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了整整七天,客厅里没开过一盏灯,只有酒瓶碰撞地板的脆响,在死寂里反复回荡。
顾星辞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还裹着那件沾染过他气息的羊绒毯——如今只剩烟酒味与灰尘纠缠。她不用看钟,也知道昼夜颠倒,胃里翻江倒海时就灌一口冰啤酒,头晕目眩时便歪倒睡去,醒来又是重复的混沌。离婚协议上的签字墨迹早干,可心里的窟窿却像被酒泡胀了,越沉越大。
手机在茶几角落亮了无数次,比木木更早发来消息的,是家里人。
第一天晚上,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铃声响得刺耳。顾星泽盯着屏幕上“妈”字,指尖攥得发白,最终还是按了静音。没过几分钟,微信消息弹进来,是妈妈的语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星辞,妈知道你难受,不想说话就不说,但是饭得吃啊。我和你爸明天过去给你炖点汤,你别锁门。”她没回,把手机倒扣过去,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进毛毯里,湿了一片。
第二天中午,爸爸发来一条长长的文字,没有指责,只有心疼:“星星,爸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你还有我们。要是觉得累,就回家住一阵子,你房间我一直给你收拾着。”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从小到大从没说过这么柔软的话。顾星泽看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一个“嗯”字,然后把手机扔回角落,又开了一瓶酒。
哥哥顾星然则直接找上门来,敲门声沉重而执着。顾星泽躲在沙发后面,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门外的人敲了十几分钟,最后叹了口气,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星辞,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不逼你开门,给你放了点吃的在门口,都是你爱吃的。有事给哥打电话,天塌下来哥给你扛着。”脚步声远去后,她才慢慢挪到门口,看着门外的保温袋和一兜新鲜水果,突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那些从小到大被哥哥护着的日子,那些爸妈无条件宠着的时光,此刻都成了刺,扎得她愈发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手机第三次亮,是木木。
第一次是离婚后的第三天,屏幕亮着“木木”两个字,她盯着看了十分钟,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最终按灭了屏幕。她怕一开口,那些强撑的平静就会碎成哭腔,怕自己问出“我现在该怎么办”这种连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
第二次是第五天,木木发来语音,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星辞,我煮了排骨汤,放你门口了,记得热了吃。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就是告诉你,我在。”她光着脚走到门口,摸到温热的保温桶,眼泪突然砸在桶盖上,烫得她缩回手。那天她没喝酒,抱着保温桶坐到天亮,排骨汤凉了又热,却一口没动。
第七天傍晚,手机又响了,木木的视频通话弹了出来。顾星泽犹豫着接起,镜头里的自己面色惨白,眼底是化不开的乌青,头发乱糟糟粘在额前。林薇没提离婚,也没问原因,只是把镜头转向窗外的晚霞:“你看,今天的云像棉花糖,要不要出来走两步?”
顾星辞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转头看向窗外,七天来第一次掀开窗帘一角,夕阳的金光刺得她眯起眼,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只有她被困在原地。
木木,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好像……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这句话被无限放大,衬得她的不安愈发清晰。那些曾经被婚姻填满的日子,那些以为理所当然的陪伴,如今都成了锋利的碎片,割得她体无完肤。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像一片无依无靠的落叶,不知道会飘向哪里,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落到实处。爸妈的关心、哥哥的守护,都像温暖的光,可她却蜷缩在阴影里不敢靠近,怕自己的狼狈弄脏了那份纯粹的疼爱。
木木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温柔却坚定:“没关系,我们慢慢想。你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
挂了电话,顾星辞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彻底拉开。夕阳的余晖洒满房间,驱散了些许阴霾,可心底的迷茫与不安,却依旧沉甸甸地压着她。她知道,这七天只是开始,往后的路,她必须独自走下去,可此刻的她,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快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