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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章

作者:盈冰红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盛夏,阳光是滚烫的白金,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炙烤着悉尼近郊这栋掩映在茂密蓝花楹树荫里的独栋别墅。


    空气黏稠得仿佛凝固,裹挟着草木被晒蔫后的浓郁青涩气息,以及远处海风带来的微咸水汽。


    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白色的纱帘被热风吹得微微鼓荡,却带不来多少凉意。


    窗外,蔚蓝无垠的海面在炽烈阳光的照耀下,跳跃着无数细碎刺眼的钻石光点,蝉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嘶鸣着属于盛夏的焦灼。


    室内,中央空调以最低的噪音持续运转,尽力维持着一方清凉。


    东方卿吟只穿了件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领口敞着两粒纽扣,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他坐在宽大的胡桃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眼镜,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沉静专注的侧脸上。


    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节奏分明、让人心定的“嗒嗒”声,屏幕上复杂的建筑结构图随着他的操作流畅地变换着角度。


    汗水浸湿了他鬓角细软的黑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南司枭就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他没有看书,也没看手机。


    高大的身躯陷在柔软的皮革里,只穿了件黑色的工字背心,露出线条强悍流畅的臂膀和紧实的胸腹肌肉。


    一条长腿随意地屈起踩在沙发边缘,另一条腿舒展着。


    他的姿势看似随意慵懒,像一头休憩的猛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鹰隼,精锐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东方卿吟身上,偶尔会扫向窗外过于明亮的阳光,或者门口的方向,带着一种无声的、高度的戒备。


    他的一只手臂,越过两张座椅之间窄小的空隙,以一种绝对占有和守护的姿态,松松地、却又不容挣脱地环在东方卿吟的腰侧。


    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东方卿吟衬衫下温热的皮肤纹路,如同在确认他的存在。


    距离那次在季蕴公寓里,南司辰带来迟来的“不反对”,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那短暂的和煦如同镜花水月,很快就被更阴沉的现实取代。


    南司锦,这位南司家族的绝对掌舵者,南司枭的爷爷,显然并没有因为周家的轰然倒塌和联姻计划的彻底破产而选择偃旗息鼓。


    相反,这位掌控欲深入骨髓的老人,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既然无法用“体面”的方式达成目的,他便毫不犹豫地转换了策略,将手段变得更加阴鸷、粘稠,如同盛夏里无处不在、令人烦闷窒息的湿热空气,无声地渗透进他们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起初,是一些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意外”。


    上周三下午,东方卿吟正在与海外甲方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视频会议,讨论摩天大楼核心筒的抗震结构优化方案。


    屏幕那端,几位金发碧眼的工程师眉头紧锁,正围绕一个关键参数争论不休。


    东方卿吟指尖翻飞,调出精确的力学模型,准备以最直观的数据说服对方。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关键时刻。


    “啪。”


    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空调的嗡鸣、电脑风扇的转动、屏幕的光亮……所有声音和光源,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视频会议被粗暴地切断。


    黑暗中,东方卿吟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在冰冷的键帽上。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瞬间加速的心跳,以及身边沙发上,南司枭猛地绷直身体、肌肉贲张时皮革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南司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东方卿吟能感觉到腰间那条手臂瞬间收拢的力量,勒得他几乎窒息。


    浓重的戾气和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般从南司枭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几秒钟后,东方卿吟放在桌面上的备用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季蕴发来的消息,带着一串愤怒的符号。


    【蕴】靠!刚接到消息,你们那一片区说是‘突发性设备故障’,什么时候修好不知道!绝对是老爷子搞的鬼!故意掐时间点的!卿吟你那边会议怎么样?


