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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作者:盈冰红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砺德中学空旷的篮球场,塑胶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蝉鸣撕心裂肺。


    “班长大人!这边!传球!”


    季蕴清亮的呼喊划破沉闷。


    他穿着鲜红的7号球衣,额发被汗水浸透,几缕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漂亮的桃花眼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他灵活地摆脱防守,高高跃起,舒展的身体在空中划出充满力量的弧线,稳稳接住白钰从底线传来的精准长传。


    落地瞬间,他冲着白钰的方向扬起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小点。


    场边的树荫下,白钰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运动短裤,脸颊因为奔跑和高温泛着健康的红晕。


    他看着季蕴带球过人,潇洒上篮得分,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亮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小跑着去捡滚出场外的篮球,裸露的小腿线条纤细却充满韧性。


    就在白钰弯腰拾球的刹那间。


    季蕴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


    他并非为了捡球,纯粹是那股无处安放的、想要靠近的冲动驱使。


    他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和少年人特有的汗味,猛地从背后扑向白钰,双臂像藤蔓一样极其自然地、带着亲昵的占有欲,环住了白钰单薄的肩膀和腰身。


    下巴还故意蹭了蹭白钰汗湿的后颈。


    “热死了!”


    季蕴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和浓稠的笑意,像裹了蜜糖,黏糊糊地贴在白钰耳边热气吹的白钰敏感。


    “不过……班长大人你身上怎么凉凉的?抱着好舒服!”


    他收紧手臂,几乎将白钰整个人圈进自己滚烫的怀里,完全无视了周围零星几个还在球场上的同学。


    白钰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身体一僵,耳根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樱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季蕴胸膛剧烈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球衣撞击着自己的后背,那灼热的体温和汗水的湿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


    他下意识地想挣开,脸颊烧得厉害,声音带着窘迫的微颤。


    “季蕴!别闹……好多人看着呢!”


    他微微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这过分亲密的桎梏。


    “看就看呗!老子抱自己……”


    季蕴满不在乎地嘟囔,手臂收得更紧,俊脸埋在白钰颈窝,贪婪地嗅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正要说出那个更直白的词——


    白钰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开口:“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


    季蕴看着他这样觉得更可爱了。


    “我都听你的,班长大人。”


    时光荏苒,夜幕悄然降临,不知不觉间,时间如白驹过隙般流逝到了晚上。


    在这片广袤的天空之下,天空下的另一边正悄然上演着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


    东方卿吟站在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穿着一身剪裁完美、没有任何多余褶皱的深灰色定制礼服。


    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彻底隔绝在外。


    他像一件被擦拭得锃亮、陈列在最显眼位置的精密仪器,嘴角维持着数学公式般精准的弧度,回应着各方或试探或恭维的话语。


    “卿吟在北四中的表现,家父一直赞不绝口,直呼后生可畏啊!”


    “听说卿吟学弟在精密机械实验室的成果,连院方都惊动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能与东方家未来的掌舵人深入合作,是我们恒远集团的荣幸……”


    每一个字都如同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入这个为他规划好的、名为“东方继承人”的未来规划中。


    他微微颔首,仪态无可挑剔,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杯冰凉的杯壁,指尖冰凉一片。


    额角那抹浅粉色的疤痕在璀璨灯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


    大厅厚重的丝绒窗帘被粗暴地掀开一道缝隙。


    南司枭像一头误闯入琉璃宫殿的野狼,隐匿在庭院浓重的阴影里。


    他只穿了件洗得发灰的工字背心,露出肩臂上尚未褪尽的青紫淤痕和虬结的肌肉,与厅内衣冠楚楚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是翻墙进来的,带着一身夜晚的凉气和难以驯服的戾气。


    赤红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探照灯,穿透落地玻璃,死死钉在东方卿吟身上。


    看着那家伙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滴水不漏的“表演”,一种尖锐的、混合着嘲讽与莫名焦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装。


    真他妈能装。


    实验室里被逼到指节泛白的样子呢?


    伞下那细微的颤抖呢?!


    他的目光掠过东方卿吟身边那个穿着香槟色鱼尾裙、妆容精致的林家千金林薇。


    女孩巧笑倩兮,目光若有若无地焦着在东方卿吟清冷的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钦慕和势在必得。


    东方卿吟对她的靠近,似乎并未表现出反感,只是维持着公式化的疏离。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上南司枭的头顶!他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脆响。这算什么?


    家族安排的未来伴侣?


    强强联合的砝码?


    这机器人一样的家伙,也会接受这种安排?!


