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手抱起小木箱,示意还坐在床边的把鞋穿上,这就要走了。张稻乖乖穿好鞋,坐直身体像只猫儿把自己胳膊抻开,蹦跶着刚站起来,脸色一白,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走似的。张青云连忙上前单手搂住人,小心扶着他靠坐回床边,看着眼前少年先是递来一眼,随后双目紧闭,靠着床头睫毛不停颤动。
张稻看似平静,实则脚趾已经扣出一套梦幻城堡,瞎蹦跶什么,又不是真的十八岁少年了,张稻你二十二岁了啊喂!他闭目沉思了十秒钟,再次睁开眼睛,只是冲着面前略带几分担忧的男人柔弱一笑,颤巍巍的一手扶住头上的纱布。
张稻:“可能是前几日磕到脑袋伤着了,不碍事。”
张青云:“我拉了板车过来,你歇着,我把东西放好再来扶你过去。”
“好,麻烦了青云哥。”
男人转身大步迈出这间茅草屋,张稻盯着他的高大挺拔的背影感慨,真是一个帅气迷人冷酷却不无情的好大哥啊。茅草屋到院门也就两步路,男人很快就回来了,他揽住人肩膀带着人慢慢走出去。
张青云很高,做猎户锻炼出来的肌肉显得他更加高大,更加显得身边少年人小小一只。一低头就能看见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面缠了一圈厚厚的布条,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卷边了,怕是人躺着的这几天都没有换过一次药。看着人瘦弱的小身板,他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他虽有大半的日子都在山上,却也不是完全不和村人来往,极少有人家会这般磋磨自家的哥儿,哪怕是偏重儿子,也不会这般轻易把自家骨肉卖给一个能当他爹的老鳏夫。
张青云:“慢点。”
张到:“不是,哥,你让我坐板车你自己拉车啊,这这这不好吧。”
“坐好,我先带你去看草药郎中,你这药该换了。”
“啊,可是...”张稻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蚊子哼哼一样,他看到男人不满的蹙起眉,决定当咸鱼接受老大安排。
板车两边围的很高,他安详的靠着板车边缘,一腿曲起,手托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前面拉车的男人说话,男人很沉默,偶尔回应一两句。张稻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这人是面冷心热,而且长成这样,完全可以用美貌杀人,他可以一边和帅哥唠嗑一边顺便欣赏一下这人完美的身材,没什么不满意的。
草药郎中家不远,约摸一刻钟就到了,张青云扶着人去敲远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哥儿,是草药郎中赵众诚的夫郎,名为王果子。几人到赵家单独开辟出来看诊的房间王夫郎便走了,赵众诚正在整理药草,看人进来便放下手上活计,冲两人招招手,示意张稻坐下。
赵众诚:“昨儿我特地去你家里一趟,你奶说你已好全,便把我撵走了,今儿来看,是她不想给你治。”他眉头皱成深深的沟壑,语气些微恼火,却不是对着张稻,他是不满张家人对待自家哥儿的不上心,但是终究是别人家事,他不好插手。
张稻虽然也想好好教训这家人,但还不到时候,眼下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他佯装怯懦的冲着赵众诚笑笑。
张稻:“赵叔,不碍事的,我昏迷这几日还耽误了家里的活计,阿奶许是怕扰着我歇息......”说着便低下脑袋,语气都带了些哭腔,身旁的男人没有开口,只是摸摸他的小脑袋,像是安抚受惊的小狸奴。
赵众诚也是有个哥儿的,和张稻儿年纪相仿,看着面前单薄的像一片纸的小哥儿,也不忍再说什么。示意小哥儿坐好,他要先给人把头上的布条拆了,几日不曾换药,怕是要发脓。布条一圈圈松开,异味弥散,张稻再次脚趾抓地,没办法,躺了三天没有拆开过,有味道也是必然的。
“咦?”赵众诚一脸不可思议,盯着原先伤到的额角,皮肤光滑,哪里有什么伤口。“这这...”
