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章。
原本以为那戚修只不过是个落魄的穷酸世子,而自个门第虽低, 但所幸胜在嫁妆丰厚。
又见这诺大的侯府实在是低调清贫得可以, 虽面上未显,但秦玉楼私下却觉得其实偶尔也是可以直起腰杆子来的。
却不想, 现如今这丈夫竟一朝升了官, 又发了财, 秦玉楼深埋在内心深处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优越感瞬间被扑灭了。
现如今才总算彻彻底底的瞧了个清楚明白, 人家可是开国功勋的建国侯府的继承人, 而自个却只是个外乡末流小官家的末流小姐而已。
如戚修那样的权爵家的世子爷,便是放眼整个大俞, 怕是两个巴掌都凑不够,屈指可数。
而像秦玉楼这样的末流小姐,在这雍容华贵的天子脚下, 一抓却是一大把,实在是不够看的。
这样如雷贯耳的发现, 这般□□裸的现实差距, 着实令人惆怅。
往后, 怕是再也不能够偶尔直起腰杆子得意洋洋的做个优越感十足的妻子呢。
回到霁修堂时, 秦玉楼只随手挑了两块毫不起眼的玉佩预备送给娘家的两个小子们。
原是一样都不敢挑的, 怕回头丈夫问起, 难免英雄气短,唯有鼓起勇气随意拿了两块儿。
回院的第一桩事儿,秦玉楼便将掌管衣饰的归昕唤到了跟前,一脸前所未有的认真, 只吩咐她去挑选几块上等的好料子过来,她要亲手为夫君缝制衣裳。
一时惊得不明就里的归昕眼珠子都快要掉落下来了。
哎,秦玉楼见状,只幽幽叹了口气,道:“去罢去罢,赶明儿好好教教你家姑娘纳纳鞋底,往后你家姑娘再也不敢任性妄为呢···”
归昕懵懵懂懂的去了。
秦玉楼歪在软榻上,一时颇为怀念起原先在闺阁中那般吃了睡、睡了便吃的神仙般的日子,嫁到这戚家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未好生睡过一个懒觉呢!
唔,事实证明现如今努力得还不够,还得多多努力。
丈夫便是她的天,而现在秦玉楼也十分觉悟的发现,两人的身份一个在天,一个在···嗯···半空中,所以势必得好生侍奉着。
便是不为了未来的懒觉,怎么的也得为了···岑文阁里的那满屋子宝贝罢···
想到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宝贝,想到那那些宝贝的命运都悉数掌握在了她的手中,秦玉楼好不容易压下的激动顿时复又开始萌芽,心底深处那么一星半点的惆怅感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仿佛由个小富婆成了个大富婆,她现如今便是连自个的身家到底有多少怕也数不清了。
唔,夫君威武。
于是,晚上待戚修归来时,秦玉楼顿时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人还在院子里,秦玉楼便早早的一脸笑脸的迎了出去。
伺候更衣洗漱事事事必躬亲,布菜泡茶再也不曾假手于人,一脸殷勤谄媚得紧。
戚修是个彻底遵循古训的循规蹈矩之人,除了成亲伊始有些许不自在,后来在妻子的细致贤惠中,早已习惯了妻子的殷切侍奉,“事夫,以夫为天”本就是作为妻子的本分。
是以,这日见秦玉楼比往日更为上心,更为满意的同时,只觉得此乃理所当然之事儿。
一个主动付出,一个安然接受,倒也一时相敬如宾。
临歇前,秦玉楼将自个随手挑选的那两块玉佩给丈夫过了一眼,除了不起眼外,最主要的便是这两块玉乃是一对,一模一样的。
戚修只将其中一块拿到手中瞧了一眼,似乎有些诧异,随即似赞赏似的瞧了秦玉楼一眼,低声道:“嗯,这玉不错···”
秦玉楼一问,这才知晓,原来此玉乃是上好的绿松石,因着物稀少见,外表呈现蜡状光泽,瞧着并不起眼,不为世人所知。
看着丈夫略微赞许的神色,秦玉楼愣了好半晌没有吱声。
忽而发觉自个怕是书读少了,或者到底是末流世家的末流小姐,这眼界与眼前这个低调的文武全才,到底不可同日而语。
秦玉楼的浑身解数还未使完,丈夫便已去了军营。
初一,天气大好,乃是出行吉日。
话说这日一大早戚家二进门处便早已备好了马车,戚家一行人前往开福寺祈福还愿。
此次备用的乃是一辆双马并骑的大马车,前头有两名车夫赶路,马车外表瞧着低调简朴,内里却是宽阔如斯,且要比寻常普通的马车要稳当舒坦得多,脚程也要利索许多。
老夫人、小伍氏及秦玉楼自然坐在了这一辆马车上,裘氏与戚芸母女坐在后头一辆,另外跟随的丫鬟婆子挤了一辆,又点了一队护卫随行,戚修还留了护卫郑凛专程护送。
此番还是秦玉楼头一回前往京城的寺庙供奉,也是嫁到京城后,第三次出府,第一次是前去秦家拜会,第二次是上月荣家参宴。
到底是天子脚下,待马车驶出了建国侯府所在的巍峨宣武大街,进入了外头热闹的市井街道上,便是隔着帘子,都能够感受到外头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听到街上延绵不绝的吆喝声,有卖包子早点的,卖茶水的,买糖葫芦的,街道上人群熙来攘往。
还时不时能够听到人群中小孩哭哭啼啼及你追我赶的喧闹声儿,着实令人心痒痒的,只恨不得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上一瞧,亲眼目睹一番这都城的大好风光才好。
然瞧着老夫人此刻正闭着眼纹丝不动的坐在跟前,那张历来寡淡此刻依旧毫无表情,秦玉楼心中一阵胆怯。
她只敢规规矩矩的端坐着,双肩费力撑着,背部挺得直直的,哪儿敢松懈一下。
只是心里头微微有些可惜,这三回出府,只一回比一回乖觉,至今还不知这都城到底是啥样呢?
以往秦玉楼在元陵时,长大后虽不爱出府了,但小时候可没随着四处撒欢闹腾,不论是上元节还是端午中秋夜,总是由那颜邵霆领着四处游玩。
便是后来长大了,不轻易出府了,却也时常由着袁氏领着到陵隐寺去拜佛,到乡下庄子里去避暑游玩,从未被拘过。
转眼瞧着对面的小伍氏规规矩矩的,秦玉楼便也立即正襟危坐着。
许是临近端午,马车经过漯河边时,只听到从对面堤岸上传来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声儿,瞧着约莫是为了初五那日的龙舟赛在做准备。
外头雷鼓震天,那阵仗丝毫不比端午那日的阵仗小,两岸仿似围满了人,一阵熙熙攘攘。
不多时,忽而一阵嘹亮的呐喊声震破天际,显然河里比试的两条舟已到了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了,一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许是行人过多,前头的路一时被堵住了,直有些寸步难行。
正在这时,只觉得缓速前行的马车忽而剧烈一晃,马车直直停了下来,好在这辆马车着实稳当,里头几人不过是身子晃动了几下,未曾拌倒。
那头一直紧闭着双眼的老夫人只嗖地一下睁开了眼。
正在此时,坐在后头马车上的翠柳闻得动静忙不迭下了马车,在外头禀着:“老夫人,是后头三太太所乘的马车被旁人受惊的马撞了···”
老夫人闻言只淡淡道:“差郑凛前去打探下···”
话音刚落,郑凛便已经到了,只在外头恭敬禀告着:“老夫人,是庄家护卫的马受了惊,不慎撞到了三太太的马车上,所幸太太与大小姐并不大碍,只后头那匹马怕是受了少许惊吓,现庄家特差了人前来与老夫人赔罪,老夫人,您看这——”
老夫人听到庄家时,一贯寡淡的神色似微微怔了怔,随即,很快恢复神色,只冷不丁朝着秦玉楼这边瞧了一眼,方道:“马受了惊,这辆马车宽敞,便且到这里挤一挤吧,既无碍,便无事了,且去与庄家回了,趁早赶路要紧···”
郑凛忙不迭前去传话。
裘氏与戚芸弃用了后头那辆马车,来到前头与秦玉楼她们挤到了一处,不过所幸这辆马车内里宽敞,并不觉得拥挤。
不多时,庄家差人清路,特请戚家先行。
听到庄家时,裘氏上马车时似乎亦是下意识的先且瞧了秦玉楼一眼。
秦玉楼觉得十分好奇,但心中更多的却是诧异与激动,因为她曾经在元陵的手帕之交凌薇便是嫁到了京城庄家。
两人时常有书信往来,只不知这个庄家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庄家,她的闺中好友此刻是否就在那辆马车上。
第72章 七十二章
约莫行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快到了。
开福寺建在京城郊外有名的普陀山上, 寺庙坐落在半山腰上, 南北朝向,乃是京城有名的香火圣地, 每日前来供奉之人络绎不绝。
这日乃是初一, 又马上临近佳节, 是以这日前来参拜之人格外偏多, 马车行到山脚下时便又堵了起来, 尤其是到了入口处,几户车马仿佛缠绕到了一块儿, 这才将入口堵住了,瞧着那行事作派,俱是些车马华丽的大户人家。
好在戚家有先见之明, 远远地便减了速,只将马车停放在了一侧的大槐树下, 待前头道路通畅了, 这才缓缓前行。
因从山下前往半山腰乃属山路, 马车尚且无法通行, 因此所有人到了山脚下, 得纷纷弃用马车, 改走环绕山间小道或者山前陡峭的千级台阶前行,所谓心城则灵,传闻一阶一阶踏过庙前这千级台阶者,往往更得佛祖青睐, 所求之愿也更能快速的灵验。
