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什么呢?”女人再次出声。
连江也紧张得汗毛竖立,他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眼神在她脸上和颤颤歪歪的河一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道,“有点噎,我们来喝点水。”
河一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我妈早上烙了饼,她烙的饼干巴,噎得慌。”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举起来一块饼递过去,“你要不要吃?”
“我没问这个,”女人把他的手拍开,声音比架在河一脖颈上的剑还冷,“我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喝水。”
剑朝河一的脖子靠近了一些,冰凉的剑刃贴着他的脖子。河一不禁打了个冷颤,大颗的冷汗顺着脸滑了下来。
“别别别,”眼看着河一的脖子要不保,连江赶紧开口,“我们是路过的,路过的。”
“路过?”女人挑眉,脸上满是怀疑,“链人和送珠人怎么可能路过这边?”她手中的剑转了一下,再次靠近河一的脖子。
连江这才看清,刚才那女人一直是用剑背贴着河一的脖子,这回转了一下换成了剑刃,看来是真打算要划破河一的脖子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连江赶忙出声,语气急切,“你放开他,我说我说,我老实交代。”他把双手举到脑袋两侧,脸上露出了求饶的表情。
“那你说吧,”女人的剑刚离开河一的脖子,河一就猛地蹿出去跑到了连江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往后退。
“还说啥说,快跑啊。”他急切地催促连江。
连江摇了摇头,看女人握着剑的手臂放下,站在原地看着他俩,他咽了咽口水。
“说吧。”女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开口。
“我们是从蚌村来的。”
“这我刚才就看出来了。一个送珠人,”她用剑指了指连江,“一个链人。”又指了指躲在他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河一。
“……”河一抓着连江衣服的手紧了紧,往他身后缩了缩。
连江点了点头,“你都看出来了。我们两个是过来找沧海草的。”
“哎哎哎,”河一急忙晃了晃他的胳膊,制止道,“你怎么全说了?”
“沧海草?”女人重复道,目光在河一和连江身上扫过,“就你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连江点点头。
“你们知道怎么找沧海草吗?”
连江和河一摇了摇头。
“不知道?”女人问道,“不知道你们还来?”
“来了想办法,总能找到。”连江回道。
“不怕死啊。”
连江点点头。
身后的河一赶紧摇了摇头,一记重拳砸到了连江的后背上,“说什么呢!”
“那你想出办法了吗?”
“还没有。”
女人坐到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眼里满是探究。
河一盯着她的剑,摸了摸脖子,凑到连江耳边小声开口,“咱俩完了?”
连江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女人,偏过头低声说道,“你说咱俩能不能跑得过她?”
“我看够呛。”
“那就等死吧。”
“啊?”河一张嘴,顿了顿,又狠狠地锤了连江一拳,“这么快就等死吗?”
女人看着他们两个,思索了片刻,起身拍了拍衣服冲他们点点头,“走吧。”
“???”连江和河有些惊讶,两人依旧站在原地。
“反正我也是要找沧海草的,走吧。”女人把剑收回剑鞘,挂回腰间,看了看他们,转身迈步出去。
连江和河一对视了一眼,河一紧张地看着连江,“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连江看了看她,转头看了看河一,心里有些忐忑。
河一再次小声地开口道,“要不咱们跑吧?万一她带咱俩去见官兵那不就完了?”
“要不先跟上看看情况再说?”
“你刚才不是还说等死吗?”
走在前边的女人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还不跟上?放心,我不带你们见官兵。”
连江和河一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河一抓起被打落在地上的饼,把上边的灰拍走,装回了口袋里。
月光洒在大地上,除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偶尔有鸟叫声在周围响起。女人大步走在前边,连江和河一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边打量着前边的人,一边低头嘀嘀咕咕地商讨对策。
“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连江看了看前边,低声道,“我看不像是官兵。”
“那也不像是好人。”
“哪来的那么多好人?”
“哪来那么多坏人?”
“不过她知道沧海草在哪儿,你说咱们跟着她是不是就能找着?”河一见连江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话题。
“那她要是把你卖了你知不知道?”
“卖我?”河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值几个钱。”
“你这个猪脑子,”连江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说道,“她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带着我们去找沧海草,万一她打算找个地方,把咱们俩骗去交给官兵呢?”
“那可不行,”河一揉揉脑袋,从口袋里把刚才放回去的饼取出来,“我这里还有个饼,咱俩吃了吧。”
“……”
连江接过河一递过来的饼,咬了一口,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停下脚步,瞧见他们两个用力咀嚼的模样后皱了下眉,走到附近河边坐下,示意连江和河一过来坐下。
连江和河一东瞅瞅西看看,一屁股坐离她不远的在地上。
“我叫海玥,”女人看着他俩开口道。
“我是连江,”连江咽下一口饼,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河一,“他是河一。”
“你们是今天从蚌村偷渡过来的吧?”
