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最近经常贴在他的身上。
身上刺人的味道,时间长了也变得习惯。
晚上睡前、他结束工作的短暂间隙,贴到很近很近的地方,听着平稳的心跳声,被布满厚茧的手搭在发顶,慢慢抚摸下去,从发丝、一点一点捋到肩背,感受着有点沉重的温度,胸口会蔓延奇怪的安心。
浸入水中般漂浮起来。
觉得很舒服。
被他碰会很舒服。
不是**意味的舒服,是单纯的,肌肤相触,被他的手抚摸发顶,规律而稳定的动作中,传来的舒适的安全感。
每天晚上都有一段时间。
什么都不做。
屏幕折叠,书籍倒扣。身体自然靠近。阅读灯的颜色凉凉的。他的体温很热。从侧面攀爬上去,像趴在硬硬的电热毯。肢体散漫地,安静地伏在温热坚硬的身体。脸颊贴在他的胸膛,鼓声在极近处响起,震颤柔和的回声。对方健硕的手臂微微抬起,一边熟练地、一下一下地抚摸,一边收拢抱紧,落成一个宁静的拥抱。
没有人说话。
不需要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睡前会默默地叠在一起,这样拥抱一会儿,感受彼此的存在。
抱到最后、产生反应,落在后心的手臂会穿过你的腋下向上提。
拉近距离,视线相接。
面对面的距离,谨慎地触碰你的嘴唇。
平常是凉凉的葡萄味。
感觉他被导购骗了。
这个牙膏只有味道好闻,用起来超级苦,还发涩,像葡萄皮做的。
但是味道很好闻。
最开始会命令你把舌头伸出来,最近,被妥善放在他的上方,会温顺地倾靠过去,主动地、软软地舔他的嘴唇。
今晚是薄荷海盐味。
一点都不软。
唇形棱角分明,下唇很饱满,牙齿咬住很有存在感。舔起来也是。是靠近黏膜的位置,不软不硬,舌头压上去微妙的有弹性,稍微用力、便感受到抵住的回弹。
像味道很淡的橡皮糖。
主动去亲他,总是感觉很热。
夜光灯调成暖色,柔和打在侧颊;
发丝投落阴影,如水弥散滑开,搔过他的面庞。
细看起来,浓眉一线斜飞,眼窝凹陷下去,眉眼间距太近、眉压眼,视觉效果就会显得凶。
睫毛浓密,自带上扬弧度,下睫毛也像扇子一样,长而密,向下展开。
虹膜,定睛看是墨青的,乍一看又像雾灰,阴影中非常黑。光下是冷调的藏蓝色。
很特别的颜色。日常交流很难发现。头发、眉毛、睫毛,各种各样的毛发都很旺盛,落下来的阴影会挡住。他平常又懒得打理,乱糟糟的。加上气场割人,个子还高,其实极少有人敢和他对视。
大概,也少有人这么近距离观察他的脸吧。
好看又刺人。
……山根好高。
感觉水珠可以在鼻梁到眼睛之间滑滑梯。
……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攻击性太强了,从脸到气质都很凌厉可怕,一旦靠近,就会不自觉地胡思乱想。像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
同居一个月,至今仍然难以适应。会渴求身体的单纯接触,觉得安心,接触更进一步却变成反方向,觉得危险。想逃。如果不得不接近,脊背会涌动古怪的焦虑,继而诱发倒错的亢奋。
但最底层还是畏惧。
亲密接触就会畏惧。
原因不明的燥热,奇怪的烧灼感。
渗出薄汗。
存在感很强的、看起来很健康的嘴唇张开。舌尖颤巍巍地探入,和湿热、柔韧、粗厚的器官缠在一起,浸透薄荷的清凉,有一点海盐的味道。
鼻梁很挺。
和他接吻要稍微侧着头。不然会打架。
视线相对,仍然是暗暗的看不清内容的危险目光。指尖沿肩背下移,粗粝指腹若有若无划过颤栗。你吐息湿热,垂下头,轻颤着去吻他。这一次他回应了。
突如其来的粗野吮咬。呼吸咫尺交融,掌心禁锢,腰腹相贴,严丝合缝,带有厚茧的位置摩擦而过。分不清唇齿间溢出的是呜咽还是悲鸣,与此同时仍在接吻。从他主动那一刻、氤氲暧昧陡然变为毫不掩饰的侵略,粗厚舌尖蓦然探入,搅动口腔难以闭合,嘴巴张到发痛的程度,被彻底撑开占领;津液污秽淌落,更多是你的淌进他的唇齿,颤栗的彼此交融的占领感。