是以,大部分人自然乐意选择一阶一阶亲自攀岩而上。
戚家是特意过来祈福还愿的,自然是弃了山道。
唯有老夫人到了古稀年岁,着实经不起折腾,便依着从前的规矩,从山脚使了银钱赁了一登山小轿,由两名轿夫抬着缓缓上去。
秦玉楼一行皆乃女眷,这寺庙人多口杂,鱼目混珠,下马车时,所有人全副武装,除了裘氏,秦玉楼与小伍氏及戚家尚未及笄的大小姐戚芸各个面上围着面纱。
戚芸包裹的更为严实,头上还带了个围帽,只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
随即,里头贴身丫鬟侍奉身侧,外头婆子左右跟随,前头,后头有侍卫严加看守,方圆百丈内压根进不了身。
但凡大户人家讲究些的,大抵皆是这幅做派,压根不用担心被人瞧见了去。
秦玉楼见状,倒是微微有些诧异,倒没想到这京城礼数竟如此严苛,她们秦家原先在元陵时,言行做派皆算作讲究的呢,但却万万没有到达如此地步,许是江南民风到底要开放些罢。
不过这严苛也有严苛的好处,一路上皆恪守本分,难得清静许多。
又许是,各个累得气喘吁吁,压根没得旁的多余心思去顾忌其它了罢。
途中设有凉亭,可稍作歇息,走到半道上时,瞧见前头一行人刚歇息完,方起身离去。
戚家便也在此处凉亭里歇了歇脚。
登至山腰上的开福寺时,向来犯懒不爱动的秦玉楼已是浑身酸软,双腿打颤,好不容易歇了这几日身子已经渐好了,经过这么一遭,秦玉楼只忽而一阵欲哭无泪,简直与被丈夫碾压摧残有得一比。
然见裘氏几个虽也有些气喘,但神色还算平静,许是每月一遭,大抵也已适应了,秦玉楼又不好表现得过于柔弱不堪,面上还得强颜欢笑,直道着:“不打紧不打紧,我原先在元陵时也时常如此,早已习惯了···”
身侧芳苓芳菲闻言面上微抽。
寺庙主殿上方镌刻有“开福古寺”四个古字,两侧偏门上方分别镌刻“回头”、“是岸”四字。
寺庙内共设有佛殿三、四进,到底是京□□寺,宏大轩丽,里头东厢设有客用厢房、斋堂、库房、方丈居室及各弟子居所、西厢则为说法堂、禅堂等,寺庙入口处靠近山崖陡峭处设有一座钟楼,钟楼声响起,震响整个山间,山脚下方圆几里都能听到。
那头翠柳已早早的在佛殿外候着呢,待秦玉楼几个在寺庙外的大香炉前先烧了香烛,这才忙不迭走过来朝着她们一行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在里头捐了香火,这会儿正在里头等着呢···”
秦玉楼一行这才揭了脸上的面纱,随着裘氏一道进了佛殿。
恰逢她们这一行人正要进去,而里头一行人由着个小沙僧领着正要出来。
“楼···楼妹妹···”
秦玉楼方一抬脚,便忽而听到由身后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似略有几分焦急与激动。
秦玉楼先是一愣,见前头裘氏一行人停住了步子纷纷扭头瞧去,秦玉楼心里头顿时直砰砰乱跳了起来。
半晌,略略回头,果不其然,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许久未见的颜邵霆此刻正立在殿外,一脸微愣的瞧着这边。
对方面上明显透着欣喜,不过似很快反应过来,此举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明显于礼不合,且秦玉楼一行皆乃是女眷,委实不便多瞧,欢喜之余脸上很快微愣住,这两种情绪同一时间呈现在同一张脸上,只一时显得有些扭曲怪异。
而秦玉楼在短暂的惊颤过后,见裘氏往她这边瞧了过来时,便已极快的恢复过来了,目光只极快的在颜邵霆面上掠过,随即,视线忙朝他身后瞧了瞧,一时愣住。
少顷,又忽而灵光乍现,忙扭头往佛殿里瞧去,果不其然,正由小沙僧领着出来的那一行人不正是颜家一家子又是哪个?
而仔细打量着这一行装扮,赫然发觉,原来此行人便是方才一直走在戚家前头的那一路人马。
只因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且各个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又加上一路劳累,倒一时没有辨认出来。
原来这会儿颜家烧了香火,拜会完正要出来,颜邵霆乃是外男,不便进去参观,再加上近来一直神色消沉,无心四处游览,便一直候在殿外守着。
恰逢方才秦玉楼一行人取了面纱正要进,而颜家出,就是这么巧,这便撞了个满怀。
秦玉楼万万没有料到与故人相遇竟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纵使心里头有一千道一万道恼恨,此刻也根本无暇顾忌其他,只忙不迭一脸惊讶的与对面颜家一行人招呼见礼。
走在前头的颜夫人只微微蹙着眉看了候在殿外的颜邵霆一眼,倒也极快的反应过来,忙上前拉住秦玉楼的手一脸亲热道:“好孩子,前几日锦丫头还提起你了,我也私底下念叨过好几回了,上月与你母亲通信还在念叨来着,没有到这菩萨果然灵验,这还没出殿门了,这么快便瞧见了···”
说着,只拉着秦玉楼的手直问东问西,一脸关怀备至。
颜夫人打小便一直对秦玉楼疼爱有佳,错开颜邵霆与秦玉楼亲事这一事不提,她待秦玉楼真的是没话说,且瞧着眼中的欣喜是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
秦玉楼只将秦家得子的消息告之,颜夫人闻言登时大感意外,忙不迭念叨了几声“菩萨显灵”。
两人寒暄了一阵,秦玉楼这才与裘氏一行道:“颜伯母乃是家母世交好友,打小看着我长大的,今年年初方随着颜伯伯一道调派京城,我原也想着正要抽空去拜访呢,却不想今儿个这么巧,在这里撞上了···”
又对颜夫人介绍了裘氏一行。
说着,又将颜秦两家联姻之事略微透露了一二,彻底打消了裘氏等人的顾虑。
因着此刻堵在了佛殿门外,不便久谈,颜夫人得知老夫人也一道来了,只说待会儿前去拜会老夫人一番,至此,两行人匆匆拜别。
临行前,只忽而听到前头有丫鬟特前来禀告,因离得近,秦玉楼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诸如“蔡家也到了···”之类的。
颜家一行人匆匆离去。
至始至终,秦玉楼再也未曾回头。
只脑海中忽而有短暂的出神,方才匆匆瞥了一眼,曾经那个英武不凡的天子骄子,此刻神色竟难得有少许消沉郁气。
虽今生不能成为夫妻,但秦玉楼打从心底里盼着他能够一世安好,不是丈夫,却始终还是曾经的兄长。
经过了这么个小小的插曲后,误了些许时辰,方才进入。
四个圆形高柱撑着佛殿,显得巍峨轩丽得紧,里头香客不少,只见各个虔诚参拜,人多但殿里却一阵寂静无声。
一眼便瞧见佛殿一侧,老夫人正经由寺庙住持亲自招待,二人似相当熟稔,正在寒暄说话,裘氏领着秦玉楼等人走了过去,二人方止住。
住持法号归虚,似乎与戚家一行人皆较为熟稔,双方寒暄招呼过后,老夫人忽而指着秦玉楼对主持道:“此乃孙媳···”
又对秦玉楼道:“快来见过住持···”
秦玉楼顿时受宠若惊,忙双手合十与住持见礼。
归虚眉毛胡子雪白,清瘦如枯骨,脸上的皮肉已然发皱,那双眼猛地一瞧十分锐利,但再一瞧,却又觉得分明十分温和清澈,年纪应当非常老了,但奇怪的是,竟一时瞧不出具体年纪。
归虚起先只略略看了秦玉楼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又细细打量着她的面相,适才捋了捋长须对老夫人略略点头,又对着秦玉楼笑着道:“阿弥陀佛,施主实属福慧双修的好面相,定是个有福之人。”
老夫人闻言,倒是略显意外的瞧了她一眼。
裘氏,小伍氏纷纷面露诧异。
秦玉楼亦是诧异连连,只觉得这话竟与刚出生时在陵隐寺得到的解说是一模一样的,秦老爷时常在秦玉楼跟前念叨着,秦玉楼早已耳熟能详了。
正在此刻,只忽而听到归虚又径自道:“这样的面相,老衲曾在十多年瞧见过一回,施主可是元陵人士?”
秦玉楼一愣,归虚见状,便又高深莫测的提点了一句道:“水满则溢,福满则损,若是挺过了命中劫难,方能一世繁荣···”
多年以后,秦玉楼才后知后觉发觉,她命中的劫难原来并不是关于自己的,而是关于他的。
第73章 七十三章
拜完主殿所有的菩萨后,不多时, 老夫人便又不动声色的领着秦玉楼与伍氏二人一道前往后头专供的观音殿里前去拜会。
伍氏见状, 只一直低头红着脸。
秦玉楼面上亦是一阵羞涩。
两人忸怩拜完后,又各自前去抽了一支签, 秦玉楼抽到一支上上签——自有佳音天上来。
小伍氏则将手中的签子捂得死死的, 面上微白, 这四年来每回求的皆乃是同一支签。
老夫人见了, 只半抬着眼淡淡的瞧了她一眼, 并未曾多言,倒是颇为欣慰的往秦玉楼肚子上瞧了一眼, 好似下一瞬,里头就能蹦出个胖娃娃来似的。
秦玉楼面上微窘,只不动声色的将双手搁在小腹前, 遮住。
老夫人见状双眼微抽。
中午是在寺庙东厢的客房内用的斋饭,秦玉楼是个俗人, 相比这庙里淡而无味的斋食, 她还是更加喜爱府中精致味美的膳食, 不过偶尔用一两回, 还是不打紧的。
饭后, 老夫人与裘氏在屋里头歇了歇, 因着这日前来参拜的人格外多,东厢的客房皆已满了,大抵皆是些世家大族里的太太小姐,到底金贵, 只瞧到外头时不时有丫鬟婆子捧着托盘来回奔走,好不热闹。
用完饭后,颜夫人果然领着颜家两个小辈前来拜会老夫人.
