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雁第二日醒来伸了个懒腰,她睡了一觉酒醒的差不多了,刚出院子就碰到了宫安澜,她挑眉:“慕容安澜,你要去哪儿?”
宫安澜拂了拂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随便逛逛。”
陆雁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姑娘,她当即就要跟着一起去:“孤烟城有处茶楼特别有名,我带你去。”
宫安澜意外:“你一个酒鬼还喝茶?”
陆雁嘴角扯了扯:“谁告诉你茶楼只有茶的,我孤烟城的茶楼可不只是茶楼,那里有说书先生,有茶有酒有吃食,还有奏乐跳舞的姑娘呢。”
两个人并肩走在孤烟城的街道上,忽然一辆马车袭来,有反应快的人迅速避开了,唯有一个小女孩愣在原地,手上拿着一个糖葫芦,等她看见马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
宫安澜敏锐察觉到了陆雁的动作,陆雁甩出鞭子缠住了对面的一处柱子,以绝对的速度从街道横穿过去抱起了小女孩,将她放在街边后,她收回鞭子去追马车,在马车快要撞到茶楼时风澈从天而降站在了马车上,扇子从他手中飞出压制住了狂躁的马匹。
风澈的到来引来了周围茶楼无数女子的尖叫,陆雁精准吐槽:“风雪城首席大弟子果然名不虚传,跟了他那个风流多情的师父了,师徒没一个好东西。”
风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近陆雁,拿扇子敲了下陆雁的头顶:“没礼貌,我跟你大师兄平辈,勉强也算你师兄,你这骂我师父就骂我师父,骂我做什么,我可没有他当年的风韵情债。”
陆雁假笑:“你们师徒,迟早遭到多情的报应。”
风澈轻笑,转着手里的折扇笑的漫不经心:“情字若能困住我,我就不是风澈了,小陆雁,你记住了,这天下谁都能为情所困,唯独我风澈不会。”
宫安澜从陆雁身后走来:“我没记错的话你师父当年说过同样的话,如今可后悔了?”
风澈神色冷了下来,折扇被他握紧,陆雁好奇:“风城主还会为情所困?”
“世上鲜少有人知道,风雪城那位风雪扇仙年少行走江湖,欠下了不少情债没还,但是有一个情债于他不同,传闻那女子有世间绝色之姿,曾让风雪扇仙引一城风雪只为博她一笑,不过最后消香玉陨,听说惨死在了你们风雪城的长老阁。”
陆雁看着宫安澜的眼神都变了,风澈直接江折扇对准了宫安澜:“公子慎言,风雪城禁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雁抓住了风澈的手:“风澈,你疯了?你杀了他你还能回琼昭吗?他是文韶长公主要保的人,你不要命了?”
宫安澜丝毫不惧,而是看向了陆雁?他性命攸关,她关心的竟然是风澈能不能回北洲?不是开始还拿命救他的吗?
风澈收了折扇,向宫安澜赔礼:“慕容公子,得罪了,是我一时冲动了,此事在风雪城乃是禁事,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城中长老不让提起,我处于本能反应出了折扇,抱歉。”
宫安澜嗤笑:“我听说你是风雪城的首席大弟子,风雪城命定的未来城主,那我就奉劝你一句,风雪城的长老个个不是个好东西,你要不想任他们鱼肉,就好好练功,有朝一日杀了他们,否则你师父的悲剧会在你身上重新上演。”
风澈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风雪城这么多的事情?”
宫安澜所说的事情甚至风澈都不清楚,只有风引舟和那些长老知道,城中是有传闻,不过多为一星半点,从来没有像宫安澜知道的这么详细。
宫安澜散漫地向前走,只留下了一句:“北洲星月楼。”
星月楼,天下情报楼,上到皇族,下到江湖,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几人上了茶楼,找了间雅间坐了下来,风澈招呼人唤了几位姑娘奏乐。
风澈试探:“你究竟是什么人,北洲王室没有慕容安澜这个人,可你知道星月楼,你是星月楼的人?”
