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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作者:盈冰红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东方卿吟走进班级。


    东方卿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同不惹事也不怕事的高傲狸花猫,仿佛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东方卿吟前脚刚坐在位置上,后脚南司枭走进班级,他看着东方卿吟,心情中带着在昨天一丝尴尬,但是更多的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感情。


    他走过去坐在自己的课桌位置上,陈老师抱着书也开始走进班级开始上课,讲课的过程中。


    南司枭的注意力却不在陈老师讲的课上,而是目光紧紧落在东方卿吟的身上,心里想着[都是男生为什么他的腰这么细,虽然这个人冷冰冰的但是仔细看看长得确实眉清目秀还挺漂亮,不知道……],南司枭想到这里脸上泛起微微红晕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陈老师发现了,但是没有立即拆穿他而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点明提醒他。而是只用眼神看着他。


    “某些人啊,不要成绩上来一点就开始骄傲,年轻人要懂得谦虚,不要因为一时的上进而自满。”


    南司枭听到陈老师这么说,他知道这是在说自己,立马收回目光,东方卿吟看似表面平静不在意其实内心也惊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就这样一节课一节课过去,南司枭也不敢在看东方卿吟。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飞速的过去,恍恍惚惚就到了晚上。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白日的暑气被一场毫无征兆的倾盆暴雨浇得奄奄一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柏油路被冲刷后的刺鼻气味,以及暴雨捶打大地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密不透风的雨幕中艰难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圈,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湍急的水流裹挟着落叶和垃圾在路边咆哮着奔涌。


    南司枭高大的身影在公寓楼狭窄的楼梯间投下摇晃的影子。


    沉重的脚步声被雨水声淹没。


    他浑身湿透,廉价T恤紧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绷紧的线条。


    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往下淌水,划过额角那道淡化的淤青,流过紧抿的、透着一丝烦躁的唇线。


    右肩的三角巾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深处尚未痊愈的闷痛。


    左小臂上的纱布边缘也洇开了深色的水痕。


    他刚从楼下24小时便利店拎回几罐冰啤酒——在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八月十号也就是闰六月十七日里是自己的生日,酒精是唯一廉价且唾手可得的止痛剂和安慰剂。


    楼道感应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将他湿透的身影切割成破碎的光影。


    他烦躁地用缠着纱布的左手去拍开关,动作牵动伤处,引来一阵抽痛,低咒声被淹没在楼道窗外更响亮的雷声里。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旧家具、灰尘和淡淡霉味的冰冷气息。


    狭小的出租屋像个被世界遗弃的罐头,黑暗、寂静、空空荡荡。


    他反手甩上门,沉重的门板撞击门框的闷响是屋内唯一的回应。


    他没开灯,借着窗外偶尔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将湿透的啤酒罐随手丢在油腻的小方桌上,发出“哐啷”的撞击声。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甩头,水滴溅在墙壁上。


    就在他准备彻底沉入这片冰冷的孤寂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门缝下方——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方正的、包裹得异常严整的牛皮纸盒。


    雨水并未蔓延到这里,盒子干燥洁净,边缘锋利的折痕带着一种与这脏乱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偏执的严谨。


    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在中央贴着一张小小的、打印出来的标签:


    生日快乐。


    南司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攥了一下。


    一种极其荒谬却又带着奇异电流的预感瞬间窜过脊背。


    他猛地弯腰,用未受伤的左手一把抓起那个盒子,动作近乎粗鲁地撕开严密的包装。


    牛皮纸剥落,露出里面一个深蓝色的、质感厚重的硬质礼盒。掀开盒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呼吸停滞。


    盒内深蓝色的丝绒衬布上,静静地卧着一辆汽车的模型。


    不是玩具店里那些粗糙的塑料玩意儿。


    流线型如同子弹的银灰色车身,每一道凌厉的线条都精准复刻,在窗外划过天际的惨白电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纯粹的光泽。


    经典的四圆尾灯、巨大的进气口、细腻得如同真皮的方向盘内饰……所有细节都纤毫毕现。


    南司枭认得它。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这是记忆中小时候父亲唯一值得称道的过往碎片里,就掺杂着对这辆曾在勒芒赛道上碾压法拉利的传奇野兽的模糊记忆和吹嘘。