两个小辈分别乃是颜家的庶女及颜家堂妹,皆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小时候偶尔瞧见过,许是到底比秦玉楼小了两岁,未曾深交。
此番见了,中间好似隔了一道分水岭似的,一边是早已嫁做他人妇的少妇,一年则是尚未及笄的少女,到底是不同了。
颜家既与秦家皆结了亲,那往后戚颜两家便算作是连襟了,又因着两家与江家的关系,这般细细说起来,倒是颇有些渊源了。
颜夫人怕叨扰老夫人休息,并不曾久留,秦玉楼将颜夫人送了出去,临行前,颜夫人与秦玉楼又私下说了许久的话。
大半年未见,不过数月,只见眼前这位世侄女早已由原先的聘婷少女出落得成芳华尽显的贵夫人呢。
施施然的立在那里,举手投足间端得一派大家风范,分明还是那副眉眼,分明还是那副妖艳的脸面,然第一时间让人注意到的却不在是她绝色的容颜,而是这满身尽显的华贵芳华。
瞧着眼前曾万般疼爱的世侄女,脑海中则忽而想起方才瞧见儿子那一脸失魂落魄的脸,颜氏心中一片复杂。
现如今颜家果然顺利的升迁至了京城,丈夫仕途一片光明,而颜夫人孟氏既有母族庇护,又能为儿女保驾护航,颜夫人近来可谓是春风得意。
成大事者往往不能拘束儿女长情,自个的儿子向来颇有雄心壮志,现如今又替他聘了一门更为门当户对的亲事,未来的道路只会越来越平坦。
颜夫人到底是世家大族里培养出来的,万事历来以大局为重,凡事有得必有失,再者那蔡家四小姐也并不差。
想到这里,颜夫人只复又抬眼满心复杂的瞧了秦玉楼一眼,现如今唯有盼着儿子尽快成婚,先成家后立业,成了丈夫,当了父亲,一切终归会好起来的罢。
她不过是自私了那么一回,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后悔,一切也早已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颜夫人走后,许是旁人得了信,又有两家前来拜会了老夫人。
其中一家竟是国丈忠勇侯杨家的人,原来当今皇后嫡母杨夫人曾在戚老座下跟着学过规矩,现如今听闻老夫人也在寺中,特领着一众小辈们前来探望。
此消息不胫而走,顿时举目震惊。
不过短短十数日的时间,戚家在整个京城的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几日在荣国公府上,所有人还谨小慎微,并不敢轻易结交,而十数日后的现如今,戚家已然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中来了。
往往上位者跟前的近臣的直觉是敏锐而一针见血的,杨家代表的是皇后,这或许代表的是某种讯息罢···
秦玉楼见了心下微微震惊,第一次如此直观的亲眼瞧见,戚家这座百年世家真正的底蕴与尊贵。
这种感觉很奇妙,隐隐有些激动与自豪,偏偏面上还须端得一派云淡风轻。
忽而想到了自个的丈夫戚修,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在他的身上,果然肩负着整个戚家的荣辱与兴衰,秦玉楼荣辱共处的同时,恍然惊觉自个肩上的担子好似也重了几分。
回来路上,只见裘氏一脸喜色如何都藏不住,她的二子一女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恰逢此时,戚家开始渐渐走向兴盛,如何不令人欣喜?
倒是小伍氏,许是因着那支签的缘故,一路上面露沮丧。
而秦玉楼面上难得有几分凝重。
老夫人睁开眼,余光瞥见众人神色各异,只目光在秦玉楼一脸沉思的面上久停了一阵,这才复又将双目重新合上了。
回程比去时道路顺当许多,秦玉楼不过闭着眼小瞌了片刻,醒来时便已快到城门外了。
是被陡然叫停的马车给一把惊醒的。
起先听到外头一阵激烈的马鸣声响起,随即她们所坐的马车陡然一停,秦玉楼顿时吓了一大跳,只以为又被撞马了,正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之际,只听到外头郑凛在外禀告道:“老夫人,是世子爷——”
秦玉楼顿时一愣。
一下瞬,便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渐渐靠近,随即只响起了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道:“惊扰了祖母,是孙儿的不是——”
马车里的人闻言均是一阵诧异。
老夫人半睁着眼。
裘氏见状,只将帘子微微拉开了一角,便瞧见外头戚修正驾着大马候在一侧。
老夫人往外瞅了一眼,少邱,只淡淡的“嗯”了声,裘氏这才将帘子落下。
不多时,只听到外头戚修的声音响起,吩咐着:“出发——”
随即,又听到郑凛在驾马赶到了前头,高呼一声:“出发了——”
马车复又缓缓前行。
半晌,只复又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原本在另一侧,这会儿却是换到了这一侧,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戚修只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较晚哦!
第74章 七十四章
一路上,只听到裘氏在笑着打趣:“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了, 冷眼瞧着这修儿可谓是越发的顾家了, 以往一个月回来一两回就算不错的了,瞧瞧, 现如今这隔三差五的便回了, 哎, 只盼着恒儿、峥儿那两个镇日不成器的往后也得跟着他们大哥好生学着才好啊——”
老夫人闻言只依旧闭着眼, 倒是小伍氏与戚芸两个附和着笑了起来。
戚修在外头听了, 冷不丁的咳了一声。
裘氏闻言,只掩嘴笑的更欢了。
秦玉楼的脸微微胀红。
方才还觉得回程一路比来时要快多了, 这会儿却觉得一路走得极为艰辛,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头似的。
回到府中时,日头已经落下了。
秦玉楼与小伍氏先且下马车, 方一掀开帘子,正好瞧见戚修翻身下马, 他立在大马前只往后瞧了过来, 与秦玉楼目光略微对视了一眼。
秦玉楼忙垂下了眼。
有婆子立马搬了凳子来, 芳苓芳菲早早便候在马车外了, 见状, 忙扶着秦玉楼下马车。
秦玉楼与小伍氏没有立马便走, 而是一直候在了马车旁,又亲自将老夫人迎了出来。
戚修走到秦玉楼跟前,定住,特来给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抬眼只将他瞅了又瞅。
戚修倒是一脸神色自若。
身板挺立,站在老夫人跟前,要比佝偻的老人家高了一大截,从气势上呈现压倒性的胜利。
果然,老夫人并未开口多问什么,总不至于又问句“你怎么又回来了罢”,虽未曾多问,但却也动了动嘴,淡淡的道了句:“虽今朝得了些势,但须得谨记切勿玩忽职守,耽误了军务,咱们戚家历来恪守本分、尽衷尽职···”
老夫人说话间似乎还往秦玉楼这边瞧了一眼。
秦玉楼又是羞愤,又是微微委屈,明明与她毫无关系,怎么觉得自个犯了错似的,正在挨着训呢。
戚修垂眼淡然称是。
老夫人见状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只将拐杖在地面上用力的戳了两下,这才离去。
裘氏掩嘴笑着领着小伍氏与戚芸跟了上去。
待所有人走后,秦玉楼只觉得身子又酸又痛,这才抬眼看了戚修一眼,闷闷的问着:“夫君,你今儿个怎么忽然回了···”
明明是关切的心思,只到了嘴里语气却变了调。
而戚修此番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却见妻子见了他只一脸郁闷,面上并无想象中的喜色,也没有如往日那般笑脸相迎,更加没有如同临走前那般小意体贴。
见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皱着一张脸不耐烦的质问?
戚修面色不由沉了沉,本就刚毅的那张脸越发绷紧了,也不看秦玉楼了,只将一只手背在了背后,沉声道了句:“回吧···”
说着,也不等秦玉楼,竟率先提着步子往前走。
“···”
又酸又痛又累又饿的秦玉楼微微愣住,丈夫这是···怎么呢?
见丈夫脚步未停,步子虽并不快,但分明是不打算等她了,不明就里的秦玉楼又是无辜,又是满脸委屈,半晌,只微微咬着唇,敛着裙子缓缓地跟了上去。
戚家每月初一斋戒食素,这是历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不过好在掌勺王家的手艺精湛,便是一盘平常无奇的白菜梗也准能雕出朵花儿来。
干烧冬笋,翡翠银耳、油焖香菇,杏仁豆腐等一道道素菜做的色香味俱全,又煲了莲子膳粥,藕丝羹、并如意卷、炸春卷等主食搭配,素菜分明也能够吃出饕餮大餐的滋味来。
秦玉楼本是极饿了,可是见丈夫一直沉默寡言,便觉得食欲不佳了。
丈夫自打回府至今便一直闷不吭声的,没有再与她说过一句话了,便是她主动提及,兴致仿佛也不高,一直微微抿着唇,也不怎么看她了。
虽往日里这戚修向来寡淡少言,但夫妻二人相伴这么久了,秦玉楼对戚修到底多了那么一二分了解了,只觉得丈夫这日情绪分明有些不对。
她并不知是自个今日无意的一脸郁色招惹到了丈夫,暗自琢磨了半天,也始终不知其意,见丈夫快速的用了饭,放下了碗筷。
秦玉楼见状犹豫一阵,只忽而殷切十足的舀了一小碗藕丝羹一脸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戚修跟前,柔声讨好道:“今日皆乃是些素食,并不裹腹,夫君,还是多用些罢,不然半夜又该挨饿了···”
戚家规矩严苛,对子孙的教养也向来颇严,并没有大半夜还让厨房备用膳食的习惯,除非特意留的,否则定是不会轻易随意传唤厨房,夜里通常只会准备些许点心、果子供应。
秦玉楼巴巴的瞧着,戚修淡淡的瞅了她一眼,倒是接了,但连往日里的那句“嗯”也省下了,并没有多余的回应,几下用完,洗漱过后,便头也不回的往书房去了。
留下秦玉楼一脸的无奈。
秦玉楼虽聪颖伶俐,但在夫妻相处这件事儿上亦是个新手,且丈夫戚修这类性子偏生是她从前从未接触过的,就像是二妹秦玉卿,这么多年了,努力做到的仅仅也只有相安无事罢了,而丈夫性情分明比二妹还要来得清冷得多。
往日里丈夫虽不辨喜怒,但瞧着约莫是个不爱计较的,便是偶尔蹙眉,只要她主动迎合着,定能轻易将那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而这一日却忽而···不灵验呢?
