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三一章
待秦玉楼醒来时, 已是次日的事儿了。
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 整个人不省人事, 整个身子都未曾翻动过一下。
她是被饿醒的,浑身上下一丁点力气皆无,整个身子的骨头都好似错位了似的, 这会儿是不疼了, 却软绵绵的, 整个酸软无力,觉得俨然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似的, 累极了。
只睁着眼愣愣的盯着顶上的床帏,好半晌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她方一醒,守在跟前的顾妈妈便立马凑了过来, 忙一脸喜色道:“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瞧瞧这都睡多长时间了···”
见秦玉楼皱着眉挣着要起, 顾妈妈忙伸手搀扶着,拿着个软枕垫在了秦玉楼身后, 嘴里一直小声絮絮叨叨的问着:“夫人身子可还好?可是饿了, 厨房早已备好了吃食,老奴这便吩咐端来···”
正说着,那头芳苓、芳菲、归昕几个忙凑了过来, 芳菲、归昕两人忙七嘴八舌的关切问候着,芳苓微微板着脸打断道:“夫人才刚醒,一个个悠着些···”
语气虽有些严厉,面上却分明存着喜色, 说完,见有顾妈妈亲自守着,欣喜的与秦玉楼打了招呼,心里虽满是关切,但她历来知轻重,未曾往上凑,赶忙去张罗厨房派送吃食来。
秦玉楼靠在软枕上,无力的扯着笑,见床榻边上围着的一个个眼下发青,脸上却个个喜气洋洋的,秦玉楼心中一动,忙轻声道着:“我无碍,快将孩子抱起给我瞧瞧···”
话出口,却是沙哑无力的不行。
却也无暇顾及那么多,只忙抬起了眼,却远远瞧见——
一、二、三···
三个奶娘分别从一旁的摇篮里陆陆续续的抱出了一、二、三个娃娃来,每个都用上好的锦缎襁褓包裹成严严实实的一团,立成一排,立得整整齐齐的候在那里。
只见第一个奶娘直笑容满面道:“夫人,大小姐方才吃了奶,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第二个奶娘笑得更加满面春风道:“夫人,大少爷方才也吃了奶,这会儿也睡着了···”
第三个奶娘却是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道着:“夫人,二···二少爷方才也吃了奶,这会儿···这会儿却不肯睡,还···还在···”
几人噼里啪啦的说着。
秦玉楼却瞧着这一排,面上只有些呆,心里直有些窘,竟一时不知先从哪个下手才好。
三个?
她肚子里竟然一直装着三个小破娃。
她原以为是两个,自那回老夫人及老太医意味不明的表态后,后又特意请了大夫摸了脉,到了后头身子渐重,瞧着脉象及胎相基本已是十拿九稳了,可大夫也只说是俩,从未曾说过是三啊!
当时还真将她及所有人惊着呢。
秦玉楼当时可算是吓坏了,只觉得永远也生不完了似的,这没完没了的,何时是个头啊!
待生完最后一个时,她双眼皮拉拢着,已没了一丝力气,立马便不知人事了,结果,到了梦里还一直在生啊生,一个个从她肚子里抱了出来,若非实在累的不行,怕是在梦里都该造反了。
以至于她自个着实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那会儿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也依稀有些不大确定自个究竟生了几个。
这会儿,秦玉楼又默默在心里重新数了一遍,一,二,三,确实是三个无疑。
只觉得依稀还有些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顾妈妈见了,只笑容满面道:“三位小主子是个个结实麻利,那嗷嗷的哭喊声险些没将屋顶的瓦砾给掀下来,个个劲头是足得紧——”
说到这里,只连连激动的看着秦玉楼:“恭喜夫人,三胞胎可谓是祥瑞吉兆啊!”
无论是在元陵或是京城,便是在整个大俞,听闻同时生了三胎的例子是少之又少,双保胎已是十分稀罕了,三胞胎更是绝无仅有,便是有,也该投身在穷苦人家,富贵大家里贵太太基本闻所未闻。
或许是女子在生产时难产的例子十分常见吧,便是有,怕也不一定能顾顺利生产下来。
是以,这般罕见的奇闻怕是能在整个京城的贵族圈子里热闹好一阵子呢。
见顾妈妈如此,围在床榻旁的芳苓、芳菲及所有的奶娘、婆子纷纷给她道喜。
屋子里一片喜气洋洋。
秦玉楼这才觉得有那么丁点真实的感觉。
见最边上那个奶娘怀中襁褓里的小家伙似在哼哼唧唧的哭泣着,秦玉楼立马回过神来,忙抬起了那双软绵无力的手,有些激动紧张道:“这是怎么了,来,给我抱抱···”
奶娘忙轻手轻脚的孩子放到了她手中。
襁褓中刚出生的婴儿是又小又软,其实,秦玉楼还不大会抱,小时候见了那些个软骨头的细小动物,都会止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是这个小家伙是从自个肚子钻出来的,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觉得莫名亲切与熟稔,身体里忽然竟滋生出了某种本能的母性情怀。
秦玉楼只有些生涩费力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不知是有所感应还是怎地,人一到了她怀里哼哼歪歪的声音便小了些,秦玉楼嘴角不自觉染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立马低下头细细不错眼的打量着。
身旁的顾妈妈是乐得合不拢嘴,一脸神采飞扬的夸赞着:“瞧瞧这眼睛,这小嘴,跟姑娘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小鼻子挺的,那小脸型俊的,简直跟世子爷一模一样,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不晓得见了多少小娃娃,还从未瞧见有哪个生得像咱们小主子们这般俊俏的呢!”
秦玉楼闻言面上顿时一抽。
见襁褓里的小家伙皱着一张红皱皱的脸,许是一母三个,比寻常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小上几分。
头发、眉毛倒还算浓密,只是那双眼紧紧闭着,眯成了一条条细缝,小小的鼻子微微皱着,小小的嘴巴不断蠕动着,脸型倒还算圆润,虽然小,但肉嘟嘟的,还算结实。
可若说生得俊?像她?像戚修?
瞧着这皱成一团的小肉疙瘩,五官还有些模糊不堪的,便是秦玉楼如何卖力的瞧,始终都瞧不出来哪里有一星半点儿相似的地方。
非但不像,说实话,还有些丑巴巴的。
又忙吩咐奶娘将另外两个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襁褓微微拉开了些,认真细致的瞧了一阵,三张小脸生得一样一样的,没有半分差别。
秦玉楼问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及老小。
顾妈妈笑眯眯道:“大小姐早出生一刻钟,大少爷与二少爷挨得紧,上赶着前后脚出来的···”
指着其中一个说是个姐儿,另外一个是老二,她手上抱着的老小。
顾妈妈说着,便又摸出了本小册子,册子里头详细记录着三个小家伙出声时的详细时辰,身高及重量,只一一详细念叨给秦玉楼听。
秦玉楼认真听着,末了又细细观察着,似乎硬是要瞧出个细微差别来。
结果研究了好一阵,便瞧见姐儿的肤色好似要白嫩细腻些许,五官虽一模一样,但相比其余两个,好似要精致小巧些,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长的是一模一样,越看却觉得老大要生得好看些。
余下两个哥儿,据说大的嗓门震天,许是哭累了,微微闭着的双眼还泛了点红,长长的睫毛处还隐约沾了些许湿润。
小的这个许是相比头两个要弱小些,只黏糊糊的缠在秦玉楼的怀里,过一会儿哼哼唧唧一下,过一会儿哼哼唧唧一下。
奶娘说二少爷许是饿了,要抱去喂奶。
秦玉楼瞧着这抽抽搭搭的小肉疙瘩,心里一阵发软,想起那次凌薇在她这里偷偷的奶着敬哥儿,脸上那个满足喜悦的神色,当即,心下一动,便也开始解起了衣裳。
顾妈妈见状顿时一惊,嘴里忙阻拦着:“夫人,这可使不得,您怎么亲自···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小徐氏的奶水充足得紧,再说,便是她不够,老夫人已派人在紧锣密鼓的寻奶娘了,明儿个便会有四个被领来,万不必您亲自动手啊——”
一旁的小徐氏脸嗖地一白,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夫···夫人,您···您让奴婢来罢···”
秦玉楼只漫不经心小声的嘘了一声,瞧着怀里的这个小可怜柔声道着:“我就试试···”
嘴上虽这样说着,动作却不见含糊,虽有些生涩笨拙,但自当了母亲,好似便不自觉的有了这样一种本能,无须人插手指教,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皆无师自通似的。
当那软乎乎的小嘴,肉肉的牙床摸索着、探究着凑过来,咬上去的那一瞬,整个屋子里仿佛静了下来。
原本小嘴里哼哼歪歪、抽抽搭搭的呜咽声瞬间止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下一下安安静静的吸允声,紧紧闭着眼,握着小拳,吸允得那样卖力、那样满足。
秦玉楼瞧着双眼没来由一热,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小家伙,又伸手摸着另外两个小家伙的脸,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是个做了母亲的人了。
第132章 一三二章
接下来一整月尚且在月里, 是最为要紧的一个月, 是既受不得冻, 又受不得累。乐—文