是舒服的,然而和其他人不一样,跟这个人总有不明缘由的强烈抵抗,没有一次能全然沉浸;以往可以解释为不伦关系,现在呢?连自己都想不通。抗拒得要命。吻至半途,你莫名发起抖来,腰身毫无征兆弓起,指甲深嵌他的肩头,全身绷紧地僵在他的身上,睫毛颤动湿润,胸膛剧烈起伏,无声无息地深呼吸;溺水般反复汲取新鲜空气。
席重亭习惯了,低低叹出一声,抬手捏你的脸,“又怕了?领导。”
肌肉绷紧硌人的触感,不光滑的指节划开刺痛。
你坐在他的腰间,弓腰蜷缩,发丝倾落,指尖攥得发白,颤得更厉害。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手臂移开,撩起眼前垂坠黑发,拨向光裸肩头;而后重重抚过你的后脑,胡乱揉搓两下,在发丝摩擦的沙沙声中低沉命令。
“躺回去。”
听见了。也想。然而绷得太紧、不知从哪块肌肉开始移动合适,结果是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席重亭猜到了,翻身把你推倒在床。眼前天旋地转,背后陷进柔软床铺,大片阴影笼罩而下,僵直忽而缓解。你在他手臂下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口鼻终于探出水面,劫后余生。半分钟后渐渐恢复,身体仍在蜷缩,脸颊便被大手卡着下颌钳住,不由分说转向上方;喘息间听见他的逼问。
“还要不要了?”
“…要。”
你艰难平复呼吸,抬手触碰捏在脸侧的掌心,向上攀至线条结实的手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进怀里,声音不稳颤抖。“席哥,…对不起,别…别再让我来了,我真的…真的不行……”
严格来说,刚刚都不算是你在主动。
“……”
席重亭深吸一口气,俯身强硬地吻住你。仍然是侵略性很强的吻,比起在上面的时候,更能安心感到快乐,你被动地承受,湿睫瑟缩抬起,望进他的眼里。仍然有欲,但更多是沉重的情感。有分量的情绪。呼吸困难,仿佛怕你喘不过气,他稍微移开,你低喘着拥住他的肩,于是距离重新拉近。你哑声求,“别停…”他说“好”,复捏住你的下颏吻下去。
酒店房间大得有些空,因而与他的接触显得格外满,格外亲密无间。你彻底软在主人身下,眸光湿润、脸颊晕红,**、汗涔涔地,迷离承受浓荫中的支配与占有。朦胧视野中高处的身影宽阔、庞大而坚实,凌乱发丝下眼眸幽深,仿佛要将人的魂吸进去、又仿佛要将它牢牢定在原处;极近处、连接着,野蛮的入侵之中,像一尊俯视而下的古希腊雕像,鲜明的异域风情带来穿越时空的抽离感,**淋漓的深吻却是最原始的兽性,两者穿梭缠绕,螺旋般尖锐刺向大脑,如圣光蓦然降临。你睁大眼睛,眼角簌簌流下两排泪水,唇角溢出不堪呜咽。
席重亭拿手抹你的眼泪,越抹越多,见你还躲,嫌他手糙剌得脸疼;干脆钻入软枕缝隙,臂弯稳稳环过后颈,像个厚重不堪的石墙似的,俯身贴到相缠。掌心攥住你的发丝向后拉,你被迫仰脸,视线相对,泪珠还在眸中打转。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俯首舔去你眼角的泪,低缓吐息像一声长叹。舌尖触感湿软,温度是热的,留下一线浅淡凉意。
……
……
秋日白天越发短暂,夜晚越发延伸,主观中自天黑仿佛已过了许久,看一眼时间,不过晚上十一点,对年轻人来说还不算熬夜的时候;却到了吃夜宵的时间。睡前已经洗漱过,一番运动过去,不免再冲一次澡;顺便再刷一次牙好了。席重亭在一边给酒店工作人员打电话要新床单,你赤脚下床,冰箱里拿出瑞士卷,捏住棕色边缘小口咬下。可可浓郁,口感宣软,甜度适中。好吃。
晚上吃甜品热量会不会太高呢?如果你自己吃,一定会剩下奶油,好在还有一个剩饭打扫机在场,不必担心浪费食物。总之捏着甜点爬上床、跪在床的边缘支起腰,从侧面趴到用商务语调打电话的成功人士·原始版肩头,把冰冰凉凉的奶油戳到了有棱角又饱满的嘴唇边。