“不是偷渡,我俩坐船来的。”河一反驳。
“坐船?”海玥轻笑,“傍晚的时候蚌村只有送珍珠的船过来。你说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河一有些心虚,没有说话。
连江开口道,“我们有文件的。”
“对啊对啊。”河一心虚地点了点头,伸手擦掉嘴角的饼渣。
“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要来蚌城,只是为了找沧海草?”
“对啊。”连江和河一一起点头。
海玥看着他俩,连江穿着绿色的粗布衣服,头发扎在脑后,双眼炯炯有神,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旁边挨着他的河一比他高一些胖一些,脸颊圆圆的,像仓鼠一样鼓鼓囊囊的,偶尔有细碎的小饼渣从他嘴边掉下来,他转头看看连江,又疑惑地看看她。
突然,河一伸手拍了拍大力自己的胸口,连江推了一把他的后背指了指河水,河一起身跑了过去。连江扭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噎着了,他妈妈烙的饼太干了。”
“……”海玥无语,河一跪在河边,用手舀起水往嘴里灌了几大口,又拍拍胸口顺了顺气。海玥撇了撇嘴,转头看向连江。
这个人看起来聪明一点。
“你们为什么来找沧海草?”
“我们有愿望要实现。”连江老实地回答道,河一回到他身边坐好,他拍了拍河一的后背帮他顺气,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小半块饼递给他。
“什么愿望?”
“那还不能告诉你。”连江摇了摇头,“你为什么找沧海草?”
“我也还不能告诉你。”海玥回道。她看着两个人,心里默默地思索是带给官兵还是带着去找沧海草更合适。
还是带给官兵更合适一些。
海玥想起了当守卫队长的舅舅,摇了摇头。她打量着两个人,思考哪个选择最划算。
连江见她眼睛微眯打量着自己的样子,想起了蚌村那些官员打量着刚取下的珍珠的模样,眼里仿佛装了杆秤,自己和河一就像是被放在称上讨论价值的货物一样。
空气变得沉默,河一把最后一块饼咽下,看看两人,开口问海玥,“你知道沧海草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海玥点点头,“谁像你们似的,无头苍蝇。”
河一吃瘪,眼神从海玥身上挪到了眼前的石子上。
“你们两个没有文件吧?”海玥撑着脑袋话题一转。
连江和河一互相看了一眼,连江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舅舅是负责接收和检查蚌村送来的珍珠的守卫队队长。送人的文件是蓝色的,今天的送珠人只带了白色的文件,而且,”海玥顿了顿,再次开口道,“蚌村已经十多年没有往蚌城送过人了,更何况,”她伸手指了指河一,“送珠人就算了,链人来这里是要被处死的。”
河一有些紧张,他缩了缩身子,看海玥没有要拔剑出来的意思,轻声嘟囔,“谁说我是链人。”
“你不是?”海玥觉得有些好笑,“不是链人那你为什么没有光?”
“啊?”连江和河一一顿,两人看了看对方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海玥,又摇了摇头。
“你也没有。”河一小声说道。
海玥看着他俩,起身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看不出来,是因为你们是蚌村人,”她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是蚌城人。”她停在他们面前,“我身上有蚌族的珍珠的光,”她指着连江,“你身上的光太弱了,一看就是送珠人。只有送珠人的光才这么弱,而你,”她指尖一转,指向河一,“你一点光都没有,只有链人才没有光。不过嘛,”她又指了指河一衣服左边的口袋,“那里有颗珍珠,但是成色一般,也不能盖住你。”她摇摇头,“可惜了。”
“什么可惜。”河一护住左边的口袋,看了看连江,见他也一脸茫然。
“可惜不是颗好珍珠。”
连江和河一面面相觑。
海玥转向连江,“你是送珠人,为什么还看不到光?”
连江摇头,“没人教过我。”他以为海玥身上发出的淡淡的光只是月光的反射。
“哦。”海玥点点头。
连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的叔叔和妈妈一直反对他当送珠人,从来没教过他怎么分辨珍珠。他问海玥,“你真的知道怎么找沧海草?”
海玥的视线从他和河一身上扫过,没有说话。
连江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带我们去见官兵的话,你舅舅会被追责吧?”
一句带着肯定的疑问砸在海玥身上,海玥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手握住了剑柄。
“你带我们去找沧海草,我们保证不说出去。”见她的动作,连江赶紧把落到剑上的眼神收回来,盯着海玥,拍了拍胸口做出保证。
海玥盯了他半晌,开口道,“死了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连江拽着河一,伸出两根手指作保证,“保证不怪你,我们也保证不说出去。”
“别拖后腿。”
“我们保证。”
海玥握着剑柄的手松开,转身向前走去。“那就走吧。”
舅舅可不能有事。
不过万一路上发生什么,至少还有两个人当垫背的。
海玥松开紧皱的眉头。
“去哪?”连江和河一赶紧跟上。
“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