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3:00 很想你
谈则整个人“唰——”的一下像是被雷劈了,盯着黑犬口中所谓好看的金色飘屏弹幕,缓缓从右边飘到左边,原本压下去的情绪,登时从下翻涌而上,没有任何理由的爆炸开。
他吸了吸鼻子,立刻从位置上起身,将脸挪到镜头外,深呼吸了一会儿,才重新坐了回去。
【黑犬:我怎么才领了五颗钻?】
谈则看见弹幕,顺势打开自己福袋的领取情况,发现一千个钻里黑犬真的只领到五个,他没忍住笑了下,“我刚刚试了试,也领了五个,你五毛我五毛,就当凑成一块吧。”
【停停停停停停停停停!】
【主播怎么还自己抢自己发的福袋呢……】
【我们直播间已经快进到和榜一的爱恨情仇这一part了吗?】
【只有爱情没有仇恨。】
【等等你们先别凑成一块,我也是五毛这怎么说。】
【我是三毛这怎么说。】
【三毛可以去历险,五毛可以去做特效。】
【我服了。】
谈则解释说:“不是,我抢自己福袋是因为想知道,抢到五颗是不是很小众,因为我看大家都抢得还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倒霉了,就试了一下,实在不行还你们五毛嘛。而且……没有爱恨情仇。”
谈则说完停顿了一会,对着镜头小声地说:“哥哥,好久不见。”
【你看你又急。】
【也没有好久吧!他才几天没来!】
【有没有我自有定数你先别说话。】
【气氛有点暖胃了吧兄弟。】
谈则其实觉得挺久的,算上等待黑犬回复消息的时间、担心对方觉得自己越界了的那些忐忑,实在不算是轻松,他很记挂黑犬。而且,黑犬昨天灯牌都灰了。
【黑犬:好久不见,生日快乐。】
【黑犬:很想你。】
谈则喉咙中微微哽塞,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手指下意识蜷曲了起来,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在这种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时刻,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和语气回复黑犬?
谈则纠结片刻,整个人都静了两秒,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遵从本心,别别扭扭地说了句:“我也挺想你的。”
【黑犬:我知道,给我发了很多信息。】
【喂,这里是直播间。】
【你俩没有自己的聊天框吗?】
【我受够了。】
【有个女友粉阵亡了。】
【皇儿给,呵呵。】
【够了啊,到底要调几次情!】
谈则不太好意思地瞥开视线,拿着水杯喝了两口,放下水杯的瞬间,各种装饰特效飞了上来。先是个他没见过的小皇冠特效,然后是花环,小动物帽子,最后是一个名叫“心动信号”的大爱心礼物,飞了好几个出来。
【黑犬:平台做的装饰特效都不好看。】
“小皇冠还可以,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谈则摸了摸鼻子,胸腔里心有点不太听使唤,扑通扑通快速跳动。
别是梁叙白把病气传染给他了,不会二十一岁生日当天就要发烧吧?
黑犬一口气刷了好多个小皇冠出来,这皇冠就像黏在谈则的头上一样,连续不间断的挂着,直到谈则下播。
皇冠都还在他头上。
神奇的是,一下播,谈则刚刚如雷贯耳的心跳声慢慢静下,没过多久就听不见声响。
看来不是病了,误会梁叙白了。
那他是怎么了?
谈则依旧坐在电竞椅里一动不动,身体靠在靠背上,慢慢出溜往下滑了滑,现在海湾只有他一个人,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谈则盯着已经退出的直播界面,在后台数据的页面上盯着看了很久,荧幕的蓝光刺得他眼睛不舒服,恍惚间似乎又看见刚才纷飞的礼物特效。
谈则出了很久的神,再被消息提示音拉回神绪时,脸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谈则抬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抄起手机查看信息,是黑犬给他发的。
黑犬:[向你转账18888.00元]
黑犬:[一路发,生日快乐。]
他有点赌气的想问问黑犬,前几天是不是很忙,是不是有什么事,到底有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不想来看他。
但想到黑犬领了他那个福袋,就觉得问或者不问都不太重要。谈则作为主播,应该离榜一的私生活远一点,不要有太重的好奇心,只能把这股冲动给压下去。
谈则:[这个我不能领的呀,哥哥。]
谈则婉拒,黑犬只发了两个字,态度有些不容拒绝,让他直接收了。随后又解释,表明他不收的话明天就刷到直播间里,还要多付一半给平台抽成,让谈则给他省点钱和功夫,直接领了。
黑犬话已经这么说,谈则也不好再拒绝。
谈则跟黑犬道谢,小作文才打出来一半,黑犬突然又蹦出来句话。
黑犬:[我没忘,一直记着。]
黑犬:[不用拍我马屁,以后也不用拍。不拍也会看你看到明年的。]
谈则知道黑犬第一句是在回复他消息里渗出来的、若有若无提醒他马上生日的事。再加上后面这句,几乎是安定剂似的话……
谈则的心一瞬间就像被泡得皱巴巴的,酸得有些冒泡泡,他下意识瘪了瘪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不拍马屁他们该说什么呢?他们是主播和榜一的关系,他的任务就是费劲、费心去讨好恭维好黑犬。
不让说这些马屁该说什么呢?
黑犬于他而言是刷客,是他需要溜须拍马的对象,他小心翼翼的,怕马屁拍得不到位惹他生气,怕说话越界他就不来看自己。
既要保持亲近又要有距离感,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越界。
然后黑犬把唯一还能让谈则警醒下两人之间边界感的聊天方式给禁止掉,给他刷了很多礼物、转生日红包,还发表了“明年还会看你直播”这样的重要讲话。
就好似,对方明明白白告诉他,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我接下来都还是会一直陪着你。
为什么不求取回报,就这么一味地对他好?
谈则心中说不上来的酸,同时也觉得很怪。
被黑犬挂在心上的感觉很怪,又酸又涨的感觉,他既渴望让黑犬长长久久地注视着他,又会在这种注视下萌芽出点几近害羞的情绪来。
竟然是一种类似于害羞的情绪。
他可能是真的中邪了。
谈则:[那好吧哥哥,长话短说,我很感动。]
黑犬:[话也不用这么干。]
谈则:[我也很想你,没想过你会来。]
黑犬:[最近事情太多,刚闲下来。]
谈则:[噢,我可以问问嘛,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还以为是你不想再看我直播了,但是又不敢问。我还很担心呢。]
黑犬:[和家里吵架。不管怎么做都觉得我太差,然后我赌气的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干。]
黑犬:[让自己忙起来可以少一点焦虑的感觉。]
谈则:[我还挺能理解的,哥哥,我没跟你说过,其实我爸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被扔给我爷爷奶奶养,偶尔会去爸妈家里住一住。我爸妈对我都挺生疏的,尤其是我爸再婚的早,我初中毕业就再婚了,结婚的时候小儿子都已经两岁,我还一直都不知道。]
谈则:[虽然他可能也没有出轨,但是作为他儿子我什么也不知道。再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幸福三口之家了,在那里住着每天都是寄人篱下。他小儿子不需要做任何事,我爸都喜欢他捧着他,我不服气也不想认输,高中的时候特别努力,发了疯的想要他们多看见我一点。后来发现其实他们只会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和你优秀或者不优秀没有关系。]
谈则:[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真的哪里不好,让他们这么不喜欢我。后来发现,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注视着我,哪里会发现你身上哪里好、哪里不好呀。]
谈则:[只有注视着对方的人才有资格评价好或者不好吧。哥哥,我看着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好。听你偶尔提起来的生活,我能感觉到你生活很充实很丰盈,给我刷礼物的时候经常让我觉得你不是我的刷客,很像朋友和哥哥的感觉。]
谈则:[我看着你的感受是你很好,一点也不差。]
谈则:[发自内心的,绝对没有被金钱腐蚀!]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回过来两个字“谢谢”,黑犬又说自己必须要睡觉去,时间太晚了。
谈则给他发晚安过去,还附带个小猪睡觉的表情包,得到黑犬同样的回复,也是一头小猪。
等一切都再度寂静下来,谈则却被这种盛大过后的虚空磨得有些失眠,他趿拉着拖鞋出门,在冰箱里随手拐了瓶梁叙白的酸奶喝。
就当是他今天见义勇为的报酬。
谈则熬到快四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手机里有好几通他前任舍友打来的电话,说他上午翘的那节连堂课被抓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学习通点名回答问题,恰好就抽到谈则,谈则学习通的头像甚至是个卡通版酱油色的狗撅着屁股的照片。
据说老师没记住名字,对头像倒是很印象深刻。
谈则没招了,对着电话问:“他说要扣我平时分了没?”
“说了,说直接扣你三分之一,只有六十六点六六六……”
谈则听对方计算器般的机械声,没忍住笑出声,“我都是大三的老油条了,他吓不到我,我信他个屁。”
前舍友顿了两秒,跟着他笑,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谈则,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谈则自己倒是没怎么感受出来,跟对方道谢后把电话挂断,滑动自己消息列表,发现谈成远和程馨雅都没发信息过来,意料之中的事。
谈则叹了口气,只能演演戏了,他本来没打算发朋友圈昭告天下他今天生日的。
不得不这么干了。
最好让他爸他妈心里都稍微不痛快点,即便可能性有点小,但两个人要是凑一块肯定又要吵,推来推去,我谴责你这个做爸的没责任,你谴责我这个做妈的不上心。
没有被重视,恶心恶心人也好啊!
虽然谈则抱着这样的心理发了朋友圈,但还是额外给程馨雅发了两条信息,只说自己今天生日,问她是不是忘记了,晚上想跟她打个视频。
随后谈则又给自己爷爷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在高科技智能手机中鸡同鸭讲半个多小时,谈则才依依不舍地把电话挂断。
下午的课,谈则也不想去。
谈则就赌自己今天是寿星,不可能一天里被点到两回。
谈则相当放肆的躺在沙发上,没有梁叙白在,他直接无法无天了,不需要时刻保持着喝咖啡需要用咖啡杯,喝水需要用水杯,躺在沙发上不能吃东西等等规矩。
他很报复性的拿了自己吃面的面碗接了一大缸水,还拍照留念了。
谈则刚调好自己想看的电影,一屁股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调整个卧佛姿势准备好好享受这难能可贵的独处时光。
忽然听见梁叙白的声音,空灵至极的回荡在客厅里。
“谈则,你接个水盆放前面干什么?”
谈则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往上面监控的位置看过去,隔着这个大眼泡和不存在的梁叙白虚虚对视,神情中透露着点微妙的尴尬。
“给你发信息你没回,看下手机。”
梁叙白说完这句就没了动静,谈则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看,直起身来坐好,从身后摸出手机。
嘎蛋天使:[给我送几件衣服过来,方便吗?]
嘎蛋天使:[不方便我让翟绪来取,你下楼接他一下。]
谈则:[我给你送吧,让他在医院待着。]
谈则:[我随便拿了。]
嘎蛋天使:[嗯。]
谈则第一次进梁叙白的房间,装修的规格看起来就和他住的次卧不一样,床正对面的墙是嵌体设计,整整满满一墙的书。
更加变态的是,谈则发现这些书都按照时间顺序和颜色规整排列,每行望过去就跟道渐变彩虹色似的。桌面是条长桌,为了方便对称,还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椅子。
一半放着书和材料,码得整整齐齐,另外一半是梁叙白顶配的电脑和主机。床侧有个又高又大的衣柜,旁边还有个隐藏门,里面是装修时打通的小型储藏间。
衣柜、储藏间,准确来说应该是梁叙白的衣帽间,里面全都是梁叙白的衣服。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谈则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
神经病吧。
一个人一天不就穿一套衣服吗?
排列组合上衣搭裤子再搭内搭,梁叙白能不完全重样穿到多少年以后?
闷骚死了。
谈则心中暗暗吐槽,拉开衣柜门,取了几件他有印象的衣服出来,又在下面的暗层里给梁叙白随便抓了几条内裤,用上次黑犬给他买裙子时闲置下独立分装盒打包好,出发去了医院。
第22章 23:00 谁知道呢
谈则抱着分装盒敲了敲病房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走进去把东西放好,看向梁叙白,发现这人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起码不是惨白如纸。
翟绪给他倒了杯水:“辛苦了弟弟,我原本还说我去跑一趟呢,谁成想你给送过来了。”
谈则尴尬的接过水杯,人家给倒了水,不坐一会儿都说不过去,他原本想送完直接走的。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另一侧,跟翟绪就像左右护法似的伴着梁叙白左右。
“住院住几天啊。”谈则抿了口水,象征性的问了问情况。
梁叙白用指尖调了调点滴流速,声音还透着哑,“三四天吧。”
“你什么病。”
梁叙白莫名其妙笑了下,淡淡道:“急性支气管炎,轻微的肺部感染。”
谈则点点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加快速度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屁股还没抬起来,正坐他对面的翟绪突然开口问他:“谈则,今天你生日啊。”
“……是啊,翟哥你怎么知道的?”谈则的屁股又粘了回去,对着翟绪露出个不尴不尬的笑容出来,尤其是在感受到梁叙白的注视后。
“哦,叙白说的,你不发朋友圈儿了吗?”翟绪没抬头,手指在手机上捣鼓半天,随口应道。
谈则将视线挪到梁叙白身上,这人没什么表情,染着点病气的脸减淡了些五官的凌厉,眼珠微微挪动和谈则对视,坦然承认:“嗯,我说的。”
谈则语气不阴不阳的:“生病了还有空玩手机,瘾挺大的。”
听他说这话,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翟绪嘎嘣一下就乐了,他笑着抬头:“是瘾大,昨天晚上玩手机玩到凌晨三点,被护士查房啪啪敲门,让他别玩儿了。跟这辈子没玩过手机似的。”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玩儿手机啊。”
梁叙白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翟绪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谈则,你喜欢什么动物啊。”翟绪又把话头对准他。
谈则受不了这人莫名其妙的一出又一出,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给了个答案:“羊吧。”
“喜羊羊还是美羊羊?”