跟前几个丫头皆是些个成了精的,这会儿见两位主子似闹了别扭,便一个两个噤了声,并不敢多言。
秦玉楼心中也难得有些怄火。
她此人最是受不得累的,偏生这日天还未亮便起了,来回坐了四五个时辰的马车不说,竟还攀上攀下,爬了那么多级台阶,这会儿只觉得累得不成人样了,偏偏还无缘无故的遭人嫌。
按理说,这会儿她是该小意讨好丈夫的时刻,可这人一旦受累,往往便失了理智。
沐浴洗漱完后,秦玉楼只累得一动也动不了了,只歪在贵妃榻上,任由几个垂肩揉腿,芳苓见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下去后,见秦玉楼时不时哼哼两声,喉咙里只发出既痛苦又舒服的闷哼声。
芳苓见了一阵心疼,忙对一旁的归昕道:“下手力道放轻些,姑娘细皮嫩肉的,当心别伤了筋骨···”
归昕闻言一时纠结,便瞧见那秦玉楼半阖着眼,有气无力的道了句:“重点儿,再重点儿,腿肚子疼···”
芳苓一时轻叹了口气,冲归昕使了个眼色,归昕忙不迭将位置让给了芳苓,芳苓接手替秦玉楼时轻时重的揉着,半晌,嘴上却忽而直言道:“姑娘,奴婢方才瞧着世子爷脸色不好,私底下去找墨玉打探了一番,墨玉只说世子爷日日在军营中操持练兵,片刻不得歇息,今儿个是特意赶去开福寺去接迎,却不想去晚了一步扑了空,咱们的马车先行一步动身走了,世子爷这又马不停蹄的追上来的,想想定也是受了累的···”
秦玉楼闻言,眼珠子动了动。
芳苓见状,又继续道着:“奴婢闻言习武之人向来消耗大,今儿个府中食素,晚膳世子爷口味不佳,好像用的并不多,哎···”
芳苓唠唠叨叨的,说话又只说一半,显得颇为阴阳怪气的。
秦玉楼听了心中颇为烦闷,原是懒得不乐意接话了的,但过了片刻,只觉得心里仍是闷闷的,半晌,秦玉楼只微微睁眼,颇为不情不愿的道了句:“不是特意吩咐厨房留了些粥膳么,去给夫君送过去罢···”
若是往日,秦玉楼定是要亲自送去的,只这日实在是太累了,想着待明儿个恢复了精力再去侍奉丈夫罢,今儿个着实是有心无力了。
这般想着又闷闷的翻了个身,只抱着软枕趴着躺着,只觉得肩也酸,背也开始发疼了,翻身的时候,秦玉楼微微咬着牙,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呆子,脾气阴晴不定、又臭又硬又闷的呆子!
却不想,与此同时,书房里的戚修也只觉得有些坐立难安,磨蹭了许久,眼见时辰不早了,便也从善如流的合上了案桌上的兵书回院了。
恰好在途中撞见了由少奶奶特意吩咐前去送吃食的丫鬟,戚修见状面上一缓,这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往霁修堂走去。
丫鬟婆子纷纷见礼,戚修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屋子里亮着灯,戚修又在原处立了片刻,待面上神色缓了缓这才一步一步往里走。
却不想,刚走到屋外,却听到一阵哼哼歪歪的呻·吟声,那声音酥酥柔柔,似痛苦又似舒服,只觉得娇媚如丝,定人心下微荡,这样的声音戚修最为熟悉不过了。
戚修闻言,只当即愣在了原地,片刻后,砰的一下巨响,戚修只黑着脸一脚踹开了屋子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七:老婆满心满眼只能有我,第一眼只能看我,不能对我不温柔不体贴,更加不能对我语气不好,态度不好敷衍了事,要不然···给你个眼神,自己去体会!
亲们:七夕快乐,祝大家都能相守有情人!
第75章 七十五章
却说屋子里所有人顿时被这一声巨响给唬了一大跳。
只见分别坐在贵妃榻一侧一角,正在替秦玉楼按摩的芳苓芳菲二人闻言, 惊得手下一时失了力道。
而方才秦玉楼道了声口渴, 这会儿正在沏茶的归昕闻言双手不由一抖,紫砂杯在她手中转了一圈, 微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 手一颤, 手中的紫砂杯哗啦啦一下滚落到了地毯上, 一时, 只咕咚咕咚一下滚去老远。
众人纷纷扭头一脸惊诧的直朝门口处瞧去,便瞧见了戚修那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芳苓芳菲原是坐着, 见状忙不迭从贵妃榻上立了起来。
归昕顿时一脸胆怯的抓起了衣角。
三人见那戚修面色,只一阵惊慌失措,少邱, 立即垂眼忙异口同声的行礼:“世···世子——”
秦玉楼原是舒舒服服趴着的,被这大半夜的突如其来的动静只吓得差点没咬了自个的舌头, 又听到丫鬟们的称呼, 只蹙着眉, 忙不迭费力的支起了身子往后瞧去。
随即, 便对上了那双犀利阴霾的眼。
秦玉楼一愣。
戚修只微微抿着嘴, 黑着张脸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待瞧见屋中的情景后,片刻后,面上似也微微一愣。
然下一瞬,又只瞧见满屋子丫鬟各个是一脸神色慌张、俱是满头大汗, 而自个妻子正一身衣衫不整的趴在软榻上,只见微微撅着臀,身段妖娆妩媚,这姿势,这架势——
戚修方缓和的脸便又是一黑,视线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只眯着眼冷声质问道:“这是在做些什么——”
归昕历来极为害怕这威严气势的世子爷,这会儿见他面色发寒,声音森严冷漠,归昕登时吓白了脸,双腿有些发软。
而向来性子十分伶俐的芳菲这会儿也心下发憷。
唯有一向稳重周全的芳苓压下了心中的惊颤,虽不知这主子缘何无故生怒,但也唯有故作镇定,只小心翼翼如实回着:“回世子爷,夫人···夫人今儿个前往那开福寺拜会,亲自爬了半座山,回来时又一连颠簸了整个时辰的马车,这会儿浑身开始酸痛,且脚也已隐隐有些发肿了,奴婢几个正在替夫人去淤活血止疼来着···”
戚修闻言微怔。
只微微绷着脸。
好半晌没有吱声。
芳苓几个心里头直打鼓。
恰逢此时,守院的丫鬟婆子亦是被这一阵深夜的动静给惊着了,纷纷提着灯笼前来查看,原本已落灯的院子这会儿复又大亮了起来。
好半晌,只听到那戚修微微咳了声,适才开口沉声道了声:“无事了,都且退下罢···”
屋里的几个丫鬟顿时如获大赦,纷纷松了一口气,只均有些担忧的朝着榻上的秦玉楼瞧了一眼。
随即,芳苓拉了芳菲一把,又朝着归昕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这才如阵风儿似的从戚修跟前快速飘过。
归昕临走前,只壮着胆子将滚到角落里的那只紫砂杯捡起藏在了袖口里带了出去。
院子里的下人们均已被芳苓打发下去了,不多时,院外已落了灯,整个霁修堂陷入一片安宁静谧之中。
唯有正房主卧里还亮着灯。
屋子里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仿佛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自丫鬟们走后,由始至终一直未曾吭声的秦玉楼便复又闷不吭声的重新趴在了软榻上,末了,只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软枕里。
戚修见状,立在原地立了半晌,少邱,只缓缓地走上前去,又立在软榻前立了好一阵儿,瞧着妻子的背影,似想要开口说道些什么,只动了动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往日里皆是妻子主动相迎,他···这仿佛还是头一回。
竟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只忽而闻得一阵细微的呜咽声儿响起。
这一回却不似以往那般,小猫儿叫似的,一声又一声,似泣非泣,似哭非哭,直令人挠心挠肺,这一回分明是动真格的呢,只见那极度压抑的啜泣声中,分明夹着一丝委屈,一丝可怜。
戚修顿时一愣,忙张眼望去,便见妻子穿着一身雪白里衣,正满身狼狈的趴在软榻上,身子一抽一抽的,分明哭得满是伤心欲绝。
戚修一时只有些慌了,背在身后的手几度握紧又松开,只用力的咬紧了牙关,竟一时无计可施。
只觉得这一日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颇有些离奇。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分明是满心满眼、颇为急切的赶回来的,分明妻子给他添菜加碗时心底是十分熨帖的,分明得知妻子半夜还在惦念着他时心中心情是十分舒畅的。
怎么偏生就···将人给弄哭了呢。
这还是第一次将妻子,将女人给弄哭,戚修束手无策的同时,心里只有些懊恼。
妻子仍一下一下无声啜泣着,光听着那声音,都觉得定是十分伤心难过。
许久,戚修终是缓缓地只坐在了软榻边沿,瞧着妻子的背影瞧了半晌,适才干巴巴的道了句:“你···莫哭了···”
见妻子并不反应。
过了会儿,戚修抿了抿嘴,又低声道:“是···是我的不是,莫要哭坏了身子···”
秦玉楼似乎并没有听见,仍趴着,缓缓抽泣。
戚修微微抿紧了嘴。
空气中静默了一阵。
随即下一瞬,却见那秦玉楼哭声忽而止住,与此同时喉咙里冷不丁发出闷哼一声。
秦玉楼只恍然觉得腿肚子微微一痛。
原来戚修忽而将秦玉楼的小腿一把握在了手掌心里,正一下一下揉捏了起来。
男人的手力道本就重,稍微一用力便没控制住,又加上秦玉楼皮肤本就吹弹可破,这会儿正是酸痛难耐的时候,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原来这戚修恍然想起方才芳苓说的话了,只道着妻子现如今浑身酸痛不已,他一时千愁莫展,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如此了。
接替丫鬟们的活儿,侍奉妻子。
秦玉楼只忍不住咬牙抽气了一声。
戚修双手一顿,忙不迭收了手,只忍不住抬眼瞅了妻子一眼,片刻后,只放轻了力道,一下又一下,只轻轻地揉捏了起来。
是以,秦玉楼便一直趴着,一直得保持着这样一种怪异的姿势,竟一时没得理由翻身了。
她心中本来确实是满心委屈的,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不明就里的遭人厌,这人竟还是她费心费力满心讨好的丈夫,本就累得要死了,又瞧见丈夫竟然露出那样一副吓人的神色,既被吓到了,又被伤到了。
丫鬟们退下后,不知缘何,眼圈一红,便再也忍不住了。
起先是真的伤心难过,不过过了片刻后,心便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只不多时又见丈夫主动安慰了,又主动认错了,可是听着那样干巴巴的语气,不知为何秦玉楼心中却更加冒火了。
这便又委屈上了,又开始难过上了,也开始拿乔起来了。
她到底哪里招他惹他了。
无缘无故发了火,踹了门,这样几句便打发啦?