    一种被背叛的荒谬感和更深的、连自己都理不清的独占欲,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


    南司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


    东方卿吟端起侍者托盘里一杯新的饮品,似乎是某种特调的软饮。


    就在他低头浅啜的瞬间,动作有零点几秒的凝滞。


    镜片后的眸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托盘下方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小动作,那是另一名侍者收回的手,动作快得如同幻觉。


    南司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混迹底层太久,对某些肮脏下作的手段有着野兽般的直觉!那杯东西……有问题。


    他看到东方卿吟喉结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将那口饮料咽了下去。


    随即,东方卿吟放下杯子,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转向林薇说了句什么,引得对方掩唇轻笑。


    然而,在南司枭赤红火焰般的注视下,他清晰地看到:


    东方卿吟握着杯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那力度,几乎要将脆弱的水晶杯壁捏碎。


    他那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在璀璨灯光下,绷紧了一瞬,像是承受着某种突如其来的内部冲击。


    甚至,他那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完美站姿,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重心调整,若非南司枭将他从头到脚钉死在视线里,根本无法察觉。


    时间仿佛被拉长。


    南司枭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血液在耳膜里轰然作响。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混杂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杯东西!果然他妈的有鬼!是谁?!那个侍者?


    还是……这整个华丽牢笼里的某只手?!


    东方卿吟不动声色地将空杯放回侍者的托盘,微微颔首,对着林薇和围拢过来的几位长辈说了句什么,声音透过厚重的双层玻璃,模糊难辨。


    然后,他迈开步伐,步履依旧沉稳,径直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朝着主厅侧后方通往休息区和私人空间的廊道走去。背影挺直,如同孤峭的寒松。


    南司枭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知道东方卿吟在强撑!那种药物绝对已经开始发作。


    那细微的紧绷和不自然的调整,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没有任何犹豫,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贴着冰冷的石墙阴影,沿着东方卿吟消失的方向,无声而迅疾地追了过去。


    廊道幽深,厚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脚步声。


    壁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


    空气里昂贵的熏香变得更加浓郁,粘稠得令人窒息。


    南司枭如同一头高度警觉的猎豹,嗅闻着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东方卿吟的、冷冽如雪松般的独特气息。


    他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忽略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摆设,过滤掉远处大厅隐约传来的乐声,只锁定前方那道平稳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滞涩的身影。


    东方卿吟的步伐依旧保持着精准的节奏,但他推开一扇厚重橡木门的动作,那扇门通往一个存放备用礼服和杂物的大型衣帽间,幅度比平时略小了零点几秒,像是控制力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偏差。


    门在他身后合拢。


    南司枭屏住呼吸,无声地贴在门外的阴影里。


    他不需要看,仅凭声音就能勾勒出门内的情形。


    死寂。


    几秒钟后。


    “咚”!


    一声极其沉闷的、像是身体失控撞击到厚重衣料堆叠的软物上的响声传来。


    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几乎破碎的、急促的喘息声。


    那喘息不再是东方卿吟标志性的、清浅平稳的呼吸节奏,而是带着一种被强行掐断、又被痛苦强行顶开的扭曲和…一丝从未有过的虚弱。


    南司枭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他猛地拧开门把手,如同失控的蛮兽撞了进去。


    巨大的衣帽间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织物纤维和干燥木质防虫剂的味道。


    一排排悬挂的高级定制西装和礼服如同沉默的幽灵。


    在房间最深处,靠近一排展示柜的阴影里,东方卿吟背靠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身体微微佝偻着滑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那昂贵笔挺的礼服外套被粗暴地扯开扔在一旁,领结歪斜,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的白色衬衫领口。


    金丝眼镜滑落到鼻梁中段,镜片后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如同碎裂的冰湖!


    瞳孔深处翻涌着剧烈的眩晕感、生理性的厌恶、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尊严的狂怒!


    他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附近的衬衫布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一片,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抵抗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的剧痛和强烈的反胃感。


    另一只手的手指尖深深抠进身下冰凉的石材缝隙,用力得指关节泛出青色,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以对抗体内汹涌焚烧的异常热流和失控的眩晕。


    汗水顺着他苍白得如同上好瓷器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几缕凌乱的黑发。


    急促的喘息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出,每一次吸气都显得艰难而痛苦,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那张总是精密运转、毫无破绽的脸,此刻清晰地写满了被药物强行剥去理性外壳后的脆弱和生理性的煎熬。


    南司枭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僵立当场!


    所有的暴怒、戾气、质问……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瞬间,被一种更加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尖锐到刺骨的心疼彻底取代!


    那双赤红的眼睛,如同熔岩翻涌的火山口,死死盯着东方卿吟从未示于人前的狼狈与痛苦,每一个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喘息,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操!”


