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应了裴泱的直觉，贺野彰果真朝着山顶的方向跑去。
下山之路被火隔开，他与唐绛朱一行人也被隔开。他在山上，而唐绛朱一行人在山下，如今他身旁无一人在。
他也想绕路去苍狼寨找弟兄们会面，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去，路都被隔开。不是熊熊烈火，就是山石崩裂，路完全坍塌，根本无法通行。
更别提还有人在追杀他，除了山顶这条路外，他此时此刻真的无路可走。
看着背后那些死缠烂打的人，贺野彰忍不住想当场大骂一句。
“老子是什么大白菜吗？怎么个个都想摘着吃？”
不过骂归骂，活命归活命，贺野彰带着他们绕进山顶。
去山顶并非只有一条路，在贺野彰的印象里，还有条尤为艰险的路。那条路树木稀少，杂草稀疏，山坡陡峭，若真去那儿，可能出现他与敌人都在明的状况。
许对他不利。
贺野彰不信，这种不利应当留给那些追他的人，那些人可没他清楚这座山的地势。
一路摸爬打滚，贺野彰身上出现各种擦伤、血痕，先前包扎好的左手，伤口又裂开，血再次蹦出，可惜隐在夜色里瞧不见罢了。
甩开那些人有段时间，贺野彰迅速赶到临近山顶的小山坡附近，这里算是他印象中较为安全的地方。
他拨开那些蛮横生长的枝桠，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坐下的那一瞬，贺野彰总算能歇口气。他长叹一声，然后再发出几声微弱的哀叫。
他捂着伤口，面露狰狞。
他真没想到二皇子会对他这般赶尽杀绝，宁愿要他死，也不愿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
不就知道二皇子那些腌臜事嘛，有必要从北疆追杀到江州？就连交易也要掺和一脚。
他心眼小，只能祝二皇子早日下位。
四周响起沙沙声，几道脚步声混在其中。
贺野彰迅速屏住呼吸，紧握刀柄，极力降低自己的声音。
脚步声越近，他的心跳越快。他身上有太多伤口，左手旧伤复发，体力也在赶路途中慢慢耗尽。
贸然对上那些人，他只有死路一条。
余光瞥到那些人，看样子快搜到他的位置。他咬咬牙，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这次交易不仅被搅黄了，还得赔上他的命。除了苍狼寨那些人，他还有另外一些人要养。
没了钱，没了他，那些人该如何应对？
就这般想着，贺野彰忽地松口气，脑海不禁开始回想起曾经。
难道人死前都爱回忆过往吗？
他心里直发笑。
他的前半生算是颠沛流离的，他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也见过太多太多因世道不公而活不下去的人。
所以他要求不高，只要能活，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记不清十岁前的事。一旦去回忆，他就头疼欲裂，比死还煎熬。
他不记得很多，不知为何，偏偏脑海就记得一个人。随着年龄愈长，他越发清晰窥见。
那人就是裴泱。
很奇怪，他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的样貌，记得她仗义救他的模样，也记得与她之间的约定。
她说过，别忘了拿玉佩相认。
可他弄丢了玉佩，不敢去见她，只敢偷偷躲着，像个懦夫一样。
那次相见，算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他还是不敢，他怕把她拖下水，从此与二皇子对立。
今夜月亮真圆。
他不知还能不能活着，能不能再见她最后一面。
贺野彰紧抿嘴唇，不敢发出喘息声，右手也一直在微微颤抖。
果然他还是那个他，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
他还不想死！
如今山火烧得不旺，有些路倒是能勉强过去。
裴泱屏住呼吸，拿着匕首砍掉碍事的枝桠，抄近路去山顶。
从上山到现在，除了遇到唐绛朱一行人外，她根本没碰到其余人，连只鸟都没瞧见。
按理来说，贺野彰与唐绛朱在一起，她能碰到唐绛朱，理应也能碰到贺野彰。
可实际她见到的，只有唐绛朱他们，贺野彰并不在其中。
她忍着那股冲动，极力压低声线去问唐绛朱，贺野彰在哪。
唐绛朱那时身上满是擦伤，衣裳红灰半开，尤为狼狈。他迟疑地打量她们一行人，反问她一句。
“你们都是那人派来杀他的，还是他的救兵？”
光是这句话，裴泱瞬间明白贺野彰的处境。
时间紧迫，她假装是追杀他的那些人，软磨硬泡中得到贺野彰的所去之地。
果不其然，他真在山顶那条路。
她用力砍那些枝桠，费劲地爬山，试图找出爬到山顶的路。
“主子，那条路走不通。”季榆禀报道。
裴泱靠在树旁休息，听到这话，无奈道：“换路吧。”
这已经是她们探的第三条近路，看来和前两个差不多，不是坍塌，就是被山火阻挡，根本走不通。
裴泱看了一眼那条路，对季榆道：“那条路是什么情况？”
季榆回道：“路上有不少尸体，属下去翻，发现里面有些是沈家的人，有些是二皇子的人。属下再往前去探，发现那条路被人炸开，距离有些远，跨不过去。”
裴泱蹙眉，那条路有尸体，这是不是能说明贺野彰曾来过此路？
她再次望着那条路，不假思索地转身去附近另一条路。
雁尾山越往上越陡峭。等裴泱一行人抵达另一条路时，已过去两刻钟。
刚走到这条路，裴泱几人便迎面撞上宋不殉几人。
不知对方想到什么，话都不问一嘴，上来就对着她们开打。
不过一息，几人便过手十几招，且招招致命。