“……没差。”
翟绪这人特话痨,又接嘴:“为什么是羊啊。”
谈则话还没说出口,先把自己无语笑了,“因为它们的肉很好吃。”
梁叙白坐在病床上声音特轻的笑了一声,经过昨天晚上加白天输液,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咳嗽,不过这一声出来,他又没忍住咳了两下。
“行,我给你定了个小羊羔的蛋糕,等会送到海湾去,你今天晚上要是想请朋友吃饭,就去琅轩阁,挂我账上。”翟绪语速很快,似乎是怕谈则拒绝,强调道,“蛋糕退不了啊,已经定好了,两万八呢。”
“你要请吃饭吗,请吧?我直接让它们把蛋糕送到琅轩阁去,放海湾你一个人也吃不掉,处理起来还麻烦。”
谈则肚子里一句什么蛋糕要两万八闷在里头。
他感觉他的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异口同声地对胃说了句来见见世面吧!
梁叙白见他不说话,指尖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护栏,这点细微的动静让谈则理智回了笼,他瞟瞟梁叙白,明白这是昨天晚上他见义勇为的犒劳。
梁叙白和他对视上,带着病气的脸上露出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真不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更何况是占翟绪便宜,又不是占梁叙白便宜。
谈则答应了。
翟绪说他插了队,让对方现场赶现场做,大概还要段时间,让他先别到处乱跑,等蛋糕到了之后人再过去。谈则也不好说什么,坐在病房里给雷苗苗发信息。
谈则:[苗儿,你今天的胃要发达了。]
雷苗苗:[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刚起两袋红烧牛肉面,发达是指菜包里能多俩粒牛肉粒吗?]
雷苗苗:[我去,真有好多颗,你神算啊!]
谈则:[你有病吧,别吃你那破方便面了,等会来琅轩阁。]
雷苗苗:[我看是你有病。]
雷苗苗:[去琅轩阁干什么?要带碗吗?]
谈则:[你当要饭啊。]
谈则:[请你吃饭,冬哥现在还在江市吗?回海市了没,没回也喊他一下吧。好久没聚了。]
雷苗苗:[在吧,他留江市工作了啊。]
谈则:[你问问,等会要出发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雷苗苗:[你来真的啊?!吃完这顿我们仨还能全心全肝全肺肾的走出去吗?]
谈则:[怎么没有大肠小肠。]
雷苗苗:[没听说过嫁接大肠的。]
谈则被雷苗苗两句话弄得无语至极,飞速打着字,扔出去一句爱来不来不来就滚。
冬哥大名蒋于冬。
谈则、雷苗苗和蒋于冬三个人的关系说来也有些微妙,雷苗苗和蒋于冬家里是沾着点表亲的,关系亲近,谈则和雷苗苗是初高中到大学的同学,算是发小,谈则和蒋于冬又是老邻里邻居。
蒋于冬比他们俩大三岁,脾气好,成绩差,小时候就蒋于冬一个人愿意扯这些他俩小的玩,谈则人生头回未成年泡网吧就是蒋于冬带的。后来蒋于冬在江市上大专,刚毕业一年多,在这边上班。
雷苗苗和谈则要上学,蒋于冬要工作,学校和蒋于冬上班的地方差了二十来公里,基本没什么闲工夫见面,就过年的时候能见见。
平时日常生活里,就发个信息维护下兄弟情,拿群聊当备忘录使。
但今天是谈则生日,还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在琅轩阁吃饭,蒋于冬就是爬也得爬过来。
坐了快小一个小时,谈则实在在这房间里坐不住,提前找个借口走人,让翟绪到时候打电话通知他一声,一溜烟就跑了。
翟绪看着谈则刚刚的神情,意味深长地扭头和梁叙白对了对眼,他故意问道:“梁二少爷,请问今天琅轩阁要给定个什么样的餐标呢?”
梁叙白啧了一声,说:“你当请机关吃饭,还管餐标。”
“又不是我要请的,总要问问当事人的看法。”翟绪耸耸肩,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对谈则真有点上心,还给他过生日,怎么?”
“你现在有点喜欢他了啊。”
梁叙白往后靠了靠,后背抵在被摇起来的床头上,眼前蓦地被白光晃到,他神情平静冷淡的闭了闭眼,装聋作哑的抬手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翟绪停顿,难以置信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你……?”
翟绪开口提“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没往那方面想,他指的是室友层面、朋友层面,可梁叙白欲盖弥彰的装聋作哑,倒为这句话蒙上了层暧昧朦胧的轻纱。
梁叙白打断他:“报答而已,生日不就该过好点吗?”
“也是,要不是他把你抗医院来,等发现你的时候估计人都凉了。”
“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你喜欢谁,”翟绪摇摇头,却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但谁知道呢?”
梁叙白“嗯”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跟着附和:“谁知道呢。”
琅轩阁是江市这几年新开的,价格高昂、地段繁华,专门做高档餐饮服务的,装修古色古香,在现代大都市里装古风,刚贴近大门就有人引上来引路,得穿过一楼的夹水木道后,才真正进了琅轩阁。
谈则不清楚味道如何,但价格比外面的米其林还贵,据说重点是加收在人工费和服务费上。
在这上班估计还挺赚的,如果老板不压榨。
谈则带着雷苗苗和蒋于冬一道坐下,这包厢好似是翟绪个人的,来了就直奔这里,服务员引着送蛋糕的外卖员上楼,让谈则签字验收,又指使了好几个人把蛋糕搬上楼。
蛋糕没有谈则想象得那么大,做工十分精细,是个立体的、栩栩如生的、仰首远眺的公羊,光是为了还原羊背上打卷的羊毛,硬生生用刮刀刮出层层逼真的毛流,一看就是两万八的价格。
“我靠。”雷苗苗等服务员走了,包厢里就剩他们仨的时候,低低出了一声。
谈则捂了捂脸:“我靠。”
蒋于冬笑了一下,也跟随大流附和了一句:“我靠。”
谈则和雷苗苗齐齐扭头看向蒋于冬,他们仨上次见都是寒假了,过年的时候互相走了走门,之后到现在大半年了,转眼没过多久又要年关。蒋于冬把头发给剃了,留下层青皮,看着有些凶神恶煞的,脾气却好。
蒋于冬发现他们俩在看自己,终于开始见面后的寒暄:“干嘛,不认识我了。”
谈则直言:“冬哥,你怎么不惊讶呢,显得我和苗儿像个乡巴佬似的。”
“不惊讶我也是乡巴佬啊。”蒋于冬笑起来,眼角压出两条细纹来,这是笑纹。
谈则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笑个什么劲儿。
“冬哥,你现在怎么弄得这么帅,还剃寸头了。”雷苗苗推着蒋于冬,把他往凳上一撂。
“咱们仨站一块真有够极端啊,一个头发没我汗毛长的,一个长发飘飘的……”雷苗苗感慨道。
谈则笑了下:“还有个壮壮妈。”
雷苗苗白他一眼,只说今天他是寿星,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又问:“你点菜吗?说实话我感觉这里的菜肯定又贵又不好吃。”
“……我又没吃过。”谈则瞪他,“让服务员推荐算了,反正不是我出钱。”
一直笑着看他们俩闹的蒋于冬突然开口,他眼底带着点笑,拿过菜单说:“我来点吧。”
蒋于冬熟练地点了好几个菜,手指在台面上随意拨了两下铃,片刻后,服务员敲门进来,取了菜单,然后步履轻轻的走掉。
谈则看着蒋于冬这过于轻车熟路的一遭,才知道为什么蒋于冬不惊讶也不意外,因为人家来过。
雷苗苗也看出来了,好奇地凑上去问:“冬哥,你来过啊。”
“嗯,来过。和……我对象。”蒋于冬中间十分微妙地停顿了两下。
“你对象这么有钱!”雷苗苗惊得睁睁眼,嘎嘎小的眼睛蓦然睁开了点。“那人家家里能同意吗?门不当户不对的。”
谈则无语的啧了一声。
“你这情商……真有够够用的。”谈则给自己倒了杯茶,平静道。
蒋于冬却不放在心上,笑着又说了句:“不同意的地方多了,家境都排不上号儿。”
“我对象是个男的。”
谈则听见蒋于冬补充的这句,握着茶杯的手都下意识抖了一下,他惊讶的看向蒋于冬,这人表情神色如常,不觉得这么直接大胆的跟两个弟弟出柜有什么不对。
雷苗苗默了,哽着没说话,半晌憋出来一句:“冬哥,你喜欢男的?以前不是还交过女朋友吗,没看出来啊。”
“不喜欢男的,就是刚好和他处上了。”蒋于冬笑着解释了下,轻轻把这个话题掀过去,开始盘问雷苗苗这段时间学业、毕业后的打算。
谈则一直沉默的听,思绪飞到哪儿都不知道了,直到蒋于冬喊他名字,他才微微回过神来。
“谈则?”
谈则抬眼看过去,愣头青似的问了个冒昧至极的问题:“冬哥,你喜欢上你对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蒋于冬被他问得有点词穷,“就……喜欢呗。”
“哦。”谈则一副很懂的样子,点点头。
他没听明白,这回答云里雾里的。
这顿饭吃了很久,谈则很少有这种吃饭不用买单,服务体贴到位的体验。
直到三个人各自分道扬镳,谈则都还没能从这种欢乐里抽脱出来,和雷苗苗蒋于冬待在一块,他几乎没怎么看手机,消息堆了好多条,都是看了他朋友圈来送祝福的。
还有蒋于冬刚给他补过来的生日红包。
谈则滑动着扫了两眼,看见他妈的聊天框那里红点上只有个数字1,是转账消息,程馨雅给他转了二百块钱。
他没点进去,为了保持好心情,只是停了两秒便往上翻。看见两个小时前黑犬给他发的信息。
破天荒的头一回,黑犬主动给他发信息。
黑犬:[今天生日有出去和朋友吃饭吗?]
黑犬:[有没有买蛋糕吃。]
黑犬:[今天过得开心吗?]
第23章 23:00 谁是榜一
谈则:[很开心呀。]
谈则:[没有这么开心过。]
谈则:[舍友的朋友听说我生日,给我定了一个很精美很贵的蛋糕,是个仰首远眺的公羊,吃起来味道也很好。不过我和朋友们没有吃完,最后让朋友打包回去分给他的舍友了。]
谈则:[原本以为今天过生日和往年差不多,没想过还挺不一样的,还以为是直播给我带来的错觉,结果发现今年好像确实运气不错,总有一种身边很多人的感觉。]
谈则走在路上消食,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打着字,憋在心里的话在面对黑犬的聊天框时,如同倒豆子般扑通扑通全部宣泄出来,止都止不住的往外翻。
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说多了又没钱拿。
谈则这么想着,但还是发了很多,今天干了什么、心情感受,还有他那通被无形拒绝的视频通话。快乐和牢骚统统都发了出来,他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不能对大哥吐苦水。
打了两行字以示歉意。
谈则:[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坏心情的东西,哥哥你就当没看见好啦,我下次注意!]
黑犬:[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黑犬:[我愿意看。]
谈则眨了眨眼,笑着回复。
谈则:[哥哥,你怎么这么好。]
黑犬:[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谈则:[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黑犬:[^_^]
梁叙白不在家,谈则直播起来都更轻松,一些平时总会忍不住去考虑的顾虑都可以忽视,他心情也很愉快。这几天黑犬似乎空闲,平时有事没事就会给他发信息,和之前的频率根本不好比。
谈则日常上课,学校的活动开始平息了,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但紧着赶过来的就是期中的课程结业考试,他这学期的课程挺多的,光是期中就要考五门,期末还要再考四门。
寒假的时候,谈则得开始考虑实习的问题了。
糟心事一大堆。
好在直播做得越来越有起色了。
谈则呆坐着,盯着天花板,手里还捧着杯又一次被他顺出来的梁叙白的酸奶,他倒不是故意要吃,只是酸奶的保质期很短,这瓶已经是要临期的了。
他也不怕梁叙白看见,拿之前对着监控喊了一声:“酸奶要过期了,我吃啦。”
其实梁叙白估计也看不见,在他回来之前,就要被谈则这位家政规划师丢掉清理。
他塞了两口酸奶在嘴里,头疼今天该穿什么。谈则衣柜里的衣服实在搭不出什么花儿来,都是很基础的男大学生穿搭,放到直播里效果一直一般。
不基础的就是黑犬给买的那些裙子了。
谈则觉得自己穿裙子效果最好,但心里过不去,跨不过去这道儿坎。
人家刷钱让他穿也就算了,经常穿的话,他不就真的成梁叙白口中的女装癖了吗?
要是黑犬开个口……不对,谁开个口都行啊,让他有个理由就行。
谈则三下五除二的把瓶子里的酸奶都刮完,垃圾扔进垃圾桶里,趿拉着拖鞋准备去洗澡。等他把澡洗完、头吹完,还是没想好。
坐到镜头前的时候,谈则随便套了件白色长袖打底,为了显示自己没那么随便,他还把卷发棒拿出来,给自己烫了层卷。
“大家晚上好啊。”谈则弯弯手指,对着镜头打招呼。“咦,我现在越来越红了,刚开播进来这么多人。”
【苟富贵毋相忘。】
【以后我就能领到主播一万钻的福袋了对吗?】
【主播你可千万不要那么快就捞够一套房啊!】
【说好的妆造呢。】
【我要看女装!留长头发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我原本有考虑过,但是个人意愿上主观性没有那么强,所以就放弃了,给大家卷了个头发。”谈则拢着头发,给镜头仔细展示自己刚刚卷了快半个小时的长发。
今天的头发谈则卷得很满意,非常的对称且均匀,看起来就跟网上卖的卷发假发一样。
【浪费这头发了。】
【你都卷头发了你不要再抵抗了。】
【请翻出衣柜让本王来定制一番。】
【可以不穿吗小贝走少年感系列也可以啊!】
【给女友粉一条活路。】
【我不挑,光着也行。】
【连吃带拿的。】
弹幕光是针对谈则该不该穿裙子这事,沸腾了半天,有要看的也有不乐意看的,谈则挠了挠鼻尖,微微一笑,“这样吧,等会和许修他们打pk的时候,谁是榜一谁决定,好嘛?”
