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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作者:盈冰红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带着迟暮的暖意,慵懒地铺满了北京喧闹的街头。


    行道树早已枝繁叶茂,绿油油的给人一种生命力盛旺的感觉,心情也为这种生机勃勃而愉悦。


    空气里浮动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甜蜜蜜的香气,混杂着汽车尾气干燥的尘土气息,是属于人间烟火最寻常的喧腾。


    季蕴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的衣衫,配着深色牛仔裤,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随意地搭在白钰肩上。


    白钰裹在轻薄的奶白色的衬衫里面,像一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清澈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东方卿吟依旧是简洁的浅灰色外套,里面是同色系的高领薄衫,身形挺拔,步履从容。


    他身侧,南司枭只穿了件黑色的飞行员夹克,拉链敞着,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T恤,高大挺拔的身躯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但此刻,他紧绷的线条却奇异地松弛着,一只手随意地揣在夹克口袋里,另一只手……若有若无地,不时擦过东方卿吟垂在身侧的手背。


    四个人,就这样并排走在周末人流熙攘的步行街上。


    没有前呼后拥,没有刻意低调,只是像最寻常不过的年轻人,享受着难得的、没有阴霾笼罩的闲暇时光。


    距离南司辰那晚的深夜来访,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那份沉甸甸的“不反对”和迟来的理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却在每个人心底留下了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般的松弛感。


    尤其是南司枭,眉宇间那常年盘踞的阴鸷戾气,仿佛被秋阳晒化了一层,虽然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但看向身侧东方卿吟时,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的依赖。


    步行街两侧商铺林立,巨大的玻璃橱窗反射着明亮的阳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各种促销的音乐、店员的吆喝、行人的谈笑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却意外地让人心安。


    白钰被路边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吸引,拉着季蕴凑过去,指着一个粉蓝色的巨大棉花糖,眼睛亮晶晶的。


    “季蕴哥,那个!像不像云朵?”


    白钰的声音带着雀跃。


    季蕴失笑,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


    “像,像你一样甜。”


    他掏出手机扫码,对摊主道。


    “老板,来一个粉蓝的,再来个……嗯,纯白的吧。”


    南司枭和东方卿吟站在几步外等着。


    南司枭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家灯火辉煌的金店橱窗上。


    巨大的落地玻璃擦得一尘不染,里面射灯的光线打在层层叠叠的金饰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暖融融的璀璨光芒。


    黄金的项链、手镯、戒指……整齐地陈列在丝绒托盘里,散发着属于世俗的、沉甸甸的富贵与喜庆气息。


    东方卿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唇角微弯,没说话。


    这时,季蕴拿着两个巨大的棉花糖回来了,把粉蓝色的塞给白钰,自己则举着那个纯白的。


    白钰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嘴角立刻沾上了细碎的糖絮,像只偷吃的小猫,满足地眯起了眼。


    季蕴看着白钰那副软萌的样子,又瞥见南司枭盯着金店橱窗若有所思的侧脸,一个促狭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身边正专注舔棉花糖的白钰,目光却带着一丝的笑意,意有所指地瞟向那家金店金光闪闪的招牌。


    “哎,小白……”


    季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几步外的南司枭和东方卿吟也清晰听见,带着明显的调侃但是更多的是认真。


    “你说,要是以后我想把你娶回家,得准备多少彩礼啊?”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白钰瞬间瞪圆的眼睛和迅速漫上脸颊的绯红,坏笑着凑近一点。


    “要不……咱现在进去看看?相中哪个金镯子金链子,哥现在就给你买,就当提前下聘了?你现在就嫁给我得了?”


    “轰”的一下,白钰整张脸连同脖子根都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


    他手里巨大的粉蓝棉花糖都忘了舔,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羞窘,慌乱地看向季蕴,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嗔怪。


    “季蕴哥,你……你胡说什么呀,谁、谁要嫁给你了。”


    他羞得恨不得把脸埋进棉花糖里。


    季蕴被他这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故意把手里纯白的棉花糖往他脸前凑了凑。


    “哟,害羞了?脸皮这么薄可不行啊小白,以后谈婚论嫁的时候怎么办?”