裴泱捏紧匕首，用力抵挡朝她砍来的刀刃，转瞬间，她闪到宋不殉的背后，抬脚一踹。
宋不殉一个没留神，直接被踹到在地。
裴泱立马拽住他的后衣襟，匕首紧压在他的脖子上。
“住手！”
她把宋不殉当人质，以此逼迫那些人停手。
那些人本斗是得你死我活，看到宋不殉被挟持，只好被动承受她旧部的攻击。
“都别管我，继续上！”宋不殉喊道。
裴泱蹙眉，用力踢宋不殉的身子，冷声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这样贸然动手？你们大当家都不敢这样对我。”
宋不殉被踢地皱起脸，本想破口大骂，但在听完这话后，眼神变得疑惑起来。
宋不殉：？
关他老大什么事？
看到他这个样子，裴泱无奈，只好摘下口罩，方便宋不殉辨认。
她刚摘下，宋不殉立马面色涨红，眼神变得有些慌张。
裴泱道：“认出了？”
宋不殉把头埋在手臂间，闷闷道：“认……认出了。”
那可是收留他们的仙子，宋不殉可忘不了。
裴泱没管他的反应，她环视那些人，大声道：“都住手，一切都是误会。”
话毕，她的旧部全部停手，走到她的身旁候着。
之后，裴泱转过头又拽住宋不殉的衣襟，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还留在阿迟那里吗？”
宋不殉咽口水，磕磕巴巴道：“这个……那个，是老大，对，是老大让我们来的。”
“贺晦之带你们来的？那他人怎么没跟在你们一起？”
“对……老大不跟我们一路。”
宋不殉闭上眼，心里默默对贺野彰道歉。
“裴姑娘，你知道老大在哪吗？”一个圆润的胖子问道。
裴泱松开宋不殉的衣襟，抬头望着山顶，道：“他在山顶那里。”
“什么？山顶？！”
除了江渊渟外，那些人皆异口同声喊道。
他们来回反复踱步，焦急万分。
“你们了解这座山的地势，那去山顶的路，你们知道多少？或者换句话说，你们觉得贺晦之会去哪条路？”裴泱道。
那些人听完后，皆安静下来，没人回复。
良久后，还是站在角落里的江渊渟开口回道：“晦之应该是往右手边那条路去的。”
“不会吧，那条路很复杂的，谁想不开要去那里？”宋不殉反驳道。
“殉子，这你可就不知道吧，那条路老大熟啊。”胖子道。
“陈尔说的没错，那条路贺大熟悉，迷路也轮不到他头上。”人高马壮的壮汉道。
宋不殉挠挠头，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点头，“也是，老大平常就爱逛那些路。”
一旦开始一个话题，这些人就会互相调侃起来，有来有往。
听着这些话，裴泱忍不住道：“你们谁知道那条路怎么走？贺晦之的处境有些危险，再不去，怕是要丧命在那里。”
一听到“丧命”，那些人纷纷转头看向裴泱，调侃都不敢再多说。
事不宜迟，她们转头往山顶的方向奔去。这次是由一个叫做马肃文的精瘦男子领头。
他熟悉这条复杂的路。这种复杂的路，若非有熟悉的人领头，否则真的会迷失在此。
在此期间，她们攀爬小山坡，迈过小溪，绕过野兽洞穴。
一路上，她们遇到不少尸体，也碰到贺野彰留在树上的痕迹。
越走，裴泱的心头越紧，脚步也越发加快。
一个时辰后，她们终于抵达临近山顶的小山坡。
刚爬上，裴泱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往那边一瞧，十几个黑衣人追着一个人跑。
是贺野彰，他还活着！
她还未有所举动，宋不殉几人纷纷上前拦住一些黑衣人。
她不敢耽误时间，让旧部分成两波，一波用弓弩抵挡，护住裴泱她们，另一波则是朝黑衣人袭击。
那些黑衣人一见到她们，追人的速度不仅更快，发出的箭矢也越来越多，一个劲朝贺野彰刺去。
裴泱赶紧上前，靠着月光，用弓弩一一挑开差点刺伤贺野彰的箭。
几息间，数支箭被击落。
她奔去贺野彰那里，朝他大喊：“贺晦之！来我这里！”
每说出一个字，箭成倍朝她们这边刺来。
一瞬间，除了唰唰唰袭来的箭声外，仿佛这里再无第二声。
贺野彰听到她的声音后，眼里露出不可思议，随后躲过那些箭，朝她的方向奔去。
裴泱也朝他那里奔去，两人越靠越近，直到裴泱伸手拉过贺野彰，两人翻身一滚，落到一旁的杂草丛里。
这里算是安全之地，黑衣人还没发现。
两人相距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贺野彰眼里的不可思议还未褪去，裴泱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拎起他的衣襟，气愤地盯着他。
她很想大声骂贺野彰，也很想扇他一巴掌，然后再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跑！
可在看见他满身的伤，注意到他那双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听到他委屈的话。
“裴绥川，你终于来了。”
她有些骂不出口。
“嗯，我来了。”
对不起各位小天使，这个月的每一周只更两章[可怜]，实在抱歉[爆哭]。
最近遇到些事情，虽然不算很忙，就是精神上还需要点时间缓缓[心碎]，等缓好了，后面会尽量多更点。
以后两更是在周三和周六晚上九点更[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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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上山（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