用钱说话,这事就显得没那么复杂了。
平心而论,要做谈则直播间的榜一不是很难,前提是黑犬不来。如果黑犬来了,那基本没什么悬念。
“对哦,只能在我的衣柜里挑。”谈则得把控下基本质量,否则要是让他搞黄,他还活不活了。
这么定后,许修来连线时弹幕热情都很高,谈则忽视其中好几条呼唤黑犬来霸场的弹幕,自顾自地抬手跟许修、小菜和铁茶打招呼。
小菜铁茶这两天又开始分开直播,经过前段时间的合体直播,两个人粉丝都飞涨不少。但粉丝吵架吵得也很厉害,和以前的气氛完全比不了。
“小贝好久不见呀。”小菜隔着镜头给他打招呼,贴近镜头萌萌的晃了晃手。
谈则笑了下,学着他的姿势也萌萌的回了回去,“好久不见呀小菜。”
小菜诧异的笑出声来,谈则也跟着他笑。
四个人互相寒暄片刻,商量着今天晚上第一把还是先开总榜,第二把玩纸鹤助力人数,第三把打尾数。
谈则在个人直播间动员时间里嘱咐了一句:“我们就看第一把的,后面都不是纯看分数的。我先给大家看看我有哪些衣服……”
谈则说着说着,走到衣柜前把自己觉得可选性的衣服都挂成一套,一股脑抱出来扔在床上,然后拿着一件一件给镜头展示,提醒管理员帮忙截个图,等会汇总。
【女装党不要输啊!我要看那件红色的!】
【穿红裙我真的会跪了。】
【我要我要我要红色的那件啊!】
【不充不行了,我要做这个榜一。】
【好大的口气。】
【但是我有点想让他穿那件毛毛的毛衣…感觉非常温柔日系呀。】
【都点上菜了还点个拍黄瓜,等天气冷了他自己就穿了。】
【里斯不思思:宝贝,今天是刷礼物定制的环节吗?】
再次在直播间见到思思,谈则还是有点意外的,他惊讶地看着飘屏飘过去,点点头回复道:“对的,马上开一把十分钟的总榜,榜一可以决定小贝今天晚上穿什么哦。”
“思思姐有看到喜欢的衣服吗?有想看小贝穿的吗?”谈则决定暗示一下这位五十五级的隐形刷客。
【里斯不思思:红色的吧,这裙子我也有一件,挺想看你穿的。】
【太好了是姐姐我们有救了。】
【我没异议,我也想看这件。】
【不想看的叉出去。】
【稳了稳了。】
谈则:“就没有不想看的吗,这样感觉有点碾压式,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人对我的其他常服感兴趣呢。结果没有啊。”
谈则的衣柜,虽然不如梁叙白的衣柜那么多样,但是好说歹说也提不上不好看,就是放在直播间里显得太普通了,都是他日常会穿的衣服。
直播间还是凑热闹的多。
许修结束个人开会,今天定的惩罚依旧是抓三四,排名第三第四的需要做惩罚。谈则比个ok表示了解,把其他三个人的麦克风给闭掉。
“开局是三十秒的加成,大家有小心心的可以甩一个小心心,有纸鹤的可以送一下纸鹤,没有的可以帮忙点点赞,争取打在加成上,分数翻倍噢。”
【里斯不思思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无尽浪漫!】
【里斯不思思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梦幻城堡!】
【里斯不思思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真爱永恒!】
【里斯不思思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浪漫马车!】
【里斯不思思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一路有你!】
里斯不思思明显能看出来是老刷客,账户里的余额也很充足,开局三十秒的首次送礼翻倍一出,就直接甩出来价值一万多的礼物出来,全部打在翻倍上。
送的礼物名也忒浪漫。
谈则的pk血条直接飞出去涨到二十万分,分数小标前赫然有个小小的金色的1,他现在是四人pk里分数最高的。
里斯不思思第二次来就刷这么多,还是泡泡小羊家的大姐,谈则顿时有点受宠若惊,“谢谢思思姐送来的无尽浪漫、梦幻城堡、真爱永恒、浪漫马车和一路有你,谢谢姐姐给我上票,姐姐你怎么这么浪漫的,姐姐破费,高消费了。”
里斯不思思不止是奔着这把pk谈则的榜一打的,可以说是给谈则奔着第一打的。一旦有人分数有追上来的势头,思思就甩礼物追,开局不到五分钟,谈则和许修的比分打得额外焦灼。
随后许修那边似是来了个硬茬,分数猛地甩了出去,思思也没置气再追。
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这把榜一是稳当当的,又发出条弹幕来。
【里斯不思思:小贝宝宝,可以准备去换裙子了。】
【思思妈妈我要追随你……】
【这是真妈妈……】
【急我之所急,刷我之想刷。】
【我幸福晕了呀亚米亚米,我将永远跟随你思思妈妈。】
谈则看思思这完全断层的分数,估计今天穿裙子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往后一蹬,从电竞椅上起来,准备绕后去拿裙子,还没转身,蓦地发现弹幕上飘出来个特显眼的问号。
【黑犬:?】
“哥哥你来啦。”谈则的动作停在原地,反应很快地弯下腰,语气透着点明显的小雀跃。“怎么啦?”
黑犬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干什么。
谈则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一会,点开观看里翻到黑犬,确认这人还在,决定再耐心等等黑犬的回复,估计是在打字。
他又喊了一声,“哥哥?”
下一秒——
【黑犬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嘉年华!】
【黑犬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嘉年华!】
……
【黑犬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嘉年华!】
里斯不思思的分数有二十多万,开局打在翻倍上,外加后面追加的几个礼物,逼近三十万分。但十分钟pk过程中,谈则直播间加成机制没有达标,后面都没有翻倍,也就是说黑犬这分数是硬刷的。
刷了十个嘉年华出来,直接打到三十万分。谈则的血条再次涨出去一大截,原本稳稳的榜一思思切到第二,取而代之的是黑犬的头像。
谈则:“……”
【里斯不思思:?】
【里斯不思思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嘉年华!】
思思以几千的分差追平超越。
【黑犬在“肉松言贝”直播间送出嘉年华!】
黑犬反超三万分。
谈则怔在原地连动都动不了。
靠,赚翻了。
【???????】
【这个黑犬什么意思。】
【反正不都是肉松言贝穿女装吗,你们谁定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就这样从室内打到外便,又从大便打到我快。金戈交击声消失在门哎。】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我的心好冷好想塞进你们钱包里暖一暖。】
【黑犬这个占有欲大爆发,黑贝党你崛起罢!】
【黑贝不是狗吗?】
【我随爸爸。】
“你们……”谈则心跳加速,脚勾着凳子又坐下了,即黑犬反超三万分后,思思突然没了动静。直到pk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谈则心跳得越来越快,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水友们的弹幕速度,心扑通扑通的。
有种预感。
果不其然,思思十分较劲的在pk结束前十秒又扔出来两个嘉年华偷塔,榜一的位置又快速翻滚了下。
紧随其后的对此早有预判的黑犬,也甩了两个出来,结果因为送得慢了点,有一个没有赶在pk结束前打在血条上,落地了。
最后的战果是思思以几千分的优势领先黑犬,坐拥这把总榜pk的榜一位置。而肉松言贝以六十多万的分数位居第一。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翟绪正躺在自己大费周章弄进医院的充气床垫上呼呼大睡,突然听见病床的方向传来道不轻不重的动静。
大半夜的,谁他妈敲杆呢?
“操,怎么了?”翟绪惊醒,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看向梁叙白。“你怎么还不睡,你网瘾少年啊!”
翟绪摸出手机一看,还没到十二点:“你放放那点破事不行吗,少卷两天死不了,行吗,小天才梁叙白?”
梁叙白在那仅剩的手机光照耀下,表情看不太清楚,他沉默的看着自己手机上仅剩两格的信号,冷不丁笑了下。
显然是气笑的。
头顶都要冒烟了。
第24章 23:00 不一样
赚翻的谈则非常守信且迅速的在pk结束后,换上了思思要求他穿的那条红色裙子。这条也是黑犬给他买的,他觉得黑犬应该是想看他穿别的,不过既然都是他送的,估计穿上也没差。
谈则磨叽了好一会儿,从镜头外走进来,裙子是和他第一次女装直播时差不多的款式,很长的紧身裙,鱼尾摆设计。
黑犬甚至贴心考虑到男生肩宽要更宽点,特意选的斜露肩的款式,再加上长发一遮,这种不协调就消失了。
没有谈则想得那么另类跳脱,挺好看的。
【里斯不思思:小贝宝宝,这个很适合你呀。】
【里斯不思思:等会下播穿这个给我拍一个晚安视频好吗?】
“好的,”谈则被她一口一个小贝宝宝叫得有些别扭,不太自然地点点头,“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思思姐姐,没有的话我就按照自己平时拍的习惯拍了哦。”
【里斯不思思:没有哦,你随心吧宝宝。】
思思布置完任务后就溜走了,看弹幕说是去看泡泡小羊直播了,那边泡泡小羊今天又在跟弥勒打,十有八九是去撑场子的。
谈则又查看了下在线观众,开口试探问道:“哥哥,你在看吗?”
其实问都不用问,在线的标识就在旁边稳稳挂着,只是黑犬没有说话。
【这个肉松言贝连名字都不喊了直接喊哥哥。】
【他也没几个哥哥吧!】
【可以是我。】
【也可以是我啊!】
【别闹了你们,人家喊的是刷礼物的哥哥。】
谈则看着弹幕,补充一句:“黑犬哥哥。”
【黑犬:怎么了。】
飘屏蹦出来的瞬间,谈则挂上层浅浅的笑,舒了一口气,语气轻快道:“没什么事呀,我就问问你在不在,哥哥今天破费了,你有没有想看的晚安视频呀,我给你录好不好。”
【黑犬:没有。】
谈则愣了两秒,思维转了好大一圈也没特别明白,在黑犬发出这条飘屏没多久后,黑犬就退出了直播间,在线观看的列表里榜一的头像直愣愣消失。
后面直播间就不如刚刚热闹,谈则随机玩pk玩到一点,然后就在直播间聊天,聊到快两点,给直播间唱了两首情歌下播。
谈则下播后率先给思思拍摄了她要看的晚安视频,按照惯例发送感谢的小作文、语音,又给其他上票的粉丝发了维护的晚安语音。
最后轮到黑犬的时候,谈则纠结了好久。
谈则:[哥哥,你睡了吗?没睡的话,你想不想和我打电话呀?]
黑犬:[没睡。]
黑犬:[为什么要打电话?]
谈则:[我觉得你有点不高兴了呀,感觉我是不是该哄哄你。你今天上了好多票,没有拿到榜一,连晚安视频都不想看了。打电话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谈则:[而且我也想听一下你的声音嘛,可以吗?]
谈则说出这句话后,觉得信心满满。他觉得黑犬十有八九就吃这一套,再怎么生气,毛也能给顺好的。
呼噜呼噜毛,气不着。
再者说,他确实想听黑犬的声音,很好奇。
黑犬沉默了好一阵儿,顶部的备注框来来回回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几下又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磨了将近五分钟,对方才回复。
黑犬:[嗓子疼,不想说话。要打的话只能打字。]
谈则:[那视频电话可以嘛?]
黑犬动作相当利落,收到这条消息后就直接地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视频电话的铃声在寂静的卧室炸开,把还没做好准备的谈则吓了一跳,手机险些掉地上,他紧紧抓住手机,一蹦一跳地从凳子这跳到镜子前,确认了下仪容仪表,才忐忑的接通电话。
黑犬那边没有视频,他关闭了摄像头。
突然接通的电话,让谈则有些手足无措,他对着手机摇了摇手,嘴巴下意识抿着,紧张得心率都不由自主加快。
“哥哥,晚上好。”
谈则平时巧舌如簧,到了现在却像个说不出话的哑巴。他一想到对面是活的黑犬,还是会呼吸的那种,大脑就有些僵住了。
可能平时都是网上聊天,没脸没皮一点也看不见,但打视频电话的话,一点点细微的小动作都容易被看见,他也没法像平时那样自如地应付。
谈则握着手机走到床边慢慢坐下,听见对面沉沉嗯了一声。黑犬应了他的晚上好,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黑犬:[怎么不说话。]
谈则下意识摸摸鼻尖,略显腼腆地挤出个笑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没有想好聊什么,电话就打过来了。”
黑犬:[嗯,为什么还穿着?]
谈则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两声,想起黑犬就是因为这裙子不高兴、不乐意,索性把手机扔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打算把裙子脱掉。
临脱前还不忘回头看看镜头,确认没有录进去,他蒙在衣服里,声音闷闷的:“我现在就脱,哥哥,等等我。”
半晌,双方都沉默的半晌。
“滴滴——”
“滴滴——”
“滴滴——”
谈则刚把裙子脱掉,迅速穿上睡衣,就听见突然传来阵相当急促的电子机械报警声,他迅速环视了下四周,发现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并且很快就停了。
“哥哥,什么声音?”谈则凑近镜头,穿上睡衣后整个人都自在不少,不觉得束手束脚,索性直接跳趴到床上,他好奇地想从只有一个头像图标的、神秘的黑犬身上扒到其他东西。
黑犬略显窘迫的咳了一下。
黑犬:[手表的心率报警。]
谈则“啊”了一声,以防万一,动作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表也摘掉搁在床边。
好安静。
谈则甚至可以听清黑犬静静的、平缓的呼吸声,就像是在他耳侧呼吸一样,他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下意识摇了摇头,仿佛要把粘在耳朵上的毛毛抖掉。
黑犬:[你在干什么。]
“我……呃,我刚刚觉得我耳朵有点痒。”谈则诚实回答着,还是拿着手机坐起身来,决定离手机听筒远一些,盯着窗外没话找话。
“好像快要十五了,外面的月亮很圆很亮。”
“你要看吗?”