秦玉楼是日日夜夜躺在了床榻上,除了实在是躺累了, 便披着斗篷在窗子口立会子, 整整一个月几乎都未曾踏出过屋子半步。
月里修养得好,关乎到往后身子的好坏, 自然得精心的调养。
或许正是因着秦玉楼自幼被娇养着的缘故, 袁氏对她十分上心,尤其是自打来了葵水后, 滋生养颜的补品便从未缺过,且对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管教得极为严苛,无论是从膳食还是从习惯上, 皆打点的妥妥当当。
小时候二妹秦玉卿每逢月事便疼得直冒冷汗,尤其是到了冬日里便手脚发寒,浑身冰凉,据说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而秦玉楼却正好相反, 她从不知月事痛是何种痛法,来了与没来没有啥区别,除了有那么些许麻烦外,便是连冬日里浑身上下也暖呼呼的, 活像个小暖炉子似的。
有时夜里睡着,戚修喜欢用双腿夹着她的脚丫子入睡,秦玉楼严重怀疑, 定是她的脚丫子缓和,他贪图她的温暖。
正是因着她身子底子不错,不似旁的千金小姐瘦的连阵风儿都能刮倒似的,且心气好,胃口好的缘故吧,这才能一怀怀了三,一生一个准罢。
原先皆嫌弃她体格风骚,现如今若是传回去,怕该打脸了吧,哪里是体格风骚,分明是体格丰满,说句话糙理不糙的话,分明是屁股大才好生养嘛。
秦玉楼这一胎,可谓是生出了她的尊严,生出了她的地位,她想,这一下,她该在戚家彻彻底底的站稳了脚跟吧。
便是连一向鲜少出门的老夫人都日日亲临了她的院子,便是连一向围绕着腿脚不便的侯爷打转的荣氏都日日抽出了空闲往她院子里转了几转。
奶娘的事儿压根不用她操心,是老夫人亲自相看的,第二日便挑了四位奶娘来,留下了两个,还嫌不够,过了几日又挑了两个,光是霁修堂供养的奶娘,都足足有七八余人之多。
戚家向来算是低调的,便是这一年多开始渐渐走到了人前,渐渐地在朝堂、在圈子里走动了起来,但依旧是不动声色、不露锋芒,倒是这回的洗三宴,难得热热闹闹的大办了一场。
因着前头北方战事不明,所谓大办,也无非是请了些戚家所有的近亲来参加洗三宴,无奈戚家大家大业,根基在那里,便皆是些自家人,也足够让前头的街道堵上一阵了。
因着戚家近十余年以来鲜少如此,只引得街坊上的邻里争相驻足相看。
宴席设在前院,虽是为她的孩子设宴,却好似压根与她无关似的,她唯有一个任务,便是躺着歇着,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十足清闲。
因着这一下得了三,又加上伺候三个小家伙的奶娘,且屋子里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本就不少,按理说,是该另外为这几个小家伙安置屋子的,否则的话,委实过于拥挤些了,可现如今戚修又不在,挤便挤着些吧。
此刻,只听到外头鞭炮声不断,夹杂着宾客们说笑的喧嚣声,好不热闹。
而霁修堂的屋子里,却难得清静,只见秦玉楼披着发躺在被子里,外侧一个,里侧两个,母子四个并排躺着,一眼瞧去,再也不是一个了,是一排。
因着午宴后便是洗三仪式,几个小家伙今儿个用饭用得比往日里早几分,这会儿难得一个个都睁开了眼,也不哭不闹的,就干巴巴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眼珠子还不太会转,显得有几分呆。
秦玉楼便伸着手指头在他们眼前晃啊晃,甭说转眼珠子,便是连眨眼的都没一个,晃了一阵,手发酸了,便见老大双眼皮拉拢着,便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老二边伸着小肉手揉了揉眼,边张着血盆小嘴直打哈切,不知是不是错觉,下一秒眼见好似还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没了动静。
秦玉楼嘴角微抽,还真不信这个邪,便又将执念投放在了老幺身上,结果方一抬手,还没来得及晃悠,便见他这个小兔崽子先于她一步小嘴一瘪,秦玉楼知道下一步定是开始唧唧哼哼了起来,于是赶忙伸着一根手指头轻轻地贴在他的小嘴上,微微堵着,然后,哭声果然止住,不过那小嘴巴却含着她的手指头开始费力的吸允了起来。
许是吸允了老半天,这才发觉竟是在做的无用功,这下倒是好了,小脸一皱,嘴巴再一瘪,然后,嗷嗷哭了。
这一嗓子,将原本似睡非睡的那两个小家伙给吵醒了,好家伙,这便一个嗓门比一个嗓门大,险些将窗门都给震了下来。
秦玉楼顾了这个,顾不上那个,顿时止不住手忙脚乱了起来,好在奶娘们立马闻风而来,一人领着一个给抱走了。
顾妈妈闻声忙赶了过来,好奇问着:“这不才喂的奶吗?平日里吃了奶都乖觉睡下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哭得这般委屈,瞧瞧,这小嘴噘的,真是可怜见的···”
秦玉楼垂着眼,颇有几分心虚道着:“许是外头鞭炮声太响,给惊着了吧,这几个小萝卜头,瞎凑热闹似的,但凡哪个有点动静,是一个比一个闹腾得厉害···”
心里在埋怨老三是个事精儿,老二嗓门也忒大了,老大竟然也跟着瞎胡闹···
一抬眼,却瞧见守在一侧的归昕捂嘴瞧着她直偷笑,她分明瞧见是夫人将几位小主子给惹哭的。
秦玉楼见归昕笑的意味不明,脸倒是微热,这背地里欺负小娃娃着实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儿,不过归昕胆小,她略略瞪眼,便见小丫头片子脖子一缩,这个小插曲便很快变得悄无声息了。
好在,将三个小家伙分开后,哄了一阵,便齐齐睡下了,闹腾时是一个比一个折腾,睡下时,却是一个比一个睡得香。
三头小猪似的。
秦玉楼总是忍不住偷偷摸摸这个的小脸,捏捏那个的小鼻子,如何都瞧不够似的。
午宴后的洗三宴办得十分盛大。
特请来了戚家三老夫人主持,特在霁修堂设了香桌,请了豆诊娘娘、光眼娘娘等十三位娘娘神像,烧香供奉,祈福去邪。
方嬷嬷亲自将以艾叶、槐树条等熬制成的汤水用铜盆端来来,然后戚家所有的长辈,依着辈分往铜盆里投放些铜钱、金裸子等黄白饰物,也有些人将随后抓了一把抓在手中的枣儿、桂圆往里仍,嘴上道喜说着:“早儿立子”、“连生贵子”之类的。
戚家族人多,一人添点儿,便足足添了有小半盆了,不多时,只见戚家三老夫人拿着个棒槌往盆里一搅,嘴上笑呵呵说着:“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摘至洗三仪式)”
话音将落,这边三个奶娘便排着队将三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小奶娃们给齐齐抱了出来了。
三个小家伙一亮相,便见在场所有人齐齐给震撼住了。
尽管皆已收到了风声,得知这戚家小秦氏竟一胎连生了三个,可耳听为虚,此刻亲眼见了,这才觉得真真属实。
三个小家伙生得是一模一样,尽管已是三月天了,但怕娃娃受冻,屋子里仍烧着地龙,将衣裳一脱仍进了铜盆里,霎时,只见三个小家伙齐齐扯着嗓子嗷嗷大哭了起来。
哭声越大,越是响亮,只瞧见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夫人瞧着铜盆里的这一窝,都止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荣氏激动得双眼泛着红,时不时拿着帕子轻轻拭泪。
便是连裘氏眼中都止不住都写钦羡。
而众人眼中更是止不住的羡慕,及惊艳了,只纷纷扭头往里头床榻上的秦玉楼瞧去,嘴里心里无不是钦羡与夸赞。
听着那三老夫人嘴里一口一个吉祥的祝贺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秦玉楼嘴上扬着笑,双眼却止不住微微热着,忽而想念起了戚修来。
若是丈夫在此的话,该有多好,那个呆木头,上回竟然落了泪,今儿个若是在的话,指不定会多么激动了。
自这日洗三宴过后,戚家竟得了个一母三胎的稀罕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便在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据说,这一消息不知何时还传进了宫里,有人当新鲜事儿说给太后娘娘听来着,只见太后娘娘微微诧异问着:“哦?还有这等事儿?可是戚老的孙媳妇?”
说着,倒是笑了起来,道:“这位老姐姐临老临老可算是盼到了,看来她那孙媳妇倒是个有福的,三胞胎哀家倒还未曾瞧见过,倒是新鲜,哪天可得好生瞧瞧——”
此皆乃是些后话了。
第133章 一三三章
话说在月子期间, 杨家, 孟家, 宁国候府,包括齐远伯家, 甚至连董家都陆陆续续派人送了礼来。
颜家自然也送了, 稍微晚了两日,许是正在张罗着颜邵昀与秦玉卿的婚礼的缘故罢。
瞧着颜家送来的礼, 秦玉楼倒是愣了片刻的神。
自去年八月颜邵霆娶亲至今, 除了关于秦玉卿的亲事外,秦玉楼已许久未曾听到过关于颜家的消息了。
时间一晃, 过得还真快,转眼,她已为□□, 已为人母。
其实,或许应当感谢颜家,若非当时与颜家的亲事告吹,也不会不明就里的嫁到这千里迢迢的京城, 嫁给了那个呆子。
自然,也不会有这般伶俐可爱的一窝儿女了。
女儿家的日子不比男子,女怕嫁错郎,嫁的婆家好坏直接便影响了未来一辈子。
秦玉楼对现如今的婆家, 现在的现状均十分满意,虽比之原先在娘家做闺女时少了那么些许悠闲自在。
但戚家门风严谨,戚家所有的男子均未曾纳妾, 相比之下,宅门里头少了不少腌臜糟心事儿,便是比之秦家,都要清净不少。
瞧着身旁这些个小兔崽子们,秦玉楼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月子里,凌薇自然也亲自过来探望她了,领着敬哥儿一道,一见着秦玉楼跟前那几个小的,那羡慕嫉妒的眼神可差点没将她的脸给戳破了。
当即,直毫不忸怩、口无遮拦的夸起她们家世子来,直夸赞着戚修勇猛无比,厉害非凡。
秦玉楼听了脸微微一热,大家现如今都已是已成婚的妇人了,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打趣。
只抬眼瞪了凌薇一眼,嘴里却故作镇定一本正经道着:“瞎说什么了,这分明皆乃是我的功劳,大家伙都说本夫人乃是有福之人,与旁人又有何相干的?”