    他曾无数次在油腻昏暗的修理厂角落,翻看那些被机油浸染得模糊不清的汽车杂志,对着这辆车的图片发呆。


    那是他贫瘠童年里,为数不多能短暂逃离现实的炫目幻影。


    它像一个被时光精心封存的梦,带着机械的冰冷美感,赫然出现在这个冰冷的、被他诅咒的生日雨夜,出现在这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出租屋门口。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死死堵住。


    南司枭死死盯着丝绒上那抹炫目的银灰,赤红的眼底翻滚着海啸般的震惊、不敢置信,以及一种被强行撕开坚硬外壳后暴露出的、无处遁形的脆弱和无措。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指尖悬停在冰凉的合金车壳上方,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觉。


    是谁?


    答案像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他混乱的大脑。


    除了那个永远像行走的数据库、有着令人发指收集癖的强迫症书呆子……还能有谁,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地方?!


    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混杂着被洞察的羞耻、被如此“贵重”馈赠击中软肋的恐慌,以及一种他绝不肯承认的、近乎灭顶的撼动。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瞪向紧闭的房门。


    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门板,看到门外暴雨中某个可能还未远去的身影。


    “操……”


    一声压抑而沙哑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他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


    骂东方卿吟的多此一举?骂他那该死的、精准到令人恐惧的洞察力?还是骂自己此刻无法控制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该死的感动?!


    他像被烫到一样,粗暴而慌乱地将盖子“啪”地一声用力合上。


    仿佛要立刻隔绝那银灰色的、带着魔力的诱惑。


    盒子被紧紧攥在左手,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另一只手抓起冰冷的啤酒罐,泄愤般狠狠拉开拉环,仰头猛灌了一大口!苦涩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浇不灭胸腔里山呼海啸般的灼烫与混乱。


    窗外,又是一道撕裂夜幕的惨白电光,短暂地照亮了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动摇与狼狈。


    巨大的雷声接踵而至,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也震动着他不肯承认的心旌。


    窗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更加肆虐,雨鞭疯狂抽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爆响。


    南司枭将那盒烫手山芋般的模型粗暴地塞进床头柜最深的角落,仿佛要把它连同自己失控的情绪一起埋葬。


    他烦躁地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抓起最后半罐啤酒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却像岩浆般灼烫着四肢百骸。


    那辆银灰色的模型的线条仿佛烙印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搅得他心绪翻腾,坐立难安。


    “操!”


    他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身。狭小的空间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和他身上蒸腾出的水汽和汗味。


    他需要空气,需要冰冷狂暴的雨水浇灭这该死的烦乱。


    他一把抄起玄关处那把破旧的黑伞,伞骨甚至有一根已经折断,歪歪斜斜地耷拉着,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决绝,猛地拉开门冲进了楼梯间,又一头扎进楼下如同瀑布般倾泻的雨幕之中。


    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浇透。


    密集的雨点砸在伞面、肩膀、头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街道成了奔腾的河流,浑浊的水流裹挟着落叶和垃圾急速流淌,漫过脚踝,冰冷刺骨。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商铺狭窄的雨棚下走着,破碎的伞面根本无法遮挡所有风雨,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激起一阵寒颤。


    就在他经过一家早已打烊、橱窗漆黑的模型店时,一道颀长清冷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东方卿吟背对着他,安静地伫立在模型店狭窄的玻璃雨檐下。


    暴雨如同喧嚣的幕布,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他同样浑身湿透,垂顺的黑色发丝贴在白皙的颈侧和额角,水珠不断顺着发梢和下颌滚落。挺括的校服衬衫紧紧贴着清瘦的脊背,勾勒出流畅而略显单薄的线条。


    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也被雨水模糊,额角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湿漉漉的碎发下若隐若现。


    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橱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又像是在凝视着雨幕中虚幻的某一点。