谈则也不管他要不要看,秒切了摄像头对着窗户外面。
圆盘般的月亮正远远悬在天上,在手机摄像头照映下晕出道模糊的光圈,镜头晃了两下后对准不动。
谈则保持这个姿势静了十秒钟,才把镜头重新切回自己的脸,没话找话似的问了个有点笨的问题:“阳城的月亮圆吗。”
黑犬:[哪里的月亮都一样。]
谈则问完就被自己弄笑了,他看见黑犬的回复,心里微妙地放松了下来,他就这么蹲在落地窗前,透着玻璃看漆黑黑的楼下,其他栋有几盏至今还亮着的灯。
“哥哥,你是不是不太想让我知道你的声音?或者说不太想让我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谈则语气还算自如,并没有为了博取什么而故意展现出失落的情绪,虽然他确实有点失落。
黑犬不说话,也没有打字过来,算是默认。
谈则心想果然如此,但也觉得可以理解,有些人际关系就是要维持在网络上,一旦牵扯到现实,反而会有点变了味道。
“我还挺能理解的,而且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不过我怎么就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呢?搞得我总是很好奇。”
“我有时候会想象你长什么样子,是长得很帅,还是长相普通,生活里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常看我直播的朋友,我大大小小都会知道一点,都是他们在弹幕里跟我分享的。”
“没有事情干的时候,直播就会聊很多天,然后就知道大家一些小事,我记性还挺好的,都记得很清楚,也感觉大家很有意思。”
谈则笑着讲完这些,发现黑犬没有给他发信息过来,只是安静的在听,偶尔会发出点很细碎的动静出来。
“哥哥你最近给我发信息,分享的事情,我都记着呢,记得清清楚楚的。和以前,我在讲,你只是听着、看着的感觉很不一样,我还挺喜欢这种不一样的感觉的。”
黑犬:[哪里不一样。]
谈则沉思片刻,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脸颊压在膝盖上,挤出一点点肉来,他眼珠持续盯着镜头,像是要把这个头像给看穿、看透。
“感觉我对你来说有一点意义了吧。”
谈则的敏感是先天加持与后天培养而成,总是可以精准地感受到一些其他人感知不到,也懒得去感知的东西。
这种能力让谈则总是患得患失,会觉得轻易溜进指缝间的事物也会轻易地流走。他时常装作自己不在意,实则在意的要命,也会钻牛角尖地去思考自己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否特殊。
譬如鲜少回馈和展现出“肉松言贝是特别的”的黑犬。
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有了意义很值得高兴,也会吸引谈则更想去了解对方、解析对方。
此时此刻,他不像刚刚接通视频电话那样,局促的甩着如烫手山芋般的手机,频频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而是直直地看向摄像头的位置。
他希望被黑犬注视,被黑犬看见。
这是一种自内心深处攀爬而出的直觉。
他说完这句话后,兀自沉默了一会儿,黑犬同样也没有发信息过来。
谈则等待着,维持着这个姿势时,身体慢慢袭来困意,他抱着膝盖缓缓闭上眼,却听见一道压低的、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晚安,小贝。”
这声音就像是微弱的电流,在谈则耳廓边扫了扫,呼得一声便消散不见,除去耳朵发痒的感觉以外,有关于黑犬的声音特征,谈则什么也记不清了。
他甚至有荒谬的怀疑,黑犬会不会说的是晚安宝贝?毕竟他只听清了晚安和一个贝字。
谈则对着空气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声晚安,爬上床蒙进被子里睡觉,手机里还躺着黑犬发来的几条信息。
黑犬:[生活里不是什么好人,挺坏的。]
黑犬:[你对我来说不一样,除了你我不会看别人的直播,也不想听别人说鸡毛蒜皮的琐事。有意义是应该的。]
黑犬:[那么我对你来说和思思他们一样吗?]
第25章 23:00 出院
黑犬提的问题一针见血,谈则也从来都没想过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他甚至有自己反思总结过,为什么会觉得黑犬特殊、不一般?
谈则破天荒的只回了三个字。
不一样。
并没有去思考背后的原因,黑犬也没有再提。
谈则的独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梁叙白住四天院后便直接出院了,当天下午回的海湾。十一月初下了两场小雨,天气彻底转凉,梁叙白还有些支气管炎的后遗症,吹冷风后会小咳两声。
梁叙白裹着黑色冲锋衣出现在海湾门口,直直和预备出门的谈则对上,两人静静注视片刻,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梁叙白轻声的咳嗽。
谈则看着他,防风的黑色冲锋衣服服帖帖的穿在他身上,拉到底的拉链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眼睛。
看见他,梁叙白眼睛微微弯了一下。
“干嘛去呀。”梁叙白声音透着刚大病初愈的沙,却还是不难听出那欠扁的笑意。
谈则听着这声音,还是答了:“买东西,生活用品需要补货,顺便解决晚饭。”
“嗯。”梁叙白给他让了个道出来,“拿我的会员卡去吧。”
谈则之前答应他要给他规划家政支出,一直苦恼怎么提这事,毕竟总不能他代付,幸亏梁叙白十分上道的提出要给他会员卡。
“行,给我吧。”谈则朝他伸出了手。
梁叙白走进门,进去把会员卡找出来,冰凉的卡面贴在谈则掌心上的瞬间,又听见梁叙白出声:“啊,忘了。”
“这家会员卡要求结账的时候本人必须在。”
谈则刚抓住卡的指尖又松开:“那你说个屁,换一张,还有一家呢。”
梁叙白有两张会员卡,谈则是清清楚楚的。虽然谈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办两张,可能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见了。”梁叙白笑着摇摇头,“就找到这一张。”
谈则感觉自己站在这,和这个刚刚痊愈的病号在门口聊这几句纯属多余,甚至是浪费时间,他把手揣回口袋里,不客气道:“我懒得和你扯……”
“一起去不就解决了。”
谈则听见这话,不可思议地转了转头。
梁叙白指间依旧夹着会员卡,神色自如,不像是被鬼上身。他甚至还微微扬了扬手里的会员卡,不问谈则意见的自顾自走到电梯前,直接默认谈则愿意跟他一块逛超市。
指尖摁下电梯按键的时候,梁叙白语气淡淡的说:“走吧,我给你买单。”
“谈老师。”梁叙白意味深长地给他起了个绰号。
谈则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之一就是逛超市,尤其是逛大超市。之前还住在江大宿舍的时候,几乎每天傍晚都要拉着雷苗苗在超市里逛半个小时。
常常是什么也不买。
他有点小众的癖好,喜欢在卫生纸货架处凭借每包抽纸的抽数、张数和使用时的厚度,以及价格来判断哪些是这里面最划算的,餐巾纸一批,卷纸一批。
当然还包括零食区和生活用品区,逛烂了的超市经常让谈则发现定价上的细微失误。
比如一件东西售价是九块九,而两件打包售价居然是十九块九!学校超市常出现这种把人当傻子的定价,就像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完全不专业。
而发现这种事,是个特别有成就感的过程,从海市到江市,他生活区域附近的超市都被他逛了个遍。
梁叙白办理会员卡的地方,谈则没进去过,新鲜感十足,就像是升级打怪时解锁了新地图,一瞬间让谈则有点跃跃欲试。
梁叙白敏锐洞悉到谈则瞬间放光的神情,率先走进电梯里,抬手扶住电梯门,同时朝他招招手,示意快点进来。
谈则停顿两秒,小奔着跑进电梯里,人进来的时候,脚步在电梯里发出两声清脆的咚咚声。
梁叙白收回手,摁下了往一楼的按钮。
梁叙白轻车熟路的往超市去,谈则跟在他身后,两人维持着礼貌的一米社交距离。入秋后,谈则在他面前开始出现了些新形象,夏季里的衣服梁叙白已经看完了。
这次还是他没见过的衣服。
谈则套了件灰色连帽卫衣,下身是件浅蓝色的牛仔裤,长发分成两部分拢到胸前,宽大的灰色帽子罩着他的脸,瞥过去时只能看见他的鼻尖和浮动的头发,两只手乖巧地揣在卫衣兜里。
梁叙白往前加快了两步,往后瞥,谈则的眼珠咕噜咕噜转着,打量里面的装潢,和货架上的商品、价格。
“你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见底了,可以买新的。”谈则察觉到他的眼神,“这种私人用品你可以去自己买。”
“一块用。”梁叙白意会出这人想把自己先打发走的意图,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
谈则愣愣:“……什么一块用?”
“私人用品。”
旁边路过的女人听见梁叙白喉间低低滚出来这四个字,诡异的回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最近深刻经受过同性恋洗礼的谈则敏感度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当即低低出声:“你有病啊,洗发水就洗发水,沐浴露就沐浴露!”
走开的女人还频频回头,谈则和她回头时的视线正好对上,看清他的长相、听清声音后,女人眼底的诧异清楚的被谈则极佳的视力看清了。
“而且我不要和你用一样的,”谈则压低声音拒绝,“莫名其妙。”
梁叙白发出声谈则完全听不见的轻啧。
谈则在整个超市巡视了一圈,推着购物车,慢吞吞地把海湾缺的东西都买了,包括但不仅限于梁叙白日常需要用到的所有,还有他自己想买的。
到日常生活区的时候,谈则犹豫了下,拿了两盒新内裤塞在购物车里。
一趟超市下来,就耗掉了将近两个小时。
梁叙白等在外面,等谈则出来,然后掏卡结账,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谈则对着收银嘱咐道:“小票。”
收银把长串小票撕下来递给他,礼貌微笑说了句谢谢光临,谈则小幅度点点头,拿着小票看了起来。
很快,梁叙白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嗡嗡震动了一下。
梁叙白匀出只手来看消息,发现是谈则给他的转账。
三百五十七块五毛三分,有零有整。
梁叙白险些笑了,他转头看向一脸理应如此的谈则,出声强调:“我不差这点。”
“不想欠你的,承你的情,要算清楚点,你不明白?”谈则手上也提着两大袋的东西,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出口去。
明白,就是明白才觉得不爽。
和黑犬那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金额都能纠缠不清,到他身上怎么又算得连几角几分都清清楚楚了?
大病初愈的梁叙白提着两大袋生活用品,跟在谈则后面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抬脚点点谈则的影子,两个人保持着这节距离,一路回了海湾。
梁叙白觉得自己不在的这几天,谈则心情绝对爽死了,光从生活痕迹就能看出来。因为梁叙白没有提前说自己哪天出院,所以家里不似平时那么干净规整,添了几分活人气息。
也添了几分乱。
梁叙白眉头紧锁,盯着瓷砖上还残存的几缕头发、沙发上略显凌乱的靠枕和不知什么时候拿过来的玩偶、茶几上毫无章法依旧停放在这里的喝水“盆”。
梁叙白的两手挎在自己胯上,提起步子就要往洗手间去,他还没走出去两步,谈则如临大敌地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视死如归地拦住了他。
“……你别看了,肯定不符合你的卫生标准。”谈则心虚地挪开眼,心里掰着手指头在数自己几天没清理地漏,猜测里面会有多少头发。
出门前洗手台上的水也没有擦干净,甚至早上刷完牙之后,牙杯还随手放在了洗手台上,没有按照梁叙白的规矩摆摆好。
梁叙白停在原地,眯着眼睛打量谈则的表情,这人理直气壮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心虚起来又实打实,表情生动活灵活现,跟个猴儿比也没差了。
“我看看,”梁叙白停顿了下,“看看我不在家,你把家里弄成什么样。”
谈则甚至没空去应对梁叙白话里话外的这股小暧昧,用手掌在梁叙白胸口小推了一把,不耐烦地小声道:“你别看了!我去收拾还不行吗。”
谈则手上没用多大劲,梁叙白却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热乎乎的手掌在他胸前擦过,实打实的摸了一把。
被吃豆腐的梁叙白本人笑了一下,而吃豆腐的当事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兀自转身进了洗手间,还防备心极强地把门锁上。
里面传来点细微的动静,梁叙白竖耳听着,没过多久谈则就出来了,估计是也没多乱。
谈则洗干净手出来,看见梁叙白还待在门口,已经处理好心虚之处的他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硬生生地喊了一句:“监工吗你?”
“好烦人……”谈则嘀咕着,又去收拾自己扔在沙发上的玩偶和抱枕。
梁叙白就看着他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心情微妙的涌出点雀跃来,忽然觉得养一只偶尔会在家里捣乱的谈则也很幸福、有意思,令人心情舒畅,还挺可爱的。
不见面,是真的很想。
手机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他可是对于谈则来说“不一样”的梁叙白。
第26章 23:00 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谈则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梁叙白从医院回来后,他和梁叙白的同居生活变得有些风平浪静了起来。
虽说梁叙白那爱逗人玩的性格和习惯没怎么变,但他们很少再有什么太大的摩擦,相处比较和平。
梁叙白居然没那么气人了,世间罕闻。
谈则没空去细究这背后的原因,他对梁叙白的事、梁叙白忽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不关心,也没兴趣。
只是偶然间听翟绪提起梁叙白生病的病因时,才有了点反应。
梁叙白当时正在阳台接电话,谈则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成天到晚有那么多的电话要接,来做客的翟绪见怪不怪地塞了个蓝莓在嘴里,囫囵说道:“估计又是他哥打来的,没完没了了,生了场大病还不够吗?把人往死里逼了都。”
谈则被翟绪热情的拉着打游戏,听见这话,又想起那顿让人觉得不舒适的饭,和梁家兄弟微妙的兄弟关系。
“他和他哥关系不好?”谈则盯着屏幕,随口发问。
翟绪摇摇头说:“他是和他家里关系不好,尤其是他爸,前段时间跟家里吵架了,这不气火攻心加过劳住院了么?人刚好,又来了。”
谈则顿时想到黑犬上次也说和家里吵架了,不知道和好没有,他下次要逮着机会关心一下、询问一下。
但碰上梁叙白的事,谈则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随口应道:“哦,我和家里关系也不好,他爸都赚那么多钱给他花,让他做富二代,他就别矫情了。”
翟绪噗嗤笑出声来,吃进去的蓝莓险些从鼻孔里出来,他笑吟吟地看着谈则:“你这话可不要被他听见了,会被骂死的。他们家跟我们家不一样,他爸不给钱花。”
“那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谈则漫不经心回复着。
“富二代嘛,就是不知道怎么钱就生钱了,虽然他爸不给,但他自己也有点路子吧。”翟绪笑笑,决定替梁叙白洗刷下在谈则心中的小开形象。“梁叙白可是我们这辈里的模范生啊,比我靠谱多了,可不爱啃老啊。”
谈则哂笑了下。
“主要是梁叙白一旦花多点,他爸就又要在饭桌上发表重要讲话,说什么他比他哥更败家,老子和大哥在外面赚钱,就是让他这个混账玩意儿花的吗?再骂骂他不务正业,没什么出息。”
翟绪说这段话的时候倒是有点笑不出来,发自内心觉得梁叙白是这个世界上混的最不济的富二代。
翟绪他妈常说,翟绪要是有梁叙白一半优秀,都要去翟家祠堂里烧高香,看看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
小时候翟绪还会赌气跟他妈说,梁叙白那么好你让他做你儿子啊!