    东方卿吟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迅速打字回复。


    【吟】中断在最关键节点。我稍后处理。


    断电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光明和冷气重新涌入时,东方卿吟沉默地重启设备,联系焦急等待的甲方,用无可挑剔的专业术语和沉稳态度解释“突发状况”,并迅速重新梳理思路,力挽狂澜。


    而南司枭,始终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坐在他身后的沙发里,目光沉沉地盯着重新亮起的屏幕,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出青白色。


    他一个字都没说,但东方卿吟能感受到身后那如同即将喷发的休眠火山般压抑的、毁灭性的怒意。


    那次之后,“意外”从未停止,且越发精准地指向东方卿吟的工作时间。


    精心准备的设计方案上传云端时遭遇“未知错误”导致关键数据丢失;预约好的重要建材供应商临时取消会面,理由是“总公司紧急召回”;甚至是他惯用的几款专业设计软件,接连在不同的电脑上出现诡异的兼容性问题,导致工作进度一再延误。


    更令人烦躁的是精神层面的骚扰。


    深夜,万籁俱寂。


    东方卿吟刚刚结束一个高强度工作时段,疲惫地揉着眉心,南司枭已经泡好了温热的蜂蜜水递到他唇边。


    就在他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南司枭带着薄茧的手指,感受到那点难得的温情时。


    床头柜上,东方卿吟的工作手机突兀地、尖锐地嘶鸣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被刻意隐藏了归属地的陌生号码。


    东方卿吟动作一顿。


    南司枭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夺过手机,看也不看就要掐断。


    “等等……”


    东方卿吟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工作后的沙哑,却异常冷静。


    他拿过手机,在南司枭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划开了接听键,按下了免提。


    听筒里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杂音,持续了足足十几秒,然后,“咔哒”一声,挂断了。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更显得室内空气凝滞。


    南司枭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他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纱帘,赤红着眼睛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夜幕,揪出那个躲在阴沟里玩弄这种下作把戏的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冰冷破碎的字眼。


    “老……东……西!”


    那声音里蕴含的暴戾,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东方卿吟放下手机,走到他身后。


    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从后面环抱住南司枭绷紧如岩石的腰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宽阔背脊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南司枭身体里奔流的怒火和无力感。这份无声的贴近,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缓缓地平息着那头凶兽的暴戾。


    良久,南司枭紧绷的肌肉才稍稍松懈,他反手,用力地握住了东方卿吟环在他腰间的手,十指死死扣紧,仿佛要将那点冰凉汲取进自己滚烫的血液里。


    然而,并非所有的黑暗都无人照亮。


    在这场无声的消耗战里,总有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在暗处为他们拨开一点点迷雾。


    那次关键视频会议被断电中断后不到半小时,东方卿吟尚未完全处理好善后,他的私人加密邮箱就收到了一份匿名邮件。


    附件里,赫然是他丢失的那份关键数据文件的完整备份。


    没有署名,没有留言,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件包。


    东方卿吟看着屏幕,沉默了几秒,然后迅速将文件导入。


    他回头,看向沙发里依旧笼罩在低气压中的南司枭,轻声道。


    “数据恢复了,来源……不明。”


    南司枭猛地抬眼,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惊疑,随即,那冰冷的戾气中突兀地渗入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惊愕,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酸涩的暖流。


    他死死盯着东方卿吟,嘴唇紧抿,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悄然柔和了一丝。


    建材供应商临时取消会面?


    第二天一早,东方卿吟就接到了另一家实力更雄厚、业内口碑顶尖的供应商主动打来的电话,表示“听闻东方先生的项目需求,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尽快安排时间详谈”,态度诚恳热情得不像话。


    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每一次在他们因为南司锦的绊子陷入短暂的困扰或耽误时,总会有看似巧合的“意外之喜”悄然降临,准确而及时地填补上那个被恶意挖出的坑洞。


    这些“巧合”背后那股沉默的力量,指向性明确得无需言明。


    南司枭从一开始的震惊、疑惑,到后来渐渐沉默。


    他不再追问东方卿吟细节,只是在又一次收到某个关键批文顺利通过、免去了原定复杂周折流程的消息时,独自一人走到别墅宽阔的露台上,面对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他深邃的眼眸望着无尽的海平线,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有对父亲那份迟来的、如同地下暗河般无声守护的复杂感受,有对自身无力彻底摆脱困境的郁结,更有一种沉重如山的压力。