还想听几句哄人的话来着。
却不想——
这趴久了,压得胸疼不说,鼻子里还不透气,心口一时闷闷的,时间一长,手脚也开始有些发麻了。
秦玉楼微微咬住了软枕上的锦绸面料,心里头一阵气结。
为何无辜受累的总是她。
过了半晌,戚修见妻子果然不再哭了,心下不由一松。
原本绷紧的神色,这才微微缓和了。
他不喜生人靠近,历来不大喜由人伺候,更别提侍奉旁人呢,因此,动作只有些笨拙与不适,力道是忽轻忽重。
心中的那根弦松懈后,这才忽而想起方才闻言妻子的脚似乎有些肿了。
戚修不由撩开了秦玉楼的裤腿,下意识的往脚上瞧去。
顿时心下一跳。
呼吸微微顿住。
秦玉楼生了一双光洁如玉般的芊芊玉足。
她并不似寻常清瘦的姑娘那般瘦如枯骨,她的身上、腿上是有肉的,脚上亦是如此,此刻,只见脚背上优美的弧度沿着脚踝一直延伸到那几个秀气可爱、莹莹剔透的脚趾头上。
淡粉色的壳,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精致小巧的脚趾头胖头胖脑的,只觉得圆润可爱得紧。
又白又嫩。
相比之下,戚修只觉得自己的脚大如船只。
又见她的肌肤白嫩似雪,如此冰清玉洁。
戚修只下意识的伸着大掌一把握住,果然,如此小巧秀气,他堪堪一把握住。
又觉得掌心中的肌肤是如此的滑嫩细腻,肤若凝脂、滑腻似酥。
正在此时,戚修只忽而觉得胸中一股热血冲上大脑,他脖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只见喉咙微咽。
半晌,忽而没忍住,一时只凭着下意识的举动低头微微凑了过去。
秦玉楼趴得浑身更加酸痛了,丈夫的力道时重时轻,重了,她疼得要命,轻了,那大掌上厚 厚的茧子一下一下的磨蹭着她的肌肤,只觉得奇痒无比。
好不容易见丈夫那头没了动静,秦玉楼只下意识的抬起了脸扭头瞧去。
于是,秦玉楼瞪大了双眼。
戚修低头亲了上去。
第76章 七十六章
脚本就是女子身上最为私密的部位, 若非在沐浴洗漱后,若非在几个体己丫鬟跟前, 往日里是绝对不会轻易□□在外的。
此刻,竟然被人一把握在了掌心里, 甚至···还···
秦玉楼满脸不可置信的同时, 脸只唰地一下红了。
她一把用力的直将脚往回缩着。
然而——
呜呜···
缩不动···
被人握得紧紧地。
戚修下意识的扭头,便对上妻子那张娇媚绯红的脸,戚修先是一愣, 待意识到自个做了什么后, 戚修那张向来万年不变的面上顿时一阵错愕,他这是?
待反应过来后, 脸不由微微一热, 向来喜怒不辨的脸上似颇有几分不自在。
只是他镇日在外暴晒, 面上的肤色偏深,即便脸红, 也终究一时瞧着不显罢。
两人似乎都有些羞涩,空气中一阵静谧无声。
好半晌,秦玉楼只用力挣了挣,一脸羞愤的小声的从牙齿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还不撒手···”
戚修闻言忙不迭松了手, 只刚撒手,忽然间却又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忙又将秦玉楼的小脚丫子重新捉了回来,非但没松,手中的力道仿佛又握紧了几分。
许久, 只抬眼看着秦玉楼,动了动嘴,沉声问了句:“你···还气么?”
好似她还气,就不松手似的。
秦玉楼一阵错愕,好半晌,不由在心底骂了句:简直是个既无赖又固执的呆子!
骂过之后,脸微微一热,只得咬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戚修闻言,这才满意勾唇,只将秦玉楼的裤腿扒拉下来,轻手轻脚的将秦玉楼的小脚丫子放在了他的腿上,非但没松,竟还一下一下的开始揉了起来。
秦玉楼一阵气结,没想到丈夫竟会···出尔反尔?
可她委实又有些怕痒,脚本就是最敏感的部位,又加上戚修特意放轻的力道,他大掌上的老茧一下一下蹭着她的皮肤,根本来不及阻拦。
秦玉楼顿时痒得脚丫子直打颤着,嘴里不住闷声笑着:“别,别,夫君别···”
那声音一颤一颤的,既妩媚动人,又娇憨可爱。
戚修闻言,向来抿得紧紧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下一瞬,却是忽而咳了一声,淡淡喝斥道:“别乱动——”
妻子的脚踝有些微肿了,这般娇嫩细腻,若是不揉散了,明儿个怕是得要肿得高高的了。
这才晓得,原来女儿家竟是如此柔弱娇嫩。
那开福寺前的几级台阶他是知道的,唤作是他,来回十几趟都不在话下,妻子却劳累如此。
待戚修将秦玉楼脚踝、脚丫子底下的淤血给一把揉开了,却见方才还在呵呵直笑,又哼哼歪歪的妻子这会儿早已没了半分动静。
戚修微怔,只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便瞧见妻子头低下枕着个软枕,怀中又抱着一个,只微微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只见睡得正熟,戚修小心翼翼的将她怀中的软枕取走了,都无半分动静。
戚修弯着腰,正欲将人抱回床榻上去,却见妻子忽而嘤咛两声,嘴里轻轻的砸吧两下。
只见那张饱满的烈焰红唇微微亲启着,像是一朵待人采摘的娇艳欲滴的玫瑰,分外娇艳,直令人心魂荡漾。
戚修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仿佛缺水的鱼儿,极渴似的。
过了半晌,戚修只微颤着唇,一下一下,对着那片饱满的红唇,缓缓地贴了上去。
随即,他的脑海中直嗡嗡作响。
仿佛越来越干了。
待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回床榻上之时,只见秦玉楼的那片红唇仿佛更加饱满,更加红润了,上头一片水润,仿佛还有些微肿。
戚修有些内疚,然瞧着娇艳欲滴的那一片,双眼却忽然又是一暗,只觉得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发疼了。
成亲之前从未有过的,可自打成亲后,在军营的每个晚上,身子都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疼,只他的忍耐力向来惊人,在心里头默念了几句静心经,渐渐地倒也无碍了。
可这会儿妻子就在跟前,只如何都有些忍不住了。
戚修只用力的咬着牙,微微喘息着,低着头在秦玉楼的脖颈间轻轻地嗅了嗅,鼻尖不断在她的脸上、脖颈上,锁骨上轻轻地蹭着,鼻尖满是熟悉的芳香,不由令人心驰神往。
就在忍不住要去伸手解开衣裳的腰带时,只听到妻子含糊咕哝了一声:“夫君,背疼···”
戚修只咬牙默默地将手给缩了回去。
一晚上,只强忍着给妻子揉了背,又捏了腰。
手下是一阵细腻香软,耳朵里偶尔夹杂着妻子睡梦中舒适的呻·吟声。
这一夜,对于戚修来说,无疑是痛苦不堪、倍受折磨的一夜。
第二日秦玉楼醒来之时,丈夫早已经不在了。
身子已没有昨日那般酸痛了,只微微有些乏而已,且昨夜睡得还不错,一晚上只觉得整个人都睡在了云端之上似的,轻飘飘的,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到来。
只早起醒来时,觉得嘴有些发疼,秦玉楼不由伸手摸了摸,似乎上火了,裂开了一道小口子。
寿延堂那边一早便打发人过来了,今儿个不用去请安了。
秦玉楼便又一脸欣慰的重新钻进了被窝里,预备再睡个回笼觉。
只脑子里不其然的便又想到了昨儿个丈夫回来后的一幕幕,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莫名其妙的又变得无比温柔。
还是这么久以来,头一回从丈夫脸上瞧见到那样的一幕幕,虽然莫名其妙的吵架了,又隐隐莫名其妙的和好了,虽然事发的当时只又气又恼又羞又燥,可现如今细细回想起来——
秦玉楼不由抱着被子将整个脑袋埋了进去,待将整张脸憋红了,又忙不迭探出来快速的呼呼透气。
只觉得心里忽而涌现出了一丝无比奇妙的感觉。
这样的戚修,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瞧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晚上来了客人,闹到很晚才消停,只能来个小短更了,么么,明日尽量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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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七十七章
六七月份的天气已进入了盛夏, 镇日炎热不堪。
夏天历来是秦玉楼最为讨厌的季节,吃不好睡不好不说, 整个人整日昏沉无力,浑身是时时刻刻都不得劲儿。
秦玉楼怕热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儿, 以往在秦家时, 一整个夏日里冰块就没断过,府中冰窖里的藏冰,有大半是被搬进了她的玉楼东里。
似乎还有些不大满意, 只恨不得躺在冰窖里才好。
可现在的戚家, 向来俭朴朴素,最忌铺张浪费了, 是以, 这秦玉楼委实不好过于诸多要求, 于是,唯有委屈了自己。
只忽而觉得即便自个库房与那岑文阁里的金银珠宝再多又如何, 关键时刻,有银子却没地方使起?
