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珏睁开眼，洞府内积攒了三百年的尘埃彷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无声地落回地面
那双积攒了无尽岁月的眼眸里，没有出关的喜悦，只有深邃
清珏缓缓起身，雪白的道袍一丝不染，彷佛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了，闭关三百年
与他来说只不过是漫长的生命弹指一瞬
清珏步出洞府，山巅的罡风凛冽如刃，却在他面前温顺地平息
千手门绵延的仙山楼阁尽收眼底，云雾缭绕，一派祥和
然而清珏的目光却透过了这层仙家气象，投向更遥远，更浑浊的凡尘深处
抬起手，在空中轻轻掐算，指尖流淌着淡金色的微光，片刻，清珏愣在原地
他竟没想到这次算出来的结果与原先不同
清珏轻笑了一下
“终于.....可以回去了吗”
“乱葬岗.....”
清珏薄唇微启，声音清冷
凡间·西陲之地
这里是被天道抛弃的地方，以前是战场，把这里变成了远近闻名的乱葬岗
腐臭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混合着泥土的腥气
遍地都是无人收敛的尸骸，有的早已化作白骨，有的尚在腐烂，蛆虫蠕动，泥土被暗红的污渍浸透，踩上去黏腻湿滑
清珏的声身影出现在这片人间地狱的边缘，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清辉，所过之处，污秽避退
他无视脚下令人作呕的景象，目光锐利地扫过尸山骨海，循着那缕微弱到极致前行
终于，在一处低洼的泥泞里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堆腐烂程度较轻的尸体旁，几乎被污泥和血污完全覆盖，难以分辨人形
他瘦小得可怜，裸漏出的手臂和脚踝骨节突出，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和溃烂的冻疮
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只有嘴唇偶尔会无意识地动一下，证明自己还残存着一口气
就是他！
清珏静静地看着，找了几百年了，终于找到了
查看这孩子的情况，发现这孩子魂魄只有一魂，随时会破碎，注定活不过十八岁
清珏动作轻缓，彷佛怕惊扰了他，将他从冰冷的泥泞中抱了起来
少年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冰冷僵硬得身体在接触到清珏温暖的怀抱时，本能地微微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特别特别小的痛苦呻吟
就在清珏抱起少年的瞬间
远在九天之上的千手门主峰，供奉着历代祖师魂灯的大殿内，属于清珏的那盏从未有过丝毫异动的魂灯，灯芯猛地一跳，爆发出一团璀璨却短暂的金光，随即恢复如常
这个天要变了
清珏抱回那孩子回千手门时，引起所有千手门人的震动
那身白袍被沾染了凡尘的泥土与暗褐的血迹
在他怀中卷缩着一个气息淹淹，污秽不堪的孩童
玄城真人带着几位长老匆匆迎上，目光触及清珏怀中那小小的身影时，脸色忧色更浓，欲言又止
清珏却从未停留，只淡淡吩咐了一句：
“玄城，准备净室，灵泉，寻医堂最好的丹药”
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清珏将身后所有的惊疑，不解，甚至隐隐的排斥目光，尽数隔绝在身后
数日后，那孩子总算在清珏不计代价的灵药滋养下，吊回了一口去，幽幽转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瞳孔里映着洞府流转的微光，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神采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些问题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激不起半点涟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你叫陈未命”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少年费力地转动眼珠，看见一个身着雪白道袍的身影站在床边，身形挺拔，面容清俊得不似凡人，那双眼睛看着他，平静无波，却又彷佛能看透一切
“陈....未....命”
他干裂的嘴唇重复着这名字，声音嘶哑微弱
这名字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湖上
没有激起任何属于过去的回响，他丢失了之前所有的记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虚弱
陈未命留在了千手门，成为了清珏师尊座下第一弟子，但也是整个千手门里，最特殊也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老祖清珏亲自留下来的人，无人敢明着驱逐，但那份距离感，却加倍地投射在了这个孱弱的少年身上
他天生魂魄不全，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口袋，天地间稀缺的灵气根本无法在他体内留存
修炼引气入体，这本是仙门弟子最基础的功课，对陈未命而言却难如登天
他盘膝在外围弟子们修炼的广场边缘，按照传授的法诀努力感应
憋得小脸通红，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丹田处却依旧空空如也，连一丝气感都捕捉不到
“啧，看那个天弃之人，又在装膜作样了”
“老祖怎会吧那种废物带回来？简直污了千手门的地界”
“听说他是在凡间乱葬岗捡的？怪不得一身晦气，离他远点，省得沾了霉运”
“朽木不可雕也，白费老祖的灵药！”
细碎的议论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
几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目光时不时扫过角落里的陈未名，如同在看什么碍眼的脏东西
他们不敢在主殿附近放肆，但在这外围区域，对陈未名的排挤和孤立已成常态
陈未名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难堪和痛楚，他咬紧下唇，更加用力地试图运转法诀，胸口却猛地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闷痛
“噗——”
一口暗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在身前的地面上，染红了青石板，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单薄的身体，让他蜷缩成一团，像风中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嗤笑
“看吧，又吐血了！真是晦气！”
“赶紧滚远点，别死在这儿脏了地方！”
“废物就是废物，连引气都做不到，活着也是浪费灵气！”
刻薄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扎在陈未名心上，他咳得眼前发黑，浑身冰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在不远处一闪而逝，消失在山道拐角
然而，当天夜里，当陈未名蜷缩在自己那间简陋、冰冷的小屋里瑟瑟发抖时
一股温暖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他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将他扶起
一只微凉却蕴含着奇异暖意的手掌抵在他的后心，温和醇厚的灵力缓缓渡入，如同暖流，一点点驱散他四肢百骸的寒意和胸口的滞涩痛楚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烛光下，映入眼帘的是那只骨节分明、握着药碗的手
碗中是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却令人安心的药香，他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撞进了一双沉静的眼眸
清珏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床边，正静静地看着他
“喝了”
清珏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平日的疏离感，他将药碗递到陈未名唇边
陈未名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接药碗
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卑微的祈求，轻轻抓住了清珏垂落的一小片袖角