    南司枭和东方卿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南司枭原本只是随意看着金店的目光,在季蕴那句“娶回家”和“彩礼”蹦出来时,就瞬间凝住了。


    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从季蕴戏谑的笑脸,滑到白钰羞得通红的耳根,最后,定格在身侧东方卿吟线条清隽、神色平和的侧脸上。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念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涟漪。


    娶……回家?彩礼?


    这些属于世俗婚嫁最寻常不过的词汇,对于他和东方卿吟来说,曾经是遥不可及、甚至带着某种讽刺意味的符号。


    他们的关系,是烈火中的相拥,是绝境里的不离,是刀锋舔血般的相守,是超越了世俗定义、刻进彼此骨血的羁绊。


    那些“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繁文缛节,似乎从未属于过他们的世界。


    然而此刻,看着季蕴那样轻松、甚至带着点无赖地打趣白钰,看着白钰羞红脸却掩不住眼底甜意的样子,南司枭那颗被冰封太久、习惯了在黑暗中搏杀的心,却像是被那金店橱窗里暖融融的光晕给烫了一下。


    一种笨拙的、近乎模仿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


    南司枭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身边的东方卿吟。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锐利或深沉,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孩童般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薄唇微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在东方卿吟略带询问的平静目光注视下,南司枭用一种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完全不同于季蕴那种戏谑的语气,极其认真地开口问道。


    “卿吟……”


    南司枭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磁石般的魔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让正在逗弄白钰的季蕴都停下了动作,诧异地看了过来。


    “那……你要多少彩礼?”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季蕴举着棉花糖的手顿在半空,嘴巴微张,显然没料到南司枭会如此直接、如此……生硬地“活学活用”。


    白钰也忘了害羞,睁大了眼睛,看看南司枭,又看看东方卿吟。


    东方卿吟显然也没料到南司枭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微微一怔,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讶异。他看着南司枭。


    男人高大的身躯站得笔直,黑色的夹克衬得他肩线愈发宽阔硬朗,那张英俊却总是透着冷硬和距离感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毫不作伪的认真。


    那眼神,是纯粹的发问,没有调笑,没有试探,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专注。


    仿佛只要东方卿吟说出一个数字,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下一刻就会去想办法摘下来。


    这份笨拙的认真,像一根柔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在东方卿吟的心尖上。


    他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那阵细微的、带着暖意的悸动。


    东方卿吟的唇角,无法抑制地、缓缓向上弯起。


    那笑意起初很浅,如同初春湖面破开的第一道涟漪,渐渐荡漾开来,晕染了整个眉眼。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戏谑,没有羞窘,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万语千言的温柔暖意。


    他微微仰起头,迎上南司枭专注得近乎固执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宁静力量。


    “我啊……”


    东方卿吟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只要是你给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南司枭脸上逡巡,仿佛要将他此刻认真得近乎可爱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多少我都可以。”


    不是“不要”,不是“无所谓”,而是“只要是你给的,多少都可以”。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带着千钧的重量,直直地砸进了南司枭的心坎里。它彻底消解了那个世俗“彩礼”概念里所有的物质衡量,将它升华成了一种纯粹的情感象征。


    只要是“你”给的,无论是一粒沙,还是一座城,其价值都等同于心意的全部重量。


    南司枭定定地看着东方卿吟。


    看着他清隽面容上那抹浅淡却无比温柔的笑意,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沉静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如同深海般包容而坚定的情愫。


    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融化的暖流,从心脏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深、更沉地看着东方卿吟,那眼神里翻涌的激烈情绪,几乎要将人溺毙。