这种痛苦,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得到。
却说自上个月起,秦玉楼便开始跟在裘氏跟前进进出出了, 老夫人观察、指点了她好几个月,许是终于透过她的那副妖言惑众的皮相瞧到了她内里的美好,似有意将戚家的家权交到她的手中了。
裘氏的家底本就不薄,并不觊觎戚家的家权,或者在她掌家的那一刻起, 便随时随地做好了准备。
戚家的规矩她自是懂的,若非大房与二房接连遭到的变故,这十多年来,此等好事儿定也落不到她的手中。
十多年手握家权,已令她们整个三房受益颇多,相比之下,戚家这三房里,唯有她们三房是最为顺当的,裘氏是相当知足的。
且这戚家的世袭承到了大房手中,往后整座府都是戚修她们夫妇二人的,与其拖拖拉拉的不舍丢开手,倒不如主动卖给侄媳一个人情。
世子戚修打小便是个文武全才,是个顶事儿的,现如今又升了官,保不齐往后她的双双儿女们还得沾他们大房的光,戚家如今可不是已经开始重新跟在人前走动了么,可不是沾了他的光么?
裘氏现如今最为要紧的便是得替自个的二子一女寻找媳妇婆家,这可是才是最为要紧的天大的事儿。
这些日子,裘氏打点府中上下内务时,都将秦玉楼领在了身边,见秦玉楼由始至终一直静静的耐心十足的跟在身旁,甚至都未曾主动提问过一句。
裘氏只以为她不懂,本是打算手把手来点化教导的,却不想她的这位侄媳妇只朝着她微微一笑,竟悉数对答如流了起来。
裘氏闻言,不由大惊,遂忙问起缘故。
只见那秦玉楼似有几分羞涩道:“之前祖母已将戚家这些年的账目交给楼儿了,楼儿便略微翻了翻,对咱们府上这些年的进项、开销及人情往来略有些了解,不过账本上的记录终究是死的,这些日子追随着婶婶一道进进出出,婶婶不吝教导,楼儿受益颇多,婶婶着实辛苦了···”
裘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只诧异的盯着秦玉楼瞧了良久,半晌,只一脸神色复杂道:“看来,我倒是省事儿,改明儿个便可以到母亲那里去交差咯···”
裘氏话语里透着丝丝打趣,说着说着便又垂下了眼帘。
想当初她随着老爷一道前往元陵提亲时,瞧着这秦玉楼生得这样貌美伶俐,自是喜爱的,只是这喜爱却是站在作为婶婶的立场上的。
若是···站在婆婆的立场上,别说配给戚家的长房长子为妻,便是说给她们家恒儿、峥儿,无论是家世,相貌,她怕是都会有些瞧不上。
只现如今冷眼瞧着,大哥大嫂两口子虽不苟世事,但言语间待其似颇为美赞。
老夫人由最初的面色冷淡转化为亲自放在身旁教导着,面上瞧着依然对其最为严厉严苛,何尝不是最为看中的一众表现,且芸姐儿是亲孙女,对着老夫人都有几分发憷,偏生孙媳妇竟时常对着老太太撒娇或装糊涂,老太太也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隐隐瞧着似有几分宠爱。
更别提她那个性情寡淡冷漠的侄儿呢,成亲之前,一整月里难得瞧见一次人影,现如今,三天两头的回了···
这一个人说好,怕只是个个例,可若是这所有人都说好,难道还有差么?
想当初裘氏嫁到戚家时,过了三五载,直至两个胖小子呱呱落地后,才总算觉得在这座百年世家的府邸中似乎站稳了脚跟。
而她这个小小外乡嫁过来的,无任何依仗的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竟在短短数月之内,隐隐瞧着好似在不知不觉中收服了所有人,倒还真令人诧异。
这般想着,裘氏待秦玉楼倒是另眼相看了起来。
话说秦玉楼从裘氏那里出来后,外头日头正高,正午的太阳最毒,竟连一丝风都没有,四处皆静,秦玉楼热得心里头只有些发燥,领着丫鬟们走得有些急。
却不想刚出了裘氏院子,只忽而闻得重重的“哎呀”一声,秦玉楼一行人闻言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纷纷顺着声音扭头瞧去。
只远远地瞧见墙跟底下正躺着个被摔得四脚朝天的男子,只见那人穿了一身暗红锦缎华服,从面料上来说,定是哪个院里的主子衣饰。
果不其然,待那人骂骂咧咧从地上摸爬起时,这才发觉此人正是这戚家三房的四少爷戚峥是也。
戚家几名少爷到底是男子,秦玉楼与之相交并不多,只知那二少爷戚敏有些文弱,三少爷戚恒则相貌堂堂,稳重老练,倒是这四少爷戚峥许是府中幼子,颇受裘氏溺爱,性子显得有些顽劣闹腾。
秦玉楼新婚第二日给长辈们见礼时,只闻得人群中一阵惊诧的抽气声,当时未敢多瞧,现如今想来,应当便是这位四少爷的。
这戚峥原来是偷溜到府外玩乐去了,戚家规矩严苛,对后辈管教甚为严格,镇日被拘在府中读书都读傻了,戚峥是个闲不住的,昨儿个夜里偷摸出去玩了,这会儿回来晚了只得翻墙进来了。
只这戚家的家墙足有两个人那么高,戚峥一时倒霉摔了个狗□□。
爬起来后,远远的瞧见了秦玉楼登时双眼一亮,只远远地朝着秦玉楼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一脸欣喜的道道着:“嫂嫂好!”
说着,忽而一阵龇牙,顿时龇牙咧嘴的用手抵了抵下巴,似乎磕到了下巴,疼的要命。
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直逗得秦玉楼身后几个丫鬟纷纷掩嘴偷笑。
秦玉楼见状亦是一阵忍俊不禁,只觉得她这个小叔···着实有趣。
戚峥揉了半天,听到大家伙儿在笑话他,一时抬眼,只见大嫂秦玉楼亦是眼嘴瞧着他发笑,这样一笑,只觉得周身万物好似都失去了颜色似的。
戚峥愣愣的瞧了一眼,好半晌,只颇有些不大自在似的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正欲说话,却忽而耳尖的听到一阵脚步声远远地过来了。
戚峥身子顿时一顿,忙朝着秦玉楼一行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忙又朝着秦玉楼做了个求饶的动作,随即,自个身子一闪,躲到了一侧的大树后去了。
不多时,裘氏跟前的大丫鬟紫凝端着托盘过来了,见到秦玉楼忙朝着她行礼问安。
戚峥的意图秦玉楼倒是心领神会,不过略略瞧了一眼,只见那托盘上似乎端着一盅热汤,便笑着随口问了句:“这是要送去哪儿?”
紫凝笑着恭敬回着:“回大少奶奶,太太说四少爷近日熬夜读书,定是读累了,特吩咐奴婢将这鸡汤送去给四少爷补补身子了···”
秦玉楼及身后一行丫鬟各个面上均面露怪异,好半晌,秦玉楼只忍着笑道:“哦,原来如此,四弟如此勤勉刻苦,说不定将来定能一举高中的——”
紫凝走后,许久,那戚峥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向来牛气冲天的人此刻似有些不敢看秦玉楼的眼,好半晌,说话只一阵挤挤挨挨的道:“谢···谢过大嫂···”
秦玉楼许是以往当长姐当久了,对着小辈便止不住想要好生教导一番,此番闻言,只忍不住笑着告诫道:“就这一回,若再有下一回,定要去找三婶告状了···”
然她的声音酥软好听,丝毫听不出任何警告的味道。
戚峥忙不迭保证道:“就···就此一回来,绝没有下一回了···”
秦玉楼这才点了点头,领着丫鬟们往霁修堂去了。
戚峥只立在树下,远远地瞧着她的背影,直至一行人行至游廊的尽头拐弯瞧不见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戚峥只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只觉得那里头跳得可真厉害啊!
