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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捉回

作者:烬雪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沉沉,西城门的密道外,冷风卷着尘土,刮得人脸颊生疼。应雪刚翻上成安君安排的战马,缰绳还未攥稳,便见前方官道上,一队玄甲骑兵列成整齐的队列,如墨色的屏障,将去路死死堵住。


    为首之人端坐于乌骓马之上,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正是萧平安。他未着朝服,也无平日的温润,眉眼间覆着一层冷霜,唯有看向她的目光,藏着难以言说的痛色。


    “阿雪,停下。”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却又隐隐发颤。


    应雪心头一沉,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喷着白气。她知道,今夜怕是走不了了。


    身后的厮杀声早已停歇,想来成安君已是身陷囹圄,而眼前的萧平安,更是她逃不出的劫。“萧平安,你非要赶尽杀绝吗?”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喘息,眼底满是倔强与悲凉。


    萧平安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近,玄甲的冷光在夜色中流转,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我不是要拦你,是要带你回去。”他停在马前,目光落在她沾染尘土的裙摆上,喉结剧烈滚动,“你可知,你一旦踏出这长安城,陛下即刻便会下旨,定应家通敌叛国之罪,你父亲麾下的十万应家军,会顷刻间沦为乱臣贼子,满门抄斩!”


    应雪浑身一震,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只想着逃离牢笼,却忘了,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整个应家,牵动着北疆十万将士的性命。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喉间的哽咽堵住,眼底的倔强渐渐崩塌,只剩下无尽的无助。


    萧平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头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何尝不想放她走?何尝不想让她回到心心念念的北疆?可他不能,一旦她逃了,应家军便会万劫不复,那些戍守边疆的将士,那些无辜的族人,都会因她这一时的冲动,付出生命的代价。


    “跟我回去。”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她的手臂,指尖带着冰凉的温度,“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回去,我拼尽一切,也会护住应家军,护住你父亲的安危。”


    应雪抬眸,撞进他眼底的痛色与决绝,那痛,比她的委屈更甚,比夜色更沉。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困住她,是为了护她;如今拦她,亦是为了护她身后的万千性命。


    “那成安君呢?”她声音发颤,想起那个为了护她,孤身对抗宸王府侍卫的少年郎。


    萧平安垂眸,语气低沉:“我会保他性命,待此事平息,定会还他清白。”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在家族、朝堂与她之间,艰难地寻求一丝平衡。


    夜风更烈,吹乱了应雪的发丝,也吹散了她最后的挣扎。她缓缓松开紧握的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双脚落地的瞬间,几乎站立不稳,萧平安下意识伸手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久违的暖意,却让她心头更酸。


    “萧平安,”她抬眸看着他,眼底满是泪水,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若我回去,能换应家军平安,我认。但我若知晓,你骗了我,我定不饶你。”


    “我绝不骗你。”萧平安的声音坚定,扶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安抚她。


    他转身,翻身上马,而后伸出手,看向她:“上来,我带你回去。”


    应雪望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曾为她递过蜜饯、挡过怒火的手,如今却要亲手将她带回牢笼。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将手递了过去,被他用力拉上马鞍,稳稳地坐在他身前。


    萧平安勒紧缰绳,乌骓马调转方向,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应雪靠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带着压抑的痛与无奈。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玄甲。长安的夜色,依旧深沉,而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牢笼,没能逃离这牵扯着家族、将士与爱恨的宿命。


    萧平安低头,看着怀中人颤抖的肩头,眼底的痛色几乎要溢出来。他抬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他知道,这一路回去,于她而言是煎熬,于他而言,更是凌迟。


    可他别无选择,比起她的自由,他更怕的是,因她一人,毁了她毕生守护的一切。这份忍痛的成全,这份藏在心底的守护,终究只能化作深夜里,一声无人知晓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夜风里。


    长安的暑气愈发浓重,将军府的朱门紧闭,门外是宸王府的侍卫日夜看守,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应雪困在这方寸之地。庭院里的梧桐树叶被晒得蔫蔫的,蝉鸣聒噪不休,却驱不散满院的沉寂与压抑。


