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循声望去,一个打扮很潮的男人站在饰品摊前朝他笑。
夏生冷着脸没理。
男人不死心,又道:“心情不好?打耳洞的疼能让你舒服点,真不骗你。”
夏生脚步一顿,摸了摸裤兜——只有六块钱,还是之前苏禾宴给的。
男人像是吃了亏似的说:“六块也行,给你打折,来吧来吧。”
“嗒!——”耳垂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男人收回耳洞枪,“好了,耳朵最好一周别沾水。”
夏生付了钱,一言不发地离开。
说什么疼痛能让人心情变好,果然是骗人的。
他一点也没觉得好受,反而耳朵隐隐作痛。
上当了。
果真下雨了。
夏生回到摊前,朝苏禾宴坐过的位置看了一眼——人已经不在了。已是傍晚,大家陆续收摊回家。
夏生帮老婶收拾东西,顺便提了自己拿了六块钱打耳洞的事。老婶一个劲夸他帅气。
他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本意是说明拿了钱、回家再还,可老婶根本不在意这些。
大伯赶马车把家伙什都拉回村了,夏生也骑上摩托准备回家。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转眼又晴空万里。
天边挂起一道彩虹。
空气清凉,中午那点烦躁早已被忙碌冲淡。夏生忘性大,骑车这一路,基本什么都忘了。
骑到土路,经过那片荷花塘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苏禾宴。
他手里拿着女孩那把蓝黑色的遮阳伞,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夏生一下子又想起那个漂亮女孩。
那好不容易忘记的烦闷又袭上心头。
之前夏生想过,若在路上遇见苏禾宴,就停车带他一程,省得他走远路。
可现在他犹豫了。他的车太破,城里人大概不愿坐吧,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于是夏生加快车速,从苏禾宴身边径直驶过。刚下过雨,路上有积水,他没注意,车轮碾过水洼,污水顿时向两侧溅开。
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喊:
“停车——”
不是幻听。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苏禾宴的白衣被溅上了泥水,留下一条明显的水痕和斑斑点点的污渍。
夏生停下车,回头望去。苏禾宴正大步朝他走来,步履从容,看不出情绪。
还没等夏生开口道歉,对方却先说道:“夏生,骑车慢点,太快不安全。”
夏生原以为会挨骂,没想到却是关心,顿时有些难为情,却仍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说完,他准备离开。
“夏生。”
夏生回头:“嗯?”
苏禾宴指了指身上:“我衣服脏了。”
夏生盯着他被污水弄脏的白衣,冷静地想了几秒,看了看车斗——没有抹布。他只好脱下自己的黑色背心递过去:“给你擦。”
对方愣了一下。
夏生以为他嫌弃,正要收回,苏禾宴却笑着接了过去:“谢谢。”
接着,夏生就看到苏禾宴脱掉身上的白衣,慢条斯理地换上了自己的背心。
夏生看直了眼——他刚才好像瞥见了苏禾宴的肌肉。他一直以为对方是白切鸡,没想到居然很有料,不是瘦削的那种,是健康有型的肌肉。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苏禾宴竟直接穿了他的背心,他不嫌弃自己身上的臭汗味还有烟味饭菜的各种味吗?
他怎么穿了…
夏生瞪大了眼睛。
苏禾宴很认真地问:“怎么了?不好看吗?”
“不是,我。”夏一时语塞。
苏禾宴像是恍然大悟:“哦,你不是让我穿啊?对不起,我脱给你。”
“不是,我……”
苏禾宴嘴上说脱,却并没动,只是耐心等着夏生把话说完。可夏生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苏禾宴笑了一下,坦然收下:“你不嫌弃的话,我的衣服给你穿。”说着就把自己的白T恤塞进夏生手里。
夏生有些无措,迷迷糊糊穿上了苏禾宴的衣服。衣料柔软舒服,带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不像自己的背心,衣角破了好几个洞,料子还差,还臭。
但苏禾宴好像并不在意。
“夏生,你的衣服我穿着正合适,不过你好像比我瘦。”
“你要多吃点啊。”苏禾宴笑着说。
“嗯。”夏生想起苏禾宴也跟女孩说过多吃点的话,他低垂眼皮,想找借口先离开。
苏禾宴拍了拍车后座:“方便带我回去吗?从这走回村还得半小时,挺累的。”
夏生手指尖不自觉抓紧了手柄,“……嗯。”
苏禾宴就坐到了他身后。后背传来的温度太过清晰,夏生只觉得背上像起了火,耳朵也阵阵发热。
鼻尖萦绕的都是苏禾宴的味道,特别好闻,比荷花的香气更好闻。
夏生感觉耳朵有轻轻的气流飘过,接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生。”
“嗯?”夏生微微偏头,耳朵似乎擦到了对方柔软的唇,他怔了一下,车龙头因此晃了一下,他急忙定下心神。
“怎么了?”夏生清清嗓子问。
“你打耳洞了呀。”苏禾宴说,他的唇几乎贴着打耳洞的那只耳朵说的,夏生感觉耳朵又疼又痒,心里好奇怪,也痒痒的。
“嗯。”夏生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只打一只?”
夏生心说钱只够打一只,但夏生没回话,毕竟这个耳洞打的原因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很好看。”苏禾宴又说。
嗯?夏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确认并非幻觉。他下意识地瞥向后视镜——镜中的自己,右边刚打的耳洞清晰可见,一枚黑色的小小耳钉缀在耳垂上,周围还泛着淡淡的红。
原来打完耳洞是这个样子。
刚才离开摊位时没顾上照镜子,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见它的模样。
……好看吗?
也就那样吧。
把苏禾宴送到家门口,夏生才回家。
苏禾宴走进家门,苏奶奶看了眼骑车远去的夏生背影,“刚刚你舅舅说送我们回家,你又不跟我们回来,偏麻烦人家夏生。”
苏禾宴:“奶奶我们家的家具该换了吧?”
苏奶奶看了眼孙子穿的黑色背心,“你怎么还穿夏生的衣服呢?夏生是个可怜的娃,没几件衣服,你洗干净了还人家。”
“我们交换衣服了。”苏禾宴上楼,“奶奶我去盘一盘家具,过几天换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