席重亭侧头看你,猜到你是吃不下,眼里浮现一点含笑的包容,视线下移,又似笑非笑地一挑眉;一手拿着电话,嘴里还在说「不用工作人员,送上来我们自己处理」,一手便胡乱揉你的脸。你不高兴地躲开,被他掌心牢牢钳住。热烫的砂纸般的触感嵌进去。真讨厌。这么晚了干嘛啊?…也不是不行,但在酒店诶;一晚上打两次前台电话未免太奇怪了,就算在陌生城市也不想被工作人员记住。何况还是长期出差。你又是脸红,又是生气,用力把奶油压在他嘴唇上。这时刚好挂断电话,他瞬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下大半个瑞士卷,差点连着你的手指一块咬住。…………视觉效果太震撼了,像鳄鱼和鹈鹕。你手一抖,生怕他真咬你,没等他吞完就立刻抽回手。
于是就变成了,你把食物放到他嘴上,他张开嘴,你松手抽离,食物自由落体掉进他口中。
这么一个自然而然的。
投喂海豹。
的温馨画面。
席重亭:“……”
你,目移,嘴唇紧抿,肩头颤抖:“……”
忍住。忍住。忍住黎潮,你可以的。
“……”
他盯着你,咀嚼,吞咽,从小冰箱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大半瓶。
然后立刻丢下水瓶把你按在床上打屁股。
你手脚并用地推他,画面可以同时用四脚朝天和拳打脚踢形容,他也不躲,就专心致志压在你身上打你屁股。你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还一边推他。
“喂!又不是我让你学海豹的!!”
“?海豹。”
是的,海豹,就是投喂的话会原地抬头张开嘴巴咬住食物,海洋馆动物表演中会顶皮球,平常看起来懒洋洋的可爱憨厚的海豹。
一种哺乳纲食肉目动物。
…对不起,说漏嘴了。
你紧咬下唇,心虚目移。成功人士的表情慢慢危险下去。
“黎潮——”
他压下来钳你的手,没太用力,多少有点闹着玩的意思,你继续手脚并用地推他,到底没忍住声音里的笑意。
“所以说又不是我让你那么吃的!嘴巴太大了吧,要把人吞下去了!被吓到才没拿稳的!你反思一下自己啦!!”
“讲点理吧领导,不是你把奶油压我嘴里的吗?”
刚从冰箱拿出来,胚体太软,奶油融化,他再不张嘴,奶油能直接在他脸上化开,你还容易捏不稳掉地上。
是这样,但你不承认。
“谁让你先乱摸的,都怪你。”
“乱摸?摸哪了。您跟我说说。”
席重亭比你还过分,张嘴就是不认账,伸手捏你的脸,要把你乱晃的头固定住,你眼里残留笑意,扯下他的手咬住,他顺势压下重量,捂住你的嘴让你无法挣扎,问你是这儿吗?领导,我不懂,您教教我。一边说一边往你嘴唇揉,两三下闹得你脸颊通红,喘不匀气,还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灌进一耳朵男低音磁性的调戏,耳根酥麻动弹不得;心里想着反驳和攻击,眸中却不知不觉浸透湿润,本该推离的指尖深深攥紧,牙根发软,唤醒意志般用力咬住了他的虎口。
起初是在闹着玩,被你一抓一咬,再抬起湿眸含怨一望,他的声调也渐渐变了味;音色愈发低沉、浑语半真半假,胸膛起伏着倾身隔指尖去吻你。压迫感。全然被迫的姿态。呼吸粗重重叠。气氛氤氲,空气中暧昧黏腻如浆,滴落蜜金糖丝。午夜万籁俱寂,“叮铃铃”尖锐鸣响骤然划破空气,终于刺破泥泞意识。
电话响了。
工作人员,或者机器人来送床单。
…这节骨眼。当着你的面,席重亭忍着没说不该说的,压住躁动起身披上浴袍,顺手拎起被角盖在你身上,出门去拿替换用品;再一转身,被褥雪白凌乱,湿痕大片,床上已经空空如也。他悚然一惊,以为谁将抢来的爱人夺走,仔细一看,卫生间灯亮起,暖光中磨砂玻璃映出窈窕,这才放下心去,咚咚敲门。
“出来拿浴巾。”
你站在门里,幽幽地说:“不要。”
“怎么?”他奚落道,“怕我吃了你?快点开门。”
“绝对会的。”你小声说,“一天不能换两次。”
“可以明早再换。”
“所以绝对会的。”
“知道了。”他说,“听话,开门。”
你拉开一个小小的缝隙,探头出去;对方应对不听话的小孩似的一压你的脑袋,塞进一条雪白的新浴巾,说快去洗吧。
疑似确实没那个意思。
搞得你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客套地尽一下地主之谊,显示礼貌…?