    应雪每日立于廊下,望着北疆的方向,指尖反复摩挲着藏在袖中的虎符碎片,眼底是化不开的焦灼。自那日被萧平安带回长安,她便从驿站迁至将军府,名义上是归家静养,实则与软禁无异——府中书信往来皆需报备,连踏出府门半步都不被允许。


    这日,她正对着沙盘推演北疆防务,管家匆匆进来,躬身道:“小姐,宸王殿下到访。”


    应雪指尖一顿,沙盘上的兵卒模型轰然倒塌,她敛了心神,冷声道:“让他进来。”


    萧平安一身素色锦袍,褪去了玄甲的冷硬,却依旧带着朝堂的沉敛。他走进庭院,目光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眼底掠过一丝疼惜,语气低沉:“陛下已下旨,封你为‘镇北郡主’,赐居将军府。”


    “郡主之位,不过是另一个牢笼罢了。”应雪转过身,眼神冷冽如冰,“成安君呢?你答应过我,保他性命,还他清白。”


    提及成安君,萧平安的神色黯淡了几分,垂眸道:“他因‘私放逆臣之女’获罪,被陛下圈禁于成安府,非诏不得出。我已向陛下进言,保住了他的爵位,只是……短期内怕是难以脱身。”


    应雪的心猛地一沉,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成安君为了救她,落得圈禁的下场,而她却被困于此,连探视一面都做不到。“可我父亲并不是罪臣,是你向陛下告发的他,对不对?”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有愤怒,又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悲凉。


    萧平安抬眸,眼底满是痛楚与无奈:“是我。若我不主动揭发,陛下定会派锦衣卫彻查,到时候不仅他性命难保,连他的家族都会被牵连。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将罪责控制在最小范围。”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圈禁,看着我被软禁?”应雪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萧平安,你总是这样,用你自以为对的方式‘保护’我,却从来没有问过我,要不要这样的保护!”


    他上前半步,想伸手触碰她,却被她猛地避开。“阿雪,我别无选择。”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成安君私放你出逃,已是死罪,我能保他性命,已是极限。而你,唯有待在将军府,才能让陛下放下戒心,才能让应家军安然无恙。”


    应雪背过身,不愿再看他眼底的痛色,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这份实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她最后的希冀彻底碾碎。


    此后数日,应雪不再追问出逃之事,也不再提及成安君,只是每日闭门不出,要么推演防务,要么研读兵书,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在沉默中积蓄力量。萧平安时常到访,有时带来北疆的消息,有时送来一些滋补的汤药,却都被她冷冷拒之门外。


    他从不强求,只是静静立于庭院中,看着她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身形单薄却挺拔,像一株在烈日中倔强生长的青松。他知道,她在怨他,在恨他,可他只能承受这份怨恨,因为他别无选择——一边是她的自由,一边是她守护的一切,他只能忍痛选择后者。


    而安定侯府的深处,成安君被圈禁在别院之中,院外是层层侍卫,院内只有孤月与寒星相伴。他每日抚琴,琴声萧瑟,满是怅惘,却从未有过半分悔意。那日拼尽全力护她出逃,纵使落得圈禁的下场,他亦甘之如饴。只是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长安的柳絮,想起年少时追着他跑的阿雪,眼底便会泛起无尽的温柔与牵挂。


    长安的风,吹过将军府的高墙,吹过成安定侯府的别院,也吹过宸王府的庭院。三座府邸,三道牢笼,困住了三个心怀执念的人,也困住了那段牵扯着家族、恩怨与爱恨的过往。


    应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掌心紧紧攥着虎符碎片。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沦下去,成安君的牺牲,萧平安的隐忍,还有北疆十万将士的安危,都容不得她颓废。她要在这牢笼之中,静待时机,待他日风起,定要打破这枷锁,护住她想护的人,守住她想守的疆土。


    而那份藏在心底的爱恨牵绊,终究只能暂时搁置,在这风雨飘摇的长安城里,化作深夜里最沉重的心事,伴着蝉鸣与月色,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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