待心跳恢复正常后,想起紫凝往他院子去了,这才立即抄了近道赶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较晚,亲们勿等,明早看吧,么么···
第78章 七十八章
话说秦玉楼打从三房回来时, 恰好撞见小伍氏正将吕家嫂子给送出府去,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丫鬟也没领一个。
只见吕家嫂子走在前头,小伍氏落后半步, 吕家嫂子边走边回头与小伍氏嘱咐些什么, 小伍氏犹豫了一阵,随即,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末了, 又见两人纷纷停了下来, 只见吕家嫂子拉着小伍氏的手正在细说些什么,不多时, 便见小伍氏忽而低着头, 时不时用帕子蘸了蘸眼角, 似在垂泪。
吕家嫂子逮着耐心的安慰了一阵,又再一次叮嘱了一番。
两人未曾瞧见秦玉楼一行人, 秦玉楼瞧了片刻,便也未曾惊动他们。
话说这吕家嫂子乃是戚家几个兄弟的堂嫂子,当年戚家出了事儿后,老侯爷这一房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一家子分了家,二房、三房便纷纷迁出了戚府,在戚府后头两条街上安置了宅子。
虽分了家,但几家子到底还是一家人,时常有来往, 尤其与原先的那二房更为密切。
只因那戚敏便是从原先二房那里过继来的,乃是戚二老爷子的嫡次孙,吕家嫂子丈夫戚茗的亲弟弟,又因这小伍氏恰好又是吕家嫂子娘家的表妹,因着这几层关系,两家子总是剪不断理还乱,怕是永远也绑在一块儿呢。
这吕嫂子便是当时秦玉楼嫁过来那日,在喜房里逮着戚修与秦玉楼直打趣的那位,嘴皮子利索得紧,瞧着是个精明厉害的。
因时常来戚府走动,是以,此番秦玉楼并未多在意,转眼便将此事撂在了脑后。
这些时日随着裘氏一道料理着府中琐碎的事,镇日忙碌,又加上这天实在是热得厉害,秦玉楼心里直闷闷的,午膳没用多少。
晌午,屋子里直有些闷,院子后头有一处树荫,树林里有一处凉亭,旁边还搭了一座葡萄架,景致不错。
芳菲见秦玉楼睡不着,便提议道:“姑娘,后头林子有风,比屋里待着要凉快敞亮,奴婢昨儿个听锦薇说好几个丫鬟这几日都躲在那里纳凉呢,奴婢特意去瞧了一遭,景致确实不错,姑娘,不若咱们今儿个将软榻搬去后头林子里,姑娘也到亭子里歇一歇罢···”
秦玉楼此刻歪在贵妃榻前翻来覆去睡不着,闻言,便欣然接受。
果然,这外头有风,日头虽高,恰好被林子里的树荫遮住了。
芳苓芳菲将软榻摆放在了迎风的凉亭内,茹兰燕兰又将冰镇的果子摆在了小几上,归昕则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过来。
秦玉楼闭着眼躺在软榻上,茹兰燕兰两个在葡萄架下荡着秋千,芳菲趴在秦玉楼的软榻前守着,芳苓在一旁打着络子,归昕在一旁帮着分线。
一阵凉爽的微风袭来,好不舒服惬意。
自然,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方闭眼没过多久,秦玉楼便又立即悄然睁开眼了。
原来,不过片刻功夫,秦玉楼便做了个梦,
梦中梦见了一条巨大的蛇向秦玉楼游来,就在这个凉亭里将秦玉楼缠成了一团,可是她却并不怕它,甚至还伸手摸了一把,与它玩了好一阵。
然后,便莫名其妙的醒来了。
醒来后,秦玉楼忙四处瞧了一眼,只见整片林子里一片静谧。
许是玩累了,茹兰燕兰两个歪在秋千上睡着了,芳菲与归昕二人一人趴在她身旁,一人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都睡得无比香甜。
唯有芳苓还在认认真真的打着络。
哪里有半条蛇影?
见秦玉楼醒了,忙将手中的络子放下,压低声音问着:“姑娘,您怎么这么快醒了?”说着,立即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秦玉楼饮了一口茶,便将方才做的梦告知了芳苓。
哪知芳苓一听,顿时一脸激动连连道:“姑娘,这···这可是好梦···”
说着,只忙下意识的瞧向秦玉楼的肚子,道:“奴婢听老一辈的说,梦到大蟒蛇是吉兆,说不定姑娘怕是快要有好消息了···”
秦玉楼闻言顿时一愣,好半晌这才慢慢的领悟到芳苓话里的意思,随即,只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肚子。
不会这么快罢。
不过,想到近段时间,秦玉楼脸微微温热。
自从那次与丈夫闹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别扭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怪怪的,好像要更加···亲密及体贴些了。
秦玉楼知道了丈夫的一个弱点,及两个癖好。
弱点是,怕她哭,那次她一哭,他好像便有些束手无策了,她还没说什么,他便立即认错了。
癖好则是,丈夫喜欢摸她的脚,吃她的嘴。
自从那日以后,戚修回来的更勤了。
时间一长,秦玉楼渐渐地便摸清了规律,若无意外,基本每隔三日回来一趟,有时候是隔了六日,若是遇到她来了小日子,或者夜里···欢爱了两回,准得隔上六日。
起先,只以为是凑巧,后来一时兴起,便记了日子,这才发觉当真是如此,由此可见,这人当真是刻板得可以。
这种事,竟也是要数落着日子来进行的么?
真是个古板的呆子。
算算日子,这日刚好是第六日了,若无意外,丈夫今晚应当是会回的。
这般想着,秦玉楼忽而有些紧张,及微微期待。
以前只权将他当做丈夫,只事事捧着顺着,秉着丈夫说一绝不说二,丈夫说对绝不说错的原则,正因如此,生怕触了他的霉头,犯了他的忌讳,万事思虑过多,反而相处时每每皆有些紧张。
自那回两人闹了一阵后,秦玉楼偶尔也敢使使小性子了,便是使过头了,那戚修偶尔会蹙眉,偶尔也会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换作以往,心里怕是直打鼓了,可现如今好似并没有以前那么怕了。
夫妻间皆是如此这般么?
第79章 七十九章
话说这日戚修回的要比往日里稍早几分, 自升了骑都尉后,军务虽比以往要繁忙了不少, 但相对而言,行程却是掌控在了自个手中, 要相对自由不少。
且明儿个乃是国丈忠勇侯杨老爷子做寿, 杨家次子杨威杨副将正是戚修的顶头上司,此番回来,一是已经到了归家的日期, 二则是特意前去杨家拜寿的。
回府后, 照例先回霁修堂换衣洗漱,往日里回府时, 下人们得了信一准便去提前通报了, 通常他前脚刚踏进院子, 后脚妻子早已在院子里候着呢。
这一日,却见整个霁修堂里静悄悄的, 竟无半分动静。
方一踏入,只见院门口一个守院的杂役老婆子竟歪在廊下的柱子前睡着了,戚修略微皱眉,身后的墨玉见状, 只抬着脚不重不轻的在老婆子腿上踹了两脚。
老婆子眼睛一翻开,便对上了戚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吓得睡意全无,忙不迭一股脑的跪趴在了地上,直朝着戚修颤颤巍巍的磕头求饶。
戚修向来从不插手内务的, 只许是在军营里待久了,且他治军甚为严苛,向来不喜偷懒不守规矩之辈,这样的,若是放在军营里头,早该拉下去军法处置了。
许是霁修堂院里的皆深知他的规矩习惯,院里上上下下一贯谨小慎微。
所幸这戚修只皱眉瞧了她一眼,便大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老婆子背后起了一身冷汗,墨玉压低了声音喝斥了一句“还待在这里作甚,不赶紧的起开”,老婆子忙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
许是外头这一阵动静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锦薇锦瑟两人忙出来查看,见戚修回来了,顿时大惊,忙不迭上前迎着。
戚修见出来是这二人,面上的不满似又加深了几分,只微微沉着脸,脚步未停,直接往屋子里头去了。
目光往屋子里扫视了一周,不由抿紧了嘴,屋子里空无一人。
锦薇见状,忙心领神会的禀着:“禀世子爷,夫人这会儿不在屋里···”
戚修转身只眯着眼看向她,问:“人在何处?”
锦薇直恭敬回着:“夫人嫌屋里头闷热,歇得不踏实,这会儿正在后院的那片林子里纳凉呢,奴婢方才还去瞧了一眼,夫人睡得正熟了,也不知这会儿醒了没,奴婢现下便立即去禀告夫人罢···”
锦薇说着正要转身前去,恰好锦瑟端着银盆等一应洗漱器具过来了,忙不迭将巾子浸湿拧干双手递到了戚修跟前。
戚修只拧着眉瞧了一眼,便对着锦薇摆了摆手,只淡淡的道了几个字:“不必了——”
说罢,并未接锦瑟递过来的巾子,甚至瞧也未瞧一眼,自个直接踏着步子往后头林子去了。
留下锦薇挑眉瞧了锦瑟一眼,后者微微咬起了唇。
却说戚修一踏进后院的林子,顿时瞧见林子凉亭的石桌上,石柱前倒成了一片,走近了两步,又见葡萄架下的秋千上还歪着两个。
远远地只瞧见秦玉楼正侧躺在厅子里的软榻上,一动未动,似睡得正香。
戚修见状,视线不由又在四处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
现如今总算晓得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怎样一副德行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样的一个个,理应都拉下去军法处置才是···
芳苓倒是一直守在秦玉楼跟前并未合眼,只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替她打着扇,戚修方一踏进来,她便瞧见了,忙不迭起身小声的唤一声:“世子···”
芳苓方一出声儿,歪在秋千上的茹兰燕兰与依靠在榻前柱子前的芳菲归昕几人便立即惊醒了,她们不过是略微闭着眼,隔一段时间便会睁眼查看一眼,并未敢深睡。
此番瞧见戚修忽而出现,顿时一个个惊得直起了身,直有些颤颤巍巍的与之行礼,戚修见守在榻前的芳菲动作大了些,险些要将榻上之人给惊醒了,不由面色微沉。
芳菲只觉得后脖子一凉,忙不迭一脸诚惶诚恐的直往后退了几步。
直至那戚修挥手将她们几个打发下去了,芳菲这才不断拍打着胸口,忙不迭松了一口气。
这世子爷也忒瘆人了,也就她们家姑娘才能降得住,除了她们家姑娘,这一般人谁敢轻易靠近?