凌薇似笑非笑道:“也是,这生娃遭罪使力的都是夫人您,世子爷哪里使了什么力?是你,是你,功劳都是你的···”
秦玉楼只微微红着脸,却直挑眉,欣然受之。
本来就是她的功劳,所有的婶婶嫂子夸赞的都是她有福气,那呆子娶了她可是他天大的福分,秦玉楼可没将这些当做客套话,她觉得十分有理。
一个连孩子出生都尚且不在跟前守的人,这样的爹,要他何用?
秦玉楼才不会轻易承认,这窝小崽子们跟他有何关系?
最多,他瞧见了老大,姐儿便分他半个,后头两个多出来的,哼,跟他有关系吗?
躺在月里直直躺了个把月,俨然都快要闷出霉来了。
凌薇这一来,倒是解了不少闷。
凌薇对她这一窝儿女是欢喜得紧,尤其,对老大更是情有独钟,那个热情,那个两眼泛着油光的眼神,活像街头上那些个不安好心的人贩子似的,直令秦玉楼心生忌惮,只觉得稍不留神,便被拐走了去似的。
自个双眼冒光便罢了,偏生还招呼敬哥儿过来,一本正经的教导着:“儿子,快来瞧瞧你未来的媳妇儿,瞧瞧,啧啧,这小脸俊的,将来长大了定会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比你干娘还要美,你们庄家真是赚大发了——”
这话,秦玉楼可不敢应下,只挑着眉瞧着敬哥儿四下打量着,眼神中竟带着几许挑剔探究,嘴上只漫不经心道着:“这话我可不敢接,敬哥儿眼下瞧着虽聪明伶俐,焉知往后是骡还是马?”
说着,伸手往敬哥儿肉嘟嘟的脸上掐了一把,笑眯眯的道着:“是罢,敬哥儿?”
敬哥儿不过才一岁多,哪里听得懂,不过见秦玉楼点着下巴,便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直上下晃着脑袋。
凌薇只不争气的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没好气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行,往后长大了有你后悔去!”
眼下敬哥儿正是张嘴学说话的时候,嘴里含含糊糊的也能挤出几个字。
不知是半知半解的听懂了还是怎地,见自家娘亲微微板着脸,只忽而伸着肉呼呼的小爪子,指着那一排排,献宝似的,一口一个机灵道着:“美···妹···”
边说着,只边将肉呼呼的手指头往嘴里啃。
秦玉楼嘴角微抽,凌薇的脸色却瞬间阴转晴了,笑得那叫一个双肩乱颤。
瞧着凌薇那个得意劲儿,秦玉楼心有不甘,只指着跟前那一排让敬哥儿指认,问着:“敬哥儿猜猜,妹妹是哪个?”
敬哥儿歪着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似懂非懂的盯着秦玉楼瞧着。
秦玉楼便又问了一遍。
这下似乎听懂了,只见敬哥儿犹豫了一阵,忽而伸着小胖手飞快的往中间那个襁褓中一指,嘴里含含糊糊道了一声:“美···”
美还是妹?
说完,似乎有些羞涩,忙扭头往自家娘亲怀中一拱,片刻后,又偷偷抬眼瞧了瞧秦玉楼,又不错眼的看了看那一排排小娃娃们。
秦玉楼与凌薇不由诧异的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意外。
秦玉楼偏生不信这个邪,只将中间的老大抱起,与里侧的老幺换了个位置,又问了一遍,却没想到敬哥儿竟然分得清哪个是弟弟哪个是妹妹,每一次都准确无误的指出了妹妹来。
而且,对两个弟弟貌似不曾搭理,每每皆直接越过了前头的老大老二,伸着胖乎乎的抓住要去摸妹妹的脸。
秦玉楼的脸都黑了,凌薇却笑得一阵花枝招展的。
临走前,敬哥儿与弟弟妹妹们混熟了,竟还舍不得走了,脱了鞋袜撅着小屁股扯着秦玉楼的被子不肯撒手,嘴里奶声奶气一口一个:“美···妹···”
秦玉楼捂着脸,不想说话,直接将那只小胖爪子给一个一个无情的给掰扯开了。
这人都还走不稳,就这般无法无天了,大了可还了得,可不能这般惯着。
秦玉楼的月子做得还算安宁,只中途秦玉卿与颜邵昀的婚礼,她出不了屋子,未曾亲自过去,将她跟前得力的知湫拨去帮衬,又添了两位得力的婆子一道,顺道请了秦家两位婶婶过去帮衬。
虽是庶子,但颜家总共就这么两位少爷,婚礼虽比不过去年嫡出的那一场,但在庶辈中,亦是可圈可点。
待出了月子不久,戚修便派人送了信回来报平安。
秦玉楼早已巴巴盼了又盼,却不想,信中大半都是关于姐儿的,原来戚修在路上便开始琢磨着为老大起名讳,一连着选出了十来个,最后让秦玉楼从中挑一个。
秦玉楼从这十个里头,发现了一个“璇”字,不知为何脑海中却下意识的浮现出一张气韵独特的脸。
第134章 一三四章
大抵是于京城待久了, 渐渐的便也开始接触了京城的贵族圈, 自然慢慢的对这些达官贵人们开始有了一定的了解。
横竖往后是要结交相识的, 秦玉楼没有像原先在元陵时那般万事不理,高高挂起, 反而会有意无意的主动打听着京城中有趣的见闻。
这些, 于往后的相交中,多少该会有些益处的。
于是, 便也慢慢知道, 原来那庄家大小姐庄璇,在成亲前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可她的才情并非仅仅只体现在琴棋书画上, 更多的却是她举止做派间,自带着一丝豪门贵女典范,在京城这圈显贵千金中, 脱颖而出,多为人称赞。
自家女儿的名讳,自然不应与旁人相重,秦玉楼第一眼便将这个璇字给去掉了, 便是去掉后,心里还止不住有些怪怪的。
大抵是夫君笔下竟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名讳。
唔,她不喜。
最后,在“媛”与“甄”二字间, 选了“甄”字,谐音珍,取自珍贵, 示若珍宝的意思。
因着戚修本就是个寡言话少之人,书信并不算长,满大篇都在围绕着女儿云云,唯有在末尾提了一句:思念吾妻,待君归。
秦玉楼盯着这七个字,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最后是嫌了又嫌,弃了又弃。
眼巴巴的盼了一个多月,就盼来了这么几个字,秦玉楼自然十分之不满意。
不满意的后果,自然便是,将原本兴冲冲的想要告知他往后再也不用忧心戚家香火问题了,他们戚家有种了,还不止一个呢,他可安心打仗了,改成了,倘若不平平安安的归来,他们戚家的老祖宗们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绝口未提多出来的那两个。
信差人送走后,便又隐隐有些后悔。
可一方面,却又隐隐有些祈盼,盼着他凯旋而归后,她送给他的大礼。
天气渐渐地回暖,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襁褓中的小家伙们一日日长大,可谓是一日一个样儿,眼珠子转得老灵活了,手指头也忒有劲儿,有时用力的抓着秦玉楼的手指,她竟然如何都抽不出来。
因着奶水充足的缘故,几个小家伙性子似乎皆随了她,整日好吃好睡,个头长得飞快,待出了月子,明显便瞧见小脸嘟嘟,脸张开了不少,浑身也是粉嫩嫩、肥嘟嘟的。
秦玉楼每日最爱做的事儿,便是将几个排排放好,然后捏着小家伙们的小脚丫子挨个亲着,小脚丫子的脚背上还长了小肉窝,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唔,这喜欢脚丫子的癖好也不知是随着哪个的。
这样的癖好秦玉楼可不敢明目张胆,每每皆是躲着众人,私下里偷偷进行。
因着府中有奶娘,秦玉楼虽不用亲自喂奶,但因着她瞧着那水汪汪的一排,那可爱伶俐见的,便忍不住心软,每日轮着来,每日挑选一个,喂上一回,跟好玩似的。
待出了月子后,身子还有些许丰盈,腰比以往大了一圈,腹部也还微微隆着,有些许嘟嘟肉,所幸,胜在秦玉楼肤色好,瞧着也并不难看,月里一直用专用的细软缠着,据说,秦玉楼这样的身段,缠上三四余月,身段便能恢复如初。
刚出了月子不久,颜家二少奶奶秦玉卿便开始上门拜访了。
因着之前她刚新婚,而她尚且在月里,元陵坊间有些陋习,两桩喜事儿不可冲撞,未免冲了喜儿,秦玉卿便迟迟未来。
这日,秦玉楼难得起了个大早,这大半年来,头一回认认真真的梳洗打扮了起来,过了这一段时日,府中的事物也开始要渐渐开始着手打理了起来,。
三房三少爷戚恒五月的亲事,三房大小姐戚芸八月与董家的过定,又加上二房这边小伍氏身子渐重,这可是二房日前的独苗,桩桩件件皆是要紧的大事儿,少不得要多操持多花上几分心思。
怕也唯有这几日清闲日子过活了。
自秦玉楼嫁到京城,已足足有一年多之久了。
这秦玉卿乃是她这一年多以来,娘家人中见过的第一人。
纵使原先在闺阁中,二人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多么亲近,可在这千里之外,她们彼此唯有对方这一个亲人,总该要缓和几分了。
于是,这日秦玉楼在霁修堂设宴,热情的招待了秦玉卿,若是寻常亲戚朋友,宴席定不会设在自个院子的,可秦玉卿乃是自家妹子,便没有那么多忌讳。
秦玉楼将秦玉卿迎到厅子里落座,又吩咐丫鬟们上了茶,这才笑着道:“我是日日盼着,可算是将你给盼来了,往后在这诺大的京城里头,总算是找到个伴了?”
