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走到大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正在这时,门被打开,一位穿着深蓝色服饰的老爷爷走出来:“是酒井先生吗?”
酒井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称作“先生”,他愣了一下,才回答:“是我。”
老爷爷对他弯下腰,请他进门:“您请跟我来。”
酒井跟着他慢慢往里走,被高墙围起来的院落非常大,庭院楼阁,弯弯绕绕,酒井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做工的人,均是埋头伏耳,专心致志地在打扫院落或是擦拭器具。
酒井有一种误入古老大家族的感觉,不知为何,这里大是大,却给他一种十分压抑沉闷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老人领着他走进最中间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枫树,残叶飘零,十分寂寥。
酒井换上老人递上来的室内鞋,走进屋内。
“请您在这里等候一下。”老人说完,悄声离开了院子。
清晨的阳光穿过屋脊照进空空荡荡的屋内,屋子里只放了一张桌子,因为房间太大,阳光也只能照射到屋内很小的一部分。
酒井见老人离开了,顿时放松下来,把书包随意扔到一旁,他坐在檐下,鞋子也扔到一边,打了个哈欠。
“好困。”他无聊地坐了一会,觉得屋里太暗了,简直就像恐怖片里的场景,有鬼怪会从屋子里爬出来。
“没有灯吗?这么有钱,灯都不装一个。”他走进屋内,在墙上摩挲着寻找开关,手下摸到凹凸不平的地方,他往下一按。
屋内灯光大亮,屋子最里面坐了一个穿着羽织的人,像一个雕塑,就定定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酒井吓了一跳,嘴里吐出一句脏话,定眼一看,才发现是望月坐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简直是有病!
酒井觉得这一院子的人都是神经病,旧社会都结束多久了,这里的人还仿佛活在奴仆时代,一言一行都如同在表演荒诞剧。
他冲着望月讪讪一笑:“老师,您坐在哪儿干嘛呢?”
望月道:“过来。”
酒井拎起扔在地上的书包,“老师,我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应该是感冒了,我就先回家休息了。”
望月站起身,朝他走过来,望月没有做老师的打扮,他穿着黑色的羽织,神色郁郁,像是从古画上走出来的人,他慢慢向酒井抬起手。
酒井想起他杀人的场面,脑子一片空白,直接僵直在原地。
“坐这里吧。”望月手指了指房间里的那矮桌。
“哦。”酒井抓着书包的手紧了紧,跪坐在矮桌前。
他一坐下来,就得仰着头才能看到望月,望月本来就高,这下完全是俯视他的角度。
望月问:“带书了吗?”
“带了。”酒井拉开书包,扯出里面的数学教材,双手呈上递给望月。
望月扣着书脊的一角接过来,酒井看到书页上的油渍,开始后悔为什么昨天心血来潮翻数学书地时候非要去吃那一口炸鸡,炸鸡是吃完了,书是一页也没看。
看着望月在那里慢悠悠地翻看自己的数学书,酒井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小学生,正在被老师检查作业的感觉。
望月轻轻皱眉:“你们学到哪儿了?”
酒井的数学书上是一点点笔记都找不到的,望月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学到了哪一课。
酒井小声回答:“好像是第三课。”都开学几周了,按照时间推测,应该是学到了第三课吧。
望月重复:“好像?”
酒井嗫嚅:“似、似乎。”
“你每天都在学校干什么?敲诈勒索小学生吗?”望月问道。
酒井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之前由纪班上的同学一起编歌谣嘲笑那个混蛋老爸和人私奔的事情,酒井听说后就找到柴崎一起在小学门口蹲守,把那几个小孩子堵在墙角,狠狠地敲诈了一笔小学生的零用钱。
“你——”
“我屁股好痛。”酒井赶忙打断他,同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没有垫子?”
望月盯着他,几秒钟的时间里,酒井觉得自己的性命在天平上晃晃悠悠。
数学书被放到桌子上,望月扔下一句“自己看会儿书”就离开了。
酒井翻开数学书,只见第一页上歪歪扭扭地写了自己的名字,此外就是一片空白,下一页是目录,酒井看着目录沉思,发现自己对这些词好陌生。
望月拿着垫子回来,就看到酒井岔开腿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正尝试用上嘴唇夹住铅笔,他尝试第一次失败了,铅笔落到地板上一路滚到桌子下面,因为桌子太矮,他只能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伸长了手去够。
他脑袋背着桌子,也看不到笔到底滚到了哪里,手在桌子下乱抓了半天,啥也没找到。
突然他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酒井一愣,一把抓住,仔仔细细摸了个遍,而后发现碰到的是别人的手。
酒井尴尬地从桌子下爬了起来,望月把铅笔递给他,又把垫子放到地板上。
酒井接过铅笔,又一屁股坐到垫子上:“谢谢老师。”
“那就从第一课开始。”望月束起衣摆过长的羽织,坐在酒井边上,两人隔得不近也不远。
酒井觉得这时候望月就如同温柔耐心的老师,昨晚看到的人是恶魔占据了望月的身体。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个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勾股定理是一个基本的几何定理,简单的说是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望月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勾画出一个三角形。
“哦?”酒井点点头,“哦哦。”
望月简单地讲了一下勾股定理定理的应用,公式的推理等等,然后写了一道题,让酒井用勾股定理解题。
酒井懵懵地看题,努力调动所有的大脑细胞尝试理解题意。
望月看着他带入公式,这一步正确,带入数字,计算错误。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吗?”望月平静地问了一句。
酒井嗫嚅:“是有一点难度呢。”
“带入公式了吗?”
“带了,是这样的吧?”酒井把草稿纸上的公式给望月看。
“四的平方是多少?”
酒井的脑子里冒出了乘法口诀表,他果断回答:“二十四。”
望月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对不起。”酒井立刻改口:“是十四。”
“多少?”
这一句“多少”在酒井听起来,仿佛是在问“喜欢什么死法”。
酒井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对不起,十六,四的平方是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