张青云挑挑眉,低头和哥儿对视上,他自然是知道哥儿额角当初可是有个铜子大小的伤口,衬着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更加可怜,如今确是连个疤都不曾留下。
张稻看两人反应也知道不对劲了,他摸摸额角,不痛,皮肤平滑,他瞬间头皮发麻,不会被当成妖鬼烧了吧,大多古代人对这些东西很忌讳,没有一个正常人受这种伤能三天愈合。
“我我...”他咽咽口水,不自觉捏紧手指,结结巴巴开口:“赵叔你你医术太高明了!我这伤敷了一次药就好了哈哈哈!”侧身扯住张青云衣袖,“哥哥你先把诊金给张叔,既然我没什么事咱就回家去。”他太紧张打磕巴,眼神盯着男人的衣袖,没有发现男人听到这句“哥哥”后僵硬了一瞬的表情。
张青云:“赵叔,既然没什么大问题,我便先带夫郎回去了。”张稻正紧张着没注意到他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手指反复搓着男人的袖口。
赵众诚:“夫郎?”他愣了几息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不要诊金,张青云没有多客气便带着张稻出门,大不了以后还回去便是了,眼下重要的是先带哥儿回去,人明显有事但是不能说出来。
张青云:“坐好。”
张稻乖乖坐好,纠结了一会儿才弱弱开口:“要不我下来走吧,既然伤口都愈合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不敢直视男人的脸,手指无意识抠着车板边缘,看到他的动作男人有些不满。
张青云:“手,当心进了木刺,我知晓你有事瞒我,既是不想说便不说,不必有负担,其他的,我先带你回家再说吧。”
哥儿没有再开口,只是点点脑袋,像只犯错的小狸奴,张青云在心中点评。
张稻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要带他去山上的住处,稻哥儿记忆力,这人在村里是有一间房子的,他还以为今天会先带他那边。
高大的猎户拖着小板车上的一人一木箱,显得很轻松,一直到上坡路,张稻实在是坐不住,手忙脚乱就想下去走着,开玩笑,他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怎么好意思让别人拉着他上坡,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
张青云看他执意要下去,也没有勉强,把箱子摆到正中的位置重新出发,只是时不时注意着身旁人的脸色—其实根本注意不到,哥儿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微微低着脑袋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脸。
张稻估摸着走了得有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加上张青云拉他那一段,加起来一个小时差不离,也是现在交通工具不方便,不然其实这个山骑个小毛驴也是能走的,十来分钟就能到。
张青云打开院门,两只巨大的毛茸茸突然蹿到两人跟前,许是因为是张青云把他带回来的,两只狗并没有对张稻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只是挨到他腿边不停嗅闻,应该是在认真记住这个两脚兽的气味。张稻惊喜的扯扯袖子,看向旁边的男人。
张青云:“这是土松犬,白些的名儿叫大福,黄一些的叫元宝,两只是一窝出来的,大福是哥哥,他们有两岁了。”
两只大狗体型相似,都是脑袋圆圆,毛毛算是比较丰厚的,耳朵立起来很是精神,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一甩,毛色有一些差别。大福是奶白色,元宝稍黄一些,看着有点像烤焦的云朵蛋糕,可爱!
“能摸摸吗。”
男人没说什么,蹲下身,用手势示意两只大狗坐好,虚虚拉着小哥儿的手放到大福头顶。狗子很聪明,知道这是主人的人,并没有反抗,反而脑袋蹭蹭两脚兽的手心。
张稻终于大起胆子,揉揉狗头。旁边的元宝见状也哼哼唧唧把脑袋蹭过来,想要摸摸,张稻当然不会放过撸大型毛茸茸的机会。他干脆一手一个抱住,把自己陷进两只毛茸茸之间,两只大狗也发出亲昵的呜呜声,张稻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他超级喜欢毛茸茸!!!
张青云看这两只犬一人,颇为无语,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狗哥俩对哪个陌生人这么亲近,对他也从不撒娇,现在倒是对着这哥儿莫名亲昵起来了。罢了,说不准这就是小哥儿与他的缘分。
这边三只进行愉快的贴贴后终于分开,张青云把板车放下,先把大雁和箱子搬进去,他抬抬下巴示意人跟上。张稻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去,跨过高高的门槛,他小脑袋到处转,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院子。
院墙高高堆砌起来,目测不会少于三米,他什么摸上去,粗粝的质感微微硌手,应当是黏土砂石混合了其他黏合剂压成一块一块坚硬的土砖,整体看上去很是牢固,这围墙大大提高了在边生活的安全性,熊瞎子也别想轻易进来。
“稻哥儿。”
“哎。”张稻回神,看张青云正抱着他的小木箱准备推开西边房门,见他没跟上这才叫他,他赶忙跟进去。这个房间不算大,简单摆着一个小木床和小柜子,小柜子刚好可以把他的衣服放进去。
张青云:“这间房原先是义父留给他一位好友上山时落脚的,他那好友后面迁走便也没来过了,已经空了许久,你便住这间房如何?”
“哎,我们分开睡吗?”他小嘴一秃噜把话说出来才觉得不对,连忙找补:“我我不是说想和你一起睡,就是就是你你我我...”他你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很奇怪好吧,死嘴乱说什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呵。”磁性的低笑声钻进耳膜,男人被面前人的动作逗笑。张稻只觉得这男人在犯规,明明在嘲笑他,自己还不争气的脸红上了。
张青云看着哥儿突然脸蛋爆红,轻咳一声:“我们强行被绑到一起,不算正经夫夫,日后如何且不说,如今你便先在这个房间住着,放心,先休养好身体再想日后的事情。”
“哦哦,好,谢谢你。”张稻连忙点头,想快点跳过这一茬,他自己本来就是喜欢男人的,对着这张脸这个声音,哪里顶得住。
张青云看人疯狂点着小脑袋,恶趣味又起来了:“你把东西归置好,看看缺什么便和我说,我去准备午食,午食后还能赶得及去一趟镇上。你不必太拘谨,毕竟...我们也是名义上的夫夫。”
丢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便大步踏出房门,留下张稻一人稀里糊涂开始收拾自己少的可怜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