秦玉楼笑吟吟的,又问起了秦玉楼在京城这些日子住的可还习惯,问起了元陵家中父母弟弟可还好?姨娘可还好?
及三妹秦玉莲及四妹秦玉瑶的亲事的着落。
一年多未见,二人变化都十分大。
秦玉楼瞧着秦玉卿,只见她素衣淡容,一身杏色锦缎华服包裹着窈窕身姿,头顶用玉簪绾了个简单别致的斜云鬓,浑身上下并无多少隆重饰物,依稀还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秦玉卿。
可细细瞧来,分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一年未见,连妹妹也从闺房闺女直接变成了已婚夫人了。
秦玉楼在细细打量着秦玉卿的同时,秦玉卿亦是在不漏痕迹的打量着秦玉楼。
记忆中的长姐是个慵懒随性之人,甭管遇着了何事,嘴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一派云淡风轻,她永远是这般高高在上,活得潇洒肆意。
原以为,嫁到陌生的婆家,嫁给陌生的丈夫,高门大户里的腌臜琐碎,会埋没了她的肆意妄为。
却未想,这一见,依旧如初,甚至比之原先,越加耀眼,愈加光彩夺目了。
只觉得那双原本淡淡的眸,终于被打开了似的,里头闪烁的熠熠生辉的光芒。
她过的十分之好,无论在哪里,她似乎永远都能这般光彩照人。
秦玉卿心中只有些复杂。
好半晌,这才微微抬着眼瞧了秦玉楼一眼,方微微抿着唇道:“我今日是特来感谢大姐前些日子的帮衬打点···”
说话仍是老样子,话不多,语气也有些清冷。
而秦玉楼却未曾在意,只随手摆了摆手,笑道:“是应该的,若非正好处在月子里,我定是要亲自为你前去操办的···”
秦玉楼话里话外似乎隐隐有些遗憾及歉意。
见秦玉楼这般说着,秦玉卿微微抿嘴似乎愣了片刻,似乎有些许意外。
许是她们两姐妹还从未这般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以往在秦家时,秦玉卿并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大部分时候皆是待在屋子里练字作画,便是在一块儿,也少不了三妹四妹几个。
偏生玉莲与玉瑶两个性子闹腾,而她性子冷清,与秦玉楼之间又仿佛存了些什么若有似无的隔阂,是以,在秦家时反倒没什么机会。
眼下,虽并不十分热络,但你一言我一语中,较之以往,却是好过不少了。
二人说了会子话后,秦玉楼便将秦玉卿领到了卧房里头,里头还有三个胖头圆脸的小家伙们正等着她了。
秦玉卿为三个小家伙们都备好了礼。
戚家生了个三胞胎一事儿,近来在整个京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尤是秦玉卿早有耳闻,但眼下亲自瞧见了仍是止不住一愣。
原先家中便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弟弟,现如今此处又有了三个生得一样的外甥们。
这种感觉,只有些奇妙。
秦玉卿在戚家用完午膳后,便离去了,未曾久待。
走后,芳菲倒是十分新奇的凑过来,与秦玉楼说着:“夫人,奴婢今儿个瞧着二小姐变化倒是挺大的,好似不若以往那般清冷及盛气凌人?”
恰逢那头芳苓将清洗好的新鲜果子端了进来,听了这样一嘴,忍不住回着:“这都成亲嫁人了,如何能跟在闺中一样,上有公公婆婆,下有丈夫妯娌妾氏,夫家的日子哪里是那般好过的,这二小姐的性子倘若能改,往后兴许和和美美,若是不改,少不了要吃些苦头的···”
芳菲闻言,却犟嘴反驳着:“谁说成亲嫁人了就非得改?咱们家姑娘偏生不过的好好的?”
秦玉楼闻言,倒是忍不住笑骂着道:“说着说着如何又牵扯到你家主子头上来了,不过经你这般提点,你家主子倒是忽然记起了一桩事儿?”
芳苓芳菲闻言,纷纷抬眼看向秦玉楼。
秦玉楼只勾了勾唇笑着:“眼下你们姐妹俩也已有十八了,你们家主子也合该为你们姐妹俩一人挑个如意夫婿了···”
说着,微微挑眉看向一旁芳菲打趣道:“回头待你嫁了人,便知到底要不要改呢?”
哪知芳苓与芳菲闻言,纷纷对视了一眼,脸上丝毫不见羞涩。
只纷纷一脸激动的齐声道:“奴婢不嫁,奴婢要伺候夫人一辈子——”
秦玉楼只拉着一人一只手,握在一块儿,她们打小一块儿长大,虽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似的。
这天底下,哪有不嫁人的女子呢?
怕是也唯有嫁了人,才方知嫁人的益处吧。
正因着秦玉楼日前无比的幸福美满,她希望她跟前所有的人都能随着和和美美。
不过姻缘历来还需缘分,此事急不来,一切须得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要去医院,不一定更新,大家勿等,望知晓!
第135章 一三五章
五月, 戚家三房戚恒大婚, 戚家大办喜宴。
因戚家长房得了同母三胞胎的缘故, 这一阵戚家可谓是在整个京城出尽了风头,赚足了瞩目风光。
是以, 这戚家三房的婚事, 少不了由人争相讨论。
戚家原先遇难犯了忌讳,所有人自然躲的远远地, 可现如今明显圣上已经解除了对戚家的封印, 戚家世子遭圣上赏识,亲自挑到御前护卫不说, 眼下竟封了将位,此番若是一举立功建业,戚家一族可不得随着渐渐恢复原先盛名。
原先戚家三老爷升迁了不说不说, 据说前些日子,朝堂议事,将为太子殿下挑选启蒙先生一事儿提上了章程。
太子殿下现如今已到了启蒙的年龄,本在年初时就该确认了, 只圣上忧心北边战事,此事便一拖再拖,群臣举荐了数人,迟迟不见圣上决定。
这太子可是未来之储君, 起启蒙关乎着国之根本,自然不可怠慢,有心人许是瞧出了圣上对举荐的这些候选人似有所不满, 直至前几日,那向来清廉勤勉的董老太尉忽而主动向圣上推荐了一人,只见整个朝堂差异连连。
原来他举荐的那人便是建国侯府戚家主事人建国侯。
建国候原也是当今圣上曾经的启蒙老师,建国候此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又挥得一手龙蛇腾跃的狂草,当今圣上手下那一杆雄健潇洒的草书便是承恩其下,最要紧的便是,建国候此人生性乐观豁达,宽仁大度海纳百川者方是为君之道。
论身份,侯爷爵位在身,论学识性情,满京上下便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与之较长短之人,且那侯爷乃是纯臣,已多年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儿,委实是当之无愧最适合太子启蒙之人选。
董太尉举荐后,满朝上下,竟无一时哑口无言,无一反驳。
圣上闻言亦是有些诧异,沉吟良久,似有些意动,只喃喃低声念叨了几句,方迟疑问着:“朕记得建国侯已多年不曾出府,且他的腿疾,恐似有些不便···”
董太尉只捏着胡须笑吟吟道着:“陛下放心,臣听闻自那建国侯得了那三个宝贝的孙儿后,可谓是一扫这十数年来的郁结之气,虽腿脚有些不便,但那心境却是一日赛过一日的舒畅,前些日子我那不肖儿去戚家登门拜访,硬是被那他逮着畅聊到深夜方归,瞧着那个精神抖擞样儿,哪里是个身子不便的,既然精力充沛,爵位在那摆着,这在其位者谋其职,委实不该光拿俸禄不办事儿,理应为咱们大俞出些力才是···”
圣上听到这里倒是笑了,道了声:“竟有此事,说的朕都有些好奇了,朕也听闻了那戚家三胞胎的事儿,没想到戚家竟还有这般际遇,改天朕也得前去好生瞧瞧···”
虽未曾立即明言,但此事似有些转机了。
至此,戚家好似更得圣眷了。
于是,此番戚家大办婚宴,满京上下倒是来了不少宾客,比之去年戚修大婚,其热闹程度也不遑多让。
戚家三弟妹乃是中书侍郎魏家魏大人之嫡次女魏媛,魏媛是位温柔贤惠、落落大方的世家女。
新婚第二日三弟戚恒领着魏氏过来给老夫人见礼时,只见她生得一张雪白银盘脸面,一身大红华服加身,低眉赦目间满是不胜娇羞的风情,紧紧地跟在三弟戚恒身侧,满面娇羞,对夫君甚是依赖。
而向来成熟稳重的戚恒这日在众人的打趣与调侃下,难得连脖颈都泛红了,却仍然温柔体贴的领着新妻一一拜会家人,昔日不苟言笑的少年郎此刻脸上虽泛着一抹羞涩,但更多的却更显意气风华,俊郎娇妾,男才女貌,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瞧着这甜蜜齁甜的一幕幕,秦玉楼不由忆起了一年之前自个初入这个家门,初次拜访众亲时的场景。
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
当时的戚修哪里像戚恒这般小意温柔,跟块木头似的,便是处在新婚之日,都板着一张脸,全程一言不发,若非她主动示弱去拉他的手,办可怜状,怕是连眼尾都不会赏她一眼,哪里像三弟这般细心周到。
想到这里,心中只有些愤愤不平,如此便也罢了,这成婚才不过一年多光景,便有大半年未见人影,眼下北去又有两三个月了,除了上回遣人送了书信回来,便再也没了动静。
