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
院外,阿苍的示警声骤然响起,不再是低鸣,而是急促狂暴的吠叫。
韩雍猛地从饭桌上惊醒。
魏夫人身影一闪,已疾步回到庖厨。
司马复起身。
王女青也站了起来。
韩雍急道:“为何不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院外,火把的光亮将雪地映得一片橘红,人马喧嚣,已将小院围得铁桶一般。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寒风:“郎君!光禄大夫亲至,请郎君随我等回去!”
光禄大夫司马楙,司马复的父亲。
又一声高喊紧随其后:“此院已被围住,请郎君携韩小郎速速现身,光禄大夫在此等候!”
紧接着,一个司马复万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复儿,相国有令,命你即刻归来。相国亲口所言,你此次立下首功!为父甚是担忧你的安危。”
司马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父亲!为何是您亲自来!您为何非要强调“首功”!您为何非要在此诉说担忧!您可知您此刻现身,多说一字便多一重忌讳!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对韩雍道:“你我该向中郎将与法师辞行了。”
韩雍闻言,看向王女青与魏夫人,眼中满是不忍与眷恋,随即郑重地躬身长揖:“夫人,青青,希望此生还能相见。愿夫人医术精进,愿青青身体康健。”
魏夫人道:“谢过小郎。”
王女青道:“司马郎君,你是否也盼着此生与我和夫人再见?”
司马复道:“若今日来的不是光禄大夫,我本不必辞行,任凭中郎将差遣。”
“我们也未料到来的会是光禄大夫,”魏夫人道,“叫司马郎君为难了。”
司马复道:“这便是相国的手段。光禄大夫于他,并无大用。相国派光禄大夫来此,便是不在乎他能否全身而退。你们在外设伏,我想救光禄大夫,便只能答应跟他走,我走了,相国才不会袖手旁观。我若抗命不走,相国便会坐视你们围杀,让我亲眼看着光禄大夫惨死,悲痛之下,从此与他再无二心。”
韩雍闻言,脸色煞白,走到司马复身边,想说些安慰的话。
魏夫人还想再言,被王女青制止了。
王女青道:“司马郎君何必绝望。你大可以与韩小郎留在此处,我出去会会光禄大夫,陈明利害,劝他也留下,与你一同在此。他既担忧你的安危,我便让他亲眼见你无恙,并允他守护你左右,如何?”
司马复沉默。
王女青又道:“司马郎君,你,此次乃首功?方才你说任凭我差遣,却不知怎样的差遣,才能抵掉你的首功?我如今知道你是首功,你觉得我会如何?”
闻此,司马复握紧了韩雍的手。
韩雍明白过来,脸色煞白看向王女青。
魏夫人对韩雍道:“韩小郎,你心性纯善,必不愿见到天下烽烟持续。你可知,若司马郎君今日与光禄大夫走了,这场仗,十年之内未必能结束。”
韩雍急问:“为何?”
魏夫人道:“司马寓已处下风,却趁我师兄率主力回援永都之际,突袭了防备空虚的靖安大营,将你们资善院那群公卿子弟尽数劫走。如今,他正以此挟持朝中重臣,以及京师邸中各藩王世子,意欲南渡。”
魏夫人看向司马复:“所以,若让你司马复也成功南渡……你父无心庙堂,膝下唯有你一子。你叔父司马桉不过一介武夫,你的两位堂弟更是资质平庸。你是你祖父全部野心的寄托,是他谋划中唯一的继承人。若非为你,长乐门何以会成修罗场?是以今日,我们绝不会放你走。这是对你司马氏的釜底抽薪!”
司马复沉声道:“中郎将明鉴!法师明鉴!复并无如此分量。光禄大夫与我叔父,皆在盛年,我的堂弟们亦可开枝散叶。即便是相国,也未必不能再得子嗣。况且,我叔父也并非那般不堪。战局演变至此,非我所愿,我更不会将罪责揽于自身。首功之说,子虚乌有!”
屋外,喊话声又起,催促之意更甚。
“你当真没有罪过吗!”王女青的声音陡然转厉。
司马复直视她:“你是修道之人,你以为?
“我修的道,与你不同!”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军士的声音惶急响起:“禀光禄大夫!西南、东北两侧发现大量不明兵马,正向我方快速合围!”
屋内,王女青道:“你们走不了。你父亲也走不了。”
司马复道:“中郎将焉知,无黄雀在后。”
王女青道:“有你在手,何惧黄雀。长乐门之役,再来一场,又有何妨!”
司马复脸色大变。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住身旁的韩雍,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向门口!