    昏黄的路灯光晕穿过狂暴的雨帘,在他周身晕开一层朦胧而孤寂的光雾。


    南司枭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血液在冰与火的轮转中疯狂奔涌。手中的破伞“哗啦”一声歪得更厉害,雨水毫无阻碍地泼洒在他身上。


    东方卿吟似乎感应到了这突兀的凝视,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隔着汹涌喧嚣的雨幕,两道目光猝然相撞。


    南司枭赤红的眼底翻滚着未消的暴戾、被撞破狼狈的窘迫、以及更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惊涛骇浪。


    而东方卿吟镜片后的目光,在雨水的模糊下,看不清深浅,只有一种近乎恒定的平静。


    时间在暴雨的咆哮中仿佛凝滞了一瞬。


    南司枭猛地深吸了一口湿冷混浊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又像是急于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凝望,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身哗哗淌下的雨水,几步冲到了东方卿吟躲雨的那个狭窄雨檐下。


    空间瞬间变得极其逼仄。


    两个湿透的高大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被雨水浸透后散发出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干净清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腥。


    南司枭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窒,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粗暴地将手中那把歪斜的破伞塞到东方卿吟面前,声音沙哑粗粝,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凶狠:“拿着,别他妈淋死了!”


    东方卿吟的目光淡淡扫过那把可怜的、还在滴水的破伞,镜片上流淌的水珠模糊了他眼底的微澜。


    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穿透雨声,清晰稳定。


    “不用了,浇不死。”


    南司枭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握着伞柄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那脆弱的塑料捏碎。


    他狠狠瞪着东方卿吟平静无波的脸,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


    就在他即将爆发出一连串恶狠狠的咒骂时,东方卿吟却有了动作。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永远一丝不苟、此刻也被雨水打湿了边缘的黑色书包里,拿出了一把伞。


    不是折叠伞。


    是一把长柄的、深灰色的、骨架异常结实坚韧的自动伞。


    伞面材质厚实,带着一种工业般的可靠感。


    东方卿吟没有看南司枭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只是平静地按下伞柄上的按钮。


    “嘭!”


    一声沉闷而充满力量的机械开合声,瞬间压过了部分雨水的喧嚣。


    坚韧宽大的深灰色伞面如同瞬间展开的堡垒穹顶,稳稳地撑开在两人头顶有限的狭小空间里,将狂暴的雨幕严严实实地隔绝在外。


    雨点砸在厚实的伞布上,发出沉闷连贯的“噗噗”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响在小小的安全区之外。


    世界仿佛瞬间被切割成了两部分:伞下狭小、安静、弥漫着两人湿漉漉水汽和体温的方寸之地;以及伞外那无穷无尽、喧嚣狂暴、冰冷刺骨的雨夜汪洋。


    南司枭还保持着递那把破伞的姿势,一时僵在原地。


    东方卿吟已经将书包抱在胸前,腾出左手,稳稳地握住了伞柄中段。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回学校宿舍的方向。


    南司枭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步,肩膀几乎要撞到东方卿吟撑伞的手臂。


    他浑身紧绷,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雨水顺着发梢和下颌不断滴落,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


    伞的空间并不充裕,为了容纳下两个高大的少年,他们不得不靠得极近。


    每一次手臂不经意的轻微摩擦,隔着湿透的薄薄衣料,都能清晰地传递来对方皮肤的温度和肌肉的轮廓。


    南司枭甚至能感觉到东方卿吟握伞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线条。


    那把伞,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罩,隔绝了外界的冰冷与喧嚣,却也将伞下所有细微的声响和气息无限放大,身边人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自己因为紧张和某种莫名情绪而略显粗重的喘息,雨水撞击伞面沉闷的轰鸣,还有……一种在胸膛深处如同困兽般疯狂撞击的心跳!


    砰咚!砰咚!砰咚!