宫安澜饮了杯酒,此时陆雁也心生了戒备,星月楼现世,天下必乱,距离上一次星月楼现世还是当年天都纷争的时候。
江湖默认,星月楼人不出北洲,若出必定是有一个重要的人出了北洲,倾星月楼之力护一人,这是他们的使命,可同样地,这个使命带来的是江湖的纷乱。
以前想要情报,连星月楼的门都进不去,一旦星月楼的人出了北洲就意味着可以买卖情报,江湖门派,世家贵族,所有人的弱点,秘密都可以被用来交易,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阿娘是北洲的一位郡主,被赐了慕容姓而已,我算不得王爷,只是北洲一件小小茶楼的老板而已。”
陆雁提起了警惕:“一个小小茶楼老板能值得阎罗殿来杀?”
“我与人打赌,那人输了,不愿履约,就派人杀我,至于阎罗殿,给够银子就能让他们杀人,有什么奇怪的。”
的确会有郡主之后姓慕容,毕竟慕容王室几乎已经无人,为了慕容家血脉的延续会多些慕容姓并不奇怪,风澈和陆雁勉强信了五六分吧。
“你们星月楼不会重出江湖吧?”陆雁问
宫安澜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会,我纯属倒霉。”
茶楼的说书先生开始了他今日的说书:“今日讲传奇帝后渊帝凝后,传闻渊帝乃是帝王命格,凝后是凤凰命格,二人开拓了中朝历史巨变,海纳百川,尊崇平等,重用贤士,不论男女,凝后一手医术剑术得了剑宗宗主真传,出神入化,为皇室诞下一男一女,从此消失十年,有传闻她二十年前回了天都,如今与渊帝守在清灵山,护大荒安定。”
风澈扔了壶酒给陆雁:“陆雁,原来是又想听凝后的事迹才跑这儿来了,我说茶楼什么风能把你这么懒的人吹来。”
陆雁切了一声:“这天下我最敬佩三个女子,一是凝后,年少行走江湖,入天都,破纷争,开新政,是为女中豪杰,二是文韶长公主,以一人之力镇压琼昭世家各派,稳一方安宁,是为女辈英雄,三是天都城中的中朝第一女相,设学堂,授人诗书,辅佐朝政,是为女子楷模,当然,如今天下女子都值得敬佩,这三人是我最敬佩之人,他日我若能像他她们其中一人般就知足啦。”
宫安澜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是这三个人都与他有关联,他神色不太好,说出来的话也仿佛带着些不满:“你就那么笃定上官丞相是个值得敬佩的人?我听说她这些年总揽大权,压制太子,群压众臣,她是钦定的辅政大臣,可是她真的只想辅政,不想从女相变女帝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宫安澜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讲了出来,陆雁和风澈不自觉地对视,周围萦绕着一股危险气息,风澈手中的折扇和陆雁腰间的惊弦鞭都蠢蠢欲动。
看清楚来人后风澈使出了折扇,被那人轻松躲过,来人是位年轻的姑娘,姑苏蓝径直走到了宫安澜面前:“公子。”
宫安澜嗯了一声,陆雁认出了她手里的剑:“你这是天下名剑姑苏剑?传说姑苏剑在姑苏城覆灭后就不见了,你怎么会有这柄剑?你是姑苏城的什么人?”
姑苏蓝冷若冰霜,没有作答,风澈眼睛扫过她腰间的玉佩明了:“姑苏城覆灭后我曾跟着我师父去过一次,一城血流成河,几乎所有尸体都确认了身份,但是缺了一个人,那就是姑苏城的大小姐姑苏蓝,你是姑苏蓝?江湖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知道这柄剑现世的意义吗?天下人可都在寻这柄剑。”
陆雁眼睛死死盯着那柄剑,通体透着剔透的蓝白光,单是在她周围就感觉到了冷气。
宫安澜向后倾了下身子:“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就去吧。”
姑苏蓝没等人反应就跳下了茶楼,直奔天山阁,陆雁紧随其后,风澈想要起身被宫安澜按住了:“姑苏城与孤烟城的事,你就别凑热闹了。”