现在他有时候真巴不得有梁叙白这么个兄弟,起码梁叙白过得会比在自个家里好几倍。
谈则这次倒是真有点讶异,一瞬间还觉得翟绪是在替梁叙白洗白扯谎,转念一想,有什么必要?梁叙白也没有要在他身上维持良好形象的硬性需求。
他一下子就想到住在谈成远新家里,时刻要看各种人的脸色,家里的新女主人、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对他毫不关心但却貌似“引以为傲”的谈成远。
吃得少了会被说不大方,吃得多了会得到女主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瞥见女主人用胳膊肘搡搡身边的谈成远。
本质上也都差不多,虽然钱和菜不能比。
诡异的感同身受,谈则从来没想过这词能出现在他和梁叙白身上。
而梁叙白这种,个人履历拿出来能闪瞎眼的模范生,居然也会被说不务正业。
同为大学学生组织里的牛马、竞赛项目爱好者、专业内某教授御前第一本科走狗,谁要是敢说谈则不务正业,他直接提刀来见。
谈则正要再讲话,梁叙白推开阳台门走了进来,眉宇间染着点清晰的郁色。
翟绪瞥见他的脸色,抬手虚虚在谈则嘴巴边上拦了下,示意他别露馅,声音不高不低地问:“看你这脸色,你还吃得下饭吗?”
“我要是这么容易吃不下饭,我早就死了。”
梁叙白云淡风轻地回答,后而偏头盯着谈则和翟绪看。
谈则被他的注视盯得发毛,防备心极强地陷入一级警戒状态,紧张兮兮地问:“你看我干嘛?”
“……谈则。”梁叙白冷硬的表情软化了点,无奈地开口,“你这是见鬼的表情吗?”
“也差不多了。”谈则见梁叙白不是因为知道他听了他家的八卦而看他,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梁叙白:“要一起吃饭吗?”
梁叙白竟然邀请他一块吃饭!
“我不要。”
惊讶之余,谈则还是意志坚定地拒绝。
翟绪见状,屁股挪挪、手臂抬起来,热忱地揽住了谈则的肩膀,凑他身边热情邀请道:“哎呀弟弟,你翟哥我请客,就是点点外卖嘛,又不出去吃,你这胃能吃得了几个钱?”
“我是纯种正宗败家富二代,就爱请别人吃饭。”翟绪笑嘻嘻的,往谈则身上靠。“不差钱不差钱,你能吃得了多少,你就当陪陪我呗。”
“我……”
谈则平时和同性有肢体接触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再加上和翟绪关系好上不少,他也没有多抗拒,身体还随着翟绪的重力而微微倾斜了点。
还没张口说完整,梁叙白的手强悍地抓住了翟绪的手臂,把这只黏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撕下来。
梁叙白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翟绪,语气不轻不重的指责:“你们很熟吗,别凑上去惹人烦。”
翟绪:“…………”
谈则:“…………”
梁叙白这纯属是诬陷式的,话里话外把谈则暗指成个十分不好亲近的、脾气不太好的人,谈则心里隐隐有点不高兴。
他人很坏吗?虽然之前有背地里吐槽过翟绪几句,但也不至于在人家要请吃饭的时候嫌人家烦。
大黑锅!惊天大黑锅!
于是谈则不爽地开口说:“挺熟的呀,他不是常来吗。”
梁叙白的眉毛幅度微小的抽动了下,视线在谈则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兀自收回手,抄起茶几上的耳机,径直走开。
翟绪惊诧地观摩着梁叙白的反应,连请谈则吃饭这事儿一下子都抛之脑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惊得眼珠子跟着梁叙白乱转,还荣获梁叙白一个没有情绪的眼刀。
靠,不会吧。翟绪心想。
小菜:[小贝,许修说他过段时间要来江市提前看看房子,你看你有没有空呀,我们线下面个基呗。]
许修:[大概月底,方便的话也可以四人直播试试,以后就是江市F4了哈哈哈。]
收到这两条群聊消息的时候,谈则正在费劲的卷头发,他最近用卷发棒太多,外加偷懒没用护发素,总感觉头发发质差了很多。
摸上去毛毛躁躁的。
谈则分神去回消息,手上一个没注意,手掌贴到卷发棒,灼热的触感让他反应极快地缩回了手,当机立断地扔下卷发棒。
刚烫过的头发贴到脸上,把脸也烧得很热,谈则抬手看着手心一道红红的、微微鼓起的烫痕,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大声。
“烫死了。”谈则嘀咕道,连忙跑出卧室,窜进洗手间用冷水冲着掌心,他一连冲了五六分钟。
梁叙白被这持续不断的水声吸引而来,看见谈则半边头发是卷卷的,一半是直发,正微微弯着腰在洗手台冲掌心。
他一眼就看出来大概是发生什么了,站在谈则身后冷不丁地开口:“烫伤膏,要吗?”
谈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梁叙白在说什么后,也没客气,他疼得有点龇牙咧嘴,顾不上什么恩怨情仇:“谢谢,帮我拿一下,我还得再冲一冲。”
“嗯。”
谈则一连冲了十来分钟,梁叙白人已经但客厅沙发上坐着了,等他冲得感觉相对差不多,便听见梁叙白在客厅喊了他一声。
“谈则,”梁叙白声音随着脚步声贴近,手里还拿了个小型冰袋,“拿着。”
“唔,谢谢。”
谈则把手擦干,手忙脚乱地把洗手台也擦干净,才顺手接过梁叙白递过来的冰袋,压在掌心上冰敷。烫伤的皮肤不算小,快有一个小拇指那么长,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发白。
梁叙白低头看了一眼,声音低低的问他:“卷头发烫到的?”
谈则点点头,稍稍抬头,险些撞在梁叙白的鼻尖上。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都站在洗手间门口,相隔的距离并不能称得上一句安全。
有点太近了,近到能够清晰地嗅见梁叙白身上的香气,无形的往人鼻尖处钻。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谈则往后小小撤了一步。
“烫伤膏在客厅,你觉得敷好了就出来。”梁叙白识相地拐弯出去,径直走到客厅去坐下。谈则起先没懂他去客厅干什么,等他甩甩自己冰得又凉又麻的手出去,才发现梁叙白正襟危坐地在等他。
谈则喉咙里噎了一下:“药膏给我吧,我自己擦擦。”
梁叙白却不容拒绝地抬了抬下巴,让谈则坐在他身边。
谈则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但是归根到底这也是梁叙白一片好心,是梁叙白这个坏心眼难得的好心,再加上之前听翟绪说得那些话……
算了。
谈则磨磨蹭蹭地坐到梁叙白身边,一坐下,摊开的掌心就被人擒住,梁叙白的手凉凉的,四指掐在他掌侧,拇指压在他腕骨上,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五指修长有力。
腕上还戴着一块智能手表。
他的刻板印象中,富二代都该戴劳力士和江诗丹顿。结果梁叙白戴个水果手表。
谈则觉得翟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是真开始有点听进去了。
“你和翟绪很熟?”梁叙白没忘记下午的事,甚至心心念念了一整个晚上,眼下逮着机会便问。
谈则被这么一出弄得有点懵,他还在悼念梁叙白是个不能随心所欲花钱的富二代呢。
“……还行吧,他这人也不讨厌。”谈则随口回答道。
“那谁讨厌。”梁叙白漫不经心又是一问,用指尖替他把药膏抹抹匀,上了一层之后还要再上一层。
谈则乖顺地张着手,任由这人的指尖在手掌一点点滑动。擦过掌心时,谈则不受控地屈了屈五指,想闪,却被梁叙白死死遏制住不让动。
“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你这人不讨厌?”谈则五指曲着,掌心痒得有些难耐。“……你也还好吧。”
“我也看习惯了。”
谈则虽然提不起喜欢梁叙白,但也没到特别讨厌的程度。
就是嘴巴有点烦人,讨人厌。
“噢,看习惯了。”梁叙白重复道。
谈则有种预感。
果不其然,梁叙白不明显的浅笑了下,又寻话头来找他的茬。
“你等会还要卷头发吧。”梁叙白瞥了眼他还直溜溜的另一侧,笑了下,“这么敬业啊。”
“烫伤了还要拍买家秀?”
谈则有些无语,抽了抽手,没抽动。
“……你要是可以把嘴锯了,我勉强算你是个好人。”谈则把头扭开,语气淡淡的。
梁叙白抬手,手背贴上谈则脸颊一侧,轻飘飘地把人的头给推了回来。谈则顿时瞪大了眼睛,对梁叙白这种熟若无睹的“动手动脚”有些接受无能。
“你干嘛!”谈则这下真的把手抽出来了。
梁叙白面色镇定,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我看看头发而已,要不要我帮你?”
第27章 23:00 较劲
谈则是个有点矛盾的人,别人身上有哪点儿让他觉得不舒服、不爽的时候,要是没交集,这种不爽就会在时间的发酵下变得越来越浓厚。
但一旦这人对谈则好点,他就会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差,顺势对对方也好起来。
就跟他现在对梁叙白的态度似的,平心而论,梁叙白除了性格龟毛,为人自大傲慢了些,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谈则就是受不了梁叙白摆出来的那副“除了我全世界都是低端货色”的姿态。
梁叙白一旦不欺负他,他就开始有点惦念着梁叙白的好了,起码让他交两千房租就能住在海湾,烫伤了给他上药,还有个财大气粗的兄弟常来海湾提供羊毛薅。
想着想着,梁叙白已经替他把头发卷好,还额外附赠了点自由发挥,他给谈则喷了点定型,手指不经意间在他额前蹭了蹭:“可以吗?”
“……嗯。”谈则简单嗯了一声。其实比他自己弄得好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开发廊的呢。
梁叙白从他桌上抽出两张湿纸巾擦手,眼神从镜子中谈则的头顶一直打量到发尾,炙热得有些过分。
正当谈则对这种眼神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听见梁叙白缓缓开口。
“长头发很适合你,以后也不要剪。”
谈则愣愣,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梁叙白是在指那天车上,谈成远勒令他去剪头发的事儿,他没好气地哼了两声,“用不着你说,我……我头发养了很久,我比谁都知道。”
“我舍不得剪。”谈则沉沉声音,下意识摸了摸。
梁叙白这热心群众当完了,自然而然地被谈则赶客了,人刚被推出门,卧室就啪嗒一声响,上了锁。
手上还残存着点定喷气味的梁叙白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谈则真是个放下碗就翻脸不认人的家伙。
用完就跑!
谈则这段时间每次做完造型,都会提前发照片给黑犬看,一来是问问黑犬来不来,二来是每次发过去的时候,黑犬都会夸夸他,要是听不到,谈则不免觉得心里痒痒的,很不习惯。
这次他也照例给黑犬拍了照片发过去,还不忘拍拍受伤的手卖个惨,他什么也没说,就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谈则:[(T_T)]
黑犬:[怎么了?]
谈则:[我被卷发棒烫到手了,伤口特别长一道!刚刚冲了很久,好疼啊哥哥……]
黑犬:[撒娇呢?]
谈则顿时僵在原地。
他其实不太疼了,伤口处理得很及时很到位,梁叙白放在家里的烫伤膏一看就很贵,敷上后不厚重,还凉凉的。
除了真扯到或者碰到,他基本都感觉不太到。
平时刀划个大豁口也没事,碰上这茬,小碰小烫下,倒是第一时间想着跟黑犬说说,想看他有什么反应,下意识想让他关心一下,博博关注。
谈则还想反驳,反驳自己这不是在撒娇,但是仔细想想下来,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等等……
为什么啊。
意识到点什么的谈则,猛地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瞬间整张脸爆红,和煮熟的虾如出一辙,他下意识攥攥手,忘了左手烫伤的存在,扯到的时候疼得他脸变形了下,忍不住嗷嗷叫。
“嘶——”
谈则立刻从凳子上窜起来,在卧室里来来回回踱步,好几次差点左脚绊右脚地摔在地上。可能是他太久没回话,黑犬又发了信息过来。
黑犬:[怎么不说话。]
黑犬:[还疼吗?不要用没有保护壳的卷发棒,我给你买新的。]
黑犬:[没不让你撒娇。]
黑犬:[可以撒娇。]
这人在说什么呢。
自从上次,承认黑犬和思思他们不同,以及黑犬不让他动不动就拍马屁之后,谈则和黑犬的之前日常的聊天库就被砍掉了大半。
平时和黑犬就互相分享下日常,聊得也挺多的,都很平常。有时候谈则分享下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又会聊点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黑犬则是偶尔在学校开组会,看文献写论文,有时候在外面健身。
仔细回想,谈则和黑犬聊直播间的时间倒是越发少,不管黑犬有空来直播间与否,谈则都会给他发照片。
而黑犬不需要他喊,没空的时候都会提前打招呼,其余的时间都准时出现在直播间里。
很奇怪的一种相处模式,像老朋友一样。
谈则有点懵,他为什么会对黑犬无意识撒娇。这样怪异的状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黑犬隔着屏幕逗逗他的时候,他偶尔还会不好意思。
原本自然而然的亲昵到如今却显得有些古怪、心虚了起来,他下意识想要回避黑犬的这句“没不让你撒娇”。
能够随意撒娇的状态和关系,放在他和另外一个男人身上,会不会有些太超出他的思考范畴?
谈则:[啊!]
谈则:[我要去直播了。]
距离他直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谈则却落荒而逃地结束了自己挑起的话题,心虚地把聊天框给关上。
谈则魂不守舍地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走到冰箱前拿了罐冷藏的啤酒出来,这是他买的,原本想买一箱,被梁叙白以有损身体健康的理由堵着买了一扎。
麦芽发酵后的涩和苦裹着啤酒沫沫儿在他嘴巴里滚过,谈则感觉口腔有点异样的疼,舔了舔才发现里面长了个口腔溃疡。
他还发着懵,杵在冰箱前把一罐啤酒都喝完了,剩下点最苦的啤酒沫儿,干脆利落地扔进垃圾桶里,发出声巨响。
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谈则干完这些,一扭头,梁叙白已经站在不远处看他有一会儿了。
谈则现在脑袋正打结,今天开始梁叙白在他心里的印象又有了点好转,以至于他看见这人盯着他时,没有一惊一乍的,反而很活泛地想到点什么。
谈则定定看着他,有点冒犯地开口问:“梁叙白,你谈过恋爱吧。”
被莫名其妙弧了半天的黑犬本人原本打算出来抓抓包,看看扬言要去直播的谈则在客厅里扑通扑通的干什么,没成想被谈则提了这么个问题,梁叙白瞬间怔在原地。
梁叙白反应过来些许,僵住的背脊再次放松下来,他弯弯唇角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来:“你打探我干嘛?”
