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丝竹已响起。
柳烟将她的舞衣又理了理,将她急匆匆地扯到宴厅中。
乐声靡靡,披帛翩然。
阿梦水袖轻挥,身姿曼妙,神情妩媚。
宴厅上首正是大渝国的异姓王爷端王,也是她的父亲吕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旁边坐着的则是淮安世子,据说是位深居简出的世子。
吕盛正向身边的人介绍道:“你瞧瞧,梨花便是我这最美的舞姬,舞步轻盈,赏心悦目。”
李煦之面色如常,只拱手道:“晚辈向来不善鉴舞,瞧着舞姬都一个模样,说不出一二。不过……”
他转头仔细瞧着“梨花”的容貌。
“听闻仙逝的端王妃容貌艳丽,也是眉心有一朱砂痣。”
座下其余来宾听闻此言,皆是哈哈一笑。
端王从不避讳谈论自己过世的妻子,每年都大张旗鼓地祭拜以表思念,
是以,众人聊起此也并不遮掩。
“我同你说,王爷他满院子美人,每一个眉心都长了颗朱砂痣。”
“我们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在大渝可是一段佳话,只可惜王妃没能为王爷留下一儿半女。”
“……”
只有阿梦心中作呕,男人尽会装深情。
大祭司说得果然没错,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起自己母亲的遭遇,她一时失神,乱了舞步。
“王爷,到时辰喝药了。”好在柳烟及时出现,吕盛并没有注意她。
柳烟端着瓷碗,款步至吕盛身边。
无人知晓,其实那瓷碗里的药,早就被动了手脚。
阿梦心中冷笑,等毒蛊入喉,吕盛暴毙,便是她为母亲讨还血债之时。
柳烟捻起瓷勺,正欲给吕盛喂药。
“王爷,此汤药可是放了蓟草?凉了怕是更伤身,不如再热一热?”李煦之笑语温和。
吕盛顿住,诧异地望向李煦之:“你如何得知?”
“晚辈闻到了。”
“从前的药,不曾加蓟草。这药,谁熬的?”吕盛接过碗,重重放在桌上,但神情却并无甚怒意。
端王只许美人为他熬药的癖好,周围人皆知。
这也是阿梦选择易容成舞女梨花的原因。
熬药时,她在汤药里下了毒蛊。
柳烟端药的手颤颤巍巍:“今日是梨花熬的。”
此时,一舞恰完。
阿梦拢好水袖,有些愤慨地看向那位笑面虎世子。
她明明已经减少蓟草的含量,几乎闻不出味。
没想到突然蹦出来的淮安世子,要坏她事!
恰好,李煦之也望向了她。
他眉宇清朗,气质俊雅,难掩一身贵气。
“鄙人眼拙,难不成梨花姑娘还是位医师?否则怎会擅改药方?”
阿梦急忙福身,解释道:
“公子误会了,并非梨花擅改。医师今早来说,王爷近来有些内热,便命我放些蓟草一并熬煮。”
说着,阿梦半跪,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
她捂着口鼻,泪滴如珍珠,略带哭腔:
“是梨花失职,忘记提醒柳烟姐姐此药要热服,请王爷赎罪。”
好在阿梦留了一手,将医师的药单烧了,即使要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对于药方如何,吕盛不甚在意,但见美人梨花带雨的眼眸,不由得怜惜。
“既如此,今日本王高兴,不怪罪你,起来吧。”
李煦之对吕盛很是关心:“柳姑娘还是将药去热一热为妥。”
吕盛却摆摆手,拎起旁边的玉壶,给药碗中注入一些热水。
“这不就热了?”
“……王爷,真是不拘小节。”
李煦之见贴身奴才们都见怪不怪,终是不再劝,只道:
“王爷身体要紧,还是遵医嘱,快些喝了吧。”
话是对着王爷说,但眼睛却瞟到“梨花”身上了。
李煦之最擅洞察人心,他玩味地看着舞池中的少女。
她周身并无不妥,但妩媚的眼波早已褪去,眼神中的急切已经快要藏不住。
阿梦确实着急,好不容易从巫疆偷溜至此,毒死吕盛,是她最大的愿望。
等这负心男人一死,她便可回去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吕盛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如同喝的是酒一般。
一。
二。
三。
该死了。
阿梦嘴角轻勾,她的毒蛊,从未失手过。
然而——
“嗯,这药加了蓟草好似有点甜味。”吕盛咂咂嘴,神色无恙。
阿梦笑容僵住,事情并没有按照她脑中的计划发展。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下得是最毒的毒蛊,吕盛怎会一点事都没有?
“梨花,下去歇着吧。柳烟,换个歌姬来。”
吕盛舞看够了,想听曲儿。
谁知,柳烟福完身还未退下,一名丫鬟满脸慌张从后院跑来。
“王爷!柳管事!后院……后院的梨花姑娘,她、她试了一口您的药,七窍流血,中毒身亡了!”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试了王爷的药毒发,那王爷……
后院有梨花身亡了,那眼前的梨花是谁?
所有人看了看王爷,又惊恐地看向舞池中央。
阿梦抿住唇,后背冷汗涔涔。
被发现了。
她并不想伤害别的女子,是以没有对梨花下死手。
只是没想到她醒得这么及时。
现下唯有先逃了,再寻机会查清楚为何毒蛊对吕盛无效。
阿梦脑中警铃大作,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抓住她!”李煦之的喝令也同时下达。
两侧阴影中,两名暗卫如鬼魅般扑出,刀光封死了左右的去路。
阿梦脚步一旋,腰肢向后仰去,腰腹险之又险地擦着钢刀而过。
“嗤啦”一声,竟将她舞衣宽大的袖口割裂。
藏在袖口中的药粉倾泻而出,霎时间让暗卫迷了眼睛。
就是现在!
阿梦三步并两步,朝着最近的围墙奔去。
好在平日在巫疆野惯了,她悄悄跟武女学的轻功,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三步,两步,一步——围墙近在眼前了。
她足尖聚力,正要腾空,脚腕却被扣住,将她从半空中扯回地面。
阿梦被重重砸在泥地上,尘土混着草屑呛如口鼻。
她还未来得及起身,一道身影完全笼罩了她。
脸上的人皮
李煦之单膝压住她的腿,左手如扣住她的喉咙,右手撕下了她的人皮面具。
青筋暴起的手掌,掐得她脖颈炽热,白皙的皮肤很快就红了。
人皮面具被扔掉后,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稳稳地横在她的锁骨上。
刀锋紧贴皮肤,却传来阵阵凉意。
他居高临下,眸中再无半分宴席上的温润。
“说,谁指使你的?”
“无人指使。”阿梦实话实说。
李煦之显然不信,左手加了力气。
“内奸,还是外探?”
“……”
“还不说?”
“……”
阿梦皱着眉,脸颊已经开始泛红。
不是她不回答,实在是这男人手劲儿也太大了,她发不出声。
李煦之黑眸沉静似水,右手却加了力道。
锐利的刀尖划破了她锁骨上的皮肤。
就在意识模糊之际,她感到胸前的命蛊正不安地躁动起来。
少女细嫩的皮肤沁出了滴滴的血珠,血珠顺着胸前的曲线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