姑苏蓝在天山阁下拔出了姑苏剑:“姑苏城姑苏蓝求见孤怜,烟水二位剑仙。”
周围人止步看戏,陆雁来后挡在了天山阁面前:“这位姐姐止步,孤烟城有孤烟城的规矩,我师父师娘不见外客。”
姑苏蓝冷冷瞥了陆雁一眼:“陆姑娘,我今日一定要见。”
陆雁想要上前被人拦住了,来人戴着面纱,一袭青衣,手中执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我师父师娘的,姑苏城?一个覆灭了的城的后人有什么资格来闯孤烟城。”
南宫雪弹指间止水剑出鞘,周围一切仿佛被冻结了般,风澈唏嘘:“这天下最寒的两柄剑相遇,还真是惊喜。”
司徒珺姗姗来迟,在想要上前拦架时被南宫雪一个眼神逼退,姑苏蓝的剑并无杀气,在她一剑指向南宫雪时南宫雪后倾身子躲过,那剑与她差之分毫,她转身一剑,姑苏蓝周围起了雾水:“烟水剑仙的成名剑法,云烟雾起。”
周遭起了雾水,姑苏蓝仅用一剑就让周围的雾气冻结,两个人不分上下,在剑指彼此脖颈时纪雾窈来了:“住手。”
南宫雪收了剑,姑苏蓝同样也是,李怜寂和纪雾窈从天山阁走了出来,姑苏蓝一直看着他们,纪雾窈在看到姑苏蓝的第一眼就带着浅浅的笑容,那笑容深达眼底:“当年我见你时你还只是一个稚孩,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了。”
“姑苏城姑苏蓝见过两位剑仙。”
纪雾窈:“他来时我就在想你也快到了,真没想到你来的如此快。”
姑苏蓝先是看向了宫安澜,在他点头后她才缓缓说道:“十三年前姑苏城一夜覆灭,当日城内血流千里,尸骨成山,我今日来此只想讨一个真相,还请两位剑仙将当日之事告知小女,以全小女十年来的心病。”
李怜寂拿出了一张信纸:“你要的真相就在此,当时念你一幼童,怕你心生仇恨,恐威胁性命,就自作主张留下了这封信纸,如今你不过二十三岁已有天师境九层的水平,剑仙境于你不过一念之间,你已有能力复仇我不加以阻拦,至于结果,凭心而定。”
姑苏蓝捏着手里的那封信纸,行礼后退回了宫安澜身边,纪雾窈看到南宫雪不禁皱眉:“你们两个回来了不先到天山阁来,一个追着陆雁打架,一个在天山阁前动剑,怎么,想要取代我和你们师父?”
“师娘,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我挂钩的,高高在上的西渊圣子我可高攀不上。”南宫雪从始至终没给过司徒珺一个眼神,而司徒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南宫雪的身上。
陆雁和风澈双手环抱于胸前,两个人一副看八卦的模样,风澈用胳膊撑了陆雁一下,陆雁斜眼看了眼他:“习惯就好,我大师兄和大师姐不太对付。”
“我听说当年两个人都明明差一点就是剑仙了,硬生生退了境,陆雁,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陆雁哼了一声:“我就不告诉你。”
风澈把视线转向宫安澜:“慕容公子,你可知道些什么?”
风澈其实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宫安澜真的知道:“两年前,孤烟城出了两道剑气,剑气之强如同剑仙之气,不过奇怪的是那剑气突然消失了,在孤烟城能挥出那两道剑气的除却帮主与帮主夫人外就只有司徒圣子与南宫圣女了。”
“司徒家与南宫家分别是西渊与南疆的第一世家,顺应民意在两年前承袭了圣子与圣女之名,成为了南疆与西渊真正意义上拥有话语权的人,不过听说当年圣女为爱出逃,圣子却半途而废,抛弃了圣女转而登上了那圣子之位,那两道剑气就是圣女要杀圣子,圣子防守所挥出的。”
陆雁没有反驳,事实如此,两年前司徒珺与南宫雪突然反目,至于其中细节就连陆雁都不敢过问。
司徒珺想要上前,南宫雪后退,没给他开口和靠近的机会:“圣子何等尊贵,岂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司徒珺眼眸中透着忧伤:“南宫雪,你就如此讨厌我吗?”