你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席哥不介意的话…,要不然……”
“不介意。”
话音未落,甚至根本就没说完,听不懂客套话且并没有被邀请的大老板干脆应答,毫不犹豫按住你的手推门而入,力道巨大,差点连门带你一块掀翻在地上;你被他半扶半推,三两步踉跄跌进浴室,刹那抵在冰凉砖墙。下一秒“哗”地一声,水雾升腾,热水陡然浇落,发丝瞬间濡湿。黑发纠缠贴在脸颊;他随手丢下浴袍,撑住砖墙俯身吻你。发顶阴影大片倾落。
暖灯下湿发泛出金光,身上人神色近乎稚气,浓睫水液蜿蜒滚落;视线相对,水色与金光中眼眸鲜明蔚蓝,笑意浸透眼底。
……
……
九月末尾,深夜首都,酒店浴室;法国品牌沐浴露主调模糊,香氛腻人,说不上是杏仁还是奶糖的浓甜。
暴雨纷乱砸落,穹灯中雨滴是一线透明的流光;荫庇庞杂昏暗,脊背抵住砖墙。极近处光影重叠,他音色低颤如某种弦乐,说领导,您自己瞧,这才叫嘴巴大,多大的生意都吃得下;说老师,您看一眼,可不能再弄错;说黎小姐,您见多识广,请问海豹在水里怎么游泳,跟咱们不一样吧?语调一本正经,句句古怪戳心,一声一声叠问下来,讲得人头脑眩晕,只能胡乱喘着、支拄着肘,自暴自弃说是、是,随您的意;说席先生,您真会开玩笑,什么时候弄错过;说您尽管游去好了,大差不差,哺乳动物,又不下蛋的。一番对话下来,倒给他提供无数新的把柄,讲那些有的没的,都不知怎么从脑子里想出来;对话愈演愈烈,简直没有个头。
说不好感受是不快还是舒适,浅淡迷茫之中,却无端记起了数年前第一印象,那时两人还没见面,男友和朋友常常一起联机游戏,极少数时间耳机没电、音箱外放,电流声中总传来特别低沉、特别磁性的男低音,每每听见都在刻薄且恶毒地阴阳别人,讲话不带脏字,却句句戳人痛处;三言两语窥见性格,坏得无所畏惮,坏得不加掩饰。
当时你想,这声音用来哄女孩一定让人上头。
像低音提琴一样。
真好听。
……
……
暴雨浇落,弦乐奏响,水液喧腾飞溅;高处雨滴落下,压弯睫毛,砸落面颊。
沐浴乳泡沫浓厚如雪,香氛腻人。所想之人紧按你的后颈,炽热宛如项圈。
奶油气息轻盈甜蜜。
意识朦朦胧胧上升;俯瞰而下,划过零落而散漫的思绪。
——这次出差,是因为什么呢?
不是突然决定,但也不像蓄谋已久。当地有专人接机,车辆低调,司机沉默寡言,酒店位置较为偏僻,规格很高。
大概,是重要的工作吧。
因为只有你和他两个人。
每天到底在忙什么?难免会感觉奇怪。一般来说,不至于忙到这个份上的。
一般来说,当老板要更清闲才对。
……
他,
到底在做什么,
不得不亲自去做的工作呢?
……
……
倏尔回神,肌肤阵阵激热。暴雨仍然在下。他双手重得像砖,掌心与黑发勾连,拉扯刺痛。水流连绵不绝,泡沫宣软绵密,如雪白浪花滚过肌肤,大团滑落而下。
“回神了?”席重亭低头调戏,泡沫捏到你的侧脸,“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一天不能洗两次的。”
你浑身脱力,轻轻拍掉他的手,抹去脸上柔软的泡沫;任一块厚砖搁在头顶,身体微微前倾,贴在他的胸膛,缓声叹气。
“这样很伤头发诶。”
平常只用香皂的糙男人宕机了一会儿。
“让酒店送下发膜吧。…本来只想冲一下的。”
水声中他心跳清晰稳定,你浅淡地、半分抱怨地吩咐,更深地抱住他。“洗完澡不许睡,听见没有?你帮我拿吹风机。发膜要用热风加热的。”
“知道了。我的问题。”
席重亭低叹一声,俯首亲你的额角,应道。
“都听领导的。”
……你就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虽然,…你也,知道会变成这样。
只是单纯地亲了几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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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