“你说不说?不说就算了。”谈则也没有很好奇,硬气地瞪他一眼,单手拉开易拉罐,空气中突出来道浮沫声。
梁叙白存心想逗逗他,依旧笑着,“你说梁叙白哥哥,拜托你告诉我吧,求求你了,我就告诉你。”
谈则毫不犹豫:“神经病,你爱说不说。”
梁叙白被骂了也不恼,眼底笑意更深,他无声笑笑,出声回答。
“没有。”
谈则被这两个字惊到,难以置信且狐疑地打量梁叙白好几眼,眼神中满满当当写得都是——我不信。
“你没谈过怎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谈则皱皱眉,不是很理解。
知道梁叙白是同性恋纯属意外,估计学校里没几个知道,还有不少女孩傻傻的跟他表白。谈则是去年撞见,有个男生把梁叙白给堵楼道里了,激情澎湃地表白了一大堆,梁叙白回了个不好意思,紧接着就又被打断了。
男生叽哩哇啦说了特别多,说知道梁叙白是同性恋,是喜欢男的,是偶然听见梁叙白打电话知道的,还扯了一大堆什么群体不容易,瞒着可以理解,他嘴巴很严,同样也深受其扰,拜托了学长和我交往吧……
谈则旁听后的评价是这男生肯定没少看营销号和日剧,张口就是爱不分性别这种老掉牙的大金句。
然后梁叙白在楼道里笑了两下,隔着层消防通道的门,谈则都能听出里面熟悉的揶揄。
梁叙白回了句:“嗯,我是,你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喜欢现代版摩登孔子。”
紧接着那男孩儿一下子就哭着跑了,谈则在门口没忍住吭哧笑了下。
梁叙白把门一推开,径直和谈则的脸对上,两人还相对无言了片刻。谈则要走,被梁叙白当场横抬胳膊拦住,笑不达眼底地威胁,“学弟,听墙角不好,不要出去乱讲哦。”
谈则觑了他一眼:“敢搞基还不敢让人知道?”
最后谈则表示自己不屑于聊梁叙白的私人感情问题,梁叙白才松开胳膊放人。
这人居然没谈过恋爱。
虽然谈则是个性取向经常被怀疑的,但他对这方面是真心一点也不懂,他想法上比较规矩、传统,对于这类人的认知仅限于“另辟蹊径”这一条。
梁叙白歪歪头问:“你谈过吗?”
谈则没明白他怎么扯到这上面来,摸不着头脑地回:“没谈过。”
“嗯,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异性恋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
谈则今天直播总是忍不住走神,状态不算特别不好,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点什么。弹幕夸他头发卷得好看,他也客气的把功劳归到了梁叙白身上。
还引发了一段扑朔迷离舍友关系的小型辩论。
打pk连麦的时候,谈则和许修几人聊了聊后面线下见面的事儿,今天黑犬也在看他直播,出于不知道该怎么跟黑犬说话的心理,他今天一局pk都没打,理由是不想打。
弹幕还说谈则今天怎么变了性子,居然连钱都不想赚。
他净逮着熟人聊天,甚至中间还和泡泡小羊聊了一会儿,商量着加了私下的联系方式。
下播后,黑犬弹了条消息出来。
黑犬:[打视频吗?]
谈则呼吸瞬间就屏住了,原本寂静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跳个没完似的。他又想打,又不想打,犹犹豫豫间,发信息确认了一下。
谈则:[你还是不说话吗?]
黑犬:[嗯。]
谈则:[那我不想打。]
黑犬:[我把摄像头打开。]
黑犬:[不来吗?]
黑犬这话的语气摆明是带着钩子的,是散发着气味吸引人前往奔赴的诱饵。
谈则分明知道黑犬这是激他、诱惑他,哪怕这人打开摄像头也不会露脸给他看,但他原本就不太坚定的意志,还是在想窥见黑犬多一点的好奇心下,被粉碎了。
谈则用舌尖顶顶口腔内壁的溃疡,慢吞吞打字。
谈则:[哦,那我要穿什么吗?]
不该这么回的,好冲动。
谈则自顾自的想着。
但换作平时,打电话的行为都会被谈则归为福利行为,黑犬作为他的榜一,在合理范畴内可以点点他想看的。
谈则就这么麻痹自己的大脑,试图让自己这种完全能被归纳为“主动邀请”的行为听起来合理些。
而梁叙白说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反复回放,他没谈过,怎么知道自己是异性恋?
换做平时,谈则听见这句歪理,他就对着梁叙白骂一句滚你的,然后甩头走人,可今天他诡异的沉默了,甚至觉得挺有道理的。
如果他不是异性恋的话,面对黑犬时总是犯病的心率和局促感,会不会是因为……
谈则不免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冲击到,可他一直是个特别犟的人。就像嘴巴里黏膜层烂掉生出口腔溃疡后,他总是明知故犯地去顶;就像是他明确自己对黑犬的态度特殊,还总是冲动纵容地去给予更多的“例外”。
明知故犯是谈则最擅长的事。
他总是和自己较劲,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遵从本心吧。
第28章 23:00 礼尚往来
黑犬:[看你。]
他不发表任何意见,表明自己只是单纯的想打视频,而绝非一种私底下为自己谋福利的行为。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但放在此时此刻的谈则面前,这样的态度倒显得很微妙。
谈则咬了咬腮帮子,放下手机站在衣柜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挑了一件。
等他迅速把衣服换上,再拣起手机的时候,黑犬刚好发来信息,再次询问了一遍。
黑犬:[打吗。]
谈则:[好。]
谈则摁下视频通话键过去,捋了捋裙摆在床上坐好,等待对面接通。黑犬接得有点慢,可能是在调角度,响铃的这十几秒钟里,谈则原本平静下来的心跳又不安分起来,扑通扑通个没完。
接通了。
果不其然,黑犬没有给他露脸,镜头里黑犬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把脖颈以下的位置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巴的一小点和一小节的脖颈。
“嗯?”
黑犬看见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谈则感觉他在阳台上,因为背后很空,泛着点蓝黑色,黑犬肩膀比较宽,贴身的毛衣吸附在身上,隐隐的能看出点肌肉轮廓,透着点隐秘的性感。
他感觉他犯病似的心脏又咕咚跳了下,有完没完啊!
黑犬:[为什么穿裙子?]
“你不是说,看我吗?”谈则目光一直盯在屏幕上,随着黑犬打字时的镜头晃动,他偶尔能看见剩点残影的手,看不太清晰,只知道肤色挺白的。
谈则压了压喉头,忍不住试探发问:“好看么?”
黑犬沉默片刻,慢吞吞嗯了一声。
“……我好久没穿裙子了,感觉挺不习惯的。”谈则摸摸鼻尖,下意识用膝盖磨着膝盖,衣物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来。“上次穿,也打视频了。”
谈则穿得是条短裙,皮革勒着腿,是所有衣服里相对来说最出格的一件。他只把镜头对在上半身,好让黑犬能看得出来这是哪一件,说不出是期望还是不期望他能认出来。
这件衣服里还有搭配腿袜,他没穿。
黑犬显然是认了出来,甚至还清楚地想起了这里面有什么。
黑犬:[你都穿了?]
“没有,腿袜没有穿。”谈则略显尴尬,干巴巴地回应,又觉着自己这样呆呆坐在床上打视频有点太蠢了,拿着手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只用一张脸对着镜头。
谈则不让他看了,最好只看脸,这样尴尬的情绪会少掉一点点。
电话接通后他就开始后悔,干嘛要给自己没事找事。
他们彼此都沉默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谈则安静地盯着镜头瞧,偶尔眨眨眼睛,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谈则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抓心挠肝的,突兀开口:“为什么今天突然要打电话?”
黑犬:[你今晚好冷淡,我想和你多说说话。]
“啊,我没有吧。”谈则被黑犬这透着幽幽怨气的话弄得不太自然。
黑犬:[没有吗?]
谈则面对黑犬时有些心虚,原本直直盯着的眼睛慢慢瞟到了别的位置,他盯着地板看,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
“也许有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谈则抿抿唇,垂着头看自己手上的绷带,烦躁的抓了抓头,“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黑犬:[哪里奇怪?]
“我们最近聊天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奇怪?看起来好像不是主播和观众的关系,一般来说,都应该是主播给予对方更多情绪价值吧?”谈则闷头诉说,“但是我好像有点太依赖你吧,角色是不是有点太颠倒了。”
黑犬:[我对你来说,不是不一样吗?]
谈则呼吸滞住。
那天之后,他们两个人都没再提这件事,默契地没再去纠结什么一样或者是不一样。在这个时候,黑犬忽然提起,让谈则的心重重漏了一拍。
黑犬:[依赖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谈则从出生起就鲜少听过这句话,他眼珠怔怔地望着屏幕,盯着黑犬露出来的那点肌肤出神。身边的人只会说“你一个人可以的”“爸爸妈妈相信你”“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该学会独立了吧”。
如此云云。
“……也不是依赖或者不依赖的问题。”谈则垂下眼,内心隐隐被触动。“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好像很亲密,所以会想是不是不应该这样。”
“你觉得我这样是对的吗?”
和那些为了哄对方开心而说的套话不一样,日常生活中鸡零狗碎的事情,知道说了也不会得到利益相关的东西,还是想要分享,想要知道。
是一种渴望关注表现。
以及探索更近更亲密关系的冲动。
谈则觉得自己很矛盾,他勇敢踩了一步出来,暗示黑犬他这样是有点过界的,又不想黑犬让他收敛,因为他已经习惯这种亲昵。于是他把问题抛还给黑犬。
他的勇敢和冲动,想在态度并不明晰的黑犬身上寻到一份纵容。
纵容他继续这样一点点地往下蹦,在黑犬的领域里,慢慢地入侵。
同时他又很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这样,不太想承认这种行为形似搞暧昧。
黑犬:[不应该这样,你还穿裙子勾引我?]
黑犬:[让我知道你穿了,却不给我看。]
黑犬:[口不对心。]
黑犬:[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黑犬这个人肚子里也是一窝坏水。
跟个人精一样,准确无误地揪出他的小辫子,揪出他的矛盾点,然后精准打击。
谈则试探的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他勃然小怒地看着镜头,瞪着对面,憋了半天才弱弱回出一句:“我没有。”
“别乱说。”
黑犬很轻地笑了一声。谈则听着这动静,下意识觉得耳熟,却没能立刻想起来,满脑子里就剩个想法——他居然在笑话我。
黑犬:[你想听我说什么?]
黑犬:[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谈则心绪瞬间被扰乱,纷乱的心情就像紧紧缠绕拧巴在一块的丝线,和各种各样的心情混合着。
意识到黑犬留有很大空间的回答,以及他那来自直觉的预感。
其实黑犬是默许的,也很享受。
谈则紧紧抿着唇,安静了很久很久,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呼啸风声,混着黑犬平静的呼吸声,一点点入侵他耳畔。
“我想听你说可以啊。”
谈则隔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有些闷闷不乐,怕他听不明白,补充解释着,“可以像这样亲近你。”
“我习惯了,也忍不住,又怕你不愿意。”
黑犬:[可以亲近我,我很喜欢。]
谈则腕上带着的手环开始频繁震动,时刻提醒着他的心率升高得很快,慢慢已经超过正常的范畴,他把滚烫的手机甩到床上,毫不客气地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试探好像成功了,也如愿以偿。
“我是不是要完了。”谈则低低地说,烦躁地抓抓头发。
陌生的情感和温度几乎要将他吞没,而谈则站在原地毫无招架之力,甚至无法判断出这种情感来自于哪里,只知道它们像海水一样澎湃。
黑犬的镜头稍微倾斜了下,随即是他发过来的信息。
黑犬:[亲近我就要完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吧。”谈则埋怨地看向屏幕,伸出食指幽怨地戳了戳屏幕,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黑犬:[知道知道。]
黑犬:[大概是害怕喜欢上我的意思吧?]
黑犬:[不喜欢我又想喜欢谁呢。]
黑犬:[^_^]
虽然知道对方很大可能是在调侃、逗他玩,谈则却依旧没忍住捂了捂脸,他滚动下喉结,把因紧张而过度分泌的唾液咽下去。
“朋友间的喜欢为什么要害怕?”
谈则说出口时很心虚。黑犬在屏幕那端不出意料地停顿、静默片刻,喉咙中发出声低低的“啊”出来。
谈则强撑着姿态,不想让黑犬看出他的异样。
黑犬从来不和他交底,偶尔会若有若无地撩拨他,却从来没打算对自己的言语负责。
谈则才不会被他牵着走。
黑犬静了片刻后,没继续这个话题。
黑犬:[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安慰你。]
黑犬:[把头凑近点。]
谈则听话照做,眼睁睁看着黑犬的掌心出现在镜头里,来回摆动几下。
黑犬:[摸摸头。]
谈则脸颊微微发红,头顶有点痒痒的,仿佛真的有一只手在摸他的头似的。好像隐隐约约间都能感受出掌心的热度和柔软,连着指尖蹭过耳尖的酥麻慢慢地飘上来。
“无聊……”谈则下意识吐槽,抬手揪过床上的被子蒙在脸上,含混对着镜头说。“我睡觉了,晚安哥哥。”
黑犬:[晚安。]
谈则把电话挂断,看着屏幕上黑犬说的那一堆话,鬼使神差地把视线挪到扔在床上另一端的东西,拿过来慢慢穿上。
黑色紧身短裙,勒着大腿的皮革,以及套在修长小腿上的长短不一的黑色腿袜。小腿受压力被勒得细了点,却依旧无法掩盖掉青年小腿上轻薄的肌肉线条。
照片,一张有点暗示意味和情色的照片。
也是明知故犯的照片,由谈则亲自发送到黑犬的聊天框里,他顽劣地笑笑,仿佛发送出这张照片后就能够掰回一城。
谈则:[没有不给你看。]
梁叙白屏着呼吸,无声地盯着手机屏幕。他今天才刚刚进过谈则的房间,知道他床单的颜色、室内的摆设,于是此时此刻这张照片就显得越发的耐人寻味起来。
在海湾,他的地界,谈则就在他隔壁的房间里,穿着条只到大腿、弯弯腰就有可能走光的短裙,腿肉上勒着黑色的皮革带,穿着腿袜,跪坐在床上给一个“陌生人”拍照片。
敞开的腿缝下露出被弄皱的灰色床单,一只手撑扶在脚腕上。
谈则从哪里学来的……?
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勾引人的手段?
谁教他的?
黑犬:[谁教你的?]