秦玉楼是日日盼着,这个说话不作数的?原来的保证哪去了,被狗吃了不成?一言不合便失踪,一言不合便音讯全无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干着急。
回屋后,秦玉楼往他儿女们的肉嘟嘟的脚丫子上好是揉捏了一把,这才渐渐消气。
所幸,三个小家伙们是越发伶俐可爱了,真是一日一个样,记得刚出生那会儿眼珠子都不会动,现如今秦玉楼手中拿个拨浪鼓轻轻摇晃着,一个个一双双眼溜溜的眼珠子便转得飞快。
老大见了淡定的举着肉呼呼的小胖手想要够,老二则将胖乎乎的小肉拳塞进了那张小嘴里咬着,唯有老幺咧嘴笑得最为给面,她晃一下,他的小嘴便一咧,然后那圆咕咕的双眼便眯成了一条缝,乐得厉害。
唔,日子久了,便也渐渐摸清了这帮小家伙们的脾性,三个小家伙中,老二的性子最为闹腾,整日不是咿咿呀呀就是嗯嗯啊啊,片刻停不下来,没人搭理他,他就自个握紧了两只小胖拳头,憋得胀得小脸通红,那脾气上来了,俨然要活活将自个给憋死。
老三性子最为黏人,爱哭又爱笑,得巴巴耐心去哄着,哭的时候没将人给烦死,可一旦笑起来,却也能将人给甜死了。
这两兄弟性子虽大不相同,可脾气却是一个比一个大,男娃娃便算了,往后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可真真令秦玉楼忧心的并不是老二与老幺,而是她闺女老大。
那淡定老成的性子,活像个小老头子似的,整日也不哭不闹,不说不笑,有时逗得厉害了,一个白眼便翻了过来,瞧得秦玉楼那是一个一脸懵。
虽说不哭不闹,挺好“饲养”的,比之两个小的那不知道省心多少,可往后这么个水灵貌美的姑娘,若是生成了他爹那般寡淡古板的性子,这该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都在医院,因为医院人太多了,许多检查都得预约排队,有点累,不过检查了几项,应该都没有大问题,彩超,血检,鼻镜,喉镜,肺部ct等都做了,都无碍,上月另外一家医院检查出的囊肿,这一次检查又没了,换了这家最好的医院说是慢性咽炎,不知那淋巴结是不是咽炎引起的,淋巴结本身有些麻烦,脖颈腋下又长了不少,心里还是有根弦绷在那里···
后续可能还要检查乳腺之类的
之所以特别说得这么细,是因为发现好多人对莫名长出来的淋巴结都有些恐惧,因为没有做病理或者活检前无法确诊,导致的心里压力非常大,所以特意分享自己的例子,希望若是以后万一也遇到了,能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这一个月心里压力还蛮大的,也对淋巴结/瘤/癌多了些了解,一般多是炎症引发的淋巴结,或者其它如肺癌喉癌病理转移引发的淋巴结核或者淋巴结之类的,然后就是本身的恶性肿瘤/癌了
淋巴是人体一众免疫□□官,人的免疫力下降,就容易被入侵,目前作者了解的像是熬夜、作息混乱,辐射,甲醛(新房子装修的一定要特别注意,不要过快搬入)等这些方面可能需要多加注意。
淋巴癌是一种死亡非常快的疾病,还是蛮可怕的
希望常常看中的小伙伴们尽量不要多熬夜,多运动,多户外走走,人身体一旦出了些毛病,就会发现,只要身体健康,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今日有些累,小短更奉上,明日多更些
希望尽量能够赶在11月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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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一三六章
待小家伙们长到了三个月时, 秦玉楼便又恢复了每日前去寿延堂请安问礼的习惯。
一年多的时间, 她已从一个外来者俨然成了这座府邸的半个女主人, 早已没了最开始的惶恐及无所适从。
便是每日面对着不苟言笑的老夫人,她都已能够十分惬意及自在的面对了。
瞧着魏氏的小心谨慎及谨言慎行, 秦玉楼瞬间有股子媳妇熬成婆, 熬出了头的感觉。
三太太裘氏是个大度且和气的婆婆,媳妇是她亲自挑选的, 对魏氏自然很是欢喜, 可尽管如此,婆媳之间的感觉总是十分微妙。
譬如裘氏尽管对魏氏十分满意, 面上却终究还是会端着三分长辈的姿态。
魏氏日日须得一日三省拜会,日日衣不解带,侍奉羹汤, 裘氏不推不拒,欣然受之。
大抵婆媳间的正常相处之道理应如此吧,对于魏氏而言,婆婆如此, 只要不曾刻意刁难,不曾恶语相向,已是感恩戴德了。
秦玉楼忽而有些庆幸,不是说裘氏这样的婆婆不好, 而是,依着她这幅懒散的性子,相比之下, 觉得还是她那个万事不理、高高挂起的婆婆荣氏要好些。
不过,仅仅只是在这方面而已。
譬如,在寻常外出与各府走动结交中,在府中掌事遇到各种各样困惑时,秦玉楼往往需要自己独当一面。
而魏氏则要幸运得多,凡事有长辈引导着,自然要轻松自在许多。
所以,万事有利亦有弊,关键瞧你怎么去看待,彼之蜜糖,吾之□□,唯有知足方能长乐。
三弟妹魏氏时常过来霁修堂探望她,探望她屋子里的三个小兔崽子们。
尽管戚家府邸大得没边,可人口却并不多,三房除了个待嫁闺中,日日被拘着未曾出门的小姑戚芸,魏氏能够说话上的怕也唯有她了吧。
不像旁的府上,妻妾成群,底下的儿女如同雨后春笋似的,不停往外冒,府中自然热热闹闹的。
不过,现如今三弟已然娶妻,秦玉楼这里一下生了这么多,那边二房小伍氏肚子一日日鼓了起来,眼看也将要生产,他日这魏氏得了好消息,不久又待那四弟在娶上一房媳妇。
好家伙,戚家这诺大的府邸总该可以填满了罢。
前景似乎会越来越好。
可眼下的形势却好似恰好相反,尤其是近些日子,只觉得日渐严峻了起来。
因秦玉楼在当家,便知柴米油盐贵,尤其是近两月来外头的物件上涨飞快,铺子里的药材、粮食、皮毛等物件都在蹭蹭蹭的往上涨,且各个商行、铺面都在费力提前囤积粮食药材,日前市面上呈现出供不应求之势。
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说北边隐约是要开战了。
可那朝堂之上——
戚家除了三老爷,并无人在朝中任职,相比之下,对于朝中大事不如旁人敏锐。
秦玉楼担忧了一阵,见杨家的小王氏将要生产了,便特意送了帖子,前去探望了一番。
戚家毕竟方出仕不久,而杨家则不同,杨家乃是皇后娘家,杨相在朝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此番杨家二老爷及皇后胞弟杨家大少爷即国舅爷一道领兵北上,杨家对于北边的形势定是密切关注。
小王氏立马便要生产了,本身对于生产一事儿便有些戚戚然,又加上丈夫非但不在跟前,还得日日忧心前方恐有战事发生,因忧思过重,固满面愁容,气色不是很好。
见秦玉楼来了,小王氏十分欣喜,大抵二人同病相怜,一见了便觉得十分亲切,压抑在心中的万般苦楚也无人说起,逮着秦玉楼便好是吐了一遭苦水。
秦玉楼终究是过来人,见小王氏心思过重,便耐着性子好生宽慰了一阵,给她助威鼓励。
见秦玉楼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又联想到她一口气竟然生了三,小王氏心中羡慕的同时又渐渐的松懈下来。
人家那么多都生下来了,她就生这一个,理应不该如此忧虑的。
孩子的事儿好不容易暂且放到了一旁,这丈夫的事儿又——
只见小王氏扶着肚,微微蹙起了眉,半晌只忽然感叹道:“你说咱们这做女子的缘何这般命苦,上至公婆姑嫂,下至子女儿媳,中间还有妯娌叔侄,当真是永远操不完的心啊···”
秦玉楼见小王氏头上虽梳着一头妇人鬓,也比她还要年长月余,实则因着有孕脸上圆了一圈,瞧着年纪显小,只觉得那张圆圆的脸上还透着一股子稚嫩似的,嘴上却说得如此深沉的话,倒还真真有些不搭。
秦玉楼默了半晌,难得也随着感慨了一句:“咱们女子的一辈子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秦玉楼向来乐观豁达,便是往日话语中总会带着一丝戏谑,难得见她这般感慨,小王氏微微有些诧异。
半晌,只忽而问了句:“楼儿妹妹可是在担忧世子?”
秦玉楼听了再次感慨道:“如何能不担忧?这些日子瞧着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说这战事不起罢,这人一去指不定得驻守个好几年?这战事若真起了,哪里又是闹着玩的,战场上不比寻常切磋场,所谓刀剑无眼,若是一个没挺住,伤了残了是小,好歹留下条命回了不是?可若是——”
秦玉楼越说越激动,一抬眼便见小王氏一脸泛白,秦玉楼赶忙止住了话语,倒是一时忘了这孕妇受不得刺激。
又忙改口道:“好在国舅爷在军中历练多年,想来不是那等等闲之辈,只是咱们家世子爷,哎,此番一去除了起先派人送了信件回来报平安,便再未曾传回来半分消息了,你说好歹也给回个信是罢,这无声无息的,平白令人多担忧?”