    一声低哑到极致的、裹挟着滔天愤怒和毁灭欲的咒骂从南司枭牙缝里挤出。


    他像一头被触了逆鳞的凶兽,两步就跨了过去,沉重的作战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猛地单膝跪地,在东方卿吟本能地、带着强烈抗拒意图缩紧身体的动作中,一只滚烫粗糙的大手已经不由分说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紧紧抓住了对方那只抠在地板上的、冰冷颤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身体同时剧震。


    南司枭掌心的灼热和他指腹上粗粝的茧子,如同烙铁般印在东方卿吟微凉细腻的皮肤上,传递着一种陌生而蛮横的、带着原始生命力的热度。


    而东方卿吟手腕传来的冰冷触感、那细微却清晰的、因药力冲击而无法控制的颤抖,以及皮肤下急速搏动的脉搏,也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贯入南司枭混乱的感官。


    “别他妈碰我!”


    东方卿吟猛地抬起头,碎裂冰湖般的眼底爆发出强烈的抵触和屈辱的寒芒,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情绪波澜,试图甩开南司枭的手。


    然而药力带来的眩晕和脱力感,让他的反抗显得苍白而徒劳。


    指尖抠着的地板缝隙更深了,指腹甚至磨破了皮,渗出细微的血痕。


    “闭嘴!”


    南司枭的声音更低、更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狂暴的压迫感。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了东方卿吟因为挣扎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嵌入对方的骨头里。


    “看清楚!老子是谁!”


    南司枭的脸猛地逼近,灼热的气息带着硝烟和汗水的味道,如同飓风般席卷东方卿吟冰冷混乱的感官。


    他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深渊,死死锁住对方镜片后那双翻涌着痛苦与迷雾的眼眸,试图将自己的影子狠狠烙印进骨子里一样。


    “敢给老子的人下药?!操他妈的活腻了!”


    “你的人……”


    东方卿吟似乎被这句野蛮的宣告冲击得思维更加混乱,眼底的迷雾更深,剧烈的喘息再次加剧。


    身体的排斥感和药力作用下翻涌的莫名热流激烈交战,让他痛苦地蹙紧了眉头,额角的汗水顺着紧绷的线条汇聚到下颌,滴落在早已凌乱不堪的衬衫前襟。


    看着东方卿吟这副从未有过的虚弱和混乱,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暴戾和巨大恐慌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南司枭。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那只扣着东方卿吟肩膀的手猛地用力,另一只手穿过对方汗湿的腋下,以一种近乎掠夺和保护的姿态,硬生生将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拽了起来,半拖半抱地揽进自己滚烫坚实的怀里。


    “呃!”


    东方卿吟闷哼一声,猝不及防的重量和南司枭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体内那诡异的热流如同找到了某种宣泄口,疯狂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额头抵在南司枭只穿着工字背心的、贲张而滚烫的肩颈肌肉上,那粗糙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和下方传来的、如同擂鼓般沉重有力的心跳声,震得他耳膜轰鸣,思维彻底陷入一片灼热的泥沼。


    “撑住!”


    南司枭低吼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冰冷与细微的颤抖,也能感受到那薄薄衬衫下传来的、属于东方卿吟的、同样紊乱而灼热的体温。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紧密的贴合中疯狂碰撞、交融。


    他不再犹豫,公主抱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东方卿吟,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和对空间结构的惊人记忆,他之前无所事事的闲逛就记住了方向,朝着廊道深处一个废弃的、通往别墅东翼储藏区的旧楼梯口挪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荡。


    别墅东翼三楼,废弃的暖房储藏室。


    这里显然早已被遗忘。


    巨大的玻璃穹顶蒙着厚厚的灰尘,月光艰难地透进来,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枯萎植物的腐朽气味和陈年木箱的味道。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破损的花盆。


    南司枭将怀中的人轻轻的放在一个还算干净、铺着厚厚防尘布的旧沙发椅上。


    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粗鲁。


    东方卿吟身体一软,无力地向后靠去,剧烈的喘息依旧无法平息,额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粘在苍白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


    金丝眼镜早已歪斜得不成样子,被南司枭一把扯下,随手丢在旁边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上。


    失去了镜片的阻隔,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彻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瞳孔依旧有些涣散,聚焦困难,翻涌着剧烈的生理不适和强行压制混乱的痛苦,眼底深处甚至泛起了一丝因药力和眩晕带来的、生理性的水光。


    这从未有过的脆弱和迷茫,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南司枭的心脏!


    比他右肩挨过的任何一下重击都来得猛烈!


    “操!操!操!”