谈则:[Zzzz…我睡着啦。]
梁叙白对他装傻充愣的行为有些无言,谈则就是故意的,成年人哪有不懂的,更何况做直播行业,对这方面要更敏感、心里更有数才对。
且不用说梁叙白只是在直播间里刷礼物,偶尔都会有一些牛鬼蛇神给他发私信,后来他直接把私信功能给关闭掉,像谈则这种已经有一定粉丝基础的主播,私信内容估计更不堪入目。
你说他什么都不懂,是朵小白花,可能性几乎为零。
故意的啊,是在报复哪句话?
梁叙白懒散的靠在床上,垂眼看了这张照片很久。
谈则睡醒后,解锁手机直接进了聊天框,他昨晚等黑犬的反应等太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看见自己昨天晚上凹了半天拍出来的照片,谈则内心不由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甚至不太想直面黑犬的回复。
他单睁一只眼试探去瞧,在昨晚他发的那句“我睡着啦”的下面,多出来几条信息,是在快要天亮的时候。
黑犬:[色情。]
黑犬:[给朋友拍这样的照片?]
黑犬:[礼尚往来。]
黑犬:[图片.jpg]
照片上是一张手的局部图,指缝间黏着点浊白,对方还很坏心眼地把两根手指微微分开,指缝间藕断丝连。
谈则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震惊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发现黑犬这人实在不是什么温良的货色。谈则预设的反应分明不该是这样的,他也想看看窘迫、不好意思的黑犬,也想尝尝作为逗弄方的滋味。
谈则盯着屏幕最后两句话,两个眼珠几乎要看对眼。
黑犬:[晚安小贝,]
黑犬:[宝宝。]
谈则抬手捂住脸。
这个人真是……
第29章 23:00 不公平
【您关注的主播“肉松言贝”开播啦,快点进入直播间吧!】
谈则今天约了泡泡小羊、弥勒昙花打pk,继上次那次pk之后,他和泡泡小羊熟悉了不少,泡泡小羊为人很热情,和谈则一样学计算机的,私底下很聊得来。
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聊天的次数一多,就有人想看他们再连线、再打pk,谈则思考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三个人凑不了局,谈则就在好友里拽了许修进来。
谈则这段时间涨了不少粉,甚至还有粉丝名,叫蒜蓉扇贝,他不知道这名字是哪个烧烤摊摊主起的,甚至还在粉丝群里打听了好半天,才知道这是明明镜的主意,说是和他肉松言贝的名字十分符合,贴切。
一看就是一家人。
谈则没办法,就随他们去了。与此同时,还有个相当微妙的群体在粉丝群里发酵出来,这名字他也知道,叫黑贝,德国狗。
他私底下悄悄搜过,平台上有一些他们两个人的cp向剪辑视频,都是直播间平时聊天的日常互动,还有黑犬给他上票的合集,剪出来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虽然他们俩现在真不是那种关系,剪辑视频的人大多数是看乐子的心态,但真看见这些汇总,谈则心里不免觉得心虚。
因为他们两个人真实关系确实不太正常。
暧昧这两个字不会空穴来风,除非早有端倪。
谈则没告诉黑犬这件事,等着他自己发现,也没有管这件事,放之任之。
【崭新四人局!】
【娘啊你怎么还敢跟他们打,上次就被手撕了。】
【三家没一个好货色。】
【泡泡小羊家哪有那么多节奏啊,要是跟泡泡小羊一组就好了。】
【还不一定玩分组呢。】
【泡泡小羊和弥勒最爱玩的就是知名度,不过四人玩不了这种娱乐局。】
【估计比较常规吧,毕竟第一次播。】
“不要在直播间带节奏呀宝宝们,”谈则出声提醒,“在我的直播间里就讨论我一个就好了,不要提其他主播,也不要讲坏话,大家安心看直播。”
“今天怎么玩?玩娱乐局还是认真玩。”泡泡小羊撑着脸,歪头询问,看样子是在问弥勒。
弥勒也很自然而然地回应道:“问问小贝和许修。”
“认真打吧,你们平时怎么玩,我们就怎么玩。”谈则不是没经历过认真的pk局,但他基本都是凑数的,这段时间数据好,他也想试试往上打。
“我惩罚都定得很凶的哦,会让你结束直播后去楼下跑三公里的那种。”泡泡小羊笑笑,惩罚定得狠是他的特色,主要原因也是他敢接所有惩罚。
不管有多重,泡泡小羊只要输了就认罚,被罚得狠,对别人也从来不手软。
谈则心里泛着点微微的激动,看向许修,“许修,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呀。”许修温和一笑。
泡泡小羊主动揽过话头:“看在第一次跟我打的份上,我的惩罚就定三个真心话或者一个大冒险,给大家点容错的空间。”
弥勒昙花见怪不怪地接话:“我的惩罚是俯卧撑二十个。”
“我定小号给我发三天问好视频吧。”许修见谈则还没想好,率先接话。
谈则犹豫了下,定了个不太过分的:“那我就带搞怪特效跳舞。”
赛制是第一名罚二三四名,第二名罚三四名,以此类推,也就意味着最后一名要做三个惩罚。最后商量着,第一把不打总分榜,打榜十。
榜十的意思就是,四家pk上分,最后比较自己榜上第十名的分数,按照分数高低排序。
这种赛制考验能刷榜的人数,谈则虽然有几个上票还比较多的粉丝,但和泡泡小羊、弥勒和许修他们比起来还是有点少,于是这把谈则输了。
他顶了顶腮帮,发问道:“惩罚直接现做吗?”
“现做,你可以先把俯卧撑做了。做之前先告诉我你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好想想出什么。”泡泡小羊扶着脸,露出虎牙来。
“真心话吧。”谈则应下来,抬手把头发扎好,调了调镜头,在地上做了二十个俯卧撑后才起来。
【这么有劲,不愧是吃大米饭的。】
【我还以为贝做十个就塌了呢。】
【没想到小贝还挺结实的。】
“我也会锻炼的,”谈则冲着镜头笑笑,脸上泌着点细汗,“问好视频我下播之后发。”
许修对他比了个ok,他又看向泡泡小羊,说:“小羊,你想好了吗?”
泡泡小羊频频点头,眼神中闪烁着点期待,张口就是重磅:“第一个问题,小贝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谈则张了张口,想发声却没能立刻溜出声音来,他搁在腿上的手微微蜷曲了下。其实没人知道他说得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他瞥瞥在线观众,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可能有,我还没太确定。”
他在直播间里称自己不是直男,也不是个秘密。泡泡小羊没问性别,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喜欢的人会看你直播送礼物给你吗?”
谈则没有过缩圈直接缩到家门口,硬着头皮回答:“……会。”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兄弟你先等等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我们群众中出了一个叛徒。】
【有人吃独食。】
【你这种尴尬中带着点娇羞的表情是什么玩意。】
【我有cp脑我先代了。】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感觉真是……我个妈呀。】
【这个人的网名不会是颜色动物吧!】
【真的假的你们不要把我骗进来杀啊,我在直播间吃到的假cp已经够多了。】
【我再也不想围观主播和大哥的爱恨情仇了,因为一般都会闹得很难看。】
【完全引导,演的吧好假,想卖和大哥爱情票也不用这样……】
谈则后悔死了,早知道刚刚说没有。
泡泡小羊笑眯眯问道:“第三个问题,有想过和他谈恋爱吗?”
谈则真是有点疯了,在镜头前沉默片刻,他尴尬地对着镜头微微笑了下,“我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黑犬就在他直播间里,刚刚打榜的时候还给他上了票、刷了分,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待在直播间里,一言不发。
莫名的让谈则有种被盯着、注视着回答的感觉。
“……多多少少,想过一点。”谈则勉强对着镜头笑笑,连忙为自己找补。“毕竟年轻人嘛,要是遇见可疑的心动对象,难免会做一下假设的吧?这还挺正常的。大家觉得呢?”
不该想那么多,现在回旋镖都不客气的扎在身上了。上次还对着黑犬说朋友的喜欢什么的,现在直接蹦到恋爱上,他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泡泡小羊嘻嘻笑笑,顺着他的找补往下填:“是呢是呢,是很正常的呀,这就叫恋爱中的多巴胺嘛。祝你早日成功哦小贝,加油。”
谈则觉得脸有点烧,扶着脸,视线落在页面上瞟了好几下,想看看黑犬有什么反应。黑犬依旧没说话,保持着安静。
后面他们又打了几局,有随机分组的、也有看运气比较分数后两位大小的,谈则有输有赢。最后散场的时候,泡泡小羊还嘴欠地又提起来,祝愿他早日成功。
谈则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直接忽视了弹幕里询问这件事的水友,自顾自地挑起话题尬聊,令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是,从头至尾黑犬都在,不是挂机,需要的时候就出来刷礼物上分。
只是不说话。
这晚,他匆匆下播,把镜头关掉后才微微放松下来。而谈则刚从直播间退出来,久久不说话不发言的黑犬就立刻追到了他的聊天框里来。
黑犬:[今天下得这么快?]
谈则顿时提起十二分警惕,这人开始铺垫着给他挖坑了。
谈则:[没有呀,我每天都是两点下线。]
黑犬:[哦,是我想多了。]
谈则:[嗯呐哥哥。]
黑犬:[直播间里讲的人是谁?]
黑犬:[我原本想猜自己的,但是一想,你说对我只是朋友的喜欢,弄得我都有点猜不准了。]
谈则:[不要明知故问吧。]
谈则见黑犬又开始装,不由自主地叹气。经过今天这么一遭,他算是彻底认下来,不管他怎么躲避、视而不见、装聋作哑,黑犬总是能逮到机会来捉弄他。
明明知道没有第二个答案,也明明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选择,还总是这样明知故问。
他有点不明白,黑犬到底想干什么。
黑犬:[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谈则:[哥哥,你想听我说什么?]
谈则内心很无奈,把同样的一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黑犬。
谈则:[如果你想听,我说就是了。]
谈则:[……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说好听的话,你爱听的话,是我的工作和职责。]
谈则:[我在直播间里说的就是你。]
谈则:[这样是不是就满意了?]
话语中隐隐透露的火气,忍不住不爽的心情,就想火山爆发似的突如其来,连谈则本人都没有预料到,他抿唇看着自己不算好的语气,原本还算清晰的脑袋和意识瞬间混沌起来。
明明不该对着黑犬这样说话的,但就是忍不住。
面对总是居高临下的黑犬,谈则觉得他就像趴在巨石上休憩的老虎用肉垫扑拍小型动物一样,漫不经心的,时不时逗弄一下。
反复被逗弄的感觉并不好受,谈则不觉得这是值得享受和喜欢的情趣,反而觉得黑犬无形之中把住他的七寸,拿捏着他,压制性地牵着他走。
无论是行为还是情感上,被人支配的感觉都很差。
糟糕的感受兴许是来源于不平等,谈则不满于自己于黑犬来说,一切都已经无处遁形,而黑犬却还依旧保持着该死的神秘。
没见过他的脸,很少听见他的声音,就连情感表达上,黑犬都吝啬于给予反馈出来。反而总是引导着谈则一步步说出来、表达出来。
不公平。
一点也不公平。
时隔良久,黑犬迟疑地发过来一条信息。
黑犬:[你在生气?]
谈则叹出口气来,扶扶额头,为了避免打字语气依旧冲哄哄的,只能摁着语音条缓慢的说着话:“抱歉哥哥,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状态不是很好。我不是故意用这样的语气跟你说话,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我可能比较敏感,不太喜欢被牵着走,也不太喜欢被当做戏耍的对象逗着玩,所以有些应激。不要说模棱两可的话给我了,要是有误会就不好了。”
谈则的声音逐渐放小放柔,把语音发送出去,剩下的半句淹没在喉中。
误会你也和我一样。
谈则躺在床上心乱如麻,匆匆发送晚安出去,再也没拾起手机。从暧昧中跳出来看这段关系,把所有滤镜都刨除剔掉,把事情往坏了想,他的处境一直很被动。
黑犬给他送礼物、刷礼物,陪他聊天,谈则觉得很感动,却好像犯了主播的大忌。有钱人最不缺乏的就是钱和时间,一个连声音都吝啬的人,或许也只是把他当做消遣。
黑犬拥有的东西太多,或许给予他的只是人生里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拥有太少的谈则对此甘之如饴。
谈则不喜欢这种,自顾自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随后又期待落空的感觉。
很烦。
说白了,他们也仅仅只是主播和榜一的关系。
第30章 23:00 宇宙之心
谈则最近心情很差。
售卖机的弹簧重重推动里面的汽水,铝罐被推动坠在底部发出沉重的敲击声,他弯腰去捡,再抬头时和夏玄对上了视线,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打招呼。
“嗨。”谈则握着铝罐晃了晃。
夏玄在他旁边下单,视线忍不住往他身上瞥:“学长,你最近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好。”
“期中太烦了。”谈则对他笑笑,“遇上个很难搞的专业课老师。”
夏玄也冲他笑:“是吗?”
夏玄知道谈则这话是在扯谎,他认识谈则一年半,从来没见谈则因为课业而心烦过。他了解谈则,谈则并不是个面临既有困难难题而浪费好心情的人。
谈则点点头,忽的想起上次夏玄提的生日的事,“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夏玄没想过谈则还记得这茬,总以为对方已经忘记了,正在发愁该怎么提。他露出个阳光健气的笑出来,整整齐齐的两排牙齿:“就在这周末。”
“周末啊,我期中课程考试周五就能考完,应该有时间。”
夏玄高兴得眼睛发亮:“那太好啦。”
谈则礼貌点点头,说:“应该的,我生日的时候你不是还送礼物给我了吗?”
