第一天晚上九点,刘工来检查。田密已经完成了最紧急的七处结构安全修正。
“动作挺快。”刘工脸色稍缓,“但别求快,要求准。明天原设计的小张跟你对接,有问题直接问。”
第二天,小张来了。年轻人显然对图纸被外人修改不服气,但碍于刘工压力,只能配合。
“这儿为什么要改?”他指着田密调整的一处梁柱节点。
“原设计节点刚度突变,容易形成应力集中。”田密调出计算简图,“我加了腋角,让力流平顺过渡。虽然多用点混凝土,但安全储备提高30%。”
小张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悻悻道:“你真是大二的?”
“查规范学的。”田密简短回应,继续工作。
接下来七天,田密进入高强度工作状态:早上八点到院,晚上十点离开。中午吃盒饭,晚饭啃面包,所有时间都泡在图纸里。她像精密仪器般运转:读图、查规范、修正、复核、沟通。
到第五天,她完成60%修正。刘工每晚检查,挑出的问题越来越少。第七天,他看完进度后说了句:“不错。”
小张的态度也变了,开始请教:“田工,这个楼梯净高,到底按哪个规范?”“田工,你看这个防火分区合理吗?”
田密一一解答,不藏私也不过分热情。她知道,在这个行业,能力是唯一通行证。
第九天晚上十一点,田密完成最后一张图纸修正。她从头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打包发到刘工邮箱。
凌晨一点回到宿舍,她倒头就睡。
第十天上午,田密来到市院。刘工已在办公室,面前摊着她修改后的图纸打印稿。
“坐。”刘工摘下眼镜,“图纸我审了,也找结构专业复核过。”
田密的心提起来。
“修正到位,该改的都改了,不该动的没乱动。”刘工看着她,“尤其这几处节点处理,有想法。你以前接触过实际工程?”
“实习跟过项目,自己也查了很多资料。”田密谨慎回答。
刘工点点头,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三千。另外,”他又抽出一份文件,“我们院正在建青年技术人才库,主要面向有潜力的在校生。你填个表,以后有适合的活可以找你。”
田密接过信封和表格。信封的厚度让她手心发烫。
“谢谢刘工。”
“是你自己挣的。”刘工摆摆手,“回去休息吧,快开学了。”
离开市院,田密先去了银行。她把两千五百元存进账户,留五百现金做生活费。看着ATM屏幕上跳出的余额数字——算上之前的积蓄,她现在有将近四千元存款。
这对一个大二学生来说,是一笔巨款。
她站在银行门口,阳光炽烈,但她觉得温暖。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经济安全”的实感。这笔钱意味着:下学期的雅思学费有着落了,不必再为生活费焦虑,甚至可以买些必要的专业书和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