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瑞玻斯没有去金宫质问,也没有去大闹婚礼。
他只是沉默地转身。
拖着那条还流着数据血的腿,一步一步,走向了神界最边缘的禁地——混沌。
所有神祇的噩梦。
法则崩塌,神力紊乱,是连旧神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地。
可对现在的厄瑞玻斯来说,是唯一能让他不再感到疼痛的地方,也是力量滋生最快的温床。
混沌之中,暗无天日,狂暴的乱流像刀片一样切割着他的灵魂。
他遇到了同样在此苟延残喘的错乱之神。
“嘿,新来的小子。”
错乱之神虽然形容枯槁,眼中却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想活下去吗?我们结盟吧。”
厄瑞玻斯没有拒绝。
他们在混乱的法则中并肩前行,抵御着虚空的侵蚀。
一度,厄瑞玻斯以为这就是同伴。
直到那一天,在一处极度危险的能量漩涡前。
错乱之神看着重伤的厄瑞玻斯,终于露出了獠牙。
“别怪我,小子。”
错乱之神狞笑着,神力化作利爪抓向他的后心。
“你的熵增之力太诱人了。”
“吞了你,我就能成为这里的主宰!”
在这绝对的力量诱惑面前,所谓的情谊,不过是一层薄纸。
就像那所谓的爱情。
厄瑞玻斯没有回头,但他周身原本紊乱的数据流,突然静止了。
下一秒,黑暗爆发。
“你也配谈吞噬?”
厄瑞玻斯甚至没有转身,黑袍之下涌出的暗物质瞬间反噬,将错乱之神死死缠住。
“既然你想吃,那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没有留情,没有犹豫,在一场惨烈而无声的厮杀后。
厄瑞玻斯生生撕碎了错乱之神的神格,将那股狂暴的神力连皮带骨地吞入腹中。
随着最后一丝温情被抹去。
随着最后一点人性被埋葬。
轰——!
一股恐怖到令天地变色的气息,从混沌禁地冲天而起。
原本紊乱不堪的熵增之力,在这一刻被淬炼到了极致。
不再是无序的混乱。
而是可控的、凛冽的、足以碾压一切的黑暗规则。
当那个身影再次走出禁地时。
神界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他不再是那个满身尘埃、任人嘲讽的熵神厄瑞玻斯。
他穿着一袭流淌着暗金数据的玄色长袍,黑发如夜,面容苍白而俊美。
周身萦绕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黑暗神力。
中位神,“混乱之神”。
他抬起头,那双眼眸冷冽如霜,仿佛冻结了整个世界。
唯有在听到远处风中隐约传来的那个名字时。
“芙拉……”
他眼底那层厚厚的冰霜下,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病态的炽热。
“这次。”
“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
三百年,不过是神界日历上轻飘飘的一页。
对于芙拉而言,却是漫长得令人窒息的凌迟。
普鲁托的新鲜感,比朝露挥发得还快。
那位曾用黄金铺满前庭的财神,如今流连于更年轻、更鲜艳的女神裙下。
誓言?那不过是商人促成交易时的赠品,随手可弃。
花神殿依旧金碧辉煌。
每一块地砖都镶嵌着昂贵的猫眼石。
每一根梁柱都缠绕着永不凋谢的纯金藤蔓。
美得惊心动魄,也空得令人发指。
芙拉赤足踩在冰凉的红宝石地板上,并没有预想中的安稳。
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脚心一路向上蔓延。
直到那天。
后花园的夜来香开得正盛,芙拉正修剪着一枝枯萎的玫瑰。
突然,剪刀停住了。
周围的风停止了流动。
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引力捕获,定格在半空。
一股极其霸道、却又熟悉到令灵魂颤栗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
芙拉猛地回头。
花丛深处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不再是当年那个衣衫褴褛、唯唯诺诺的新神厄瑞玻斯。
厄瑞玻斯穿着一袭流淌着暗金数据流的玄色长袍。
衣摆无风自动,仿佛无数条黑色的毒蛇在嘶信。
那张脸依旧俊美,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温吞,只剩下如刀锋般锐利的冷冽。
混乱之神。
那个让整个神界闻风丧胆的名字,此刻就站在她的花圃里。
“芙拉。”
他开口了,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磁性。
不再是仰视的祈求,而是平视,甚至隐隐带着俯视的压迫感。
芙拉手中的金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
她想问你怎么来了,想问你是不是来复仇的。
可话还没出口,那道黑影已经瞬间逼近,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下一秒。
她被拥入一个宽阔而冰冷的怀抱,是数据的温度,也是深渊的温度。
“我想你了。”
厄瑞玻斯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额头。
那双曾经因为自卑而不敢直视她的黑眸,此刻燃着两团黑色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理智告诉芙拉,该推开他。
他是危险的混乱,他是普鲁托的死敌。
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积攒了三百年的寂寞,在这一刻决堤。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那冰冷的面庞。
“厄瑞玻斯……”
厄瑞玻斯的亲吻,随声铺天盖地落下。
不似普鲁托那般例行公事。
厄瑞玻斯的吻,带着掠夺,带着饥渴,带着三百年来在地狱里淬炼出的疯狂。
数据流顺着他的指尖,钻入她的神袍,激起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就在这象征着财富与秩序的神殿花园里。
花神与混乱之神,背德地纠缠在一起。
这一纠缠,便是几十年,神界的时间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像是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窃贼。
芙拉沉溺在这份隐秘的快乐里,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花神。
在无人的密室里。
她会用手指划过厄瑞玻斯结实的胸膛,感受着那里澎湃的神力。
“你的力量,比以前强太多了。”
芙拉由衷地赞叹。
如今的厄瑞玻斯,哪怕只是稍微释放一点威压,都能让那些低位神跪地求饶。
厄瑞玻斯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只要你想,我可以让这神界所有的鲜花,只为你一人盛开。”
他手指微动,空气中的熵值瞬间逆转。
一朵早已枯死的昙花,竟在瞬间时光倒流,重新绽放出妖冶的花瓣。
这是神迹,是连旧神都难以做到的法则篡改。
芙拉看着那朵花,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怀念的,其实还是当年那个笨拙的少年。
那个会捧着几颗种子,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生怕弄脏她裙角的卑微小神。
而眼前这个……
一头随时可能挣脱锁链的野兽,一把没有鞘的利刃。
每一次欢愉过后,看着他眼底闪烁的野心,芙拉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厄瑞玻斯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恐惧。
在他眼里,芙拉是受害者,是被普鲁托用金钱囚禁的金丝雀。
他愈发自信,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强者了。
他有资格,也有能力,带她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