    他不能辜负这份守护,更不能让那道在阴影里为他们点亮微光的身影,更深的危险。陷入更深的


    季蕴和白钰自然也知晓他们这


    边的困境。季蕴在跨国视频会议间隙,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对时差的不适,利用加密通语音道发来信息,语气依旧是他特有的那种玩世不恭里,着狠劲儿:


    “卿吟,那个搞鬼的云端服务器IP我找人锁定了几个跳板,虽然暂时抓不到源头老鼠,但给你做了个自动备份同步脚本,你邮箱了。”


    季蕴怒气冲冲的继续说到:


    “下次那老头再断你电断你网,你本地文件也能实时加密备份到我这边的物理硬盘里,让他断个寂寞,妈的,跟小爷玩。”


    白钰则是在刚结束一台长达八小时的心脏外科手术后,累得几乎虚脱,连无菌服都没来得及完全脱掉,就靠在更衣室冰冷的墙壁上,趁着短暂的喘息时间,给东方卿吟拨通了视频电话。


    屏幕里,他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影,手术帽压得头发有点乱,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疲惫,却依旧努力挤出温暖的笑容。


    “卿吟哥……”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异常柔软。


    “我刚下手术台,你……和枭哥还好吗?别太累了,要按时吃饭……我、我休息日给你们带好吃的过去,是我自己烤的小饼干,季蕴哥说……说吃了能补充能量,打败大坏蛋。”


    他甚至对着镜头,费力地挥了挥没什么力气的小拳头,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模样笨拙又真诚得让人心疼。


    东方卿吟看着屏幕上白钰那强打精神的疲惫笑脸,心中涌起一股柔软的暖流和深深的心疼。


    他温声道。


    “我们没事,小白,你刚做完手术,快去休息。”


    挂了电话,东方卿吟看向沙发上的南司枭。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正沉默地看着他手机屏幕的方向,显然也听到了白钰的话。


    他深邃的眼底,那层冰封般的戾气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保护的决心和对朋友关心的复杂情绪。


    他没说话,只是放在东方卿吟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东方卿吟在家办公,南司枭就坐在东方卿吟旁边搂着他。


    此刻,键盘的敲击声再次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沉稳而富有节奏,带着东方卿吟独有的冷静特质。


    风轻轻的撩动着白色的纱帘,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南司枭维持着那个守护的姿态,手臂环在东方卿吟腰间,脸颊几乎贴着他微微汗湿的后颈。


    他能清晰地嗅到东方卿吟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杂着墨水和纸张的气息,能感受到那截被他圈住的腰肢随着呼吸和轻微的动作而带来的细微起伏和温度。


    这份真实的、温热的触感,和耳边那令人安心的敲击声,是他此刻对抗外界所有阴冷算计的唯一锚点。


    屏幕上,复杂的结构线条如同生长的藤蔓,在东方卿吟精准的控制下,构筑起一座座虚拟空间的钢铁森林。


    那是他的战场,是他力量的延伸。


    而南司枭的战场,就在这方寸之间,就在他牢牢圈住的这个人周围。


    他用沉默的守护和无时无刻的警惕,为东方卿吟隔绝着来自暗处的冷箭,为他撑起一片能暂时安心工作的方寸之地。


    任外面暗礁遍布,惊涛欲来,只要这人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沉稳呼吸,只要那键盘敲击的声音还在持续,南司枭就觉得,哪怕头顶悬着南司锦这把无形的利刃,他也无所畏惧。


    盛夏的午后,阳光灼热,蝉鸣喧嚣。


    别墅里一片静谧,只有键盘敲击的“嗒嗒”声,和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心跳。


    南司枭微微低头,下巴轻轻抵在东方卿吟清瘦的肩胛骨上,感受着那点微凉的皮肤和温热的体温交织。


    窗外,海天一色,蓝得刺眼。


    ——『命运的第八十个齿轮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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