那布料冰凉顺滑，却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哽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清珏没有抽回衣袖，只是将药碗又往前送了送
陈未名顺从地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那苦涩的药汁
药很苦，从舌尖一直苦到心里，可那只抵在他后心的手传来的暖意，还有袖角那一点真实的触感，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将他从冰冷刺骨的绝望深渊里，一点点拉了上来
他喝完药，清珏收回手，指尖拂过他的手腕，留下一道细微却温热的暖流
然后，那雪白的身影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室未散的药香和袖角残留的，微不可查的冷冽气息
陈未名蜷缩回冰冷的被褥里，身体依旧虚弱，咳意仍在胸腔深处蠢蠢欲动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无助
他紧紧攥着刚才抓住那片袖角的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点残留的温度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模糊的轮廓，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孺慕与全然依赖的情绪，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荒芜的心房
师尊……
他无声地默念着这个称呼，像是抓住了这冰冷世界里，唯一不会熄灭的火种
寒玉峰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晨曦的金辉便已穿透云层，将峰顶那座孤高殿宇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流动的碎金
清珏立于殿前高台之上，雪衣无风自动，周身气息清冷如万载寒玉，俯瞰着下方广场上晨练的弟子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过那些整齐划一、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千手门弟子皆知，老祖清珏性情孤高，不喜俗务，更不喜喧闹
因此偌大的广场上，除了练功时的呼喝与灵力运转的细微嗡鸣，再无其他杂音，肃穆得近乎压抑
然而，这份肃穆被一个踉跄的身影打破了
陈未名抱着沉重的木剑，努力跟上队伍末尾的步伐，练习着最基础的剑招
他的动作笨拙而迟缓，每一次挥剑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小脸憋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所在的位置，是广场最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
但即便如此，他每一次气息不匀的喘息，每一次脚步虚浮的晃动，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周围弟子无声的侧目和眼底深处毫不掩饰的鄙夷
“嗤——”
一声极轻微的嗤笑从旁边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个身材高壮的少年故意将剑尖一偏，带起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扫陈未名下盘
陈未名本就站立不稳，被这劲风一激，脚下顿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沉重的木剑脱手飞出，眼看就要砸在他自己身上
惊呼声尚未出口，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出现，托住了陈未名倒下的身体，也将那柄脱手的木剑稳稳定在半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广场上所有弟子都僵住了动作，愕然抬头，望向高台
清珏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未动，甚至连目光都未曾真正投向这边
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指，那柄悬空的木剑便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轻飘飘地落回陈未名脚边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晨练之时，心神不宁，剑意涣散”
清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广场上每一个弟子的耳中，如同冰珠坠地，寒意刺骨
“今日功课，加倍”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个出手的高壮少年，并未停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那少年却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连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整个广场的空气仿佛冻结了，所有弟子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分心，更无人敢将视线投向那个角落里的瘦弱身影
陈未名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望着高台上那道清冷孤绝的身影，方才那几乎将他淹没的恐惧和难堪
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瞬间涌上眼眶
他慌忙低下头，弯腰捡起脚边的木剑，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那粗糙的木纹硌着他的手心，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师尊……看到了
自那日起，寒玉峰上关于陈未名的闲言碎语骤然少了许多
弟子们依旧对他视若无睹，但那份**裸的恶意和肆无忌惮的欺凌，却收敛了
没有人再敢轻易试探老祖的底线
然而，身体的孱弱和魂魄的残缺，却并非外力所能轻易改变
陈未名依旧无法引气入体，依旧是那个修炼无望的天弃之人
深秋的寒气侵入骨髓时，他咳疾复发，整夜整夜地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这一夜，咳得尤其厉害
喉咙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咳死过去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清冽的寒气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清珏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浓郁的药香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浊气
他走到床边，没有言语，只是将药碗放在一旁矮几上，然后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搭在陈未名剧烈起伏的后背上
一股温和醇厚、精纯无比的灵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注入陈未名枯竭的经脉
那灵力所过之处，如同甘霖洒落焦土，一点点抚平撕裂的痛楚，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陈未名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紧锁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甚至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向后靠了靠，想要离那温暖的手掌更近一些
清珏垂眸看着少年苍白脆弱的后颈，搭在他背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继续输送着灵力
直到陈未名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他才收回手，端起药碗
“喝了”
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往日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耐心