“砰”的一声,韩雍撞开虚掩的门扉。
外面士兵早有准备,立刻涌上前接应。
几乎同时,魏夫人如离弦之箭直扑韩雍,瞬间与涌上的士兵缠斗在一处。
混乱中,司马楙惊惶的呼喊声格外刺耳:“复儿!快出来——!”
屋内,杀机骤紧。
司马复腰间短刃出鞘,身形疾沉,刃尖斜指地面,守得滴水不漏。
王女青从灶后提起长刀。刀身在火光下不见寒光,只有一层黏稠的暗色。她伤势尚未痊愈,行动间右肩微沉,然而步伐踏定,重心如山。
没有言语。
她一步踏前,距离瞬间拉近,长刀扬起,当头直劈。
刀落无声,快得惊人。
司马复向左急闪,短刃顺势上撩,直削她握刀手腕。
王女青根本不避,刀势不停猛然下压,转劈为砸,刀身以千钧之力轰在司马复短刃之上。
“镗!”
巨力袭来!司马复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踉跄后退。
王女青得势不让,进步追身,长刀回抽,刀柄借回旋之力直撞司马复心口!
司马复疾退,背脊“砰”地撞上土墙,险险避过要害。刀柄擦着肩头砸落,一阵闷痛透骨。他借力侧滚,狼狈拉开距离。
屋内本已残破的桌椅,在二人激斗下彻底迸裂,木屑四溅。
王女青攻势再起!刀光或斩或扫,将司马复所有闪避角度封死。
司马复被彻底压制,只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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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狼藉间极限腾挪,险象环生。他心知肚明:力量、兵刃、搏杀经验,自己无一占优。唯一的胜算,在她未愈的伤!
他眼神一锐,抓住王女青一记悍猛突刺后的瞬息凝滞——
他猛然进步,合身撞入中门,以搏命之姿直刺她右臂伤口!
“噗!”
刃尖精准没入血肉。
王女青眼神一厉,任由短刃深扎,左肩如重盾般倾力前撞。
“咔嚓!”
司马复只觉胸骨似裂,气血上涌,踉跄后退。
就在此时,屋外司马楙心急如焚下令:“冲进去!救郎君出来!”
数名亲卫撞开屋门,围攻王女青。
司马复抓住机会,夺门而出,飞身上马。司马楙与已被救下的韩雍也已上马。一行人不再犹豫,拨转马头,向着包围圈的薄弱处猛冲而去。
他们一口气冲出五里地,才在一处高坡上勒住马缰。
司马复回望,只见自己居住半月的小院,所在山谷已是一片火海。喊杀声、金铁交击声、伤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隔着数里,依旧清晰可闻。
山谷之中,三方兵马的阵线彻底混淆。他父亲司马楙带来的部队已被分割,陷入重围。包围他们的部队也阵脚大乱,只因侧翼被他祖父司马寓派出的伏兵咬住。而他祖父的部队,因地形限制无法展开阵型,只能在谷口与敌军反复争夺。
箭矢如蝗,刀光如林。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
“报——”斥候飞马赶来,“禀光禄大夫!后方发现敌军精锐骑兵,正向我处追来!”
司马复立刻道:“父亲!你我兵分两路,分散追兵!”
“不可!”司马楙断然拒绝。
司马复正待再劝,却见父亲已抽出佩剑,高声下令:
“全军听令!掉转马头结圆阵,正面迎敌!保护郎君与韩小郎周全!”
数十名亲卫迅速拨转马头,以司马复等人为中心,结成防御阵型,严阵以待。
大地开始震颤。
起初是微弱的脉动,旋即化为摧城的闷雷。
追兵已至。
火光跃动处,玄色旌旗撕裂夜幕,轻甲骑士汇成铁流。
羽林卫精锐,飞骑。
他们没有减速。
没有呐喊。
唯有马蹄捶打大地的轰鸣,与轻甲摩擦的飒飒风声,汇成死亡的节奏。
为首一将,玄甲覆体,面甲遮颜,手提长刀,正是王女青。
戎装之下,她只剩一双冰冷眼瞳。
飞骑在逼近的刹那骤然分流,如巨鹰展翼,绕阵疾走。
箭雨先至,尖啸着钉入盾隙。
骑士贴阵掠过,刀光如电,一闪即没。
迅猛的掠袭之下,司马楙的亲卫阵脚立乱。举盾迎箭,侧翼瞬间暴露于铁蹄之下。试图砍劈马腿,人已被掠过的横刀斩倒。阵未破,却已名存实亡。飞骑穿梭不绝,每一次擦身,便有几道血光迸现,数人无声倒地。
司马复护着父亲与韩雍,看向马背上的王女青,只觉得自己带韩雍逃出资善院前,在侍邸内做的噩梦即将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