    南司枭暴躁地低咒着,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猛兽,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


    他看着东方卿吟蜷缩在沙发椅上,衬衫领口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片被汗水浸透的肌肤,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冷光。


    那细微的战栗如同电流般传递过来。


    解毒?冷水?催吐?混乱的念头在南司枭脑子里疯狂冲撞。


    他猛地冲到角落一个老旧的、布满铜锈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


    “哗啦!”


    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汹涌而出。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湿透的工字背心,毫不犹豫地用冷水浸透,拧成半干。


    那浸满了冰凉冷水的粗糙布料,带着南司枭滚烫的体温和汗水的味道,被他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猛地按在了东方卿吟滚烫的额头和脖颈上。


    “唔……”


    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让东方卿吟身体猛地一弹,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冰冷和灼热在皮肤上交锋,带来强烈的战栗。


    他本能地想躲开,却被南司枭另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了肩膀。


    “别动!”


    南司枭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了些。


    他用湿透的背心用力擦拭着东方卿吟汗湿的额头、滚烫的脸颊、纤长的脖颈……冰冷的布料摩擦过敏感的皮肤,带走汗水和灼热,留下潮湿的凉意和更加清晰的、属于南司枭的气息烙印。


    昏暗中,南司枭的动作近乎粗暴的专注。


    他赤着精壮的上身,汗水和池水混合着顺着他贲张的背肌线条滚落。


    那双赤红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炭火,死死锁定着东方卿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每一次指腹隔着冰凉湿布无意擦过对方颈侧敏感的动脉,都能感受到那脉搏在指尖下疯狂地搏动。


    每一次看到对方因冰冷的刺激而蹙紧的眉头或微微瑟缩的动作,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更隐秘焦灼的情绪就在他胸腔里剧烈翻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知道,看着这个总是精密运转、高高在上的家伙,此刻陷入这般无助的境地,被肮脏的手段亵渎,被生理的痛苦折磨……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暴虐和保护欲就疯狂地撕扯着他。


    他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是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在他面前把这个人摧毁。


    “忍着点。”


    南司枭的声音粗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躁。


    他试图将湿布塞进东方卿吟紧贴着皮肤的衬衫领口,擦拭他汗湿的胸膛。


    “不……用……”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抗拒声响起。


    东方卿吟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


    虽然瞳孔依旧有些涣散,但那层生理性的水光下,属于他本人的、极度冰冷的理智似乎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被南司枭按住的手,用尽全力抓住了南司枭正试图探入他衣襟的手腕。


    指尖冰冷,力道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南司枭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低头,对上东方卿吟那双从混乱迷雾中挣扎出一线清明的眼睛。


    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警惕和被窥见狼狈的强烈羞愤。


    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即使虚弱,也要露出最锋利的獠牙。


    “滚……”


    东方卿吟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一个破碎却冰冷的字眼,抓着南司枭手腕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肉。


    一瞬间,南司枭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刺痛感狠狠扎进心脏。


    比任何一句辱骂和拳头都来得更甚。


    他做了这么多……在这个家伙眼里,竟然和那些下药的王八蛋一样?!是侵犯?是威胁?!


    “操!”


    南司枭猛地甩开东方卿吟抓着他的手,力道之大差点将对方本就虚弱的身体带倒。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东方卿吟那张写满抗拒和冰冷的脆弱面孔,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暴怒将他吞噬!他猛地直起身,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个空置的破花盆上。


    “哐当……哗啦……”


    陶片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行!老子他妈的多管闲事!你东方大少爷有的是人伺候!轮不到老子这泥腿子脏了你的身体!”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愤怒和一种被深深刺伤的痛楚而扭曲变形。


    他转身就要走,带着一身无处发泄的怒火和被彻底践踏的好意,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一步的瞬间。


    身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再也无法控制的、痛苦的干呕声。


    紧接着是身体滑落沙发椅、撞击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


    南司枭的脚步如同被钉死在地板上。


    所有的暴怒和委屈在那声干呕和撞击声中瞬间冻结。


    他猛地回头。


    只见东方卿吟蜷缩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反胃和脱力而微微痉挛着。


    他一只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泄露出压抑到极致的呕吐冲动和痛苦的哽咽,另一只手徒劳地想撑起身体,却因为眩晕和药力而一次次失败。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深灰色的礼服衬衫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蝴蝶骨轮廓,脆弱得仿佛一折即断。那强行构筑的冰冷堤坝,在生理性的剧烈冲击下,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愤怒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心疼和恐慌淹没。


    南司枭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思维更快。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了回去,跪倒在东方卿吟身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伸出双臂,想将人从冰冷的地上捞起,却又怕自己粗鲁的动作再次伤害到他。


    “妈的!别吐!忍着!”