秦玉楼话音将落,只见小王氏一脸诧异,这才知道,恰逢昨儿个杨家才收到从北方送来了家书。
只国舅爷杨大少爷写给妻子的无非是些个家常闲话,要紧的大事儿自然是直接送往杨相的书房的,小王氏自然无从得知,但私底下打探说,见公公一脸凝重,小王氏这一整日才会如此的烦扰,心中不得安宁了。
秦玉楼听了顿时是火冒三丈。
同样是做人家相公的,这相公与相公之间的差别怎就这般大呢?
可是气愤过后,更多的却是止不住的担忧。
总觉得这事儿过于蹊跷。
按理说,戚修承诺过她的,理应不该食言才对。
便是食言也好,说话不作数也罢,这些均可通通不与他计较,只盼着他能够平平安安归来方是正理。
将小王氏安抚好,从杨家回来后,秦玉楼心中的担忧非但未曾减轻,反倒是越来越重,只觉得心中时不时突突几下,颇为不得安宁。
八月,本该是团圆之月,甭管这世道多么不太平,该娶亲的照样娶亲,该嫁人的照样嫁人,该赏月的照样悠哉赏月。
八月初,太尉董家前来戚家过定,她的这个小姑戚芸的亲事总算是提上了章程。
董老太尉历来清廉,董家所送来的聘礼相比旁的人家委实算不得丰厚奢华,可细细观摩,便可发现虽并不奢侈但桩桩件件却十足精细,明眼瞧着是花了十足心思的。
裘氏十分满意。
婚事定在了明年五月,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这桩婚事原是最不待见她的尹氏牵的线,遥想去年此时,在杨家杨老爷子的寿宴上,尹氏对她冷嘲热讽,却未想,竟因此结下了这样一桩缘分,命运有时果真是妙不可言。
八月是个热闹的月份,除了董家与戚家的这场喜事以外,更令人瞩目的该是平阳公主招选驸马一事儿了,据说这十五岁的平阳公主刁钻任性,眼光历来长在了头顶上,却好似对去年名动京城的探花郎现如今的薛侍读是妾意情深。
据京城太太小姐们的八卦传闻中得知,原来平阳公主已私下求过贵妃娘娘好几回了,这不,贵妃娘娘观察了那薛侍读整整一年光景,观其品行优良,总算松口同意,这便求了陛下旨意,将薛侍郎薛钰指为驸马,配给陛下长女平阳公主。
一时,此事震惊整个京城,被人热议了整整一个月有余。
此事热闹过后,不久,北边忽然传来消息,军中出现叛变之人与敌军里应外合,圣上亲封骠骑大将军杨威于半月前在军中遇害,叛变者为建国侯府世子也就是骠骑大将军麾下戚副将戚修是也。
霎时,一石惊起千层浪,举国震动。
当日,小王氏费力诞下一女,据说生产时颇为惊险,底下大出血,好在张老太医妙手回春,费力将二人性命捡了回来,母子平安。
而戚家,至此又仿佛陷入了新一轮的叛君谋反境地。
第137章 一三七章
便是很久很久以后, 秦玉楼仍旧能够十分清晰的回忆起那一日的情形。
她记得那是在刚过完中秋节不久,所有人都尚且还沉浸在热闹的节日氛围中,但凡遇到这类需要大动干戈的场面,秦玉楼历来皆是最为忙碌的。
中秋节算是她主事当家以来, 在戚家独自正儿八经操办过的最大宴席了。
在这一年里,戚家成了不少喜事儿,老夫人发话, 中秋节当日在府中搭台戏,请戚家分出去的二房、三房回府听戏, 一道过节。
秦玉楼已前前后后的忙碌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节日刚过, 稍稍松懈一下, 秦玉楼难得陪在几个小的跟前逗弄玩乐。
八月份的天气十分炎热, 闷得直令人心里发慌。
许是这天气的缘故,近来秦玉楼心中总是烦闷不堪,七上八下的, 平白令人不得安生, 只盼着这炎热的夏日赶快过去才好。
转眼,小家伙们都已快半岁了。
事情传到秦玉楼耳中时,秦玉楼手中正执了一柄团扇逗几个小家伙们玩耍。
三个小家伙每个都光着肥嘟嘟的身子, 仅仅在腹前挂了一抹通红的小肚兜,款式式样一模一样,除了老大身上是粉嘟嘟的粉色,余下老二老幺的皆是红彤彤的大红色。
每人露出莲藕似的四截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 脚上挂着的银饰小铃铛随着小腿一蹬一蹬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二似乎不喜欢被束缚,但凡铃铛一响起,他便立马伸着小胖手去拽,那小胳膊劲道足着呢,勒的小胖腿都泛红了,也不见撒手,嘴里不断发出“唔唔”的抗议声,结果累得满头大汗,自然是取不下来,还依然不依不挠。
似乎是急得厉害了,憋得小脸通红,秦玉楼随他去,也并不多做干涉,见他忙活得脑门上冒了一层汗,这才举着小团扇往他脑袋上扇呼扇呼几下。
得了,见了小扇子,便立马将腿上的小铃铛给忘了,只两眼冒光的要来夺她手中的扇子。
秦玉楼便举着扇子眉开眼笑的引得老二歪歪扭扭的爬了一阵老远,直至意识到她是在逗他后,便小脸一垮,调转了方向,撅着屁股对着她。
秦玉楼乐得使劲往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结果小家伙疼得哇哇抗议,小胖墩身子一时不稳,摔了个狗啃地。
引得身后的顾妈妈忙一脸心疼上去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满眼责备的看着她道着:“夫人又在欺负几位小主子了,瞧瞧小少爷这小脸摔的,夫人不心疼,老奴可心疼坏了···”
秦玉楼悻悻的笑着:“哪里有妈妈说的这般严重,这小家伙浑身皮实得紧,再说这褥子这般软乎,小小男子汗,摔几个跟头不打紧···”
说着,只又将小家伙从顾妈妈怀中接了过来,在他肉呼呼的小脸上可劲的啃咬了几下,便又给扔到了床榻上,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然后一转眼,好家伙,好动的老二便又瞄上了老幺腿上那个银饰铃铛,蹭蹭蹭爬过去便要夺。
老二是三个中劲道最大的,也爬得最快,就是还有些坐不稳,老大与老幺懒些,最多只能匍匐前进,秦玉楼有事没事儿便锻炼几个小的爬行、坐姿,也试着多与他们说话,交流,教一些简单的恭喜发财之类的手势。
老幺自然不是老二的对手,眼看被胞兄欺负的动弹不得,结果,一激动,只见一柱晶莹的源泉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似的,一泻千里,直直朝着老二结实的小脸扫射去。
然后,老二一脸懵了,总算是放开了对老幺的钳制,只一脸愣愣的闭着眼,伸着小肉手往脸上探去。
这一幕发生的委实太快,秦玉楼与顾妈妈几人都懵了,待不多时反应过来,赶忙手忙脚乱的将两个小的抱起,结果老幺一脸懵懂无辜,而老二脸上满是晶莹液体,竟还伸着小舌儿要去舔。
秦玉楼嘴里微抽,赶忙用帕子将他的小脸给擦干净了,又吩咐丫鬟备水,换洗被褥,顺道给这两位小祖宗清理身子。
正在这一通忙活之际,只见一向沉稳圆滑的知湫难得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只一脸慌张前来禀着:“夫人,外头不知发生了何时,忽然来了一队官差,将咱们府给封锁起来了——”
知湫话音方落,便瞧见屋子里所有人一愣,不多时,面上已泛着惊恐不安。
秦玉楼听了心中亦是咯噔一下,只忙将怀中的老二一把递给了身旁的芳苓,立马起身沉声问着:“怎么回事?是哪路人马?咱们戚家乃是有爵位在身的开国功勋,寻常谁敢轻易闯入?”
好在知湫心中虽慌乱,面上却还算镇定,来时皆已是打探清楚了,只如实回着:“听说是大理寺的人,现如今老夫人与三老爷已匆匆赶了过去,奴婢瞧着形势有些不对,便立马赶了回来通报——”
秦玉楼一听竟是大理寺的人,面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心中一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结果匆匆赶过去时,便得了这个惊涛拍岸的消息。
这私通敌寇,谋害主将,谋逆造反,这桩桩件件的,倘若此事属实,那么戚家绝无可能像二十年前那般幸运。
戚副将叛国通敌,谋害军中主帅一事儿现如今已直接越过了刑部,交由大理寺全权审理。
只听闻那谋逆戚修事败后竟然趁夜逃走,至今下落不明,而军中尚无主将,一时军心大乱,唯恐突厥趁机连夜突袭,北方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日前北方战事不明,整个朝堂所有的精力暂且都投放在了北方战乱上,调兵、遣帅、布局、全力备战。
暂且只将逆贼戚家一应男丁收监大理寺,而一众女眷封锁圈禁府中,暂且未作发落,相信待他日戚修抓获之日,便是众人伏法之时。
至此,整个大俞长达数百年的太平盛世终将被打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俞开始陷入了敌寇侵入,谋逆谋反的内忧外患之境地。
第138章 一三八章
戚府虽人丁单薄, 到底是有些丰厚家底的,全府上下丫鬟奴才便有百十时人, 且戚家府上还养着一两百来名护卫, 所有的主事儿的男主子被羁押进入大理寺,余下所有护卫奴才与各房女眷被分开圈禁。
官队足足来了百十来号人马, 这么大的阵仗, 不多时戚家被抄家的消息便早已震惊了整个街道, 传遍了整个京城。
没有任何准备,戚家忽然之间就被圈禁起来, 前前后后都被人团团围住, 霎时便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秦玉楼一干人等被限制在后院, 不得随意走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令人猝不及防, 昨儿个皆还沉浸在中秋的欢乐热闹中, 人还未完全晃过神来,这日这一出只觉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时间将所有人的心神都给撞得战战兢兢, 惶恐不安。
一眼望去,只见老夫人面上一脸凝重, 裘氏面带焦虑, 而魏氏一脸惊魂未定,戚芸坐在裘氏身侧,面色还算镇定,只神色微微呆愣, 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里头最为淡定的要数二房二太太崔氏了,许是之前便经历过这么一遭,又许是这世间万物好似压根就入不了她的耳了似的,由始至终面上神色淡淡,与往日一般无二,好似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似的。
而里头最为慌乱的要数小伍氏及大太太荣氏了。
小伍氏是彻底的乱了手脚,她本就是个胆小怯懦之人,如今丈夫被抓走了,眼下,她又大着肚子即将临盆。
小伍氏心心念念的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个宝贝疙瘩,倘若此番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想到这里,小伍氏只捂着帕子低声呜咽了起来。
小伍氏是手足无措,急得低声呜咽,而荣氏则是彻底的失去了主心骨,要知道,此番大理寺竟然将二十余年从未曾踏出过戚府半步的建国侯也给一并羁押回去了。
要知道,当年还是世子的建国侯,就是如同这般,去了一趟大理寺,回时便失了一双腿及半条命,眼下莫不是又要重蹈当年的覆辙?
