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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作者:江下寻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舒女士,您……没事吧?”


    温昼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手臂稳稳扶住了撞进他怀里的她。男性胸膛温热坚实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舒栈先是一怔,脊背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被撞了个正着,舒栈恼羞成怒,差点跳起来:“都十一点了,你不睡觉在厨房鬼鬼祟祟做什么?”


    温暖而饱满的灯光下,温昼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无措。他腰间系着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肤色白皙的小臂。明明是一米八八的个子,此刻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微微弓着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温昼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解释说:“我在重新试做糖醋排骨。上次没掌握好火候,所以才会做得很苦。”


    听到这里,舒栈卡壳了,那层强撑的恼怒面具裂开了缝隙。舒栈感到意外,她头一次遇到这么会反思自己,并且行动力超强的保姆。舒栈难以置信道:“你还知道你做的玩意儿难吃?”


    温昼诚恳道:“知道。”


    舒栈想了想,抱着手臂,仰着脸道:“我没冤枉你吧?”


    温昼低着头,吐出两个字,道:“没有。”


    “……”经他这么一说,舒栈才注意到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酸甜香气,勾得她空瘪的胃袋一阵痉挛。


    “舒女士,您要不要……再尝一次?”温昼抬起眼,目光澄澈,神态温和得近乎虔诚,仿佛天生就没有脾气。


    舒栈挑剔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鼻间“哼”一声,终究是饥饿战胜了傲气。她慢条斯理地踱到餐桌旁坐下,姿态优雅:“行吧,端来尝尝。” 她倒要看看,温昼这顺从的背后,到底有几分真,几分是为了钱演的戏。


    温昼立刻转身,小心翼翼地将那盘色泽红亮、香气四溢的糖醋排骨端上桌,又盛了一碗莹白的米饭,最后双手将筷子呈到她面前:“舒女士,请用餐。”


    事实上,温昼的每一分恭敬,都明码标价。是为了弟弟的医药费,为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家。


    舒栈接过筷子,又“哼”了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他低眉顺眼的模样——世上当真存在如此逆来顺受的人?这好脾气,好得让她心生警惕,好得让她在厌烦之余,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另眼相看。总之,不管是真还是假,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是种“本事”。


    但此刻,她实在是快要饿死了。她懒得深究,夹起一大块排骨便送入口中。肉质酥烂入味,酱汁酸甜适中,恰到好处地抚慰了她饥肠辘辘的胃。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连扒了好几口米饭,那濒临饿晕的虚弱感才被压下去。


    一块、两块、三块……直到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填充感,舒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旁边还站着个大活人。


    舒栈吃得开心,温昼看着也开心,温昼笑问:“舒女士,您觉得这次还苦吗?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好了很多?”


    舒栈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敏锐的猫科动物一样,捕捉到了温昼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舒栈的眉心蹙起,一种被窥探、甚至可能被暗自评价的感觉油然而生。


    于是她“啪”地一声撂下碗筷,莫名的怒火再次升腾。


    她讨厌这种被看穿需求的感觉!


    “是没那么苦了,”舒栈故意贬低,“但不代表你做得就有多好吃!我告诉你,你这水平差得远!我花一百万雇你,不是请你来当少爷享清福的!” 她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裂缝。


    温昼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隐忍道:“您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直到您满意为止。”


    为了钱,他必须忍。


    舒栈还想再刺他几句,可目光触及他那张看似纯良无害、甚至带着点茫然的脸,又瞥见桌上那盘几乎被她扫荡一空的排骨,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化作几声含糊的嘟囔,彻底熄了火。


    这排骨的味道,确实挑不出毛病。而且,在这种深夜归家有人留灯、有热饭的错觉里,她冰封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夜深人静,舒栈伫立在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蔓延的都市灯海。无边的孤独感再次将她吞噬。她渴望一个家,一个真正的,有温度、有等待的归宿,而不是这栋只有她一个人呼吸的、豪华的房子。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家政公司的电话:“喂?那个……找新人的事,暂时搁置吧。温昼,我先用着看看。”


    一周后。


    舒栈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踏出餐厅门口,一个黑影便热情地扑了上来,撞得她一个趔趄。


    赵小含今天打扮得格外火辣,黑紫色抹胸短裙勾勒出曼妙曲线,脸上画着精致的蜘蛛网和俏皮南瓜图案,笑得没心没肺:“美丽动人的舒小姐!今夜万圣节,能否赏脸共进晚餐呀?”她说着,得意地按了下车钥匙,路边一辆极其拉风的保时捷超跑应声闪烁,引来周遭一片注目。


    舒栈被她夸张的举动逗笑,故意端着架子,优雅地伸出手:“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本宫便允了。”


    跑车轰鸣着汇入车流。车上,舒栈一边补妆一边闲聊。抵达那家充满万圣节气息的主题西餐厅后,人满为患,没有预定的她们只能加入排队大军。


    赵小含很快锁定目标——一位英俊的服务生。她直接甩出一沓小费,要求对方专属服务,并开始了她惯常的、漏洞百出的“卖惨”表演,试图将对方拐去酒店。


    就在这时,舒栈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上“温昼”的名字,她想也没想就挂断。可没过几秒,电话再次固执地响起。她不耐烦地蹙眉,走到餐厅外相对安静的地方接听。


    “喂?舒女士,您什么时候回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您爱吃的。”温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和依旧,像完成每日任务。


    被打扰了兴致,舒栈语气瞬间降温:“不回来吃了,你自己解决。” 她不喜欢这种报备式的联系,即使是她要求的。


    她正准备挂断,那头却传来温昼迟疑的声音:“那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提前把饭菜热着……”


    温昼的话成功在舒栈这里踩了雷。在舒栈的认知里,她与温昼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而他只是拿钱办事的下位者。一个保姆,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行踪?