    南司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学着记忆中偶尔见过照顾病人的样子,一只大手笨拙却坚定地揽住东方卿吟剧烈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地一下下拍抚着对方紧绷痉挛的背脊,试图帮他压下那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


    掌心下,那单薄衬衫包裹的身体,冰冷与灼热交织,细微的颤抖如同濒临破碎的瓷器。


    “呃……咳……咳咳……”


    剧烈的干呕让东方卿吟呛咳起来,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混着汗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留下狼狈的水痕。


    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在南司枭笨拙却有力的支撑下,软软地靠进了对方同样滚烫汗湿的怀里。


    额头抵着南司枭坚硬如铁的胸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南司枭裸露的皮肤上,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尽的脆弱。


    南司枭的身体彻底僵住。


    怀中身体的重量、冰冷与灼热的触感、那微弱却清晰的颤抖、那拂过皮肤的滚烫呼吸……所有的一切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感官。


    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悸动和保护欲如同熔岩般冲破了他所有的防御。


    他那只拍抚着背脊的手,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另一只环抱着肩膀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像要将这冰冷的、颤抖的身体彻底揉进自己滚烫的生命里,用自己的温度去驱散那该死的药力和痛苦。


    “没事了……妈的……没事了……”


    南司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安慰东方卿吟,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他低下头,下颌几乎要蹭到东方卿吟汗湿凌乱的发顶。


    月光穿过蒙尘的玻璃穹顶,斑驳地洒落在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上。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刚才的争执、愤怒、抗拒……在这一刻无声瓦解,只剩下怀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以及那急促得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喘息。


    时间在尘埃和月光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冰冷的湿布擦拭起了作用,或许是剧烈的干呕消耗了部分药性,也或许仅仅是依赖着身后这副滚烫坚实的支撑……


    东方卿吟的喘息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不再那么破碎急促。


    身体的痉挛也渐渐平息,只剩下一阵阵细微的、无法控制的余颤。


    他那因为痛苦而紧绷的身体,在南司枭强有力却又带着笨拙温柔的怀抱里,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意识似乎依旧漂浮在眩晕的云端,但最汹涌的生理冲击似乎正在退潮。


    “……可以了……”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嘶哑疲惫的模糊音节,从东方卿吟紧贴着南司枭胸膛的口中逸出,气息灼热。


    他似乎想表达什么,或许是想说南司枭的行为是多余的、无效的,又或许……是在描述自己此刻混乱的状态?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南司枭拍抚着对方背脊的手猛地一顿。


    他低下头,赤红的眼睛在昏暗中死死盯着东方卿吟紧闭的双眼和那微微颤动的、失去了血色的唇瓣。


    一股前所未有的、蛮横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闭嘴!”


    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老子他妈乐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南司枭清晰地感觉到,靠在他怀里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南司枭灵魂都吸进去的疲惫席卷了东方卿吟。


    他那长长的、被泪水浸湿的睫毛无力地颤动了几下,终究彻底垂落下去。


    滚烫的额头抵着南司枭坚实滚烫的胸膛,紊乱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沉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脆弱和依赖。


    药力混合着极度的疲惫,终于让他支撑不住,在这最不可能依靠的、带着硝烟与汗水气息的怀抱里,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暖房储藏室里,只剩下尘埃在月光中无声沉浮。


    南司枭像一尊守护着稀世珍宝的凶兽雕像,僵硬地维持着怀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怀中人失去意识后彻底放松的重量和温度,那毫无防备依偎的姿态,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拂过他**的胸膛……所有的一切,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他混乱而坚硬的心防上,炸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缺口。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汹涌得令他恐惧的情感,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熔岩,终于在这一刻,冲破了层层冰冷坚硬的岩石,咆哮着喷薄而出,瞬间将他整个灵魂都彻底淹没。


    他……原来他妈的是喜欢这个人。


    喜欢这个龟毛、刻板、理性到令人发指的书呆子。


    喜欢到……看到他痛苦脆弱的样子,会比自己受伤还要疼上千百倍。


    喜欢到……愿意用自己这身蛮力、这腔滚烫的血,替他挡掉世上所有的肮脏和伤害。


    这个迟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南司枭过去十八年构筑的所有关于世界的粗粝认知和自我保护机制,瞬间炸得粉碎。


    只剩下怀里这具昏睡的身体,成了他混乱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窗外的月亮,无声地移过中天。


    废弃暖房里,只有尘埃在光束中缓慢舞蹈,见证着少年坚硬外壳下汹涌而出、足以重塑世界的滚烫岩浆。


    ——『命运的第十七个齿轮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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