陈未名挣扎着坐起身，双手接过药碗
碗壁温热，药汁漆黑，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气味
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咕咚咕咚大口灌了下去
药汁滑过喉咙，苦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胃里一阵翻腾
“张嘴”
清珏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未名下意识地张开嘴，一颗微凉的东西被塞了进来
瞬间，一股清甜甘冽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泉水，瞬间冲淡了所有苦涩
是蜜饯？他惊讶地抬眼看向清珏
清珏已经站起身，雪白的衣袖拂过矮几，留下淡淡的冷香
“明日随我去趟后山寒潭”
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陈未名含着那颗清甜的蜜饯，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方才被灵力抚慰过的身体暖洋洋的，口中的甜意丝丝缕缕渗入心底，驱散了所有阴霾
他慢慢躺下，将被子拉高，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黑暗中，他悄悄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尝到那令人心安的甜味
后山寒潭，位于寒玉峰最深处，终年寒气缭绕，潭水冰冷刺骨，寻常弟子靠近都觉血脉凝滞
陈未名裹着清珏给他的一件厚裘衣，跟在师尊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寒气无孔不入，即便有裘衣护体，他依旧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打颤
清珏停驻在潭边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
潭水幽深如墨，寒气升腾，形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他目光落在潭心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株通体冰蓝、形似睡莲的植物，正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凝霜草”
清珏的声音在寒潭上空响起，清晰而冷冽
“生于极寒之地，百年方得一株，其叶蕴含精纯冰魄灵气，可固本培元，对你魂魄有温养之效”
陈未名看着那株在寒潭深处摇曳的冰蓝植物，又看看脚下深不见底、寒气逼人的潭水，小脸更白了
他连引气都做不到，如何能下到这连内门弟子都忌惮的寒潭深处？
清珏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右手，对着潭心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磅礴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寒潭，平静的水面骤然翻涌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潭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分离，那株冰蓝色的凝霜草连同其扎根的整块寒玉，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举着，缓缓升出水面，悬停在半空之中
晶莹的水珠从冰蓝色的叶片上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精纯的冰寒灵气扑面而来，陈未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看着师尊那只骨节分明、仿佛蕴含着天地伟力的手，又看看那株被轻易摄取的灵草，心中涌起一股近乎膜拜的情绪
师尊……好厉害
清珏手掌微收，那株凝霜草连同寒玉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宽大的袖中
他转身，看向冻得瑟瑟发抖的陈未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过来”
陈未名依言走近
下一刻，他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量带起，落入一个微凉却异常安稳的怀抱
清珏将他打横抱起，足尖在礁石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道轻烟般拔地而起，向着峰顶掠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寒潭和山石飞速后退
陈未名紧紧闭着眼，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清珏胸前的衣襟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身体悬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可后背紧贴着的胸膛却传来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的是师尊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沉静无波、倒映着流云飞鸟的眼眸
冷冽的气息将他包裹，却奇异地驱散了所有寒意
回到寒玉峰温暖的殿宇内，清珏将陈未名放下，取出那株凝霜草
指尖灵力吞吐，将其炼化成几滴冰蓝色的精华液体，滴入早已准备好的药汤中
“每日一剂，连服七日”
他将药碗递给陈未名
陈未名接过碗，看着碗中澄澈的药液，又抬头看看清珏
师尊为了他，亲自去了那可怕的寒潭……
他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药液入口冰凉，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仿佛连经脉都舒畅了许多
清珏看着他喝完，转身欲走
衣袖却再次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
陈未名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那片雪白的布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不敢看师尊的脸，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撒娇般的依赖：
“师尊……明天……明天还能教我认字吗？”
清珏的脚步顿住
他垂眸，看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又看了看少年低垂的脑袋上柔软的发旋
沉默在殿内弥漫，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一声极轻的回应响起，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嗯”
陈未名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比殿外的星辰还要明亮
他松开手，看着那片被自己攥得有些发皱的衣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傻气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清珏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去。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陈未名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药碗的温度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心口
那里暖暖的，涨涨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他走到窗边，望着师尊洞府的方向
那里灯火幽微，如同师尊本人一样，清冷，遥远，却又在某个瞬间，成了他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和依靠
他悄悄弯起嘴角，将脸贴在冰冷的窗棂上，感受着那灯火传来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