    “我什么时候回来,是我的事!”她语气骤冷,“你只需要做好你分内的事,明白吗?”


    翻译得通俗点就是,少他妈管老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在舒栈以为他会识趣挂断时,温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极轻的情绪波动,“舒女士,下次如果不回来吃饭,能否请您提前告知一声?我花费时间精力是小事,但这一桌子菜倒了实在浪费。”


    他这是在教育她?指责她?


    舒栈心头火“噌”地窜起,对着话筒冷笑出声:“浪费?你觉得浪费就自己吃了!难道我雇你来,还得事事向你报备?还得操心你辛不辛苦、菜浪不浪费?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舒栈能想象到温昼此刻紧抿着唇、强忍怒气的模样。她几乎要气笑了——看吧,所谓的好脾气,不过是没触及到底线而已。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好脾气的人?


    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


    她烦躁地掐断了电话。


    晚餐结束后,赵小含果然顺利地将那位帅哥带走了。舒栈则独自开着赵小含的保时捷跑车返回。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旁边并排停着一辆SUV,车窗大开,车内传来一家老小的欢声笑语,热闹温馨,与她这边死寂般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驾驶室空气沉闷,舒栈系着安全带,脊背紧贴在椅背上,静静地蹭着隔壁的热闹,心里像是被柠檬汁浸泡过,酸涩难言。


    那种对“家”的渴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十八岁因家庭巨变辍学,孤身来到景城闯荡。从摆地摊起家,到如今坐拥数家盈利可观的餐厅。五年,她像个披荆斩棘的战士,没有依靠过任何人,哪怕最艰难时饿到昏厥,也未曾向谁低过头。外人只见她风光无限,年轻有为,却不知晓每分每秒,她都被无边的空虚和孤独裹挟。她似乎拥有很多,财富、事业、羡慕的目光,却又好像一无所有,没有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她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渴望温暖,却又本能地排斥靠近,用暴躁和强势作为保护色,最终只能与冰冷的成功和深深的孤寂为伴。


    车子缓缓驶入地下车库,面对眼前漆黑空旷、弥漫着冰冷混凝土气息的空间,舒栈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很晚了。


    回到家,开门、换鞋、放包、搁下车钥匙,一系列动作机械而熟练,仿佛已刻入骨髓。客厅里的窗帘没有拉,偌大的落地窗外亮起一片银河般的都市灯海,光影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整个空间都罩上了一层虚幻华光。


    舒栈没有开灯,趿拉着拖鞋往卧室走去。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咔哒。”一声轻响,保姆间的门开了。


    温昼站在身后透出的暖黄光晕里,身上穿着宽松的淡蓝色睡衣,柔和了他平日略显冷硬的线条:“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这是在等我回家?


    这个认知,像一颗微小却坚硬的石子,投入舒栈冰封的心湖,漾开了一圈明显的涟漪。那暖色的光晕,那带着睡意的问候,瞬间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一个她渴望已久的、“家”的错觉,如此突兀又真实地呈现在眼前。那一刻,所有的强势和伪装似乎都有了片刻的松动,一丝真实的、微小的感动,悄然滋生。


    暖色的光晕笼罩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干净气质,竟奇异地与这冷硬的意式装修风格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近乎“归属”的错觉。


    有那么一个瞬间,舒栈恍惚觉得,他仿佛不该是这里的保姆,而更像是这个空旷城堡里,等待女主人归来的男主人……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温昼向她走近几步,道:“饿了没?我去给你做夜宵,想吃什么?”


    常年身处冰天雪地的人,骤然触碰到一丝暖意,很难不为之动摇。舒栈几乎要脱口而出“好”,但理智瞬间回笼。他是保姆,她付了钱,他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一百万。尽职尽责?不过是金钱驱动下的表演罢了,她不能沉溺于这种虚假的温暖。


    心底那点微小的感动和期待被强行掐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和自我保护式的尖锐。


    ——她害怕这温暖是假的,更害怕自己会依赖上这假的温暖。


    “不饿!”她语气生硬,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自己吃吧!”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主卧,“砰”地关上门。


    洗漱完毕,裹着浴袍出来,房门却被轻轻敲响。刚刚平复些许的烦躁,连同被勾起的脆弱感,瞬间交织成更猛烈的怒火。舒栈猛地拉开门,语气极冲:“不是让你自己吃吗?!你又想干……”


    门外,温昼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站在那里。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爆发,眼神闪烁了一下,像受惊的小鹿,却仍坚持着,将杯子往前递了递,声音轻缓:“舒女士,我给您热了杯牛奶,喝点吧,助眠。”


    “我说了不想喝!别来烦我!”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想用怒火逼退他。


    她倒要看看,这一百万,究竟能让一个人伪装到什么地步?她在赌,赌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人,哪怕是为了钱,也愿意为她停留片刻,愿意包容她的坏脾气。


    “喝点吧,”他没有退缩,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坚持在她看来更像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执拗,“牛奶对身体好。我看您柜子里有很多感冒药,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总归是不利于身体健康……”


    他的坚持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舒栈心中所有的矛盾。那点因他等她回家而产生的微小感动,此刻全都化作了被看穿、被干涉的暴怒,以及害怕这关怀只是镜花水月的恐慌。


    “我说了不喝!!!”


    “喝点牛奶,胃里会舒服些。”他依旧举着杯子。


    “我他妈说了不喝!你聋了吗?!”舒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猛地伸手,一把夺过那只温热的玻璃杯,看也没看,朝着温昼的脸,狠狠泼了过去!


    来来来,来个下集预告:下集舒栈和温昼两人彻底摊牌!不装啦!撕破脸啦!


    ·


    留评会掉红包哟[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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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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