    那剧烈的搏动震得他耳膜发麻,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血管里呼啸。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昏暗中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路面,下颌绷紧成僵硬的线条,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极力压抑的风暴。


    他不敢动,不敢转头,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丝细微的动作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泄露那几乎要冲出胸膛的、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心悸。


    这感觉比面对一群手持棍棒的混混更让他感到恐慌。


    东方卿吟撑伞的手臂稳定而均匀地向前移动着。


    他的步伐依旧精准,如同设定好步距的仪器。


    雨伞微微向南司枭的方向倾斜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确保大部分伞面都遮蔽住他那尚未痊愈的伤肩。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汇集成细流,无声地淌过他握着伞柄的左手手背,再滴落到他自己另一侧湿透的肩膀上。


    又一次短暂而激烈的雷光撕破雨幕。


    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伞下的方寸空间。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强光映照下,南司枭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东方卿吟未被镜片完全遮挡的、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微滚动的喉结,还有……那紧抿的、淡色唇线边缘,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紧绷。


    仅仅是一瞬间。


    光芒熄灭,黑暗与雨声重新吞噬了一切。


    南司枭的心脏却在那一刻如同被重锤狠狠一击。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认知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这家伙……他并非真正的冷漠无情。


    他的平静之下,同样有暗流在涌动。


    这个发现带来的震颤,比刚才那辆模型更甚。


    它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南司枭心底某个被层层铁锈封存的阀门。


    他猛地转回头,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东方卿吟被雨水模糊的眼镜镜片上,试图穿透那层冰冷的屏障,看清那镜片之后深潭之底的波澜。


    然而下一秒,东方卿吟似乎感应到了他激烈的目光,握着伞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极其快速地、幅度极小地偏过头,避开了南司枭灼人的视线。


    伞下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狂乱的心跳和沉闷的雨声交织成网。


    一种无声的电流在湿透的布料摩擦间、在咫尺的温热呼吸间、在每一次伞面因风雨而微微震颤间,无声传递、交织、碰撞。每一次脉搏的狂跳,都成为伞下宇宙爆炸的回响。


    暴雨的轰鸣被厚厚的窗帘隔绝在外,只留下沉闷的余响。


    白钰家小小的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


    焦糊味?某种蛋白质过度受热的怪异香气?还混杂着淡淡的……碘伏和烫伤膏的药味?


    厨房门口,白钰穿着柔软的居家服,脸色比平时略显苍白,大病初愈的虚弱感还未完全褪去。


    他扶着门框,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看着眼前堪称灾难的战场:


    料理台上,几个形状可疑、颜色诡异的黑色块状物倔强地粘在烧糊的锅底。


    案板上散落着切得歪歪扭扭、大小悬殊的葱花和姜末,以及几片无辜被殃及、染上不明酱汁的菜叶子。


    地上溅满了水渍和油点。


    而这场灾难的中心如同爆炸现场一样。


    季蕴正龇牙咧嘴地对着自己左手的手背吹气。


    他昂贵的真丝衬衫袖子高高卷到手肘以上,露出的线条漂亮的小臂上,赫然多了一块硬币大小、狰狞红肿的水泡。


    边缘的皮肤已经破皮,渗出亮晶晶的组织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那张总是飞扬跋扈、写满不驯的俊脸此刻皱成一团,漂亮的桃花眼疼得泛起了生理性的水光,嘴里不停地嘶着冷气。


    “季蕴!”


    白钰惊叫一声,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季蕴受伤的手腕拉到眼前仔细查看。


    那红肿水泡的触目惊心让他的心猛地揪紧,一股又急又气又心疼的情绪瞬间冲了上来。


    “你……你在干什么啊?!怎么弄成这样?!”


    季蕴本来疼得直抽气,猝不及防被白钰抓着手腕,对方温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灼痛的皮肤,带来一丝意外的舒适感。


    他抬眼看着白钰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小脸,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后怕,像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


    心头那股因烫伤和挫败而起的烦躁和委屈,奇迹般地平息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酸酸胀胀的满足感。


    “没……没事!”


    季蕴梗着脖子,努力想抽回手,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掩饰不住声音里因疼痛而带上的细微颤抖。


    “就……就煎个蛋!谁知道那破油溅起来这么凶!”