那大理寺的地牢阴冷苦寒,而侯爷的身子又如此羸弱,如何扛得住啊。
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低低的哽咽抽泣声,给这个压抑、惶恐的气氛中更平添了几分慌乱与无措。
便是连向来淡定自若的秦玉楼都忍不住慌了些手脚。
秦玉楼只觉得拧着帕子的手止不住有些发抖,怕的并非是现如今自己的处境,而是,如今这局势,一想到千里之外不明就里的丈夫,至今还生死未卜,心中便止不住有些发寒。
她不断对自己说,莫要慌,莫要慌,丈夫绝对不会有事的,也不会是谋逆之人。
且不说杨将军是丈夫敬重之人,又是他的上级,便是他戚修上有老下有小,且有着一颗的衷心爱国的赤子之心,他犯得着这般去冒险往火坑里跳吗?难道二十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绝不可能相信戚修会谋反,这里头一定藏着什么隐情。
现如今整个戚家早已乱了套,她绝对不能慌,老夫人年岁已大了,还得有人来主事儿呢。
这般想着,心里头忽而缓缓地静了下来。
见小伍氏与荣氏二人心急如焚,正要前去安慰,却见荣氏忽而哽咽的埋怨了声:“修儿···修儿如何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倘若···倘若侯爷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啊···”
荣氏说着,便用帕子捂住了脸,面上一脸痛不欲生。
而骤然听到这一句,秦玉楼似有些不可置信似的,原本踏出的步子忽而收了回,置于腹前的双手微微一紧,双眼的神色慢慢变冷。
只微微抿着嘴,倒也强忍着未曾直言什么。
而是忽而扭头瞧了老夫人一眼。
只见老夫人微微眯起了眼,好半晌,只忽而用力的将手中的拐杖往地面上蹭了一下,随即直直的立了起来,只手撑着拐杖缓缓地走到屋子中央,立定了片刻,忽而抿着嘴一字一句厉声道:“如今修儿下落不明,事情始末未明,休要胡言乱语,咱们戚家这二十年以来处处低调行事、谨小慎微,又如何会做出这等重蹈覆辙、自寻死路的事,修儿历来赤胆忠心,是绝无可能做出那等欺上罔下的事,此事吩咐下去,莫要再提,倘若谁敢多嘴半句,拖下去直接杖毙!”
老夫人微微眯着眼,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凛凛气势,而这一番话直令整个屋子里的人肃然起敬。
视线往屋子里一一扫过,触及到的丫鬟婆子纷纷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双肩乱颤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目光在荣氏身上停了片刻,见荣氏双手微微一顿,这才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又淡淡道着:“咱们戚家的门匾乃是□□亲手提字赏赐,已光耀数百年,这百十年来何等大风大浪未曾瞧见过,戚家的女儿历里风骨犹在,皆打起精神来,莫要埋没了这半年门楣!”
老夫人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只说的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
许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勉不了都慌了神,这会儿见老太太一脸镇定冷静,字字如矶,说的每一句话就如同盘石滚过,令人信服,大家好似渐渐地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心也随着渐渐地冷静的下来。
秦玉楼的心也渐渐落到了实处,复又往荣氏那边瞧了一眼,见她总算是抹干了眼泪,只面上仍旧一脸愁容,满心满眼除了侯爷,好似再也装不下其它。
秦玉楼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嘴里一阵苦涩,心中则泛着微微隐痛。
见老夫人抬眼瞧了她一眼,秦玉楼微微点头,扶着老夫人上座。
末了,派人将后院所有的女眷召集了起来,又朝着一旁的归昕小声嘱咐了几声,不多时,便瞧见那头顾妈妈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众人抬眼一瞧,只见三个光着屁股的小胖墩被一一抱着进来了,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肚兜,半岁的娃娃已是活灵活现了。
见屋子里坐满了人,纷纷扭头睁大了眼直稀罕的瞧着,老大手中拿着个拨浪鼓,老二嘴里直唔唔的叫嚷着,老幺直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咬着,三个小胖墩生得一般无二,不哭不闹,娇憨玉质,活像是观音坐下的小仙童似的。
秦玉楼拿着老大手中的拨浪鼓逗弄了几下,众人瞧见娘亲纷纷探手要娘亲抱,又见娘亲与他们玩乐,顿时嘴角一咧,个个嘴里便发生银铃似的欢笑声来。
如此娇憨天真的乐趣,倒是一时冲散了屋子里压抑沉寂的气氛。
不多时,只见老夫人面上亦是微微松懈,只招呼人将人抱过去,亲手抱起了老大在怀中逗弄,裘氏与荣氏见状也一人抱起了一个,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孩童吱吱嘎嘎的欢乐声,好似方才那一幕忧虑只是一阵幻觉。
秦玉楼见状,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来。
这一仗不一定得要打到什么时候,既是场战争,哪怕只是个小小的侯府,便也要铸成铜墙铁壁。
她会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稳定人心,稳定局面,疏通关系,打探消息,吩咐人备足了“粮草”与“药材”,要做的事儿有很多,她会努力守护好这个家,等着他归来。
自那日被圈禁后不久,戚家便已与外头断了联系,虽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到夜里便听到锣鼓直咚咚咚的敲个不停,府外街道四处有士兵巡逻,约莫每隔一刻钟便有一对人马巡过。
起先还以为是看守戚家的人马,后来便觉得渐渐不对,是巡逻无疑,在秦玉楼的记忆中,这等阵仗唯有在除夕新春前后才有的景象。
原来,全城已在戒严,看来这世道已生变故了,怕是战争已起了。
私底下曾尝试疏通看守的士兵,或者吩咐买菜挑柴的婆子外出打听几句,却不想便是连负责采买的婆子都有专人看守,严厉得有些不同寻常,秦玉楼心中顿时泛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觉,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半月后,小伍氏心思郁结,结果大半夜身子提前发作了,府中人要去请大夫,自然被拦下来,未得指令,不得私自进出,却未想,前去禀告之人怕吵醒了已然入睡的首领,竟生生耽误了近两个时辰,还久久未见归来。
他能等,这孕妇如何等得,情急之下,秦玉楼披着斗篷欲亲自前去请人,结果远远只听到守在大宅门外有人厉声道:“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且先去请大夫,凡事自由我一力承担!”