    季蕴和白钰在一旁看着。


    季蕴脸上的戏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深切的动容。


    他看了看南司枭那副被巨大暖意冲击得几乎失语的样子,又看了看东方卿吟那包容一切的浅笑,心里忍不住感叹。


    [这两个人啊……真是绝配。一个笨拙直接,一个温柔包容,一个能把“彩礼”问得像生死之诺,一个能把回答说得比山盟海誓更动人。]


    白钰也看呆了,手里融化的棉花糖滴下一点糖液都没察觉。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感动和羡慕。


    季蕴哥说的是甜的,带着点促狭的烟火气。


    可枭哥和卿吟哥的对话……却像一道温暖而坚固的光,直接照进了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季蕴回过神,看着白钰傻乎乎盯着糖液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自然地拉过他的手擦拭。


    “笨蛋,糖都化了。”


    声音是惯常的嫌弃,动作却无比轻柔。


    白钰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哦……哦。”


    季蕴把擦干净的棉花糖塞回他手里,目光扫过旁边那对依旧沉浸在无声对视中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扬声道。


    “喂喂喂!那边两位深情对望的,注意点影响好不好?这大街上呢,考虑一下我们这种普通情侣的感受行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和白钰。


    “我们这种还在为‘彩礼’讨价还价的阶段,很脆弱的。”


    东方卿吟闻声,终于从与南司枭的对视中抽离,看向季蕴,眼底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南司枭也回过神来,被季蕴这么一打岔,方才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激烈情绪稍稍平复,但耳根处却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但那只原本揣在口袋里的手,却极其自然地滑落下来,极其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紧紧握住了东方卿吟微凉的手指。


    十指相扣。


    没有任何言语,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力。


    东方卿吟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和力度,唇角微扬,反手也轻轻回握。


    “走吧。”


    东方卿吟声音温和,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前面好像有家点心铺子,白钰刚才不是说想吃杏仁酥吗?”


    “嗯嗯!”


    白钰立刻点头,举着棉花糖,拉着季蕴就往前蹦跶。


    季蕴被他拽着,还不忘回头对着南司枭和东方卿吟挤眉弄眼。


    “看吧,还是我们家小白好哄,几块点心就搞定了,对省心多可爱。”


    南司枭懒得理他,只是握着东方卿吟的手,紧了紧,迈开长腿跟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


    四个人,两两成双,就这样融入周末午后喧闹的人潮里。


    季蕴和白钰在前面走着,一个故意逗弄,一个羞恼反击,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散开。


    “季蕴哥你再胡说!我、我不理你了!”


    “我哪有胡说?你看枭哥多上道,直接问卿吟要多少,多爽快,学着点小白,以后彩礼可不能含糊,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送给你。”


    “别……别闹啦,这么多人呢!”


    南司枭和东方卿吟并肩走在后面,听着前面传来的笑闹。


    南司枭微微侧头,看着东方卿吟被阳光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看着他镜片上跳跃的光点,感受着掌心那真实而熨帖的温度。


    那些盘踞在头顶的阴云,家族的压力,未知的风暴……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寻常街巷里的暖阳和喧嚣,暂时驱散了。


    他不需要“彩礼”的证明。


    东方卿吟的那句“只要是你给的”,已经抵得过世间所有沉甸甸的黄金。


    他握紧的手,就是他能给出的、也是东方卿吟唯一认可的“聘礼”和“嫁妆”。


    东方卿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有理解,有包容,有历经风雨后的平静,更有一种无声的誓言——无论前路如何,执手同行。


    街角的清风带着的微凉,吹动了行人的衣角,也吹动了橱窗里金饰折射的碎光。


    那些金光闪闪的物件,依旧在诉说着世俗的富贵与承诺。


    但对于他们而言,最珍贵的宝藏,早已紧握在彼此交缠的指间,融化在相视而笑的眼底。


    四个人其乐融融,暂时没有麻烦,没有唠叨。


    只有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寻常又珍贵的欢喜,就好似最温暖的一束光,短暂地照亮了前行的路,足够支撑他们去面对未来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风浪。


    ——『命运的第七十九个齿轮悠闲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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