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仿佛一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过冬。
一进十月,气温就骤然降了下来,九月底的二十多度仿佛还是昨天,一场秋雨过后夜里便降到了零下。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着下了三天,杨慕秋下了课,把琴小心地装回琴袋里背在身后,婉拒了学生家长要送他一程的好意,用下巴和肩膀夹住撑开的雨伞把门锁好,慢悠悠的在细雨中往家走。
他家离用来教琴的教室并不远,走路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路边的小店因为天气的缘故生意并不好,有些店铺早早就关上了门,在北方小城里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北方的生意人总是十分任性,心情不好、天气不好、快过节了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都能作为不开门做生意的理由,原想着在楼下吃碗面回家省了做饭的事儿,在看到店铺门口落下的卷帘门的时候也只能作罢。
杨慕秋仔细想着家里的冰箱是否还有能吃的东西,不经意间便走过了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区门口好几百米。
街上到处都是积水,因为已经错过了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路上几乎看不见其他人,杨慕秋把雨伞往后打了打防止琴袋被雨淋湿,刚一转身便见眼前一道白光闪了过去。
这里是一个小路口,平时虽然过车不多,但杨慕秋还是马上停了下来,左右看看确定没有车要经过,才放下心来迈步往回走。
“且慢!”醇厚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隔着雨声杨慕秋分不清楚那人到底站在哪里,他站在原地不动,握着伞的手紧了紧。
心里想的是别是碰上打劫了混混了吧?
还不待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便又响起了与刚刚说话那人截然不同的声音。
“方垣,你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文昌帝君当年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但凡听进去一点,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
“我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你父亲可解除了你下界的禁令?”
杨慕秋听到两人的对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是下雨给精神病院大门冲坏了?搁这大街上闹哪出?
“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要抢钱咋的。”杨慕秋小声嘀咕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还没迈出几步,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吸引力把他整个人往另一个方向拉,与此同时,耳边又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看来你家里是管不了你了,给我滚去青莲狱挖石头去吧!回头再收拾你!”
“靠!别啊我错了!方哥!”
杨慕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刺目的青光便晃花了眼,紧接着脑袋不知道撞到了墙上还是什么地方,“咚”的一声,疼的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嘿!那个绿眼睛的!磨蹭什么呢!赶紧给老子干活!”牢头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挥舞着手里的铁鞭,他不耐烦地把铁鞭砸在地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杨慕秋被扔进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已经四五天了,这里似乎是在地下,偶尔夜里静下来的时候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几乎听不到风声,这里的人并不算多,但大多穿着布衫,看着款式有些奇怪,但跟工地搬砖的民工穿的风格倒也极其类似。
被关在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怎么说话,杨慕秋一个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四五天过去也没打探到什么消息,网上那些什么抓人到非洲挖矿,去泰国砍手砍脚的新闻他也略有耳闻,有的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这么倒霉被抓到了非洲。但仔细想想在国内运个人出去也没有一瞬间就到的可能,只能暗暗唾骂那两个雨天在街上飙戏的“神经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当时说好进什么“青莲狱挖石头”的另外一个人他打从落地之后就压根没见到人,他连发泄的目标都找不到,只能自己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认倒霉。
好在这里虽然挖石头的活虽然劳累,但饭还是给吃,味道不提起码也还能果腹,杨慕秋用碎石把琴再次藏在角落,搓了搓手走出牢房。
“嘿大哥等累了吧,我这就去挖石头,保证完成今天的任务!”杨慕秋卖着笑凑过去给牢头锤了锤肩,牢头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算你还有点眼色,别磨蹭了,快去干活!”
杨慕秋生的好看嘴又会说,平时没少借着这点优势捞好处,卖菜的阿姨见他都要搭一把小葱,拿下一个监狱老头自然也不在话下。来的这几天除了干活他根本没过遭什么罪,偶尔路过其他牢房看到那些挨了打还在骂骂咧咧的人,他都忍不住暗自得意,哼,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能屈能伸才算厉害!嘴上骂的再狠,活也不能少干,还要挨顿毒打,何必呢?
诚如前人所说,劳动人民的激情是无限的,杨慕秋一边挖着石头一边嘴上还能哼着小曲,牢头听了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也不阻止他,他也就左一首歌右一首歌的哼着。
杨慕秋心态好得很,社会主义好啊,人口失踪不是小事,他的学生家长说不定已经替他报警了呢,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说不准过两天就有人来救他了呢?
此时的杨老师压根没想过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也或许是他根本不曾细想。
毕竟他向来都是得过且过,差不多就行的人,很多时候都懒得想太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