秦玉楼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外头之人听到动静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原是刚调到大理寺任职不久的颜邵霆。
故人相见仍如故,曾为新人现旧人。
这是来京后,第三次遇见,却未曾想竟是在此等境地,彼时,她为人母,他已为人父。
第139章 一三九章
成亲嫁人或成亲娶妻了的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相貌变得刚毅果敢些了, 眉目间多了一丝沉稳持重,已不再是昔日那名意气风发的英武少年。
两人远远的对视了片刻。
颜邵霆呆呆的瞧着她, 只下意识的往前踏了半步, 可刚刚迈出,却又及时收了回, 垂在大腿侧的大掌微微收紧了。
他在门外, 她在门内。
在微弱的灯光下, 颜邵霆只能看到秦玉楼模模糊糊的剪影,她身上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 斗篷极大, 将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了里头, 头上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看到一小截柔和的下巴。
这样一身行头, 便是连近身之人兴许都不一定能立马认出来, 可是,颜邵霆却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看着昔日倾心的人儿就在眼前,可是眼下却再也没了上前的资格。
颜邵霆不敢多看, 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脑海中有股子热流涌了上来, 若是以往定是忍不住冲了上去, 可现如今,却能堪堪压制住了。
颜邵霆看着秦玉楼微微失神,良久,垂在一侧的大掌微微松开了, 这才回过神来,低低道着:“已派人去请大夫了,你···你莫要心忧···”
嘴唇动了动,关怀之意在嘴里打转,可蠕动了片刻,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玉楼目光微闪,良久,只遥遥朝颜邵霆福了福身子,感激道:“多谢颜大哥——”
话语顿了顿,她不知守在这外头的人竟是颜邵霆,在这般危难之际,遇着了熟人便要方便许多,似乎有话想要问,可眼下小伍氏那里紧急,倒是没功夫耽误。
见请大夫顺利,道过谢后,自然得立即赶回去了,小伍氏的身子虚得厉害,得亲自去陪着,便与颜邵霆匆匆别过,未曾多做寒暄,方要转身,却见颜邵霆忽然抬头,往前走了一步,张口道:“世子绝非那等叛国谋逆之人,定会安然无恙的,你···你莫要担心——”
秦玉楼听罢有些诧异,少顷,只将头上的帏帽取了下来,直视着颜邵霆的眼睛,淡淡的笑着:“嗯,我知道···”
笑容极淡,却透着股子云淡风云的味道。
颜邵霆微愣。
秦玉楼说完,恰好见后头有丫鬟匆匆跑过来请,秦玉楼便随着一道急急赶了去。
颜邵霆呆呆的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她那句“嗯,我知道···”,没有埋怨、没有迁怒,没有惶恐及不安,有的皆是慢慢的信任与笃定。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足够令人心中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秦玉楼赶去二房不多时,大夫便被请来了。
小伍氏身子久久不见喜事儿,此番得了这一胎,自然是处处谨小慎微得紧,是日日卧在床榻上,极少出过门,本来身子就虚得紧,眼下即将生产时又赶上了这么一遭,身子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于是,这一晚,可没少吃苦头。
大夫说胎位尚好,理应好生产的,就是孕妇的身子骨差,于是久久生不出来,眼看着小伍氏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眼看就剩下最后一口似地,倘若这最后一口气咽下的话,后果将不可设想。
秦玉楼便有些急了,想当初她也是过来人,只觉得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地,若非半睡半醒间听到了丈夫的声音,人一激动,便立马有劲了。
此番大夫稳婆均有些束手无策了,小伍氏身边两个小丫头都急哭了,秦玉楼见状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伸手用力的往小伍氏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又学着方才大夫的动作去掐她鼻下的穴位,嘴里厉声道着:“弟妹,弟妹醒醒快醒醒,孩子要没了,你若再不醒来,孩子就要没了···”
不知是秦玉楼这话一激,还是如何,只见小伍氏双眼一翻,便又悠悠转醒了,秦玉楼往她脸上用力的拍打着,嘴里继续道着:“使力,赶紧的使力,孩子再不出来就要憋死了···”
小伍氏方一睁眼便听了这么一句,脸上顿时一慌,只边哭着边用力使力,然后,只见她身子一拱,紧接着又软软的倒下,脸上表情一松,下一瞬,只听到稳婆一脸欣喜的道着:“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孩子被憋得小脸发青,刚出生时未见吭声,只以为是个断了气的,急得大伙直团团乱转。
还是稳婆经验足,将孩子倒立,用力的往屁股上扇了几下,这才听到小娃娃如猫儿叫似的哭啼了几声。
是个男娃娃,二房唯一的子嗣,有些虚弱,才三斤多,好在经过这九死一生总是平安来到了这世间,母子平安。
秦玉楼在小伍氏屋子里守了整整一夜,待出来时,天色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开始到来。
崔氏、裘氏都候在了屋子外,不多时,老夫人便也赶了来。
听到母子平安,每个人眼中都散发出一股子如释重负的味道,面上均带着些许喜色,尤其是那二房太太崔氏,虽并不明显,但还是秦玉楼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了除了面无表情意外的神情,似有些欣慰,或安慰?
新的生命总是能够带来新的希望,令人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因为有颜邵霆在,戚家对于外界总算是知道了些许动向。
譬如,秦玉楼知道,原来大俞跟突厥果然开战了,因大俞大将军被害,群龙无首,率先失了一座城池。
譬如,秦玉楼知道,原来现如今北方战火绵延,导致整个京城也开始变得动荡不安,虽颜邵霆言辞未明,但秦玉楼猜测,许是朝中朝臣亦是有所牵连。
最要紧的便是,戚修依然下落未明。
就在这惶惶不可终日之际,这一日,方出了月子不久的小伍氏忽而抱着襁褓中婴儿过来,跪倒在秦玉楼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如果有的话,可能较晚。
七七即将回归。
第140章 一四零章
秦玉楼微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令人一时忘了去扶人,待反应过来正要立马去扶时, 只见那小伍氏忽而哭上了, 哭得惶然又失措。
边哭边凄然道着:“大嫂,昔日是你将咱们娘俩从鬼门关里给拉回来了, 倘若没有你, 当日生产时我怕也就那般随着去了, 我知你为人历来心善又厚道,眼下有一事, 我知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是···可是···”
小伍氏说着说着便又径自哽咽了起来, 眼下两行清泪不断成珠子似的滚落着。
她身子虚,生产时受了罪, 便是到眼下还未曾完全缓过神来, 头上还紧紧缠着抹额,瞧着虚弱可怜。
秦玉楼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她怀中的娃娃, 眼中似有所顿悟,也没有强自去扶了, 只嘴上淡淡道:“地上凉, 弟妹你方出月子,不能着了凉,有什么话咱们起来说罢···”
小伍氏一个劲儿的摇头,好半晌, 低头瞧了襁褓中的婴儿一眼,只抽抽搭搭道:“这些日子我听闻外头天下大乱,咱们大俞现如今处境堪忧,非但折损了一名大帅,还失了一座城池,我虽是内宅妇人,不懂那天下之事,可事到如今,却也知晓这一切怕是与咱们戚家脱不开了干系了,我不怕死,可是···大嫂,我知道眼下委实不该说此等丧气话,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怕啊,自我嫁到侯府以来,整整五年的光景,一千多个日夜,不知熬干了多少眼泪,千盼万盼,盼的便是能够有这么一日,可现如今却···大嫂,这孩子就是我的命啊,我实在是不忍,我知你与那颜大人是旧实,大嫂,你可否···可否行行好,替我将这孩子给送出府去···”
小伍氏越说越激动,话语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词不达意。
秦玉楼静静的听着,未曾打断一下,面上由始至终未曾有过一丝变化,直至小伍氏断断续续的说完,这才静静的问了一句:“弟妹的意思,是让我去求那颜邵霆,让他违抗圣谕、欺上罔下,偷偷将谋逆罪犯的家眷私自放行吗?”
小伍氏听秦玉楼这般言语,只死命的咬住了唇,好半晌,便又无助的呜咽了起来。
秦玉楼见状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良久,道:“且不说那颜邵霆乐不乐意,便是他当真乐意,可咱们府中的事又如何能够牵连旁人,再者,倘若咱们戚家真的沦落到那一日,便是当真将孩子送出去,你又能够送往何处?”
秦玉楼边说着,边亲自弯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然而小伍氏依然固执的不起,只垂着眼,依旧不死心的道着:“无论送去哪,便是哪家山头的农户家里,只要···只要活着便也是好的···”
小伍氏说到这里,话语忽而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飞快的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良久,终究是咬牙道:“况且咱们家二爷本就不是太太亲生的,现如今后头二房三房尚且无碍,若是前去与大理寺说情说咱们二爷原是在二房出生的,那么说不定孩子不但能够顺利送出去,咱们二爷许是也能够被从大理寺放出来···”
小伍氏越说越激,绝望的双眼中仿佛渐渐地燃起了希望。
而秦玉楼面上的和善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心里忽而有些苦涩,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如何,她与小伍氏关系历来算是好的,最开始嫁到侯府来时,这诺大的戚府人丁淡薄,便也唯有小伍氏这么一个能说得上话的。
小伍氏性子虽胆小柔弱,可心思却一直不错,两妯娌时常串门走动,相交甚好,嫁到这戚家这一两年以来,还从未曾吵过一次嘴,红过一次脸。
想当初秦玉楼方有孕时,食欲不振,小伍氏是日日想着法子寻些开胃的零嘴过来,而小伍氏当然难产时,秦玉楼亦是帮着忙前忙后,整整一夜未曾阖过眼。
也是,便是感情再好,夫妻大难临头都各自飞了,更何况是——
平心而论,有了孩子当了娘后,自然是不一样了,秦玉楼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倘若唤作是她,若是她那几个小家伙有危险的话,她也不一定怎么着了。
尤是心里这样自我安慰着,心里依然有些闷,她以为一家子能够齐心协力跨过这次难关,可是——
秦玉楼静默了许久,便又复问了一句:“弟妹是想要与戚府断绝关系的意思么?弟妹的这些想法二婶可知?”
见小伍氏咬牙不语,面上痛苦难耐。
“罢了罢了,终究是咱们大房牵连了大家···”秦玉楼喃喃道:“倘若弟妹执意如此,那么好,孩子我可以做主替你送出府去——”
见小伍氏嗖地一下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秦玉楼抬着眼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过话说在前头,谋反历来是大罪,是要受株连的,倘若咱们戚家当真沦落到那一步,怕是他日送出去了,也终究不能幸免,眼下,选择权交给弟妹你自己,在弟妹做决定以前,作为大嫂的我有一句话要说,那便是:我相信世子定是无辜的,咱们戚家终有一日定会苦尽甘来的!”
说完后,里头三个娃娃醒来了,哭的哭,闹的闹,整个屋子里乱作一团,秦玉楼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言尽于此,转身便进去哄着孩子去了。
她有孩子。
她何曾没有?还是三个!
听着里头哭哭啼啼的喧闹声,小伍氏脑海中直乱糟糟的,她的双腿都发麻了,颤颤巍巍的起来后,瞧着怀中襁褓里羸弱的婴儿,小伍氏双眼通红,原谅她就自私这么一回吧。
当夜,秦玉楼亲自将那一个多月的小娃娃送出了府。
第二日一大早,戚家收到了北方来的家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