    他试图用插科打诨掩盖自己的狼狈和心里的暗爽。


    “那啥……本想给你弄点夜宵,补补……谁知道这玩意儿比改车还他妈难搞……”


    声音越说越低,眼神飘忽,耳廓却悄悄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煎蛋?!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做饭都跟案发现场似的你怎么不长记性呀。”


    虽然是在责备但是语气还是软绵绵的心疼。


    白钰的目光扫过料理台上那口散发着焦糊气息的平底锅,又看看季蕴手背上那个不小的水泡,再联想到空气中弥漫的怪异味道……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视线瞬间模糊了。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泡面都嫌弃的大少爷……竟然笨手笨脚地想给他做夜宵?还把自己烫成这样?


    “笨蛋……”


    “大笨蛋!”


    “别动!”


    白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季蕴的手腕,将他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上的伤处。


    “我去拿医药箱?”


    他红着眼眶问,不等季蕴回答,已经熟门熟路地起身,小跑到电视机柜下面拖出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小箱子。


    翻找碘伏、棉签、烫伤膏、无菌纱布的动作快而稳,带着一种与平日温吞截然不同的利落。


    季蕴老老实实地靠在沙发里,看着白钰为自己忙碌的小小身影。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柔软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蹙起的眉头写满了认真和心疼。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注入季蕴被烫伤的、火辣辣的手背,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盖过了伤处的疼痛。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专注为他忙碌的人儿。


    白钰拿好东西,坐回季蕴身边,轻轻托起他受伤的左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器。


    他先用干净的湿纸巾极其小心地清理掉水泡周围沾染的油污,动作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每一次指尖轻微的触碰,都让季蕴的心脏跟着漏跳一拍。


    接着,白钰拿起棉签,蘸了冰凉的碘伏。


    他低下头,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季蕴红肿的手背肌肤。


    他的神情专注到了极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季蕴手上的伤口,仿佛那是全世界唯一重要的事物。


    “可能会有点疼……”


    白钰的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仿佛是自己受伤一样。


    “忍一下。”


    当冰凉刺痛的碘伏接触到破皮伤口的瞬间,季蕴还是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气,身体本能地绷紧。


    白钰立刻紧张地停下动作,下意识地、极轻极快地对着那伤口吹了几口气,像安抚一个摔倒的孩子。


    那温热轻柔的气息拂过灼痛的伤处,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和安抚感,瞬间压过了碘伏的刺痛。


    季蕴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股更强烈的电流顺着被吹拂的皮肤直窜而上,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看向白钰近在咫尺的脸颊和微微嘟起、认真吹气的嘴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那只被白钰小心托着放在膝上的手,手指竟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轻轻擦过白钰柔软的家居裤布料。


    小小的客厅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窗外依然暴雨如注,闷雷滚滚。


    而窗内,暖黄的灯光如同凝固的琥珀,将两人笼罩其中。


    碘伏的气味,烫伤膏的清凉气息,还有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无声地交织、弥漫。


    白钰柔软的发顶就在季蕴触手可及的下方,温热的呼吸依旧轻轻拂着他的手背。


    每一次棉签的涂抹,每一次轻柔小心翼翼的吹拂,每一次指尖无意的触碰,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寂静中激起无声却汹涌的涟漪。


    季蕴的视线再也无法从白钰专注的侧脸上移开。


    手背上的刺痛早已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悸动取代。


    那种悸动源于眼前人毫无保留的心疼,源于那笨拙却真挚的吹拂,源于那托着自己手掌的、温凉柔软的膝盖温度。


    它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狂跳的心脏,收紧,带来一种近乎缺氧的、甘之如饴的眩晕。


    当最后一截无菌纱布被白钰用灵巧的手指妥帖地缠绕、固定好伤口时——


    “好了。”


    白钰松了口气,抬起头,露出一抹如释重负又带着心疼的浅笑。


    “这两天别碰水了知不知道,你个大笨蛋。”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季蕴不知何时已经俯身凑得极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幽深得如同漩涡,里面翻涌着白钰从未见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激烈情绪。


    炽热、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掠夺性的光芒,牢牢地锁住了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瞬间紊乱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雷鸣。


    ——『命运的第十三个齿轮火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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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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