南宫雪冷笑:“讨厌谈不上,烦请司徒圣子尊称我南宫圣女,你那么喜欢那个圣子的虚名,那我就祝你高坐圣台,恩情尽断。”
陆雁亲昵地上前挽住南宫雪:“师姐,你怎么来了?”“师父师娘传信召我回孤烟城,我一来就遇到了有人要闯天山阁,还没来得及见过他们呢。”南宫雪把视线挪向了姑苏蓝,“姑苏姑娘,刚刚多有得罪,失礼了。”
姑苏蓝并不是小心眼之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对刚才的事情并不放在心里:“不知南宫圣女的身份,是姑苏蓝刚才失礼了。”
南宫雪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李怜寂下令:“南宫雪,司徒珺,陆雁,风澈来天山阁一趟,慕容公子,您与姑苏晚辈就烦请在城中走走了。”
宫安澜连眼神都没抬,转身就走了,姑苏蓝行了个礼跟着他走了,陆雁吐槽:“没礼貌。”
李怜寂眼神一瞥:“不可失礼。”
陆雁秒听话:“是,师父。”
天山阁里,李怜寂和纪雾窈拿出了一份手书:“这是我与琼昭那边联合下达的手书,此次任务由你们四人共同执行,任务内容,护送那位公子安全抵达北洲。”
陆雁问:“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知道星月楼的情报,还姓慕容,值得万两黄金让阎罗殿追杀,威武侯点名要他,琼昭和琼羽联合护送。”
纪雾窈语气宠溺:“小陆雁,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去就是了,不过去之前对你和风澈有个要求,你二人游走在宗师境和天师境的边缘,这次由司徒和南宫亲自训练,你们要在三日之内破了宗师境,达到天师境三层。”
天下武学,人,师,仙三境,三境又分九层,刚刚的姑苏蓝,现在的司徒珺,南宫雪都已是天师境九层,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而姑苏蓝年仅二十三岁,司徒珺和南宫雪也不过二十四岁,要知道上一辈中最先入仙境的是二十五岁的医仙姜汐,她是唯一一个医术和剑术都达到仙境水平的人,不过因为医术更为难得,所以世人称她医仙。
姜汐的天赋在那一辈中已算难得,如今的四大剑仙,风雪扇仙可是三十岁才入仙境的,这一辈比起上一辈更为突出。
姜汐当年二十岁时不过宗师境七层,而陆雁却已达到九层,实属美玉良材。
司徒珺和南宫雪早在两年前就都差点入了仙境,不过经历那一遭后心脉损了,退了境而已。
陆雁惊呆了:“师父,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的。”
凌扶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提着药箱,一副自信的模样:“单凭你们当然不可能了,不过有我在,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李帮主,纪剑仙,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我也要一起去北洲,我想去化雾山拜医仙为师。”
风澈若有思量地盯着她看:“医仙不收徒的,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医仙会收你为徒?”
凌扶染年十九,就已经是毓灵山庄的庄主了,她带着一种天然的自信:“就凭我阿爹是药王,我师父是鬼医莫苏,而我是这个江湖上医学最有天赋之人,要不然你猜为什么我才十九世人却尊称我为扶染神医呢?”
李怜寂拉回了他们的视线:“扶染神医所言不虚,她与你们一同前往,可有异议?”
“没有。”众人齐声。
宫安澜和姑苏蓝回了宫安澜的那处小院,姑苏蓝不解:“公子,我有个问题,孤烟帮在琼羽势大,两位剑仙又收了南宫圣女和司徒圣子为徒,为什么您看起来却丝毫不惧他们有一日谋反?两位剑仙和三位最有可能入仙境的弟子,这力量太恐怖了。”
宫安澜坐了下来,转着手上的戒指,神情变化莫测:“你我能想到的,那些人也会想到,琼羽很复杂,无论合并不合并,他们注定都有一场血战,可是我们是执棋的人,为什么要入棋局呢?把他们拉入棋局中任由他们厮杀,是忠是逆,便可明晰。”
姑苏蓝执剑而立:“公子,你体内的断茶之毒那位扶染神医可替你解了?”
“只是暂时压制,若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解了,它就不是天下第一奇毒了,姑苏蓝,你跟着孤多久了?”
姑苏蓝显然有些错愣,没想到宫安澜会问这个问题:“从姑苏城覆灭起,如今已有十年。”
“十年了,那你可看清孤身边的那些人了?”
“丞相,永安侯,摄政王,摄政王妃,国师,肃王,东宫那些侧妃,属下眼拙,未曾看清过。”
宫安澜轻笑,只是那笑容很冷:“孤亦看不清,所以孤想设个局,看清那些人,想下盘棋,安定天下,把权利真正握在自己的手里。”
“公子,李帮主给我的那份名单上有一个人,我杀不了。”姑苏蓝的意思很明显。
宫安澜答应了:“日后回了天都,他的命孤亲自替你取。”
“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