“我先走了,去自习,拜拜。”谈则转身朝楼梯走去,指尖晃动跟夏玄告别,闷了一大口汽水,赶在抵达三楼之前,把汽水喝干净扔进了楼梯转弯处的垃圾桶里。
又想起来了,令人心烦意乱的黑犬。
谈则没有立刻进教室,双手扶在台面上,眺望着四季常青的樟树林,这栋教学楼面靠着一大片绿化,最北边还有条小溪流,环境很好,也很安静。
还能听见麻雀叫。
上次的事在谈则心里留下了个小疙瘩,面对黑犬的聊天框,他时常提不起兴趣来。又正好赶上期中考试,需要复习的课程太多,再加上他心情混乱,索性就请了个不定期的小假,等他觉得复习好再开播。
不直播,问心有愧的谈则似乎就没有什么理由给黑犬发信息,他不主动,而面对黑犬的消息时,回得也有些生疏。聊天框里不尴不尬的,让谈则觉得很不舒服。
谈则想表达的说不出来,不说出来又很郁闷,但事情总得解决。
谈则用手掌撑着脸,不免发出道长长的叹息。
有点学不下去了,谈则走进教室,把自己的书和电脑都装好,离开了教学楼。雷苗苗最近也苦于期中,一直在抓耳挠腮地嚷嚷着自己要退学,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谈则不懂中医学,只知道能让人白头发的专业都不是什么好专业,比如计算机。
雷苗苗不在,他只能一个人吃饭,索性就直接回海湾去。十一月临近下旬,梁叙白的论文似乎即将大功告成,去图书馆的时间急剧减少,基本都泡在家里。
谈则和梁叙白碰面的时间大幅度上升。
谈则输入密码,拧开了海湾的门,瞧见梁叙白正坐在沙发上调电影,听见动静后回头望了望他。
眼神有点古怪,他觉得梁叙白最近也很怪。
翟绪又来了,横行霸道地歪在沙发上,手指指点江山似的在屏幕上来来回回指,嘴里还嚼着苹果:“不看这个,这个老掉牙了……换!”
“回来了?”梁叙白把遥控器往翟绪脸上一扔,扭头看着谈则说话。
谈则点点头,被室内的暖气烘了满脸,他把身上的厚卫衣外套脱下来,留里面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
“谈则回来啦!你是想看美国科幻大片还是看法国电影?”翟绪头也没回,朝着他征询意见。
谈则心不在焉地回复:“美国吧。”
“行,就看这个……说起来我记得你哥以前最喜欢看这个系列的电影。”翟绪撑着身子,“你哥最近赚了好多钱,你知道吗?”
梁叙白眼睛和心思都黏在谈则身上,淡淡回应道:“哦,恭喜发财。”
谈则没去理沙发上的两个人,背着包回房间,爬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再睡醒起来的时候已经到晚饭的点。他从卧室里出去,发现客厅里那部长达三小时的电影已经演到最高潮,翟绪卧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梁叙白不知所踪,手机还扔在桌上。
谈则垂垂眼,在沙发上找了个空位坐下,果断地打开和黑犬的聊天框。
吃饭了吗?
他消息发出去没两秒,茶几上梁叙白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手机离他不远,谈则下意识瞟了下自动亮屏的桌面。
“宝宝”发来了一条消息。
谈则倒是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屏幕在眼前突然亮起,没收住眼神,一眼就把这几个字给读尽。他收回视线,有种无意间窥见他人隐私的尴尬,不过令谈则意外的是……梁叙白居然恋爱了吗?
前几天的时候,这人还说自己没有谈过。
“咔哒——”
身后传来开门声,梁叙白正提着一大盒外卖从楼下上来,他轻轻把门关上,走到沙发前瞥瞥正闷着头玩手机的谈则,又将视线落在还没完全熄屏的手机屏幕上。
看清楚消息提示时,梁叙白心里猛地一紧,他故作镇定地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十分谨慎的没有率先开口。
谈则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头也不抬,有读心术般坦言道:“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了,你谈恋爱了啊,恭喜。”
“谁?!谁谈恋爱了!”趴在沙发上熟睡的翟绪不知怎么触到神经,弹射般仰起头,睡眼惺忪地盯着梁叙白和谈则。
谈则心里有点幸灾乐祸,语气依旧镇定调侃:“他啊。”
若是谈则抬头看一眼,大概是能看见翟绪脑门上清晰地蹦出三个大问号出来。翟绪满脸不解,仰着头和梁叙白对视,想说的话被梁叙白一个眼神噎了回去。
无奈之下,翟绪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谈则在等黑犬的回复,隔三差五就解锁手机看看消息框,过了约摸半个小时,才得到回应。
黑犬:[我吃过饭了,手机开静音没有听见消息。你吃了吗?]
谈则:[室友请的,吃过了。]
对面消息短暂的停了会儿,最上端频繁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谈则纠结片刻,还是决定等待黑犬的消息过来。他也想知道,黑犬酝酿这么久是想说点什么。
手机嗡嗡一震。
黑犬:[别生我的气了。]
黑犬:[求原谅.jpg]
谈则看着又新跳出来的一个转圈哭的表情,面对黑犬这与平时风格迥异的“投降”方式,冷不丁笑了下,笑完后却觉得胸口涨涨的。
小冷战很磨人,谈则受不了,主动开口问有没有吃饭算是他能给自己铺的最大限度的台阶,他还在发愁怎么把这种境况掀过去,结果先迎来的是黑犬的道歉。
他觉得从黑犬的角度来看,应该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不高兴。
那自己心底的不高兴究竟来源哪里?谈则很认真的思考过。谈则讨厌黑犬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他却对黑犬一无所知;讨厌自己的情感暴露在黑犬眼前,而黑犬却很少表现出丝毫;讨厌自己对黑犬有情,而黑犬只把这些当做一场消遣的态度……
黑犬:[你讨厌我了?]
黑犬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谈则趿拉着拖鞋推开卧室的阳台门,探出半个身子出去,动作行云流水,黑夜中亮起微弱的火星,他掐着手机靠在护栏上,被寒冷的夜风吹了个哆嗦。
眼珠望望天,一言不发地思考。
谈则眨动眼睛,抬起手,缓慢且正式地在聊天框里打出一行字,点击发送。
谈则:[可能吧。]
谈则:[我讨厌你不喜欢我。]
千思万绪,唯独凝结成这样一句。黑犬在对面久久没有回音,谈则甚至能够想象出,黑犬有可能出现的一百个反应。
谈则心烦,就把手机关机揣回裤兜里,抽完烟就进了屋。
他窝在电脑桌前闷头学习几个小时,等电脑右下角时间快跳到十一点时,谈则正捏着自己的水笔狂纠结,最后还是把书和平板往旁边一推、调到平台页面上,打开了直播间。
本来是不该开直播间的,但谈则心烦意乱,学习又学不下去,只能开直播舒缓一下心情。
谈则复播的突然,没跟任何人约打pk,他也没打算复播第一天就奔着赚钱去。只是他消失了几天,还算熟的几个主播空下来后,总是想着连他慰问一下。
继分别连线了小菜、铁茶和许修之后,泡泡小羊刚从个九人大pk局下来,听说泡泡小羊打了把很高端的局,局里好几个硬茬,他打了快一个小时,领了七个惩罚出来。可谓是被打成筛糠。
泡泡小羊简单跟他慰问了两句,搓搓手问谈则:“要玩一把吗?我刚被虐完……我也想虐虐菜嘿嘿。”
谈则无语地笑了下,和泡泡小羊比起来他确实是被虐的一方,尤其是今天他直播间人少。泡泡小羊现在直播间里估计也打不出多少票来,残血的泡泡小羊和他打打,娱乐娱乐倒是没什么所谓。
“行。”谈则心情也一般,打打娱乐局也不错,他随口答应下来,“我直播间里没有几个人,没什么票的,让你过过瘾。”
泡泡小羊跟着他笑,随口问道:“你家哥哥不在吗?”
“不在。”谈则回答得很干脆,据他之前对黑犬的了解,这人从来没打开过平台消息提醒。谈则平时直播时间都固定,非必要不停播,停播复播也会私下通知他。
眼下没了通知渠道,黑犬十有八九看不到今晚的直播。
【我捡!】
【就喜欢家产这种不需要明确提都能知道的唯一性……】
【你怎么知道小贝是黑犬唯一爱播?你怎么知道黑犬是小贝唯一哥哥?】
【某些cp粉能不能别闹了这里是直播间带什么节奏啊?】
【你家爱播就一个大哥战力低到被人吊着打你满意了?】
【到底为不为他好啊,有意思吗?天天刷刷刷!】
【嗯嗯我知道你你就是见到两个男人扯上点关系就要吵着他们恨海情天音乐软件里心情好时真相是真心情差时真相是假甚至不需要另外一方露脸就能脑补出唯美爱情故事的脑补大师。】
【别闹了好吗其实你喊的爸爸是浦南也不一定。】
【作为全村里唯一一个捍卫肉松言贝屁股安全的我瞳孔中常常透出直播间水友无法理解的忧郁。】
【哦,好吧。祝屁股安全!】
【屁股瓣安全!】
【咪咪安全!】
【口口口安全!】
谈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和泡泡小羊商量好这把怎么玩,正要开始拉拉票组织一下团队,一扭头弹幕全都是违禁词,他沉默片刻,挠挠鼻尖,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安全?”
【我服了吧你怎么什么都念?】
【我将为这个装纯洁的肉松言贝送上我个人珍藏的十几个G的大资源。】
【发来。】
【不磕黑贝的不给。】
【你问我为什么不磕黑贝?不是不磕,而是缓磕、慢磕,有节奏的磕。让长了恋爱脑的先磕,让慧眼如炬的先磕,才能先磕带动后磕。】
【不是我不想磕,是我见过太多网站对面是回民小天敌的案例,我害怕了我不敢交付真心。现在这个时代真心实在难能可贵,真心可抵万两金。】
【实则不然,你以为真心价还留在流星花园吗。】
谈则皱着眉观察弹幕片刻,黑的白的红的黄的都看得懂,但回民小天敌他实在不敢苟同。
眼见着猜得越来越过火,他忍不住开口替黑犬辩解道:“他本人身材很好,和你们猜的不一样。”
【?】
【hello?你怎么知道他身材好?】
【这下我真接屁股安全。】
【黑贝终成胜利赢家。】
【什么时候从娱乐主播改做情侣主播了?怎么没通知我们事业粉。不是,诶,我就不明白了,和你有啥关系你干嘛蹦出来替他说这种话!】
【我也是没辙了。】
谈则就那么扔出深水炸弹后,把话题直接给别开不再提,开始介绍这局打榜规则。他和泡泡小羊商量了玩一把过程局,十分钟pk时间里,动态比拼谁的血条厚,过程惩罚是朗诵弹幕。
谈则合理怀疑泡泡小羊是故意的,像泡泡小羊这种全职主播,除了专业直播的电脑、相机、声卡以及补光灯设备外,还同时配四五台手机实时监控平台动向。
估计有一台手机就盯着他的直播间。
弹幕比刚才正常不少,虽然其中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念弹幕这事儿,谈则自己也有主动筛选权,实在不行两眼一睁就自己编。
谁知道他是真念了还是假念了?
谈则接受良好,但还是低估了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大这句话。他嘴角抽动,看着两分钟过去后,血条分数微弱地停留在1057分左右,缓慢上涨,以及弹幕里一大片一大片的……
不堪入目。
“小贝,不要耍赖哦,快点念。”泡泡小羊看热闹似的托着腮,这种过程局,两个人都没关对方的麦克风。
谈则蠕动蠕动唇,在一片混乱中挑了句能念出口的,同时也表达出心声:“这直播间是被人入侵了吗?”
说实话,他觉得是被狗入侵了。
谈则撑着头,觉得头疼得厉害,他本来是想放松下,可进直播间后,满屏幕的全是黑犬,就像是没完没了、越缠越乱的丝线。
更何况他还问心有愧,如果让他念这种擦边弹幕,主人公还是他和黑犬,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直播间算了。
没遇见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谈则捂捂脸,皱着眉继续念了几条能念的,他没闲心去关注在线观众的变化,全神贯注的将视线集中在弹幕筛选上,他念得各有各的奇葩,泡泡小羊笑得不可开交。
直至谈则的视线在某处微微停留,静静置在桌上的手指下意识抽动了下。没关系的吧,没关系的,这只是一个过程惩罚、念完这句再编一句其他人的就好了。
谈则不自然地将视线挪开些许,扶住脸的手遮住半边脸:“……肉松言贝很喜欢黑犬。”
他故意顿了顿,才把后半句念完,“他说过黑犬是好人。”
掺着点真心的话语,谈则心情微妙,不好意思、舒了一口气,和内心微微发苦混杂在一起,他抿抿唇,对着自己勉强破两千的分数无话可说。
这种活动本质上是会激票的,对于泡泡小羊来说,体量大、弹幕浑水摸鱼的更多,粉丝不愿意让泡泡小羊念,就会使劲上票。而谈则今天直播间凑了一堆的热闹人,为了让谈则念弹幕,使出浑身解数,至今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收到。
谈则无可奈何,想着继续念。
屏幕上突然闪出道陌生的礼物特效,谈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礼物,是粉丝团等级抵达16级后才有资格赠送的。
【黑犬在“肉松言贝”的直播间送出宇宙之心!】
【黑犬在“肉松言贝”的直播间送出宇宙之心!】
……
【黑犬在“肉松言贝”的直播间送出宇宙之心!】
谈则瞪着宇宙之心礼物标后不断增加的数字,看着它从两位数直接要奔三位数去,终于按耐不住开口制止:“……哥哥,你在干什么?”
宇宙之心的数量最终停在九十九,屏幕上礼物特效反反复复播放。
谈则开播以来,打得第一把超过百万分的局,竟然是把和泡泡小羊玩的娱乐局,还是在他拒看黑犬消息后的第不知道几个小时。
泡泡小羊下巴脱臼似的落地,十分激动且冤枉地大嚎了一声:“你不是说你哥哥不在家吗?!”
谈则:“……”
谈则耳朵蓦然一炸,眼前这特效还不知道要闪烁到什么时候去,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接下来都不用再念弹幕了。
【黑犬:你开机。】
谈则盯着屏幕默不作声,指甲掐得掌心肉发痛,低低咳嗽一声,把手机掏出来开机。
【开什么机?】
【口口口口的口口机。】
【我出生了。】
【喂婚庆公司吗?嗯嗯,是的,我想咨询一下这个我不是新郎也不是新娘能不能给人安排婚礼。嗯嗯价格不是问题,对,家里比较有背景,嗯,包全程的是吧?直播环节可以安排吗?这个从迎亲到洞房都全程安排吧!哦,不行啊,什么,让我去口口网站?】
【你们听我说……算了我说不清楚你们自己看吧。】
谈则静默着等这把pk结束,泡泡小羊一边痛苦地念弹幕,声音在他耳边起伏,持续很久都没闪完的特效依旧在动,和快速滚动的弹幕搅在一起。
【asdfgh:主播不是有对象吗?为什么还要跟榜一炒cp啊,太没品了吧。】
在躁动的直播间,突然闪现的一条金色弹幕,宛若盆冷水,将所有人都泼成落汤鸡。其中也包括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谈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