话说芳苓几人退下后,戚修便坐在了软榻一侧盯着秦玉楼的背影瞧着。
瞧了片刻,又忽而起身,换了一边,坐到了软榻的另一侧,嗯,继续瞧着。
清醒时的妻子,大部分时间,他不大自在与她长久对视,只觉得每每瞧着瞧着,便会令人呼吸顿住了。
戚修并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在成亲之前,所接触过的女子寥寥无几,女子的相貌如何也并未关注过,便是成亲伊始,也并未被妻子的美貌所震撼住,只对妻子的温柔贤惠,体贴细致略有几分满意。
但越是相处,这便越发的开始注意到那眉眼间的姿容了,只觉得那眼,那鼻,那唇,那随意抬眸间自带的目光流盼,那微微扬唇间的温柔笑意,无一不令人呼吸微顿,令人不敢轻易直视。
此刻,见妻子微微合上了眼,只觉得将那双桃眼里的娇媚□□悉数关在了眼帘中,这样懒洋洋的睡着了,少了一份妖艳魅惑,多了几分慵懒可爱。
戚修瞧着瞧着,面色不自觉变得缓和起来。
印象中,两人相处时,好像回回不是在吃着,便是在睡着,早膳时分、午膳时分,晚膳时分,然后便是安寝时分,现如今好不容易早回了片刻,嗯,又赶在了午歇时分。
话说秦玉楼迷迷糊糊转醒时,待一转身,身子不由一顿,只觉得身后一道阻碍将她挡住了,转了一半的身子立即定住,随即,便察觉到腰上微沉,一垂眼,便瞧见一只长长手臂此刻正结结实实的搭在了她的腰上。
秦玉楼微微扭头,便瞧见了睡得正熟的那样一张熟悉的脸。
原来···丈夫回来了。
秦玉楼顿时面露惊喜,可转眼瞧见两人就这般相拥的睡在这露天的林子里,便又觉得脸微微发热,这要是叫旁人撞见了,可不敢再见人了。
身后的呼吸很是均匀,那精壮的胸膛一起一伏,就严严实实的贴在秦玉楼的后背,秦玉楼微微红着脸,立马闭上了眼,想装睡,想当做没发现,一会儿她后醒来便是。
可闭了一会儿,便又悄然睁开了。
寻常每回醒来后,身边便早已空空如也了,这还是第一次,撞见丈夫熟睡时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
这般想着,秦玉楼不由轻手轻脚的将腰上的那只大掌给轻轻地挪了起来,然而不过才刚刚一抬手,腰间不由一紧,秦玉楼登时吓了一大跳。
只用力的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待周身并无动静了,这才敢悄悄睁眼,竟然一动都动不了。
唔,天知道丈夫要睡到什么时候,总不至于就这样一直僵着身子直至丈夫睡饱了罢。
秦玉楼只忍着一动都不敢动。
不多时,身后的戚修悄然睁开了眼,嘴角似的微扬了扬,随即,便又缓缓地合上了眼。
却说秦玉楼忍了一阵后,便有些“睡”立难安了,一会儿便又试探的将丈夫的大掌抬了起来,见这一次身后没有动静,秦玉楼不由大喜,好半晌,只轻手轻脚的终于将丈夫的长臂劳心劳力的从自个身上挪走了。
期间见戚修的手掌如此宽厚结实,还将自个的小手贴上去比了比,嗯,快有两个她的手掌那么大了。
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身子转过来了,两人面对面躺着。
秦玉楼这才开始认真细致的打量起戚修的眉眼。
睡着后的戚修,眉眼间不似以往那般凌厉了。
不过,依然威严。
明明不过才二十来岁,这样的气场,可比她爹还要令人生畏,好吧,其实她爹并不严肃,他才是她见过最为肃穆的人。
高高的鼻梁,狭长的眼,嗯,最吓人的便是那一双粗狂的眉毛了,跟把利剑似的,微微蹙眉的时候,直令人心慌慌的。
随即,最后,只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道薄薄的唇瓣上,最开始的时候,每每当这里开始抿成一条线的时候,秦玉楼心中便开始诚惶诚恐的,只给人凌冽威严的感觉。
可现如今,这道薄薄的唇瓣上却留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呢。
想到这里,秦玉楼的面上不由微红,还是那日早起时,秦玉楼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只觉得自个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给咬着了,秦玉楼顿时大惊,只下意识的张嘴便咬了上去。
然后,那日,丈夫是带伤走的。
那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秦玉楼头一回起那般早,也是头一回送丈夫出门。
几日过去了,这里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瞧着瞧着,秦玉楼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地探了上去,在伤口上细细的摩挲了一阵,嘴里只喃喃的嘀咕了一句:“不知道还疼不疼?”
“嗯···”
片刻后,秦玉楼听到有人这般低声应道。
第80章
秦玉楼被这冷不丁的出声给吓了一跳, 一抬眼,便瞧见丈夫正睁眼一脸认真的直盯着她瞧着, 眼中已是一派清明,也不知究竟醒了多久了。
秦玉楼顿时只觉得指尖微烫, 忙不迭缩回了手, 只一脸不大自在的垂了垂眼,只觉得头顶目光十分炙热。
过了好半晌,这才抬眼偷偷瞧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块儿。
秦玉楼微窘, 这才微微咬着唇,一脸关切的问着:“夫君什么时候回的?怎地也不叫醒我···”
说话间, 只见戚修身上还穿着一身戎装, 似乎还未来得及换洗。
秦玉楼不由微微讶异。
这丈夫素来喜洁, 又颇为注重仪态礼教,平日里回府头一桩事儿定是要更衣洁面的, 这一回只见满面风霜不说,下巴处瞧着还隐隐露出了点点青色的胡渣。
秦玉楼见状,只立即下意识的便要起身侍奉,身旁的人似乎知晓她的意图, 只低低的道了句:“无妨,且先躺会儿罢···”
秦玉楼闻言,只下意识的瞧了他一眼,便又窸窸窣窣的重新躺了回去。
日头已渐渐地往西落了,天气早已不似早先那般炎热沉闷, 且这林子里有风,偶尔轻轻略过,只觉得无比的舒爽凉快。
嗯,倒是个好地方。
可惜秦玉楼这会儿躺得够久了,早已无半分睡意。
两人往日里在一块儿,戚修极少主动开口说话,大部分都是由秦玉楼起的头,最初许是会有些尴尬及不适,不过时间久了,已能够坦然应对了。
见这戚修果然依旧闷不吭声的,秦玉楼只得主动搭话,将她这些日子在府中所做的一些个琐碎的事情说给他听。
她说着,他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两声,倒也和温馨自在。
一时,想到方才做的那个梦,秦玉楼顿时心中一动,便将方才做的那个梦也说给他听了。
只见秦玉楼躺在软榻上,不由伸手比划了下,一脸稀罕道:“夫君,那条花蟒蛇竟有这么大,身子竟比我的腰还要粗,将我整个身子足足缠了好几圈,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瞧见过这么大的蛇了,不过那条蛇似乎很喜欢我,非但没有咬我,还与我十分亲昵,我还与它玩了好一会儿···”
秦玉楼语气兴冲冲的,面貌虽慵懒妩媚,然性子却颇有几分娇憨可爱。
戚修微微含笑听着,只听了一阵,脑子里却下意识的只有一个念头:妻子的腰分明并不粗。
他摸过的。
又见妻子说到那蛇喜欢她,还与她十分亲昵,戚修一时微微的挑了挑眉,似面露不快,随即,只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往后还是少来这里,不然又该做噩梦了···”
秦玉楼:“······”
她的话语一时僵住,好半晌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她的语气分明如此欢快,从哪里听出这是个噩梦的?
原本正要将芳苓的解梦说辞略微委婉的透露一下的,自嫁到戚家这小半年以来,秦玉楼倒并不急,只老夫人又是带她去上香拜佛,甚至也曾旁敲侧击的提点过一两回,母亲袁氏更甚,每月信里准是要提上一回的。
倒是丈夫戚修,从未见他发问过半句,秦玉楼一时拿不准丈夫的心思,正预备要试探一番的。
却不想这会儿被这样一句话堵了个正着。
芳苓说这是个好兆头。
丈夫却说这是个噩梦?
好吧,秦玉楼瞬间便不想继续再说下去了。
空气中静了一阵。
戚修见妻子方才还一脸兴冲冲的,转眼便又半天不做声了,甚至还阖上了眼。
戚修不由抿了抿嘴,好半晌,只闷声道了句:“我···渴了···”
秦玉楼眼珠子动了一下,只装作未曾听到。
少顷,这便见身侧之人忽而嗖地一下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了,秦玉楼下意识的睁开眼,只见戚修瞅着她,只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咱们回屋吧···”
说着,便作势要起,只背对着她坐好了,似正等着秦玉楼上前伺候穿鞋。
秦玉楼心中顿时一阵苦闷怄火。
行,他是爷,大爷!
却说戚修回屋洗漱更衣后,便去寿延堂给老夫人问安去了,秦玉楼则留在屋子里为明儿个到杨家拜寿做准备。
秦玉楼这两个月倒是随着裘氏一道出了两回门,一回去了街上的绸缎铺子,一回则是三叔婆散岁生辰去串了回门,自个还去了一趟秦家,余下便再也未曾出过府了。
此番去杨家,可以算作是第二回正经外出参宴,第一回则是外祖荣家,无论荣家还是杨家,皆可算作这天子脚下权爵大家了,一个是一方公爵,一个则是皇亲国戚,皆是跺一跺脚,整个大俞皆可震三震的大家族,自然需要谨小慎微。
且杨家不比那荣家,荣家可谓是自个家,上回走动可以说是往自个亲戚家里走了一遭,此番杨家明显才能算作是真真正正头一回踏入了京城的贵交圈子。
杨家给戚家送了帖子,许是因着杨家次子杨威是戚修的顶头上司的缘故,又许是因着上回在开福寺里两家碰到了,因着老一辈交情的缘故,或许又是因着现如今的···形势。
总之,此番秦玉楼须得慎之又慎。
将明日一行的衣裳首饰、随行人员均已安排妥当后,便见知湫忽而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知湫随着顾妈妈一道帮着秦玉楼料理这霁修堂,屋子里的活计则交给了芳苓芳菲二人,几人一里一外将院子打点得妥妥帖帖的,省下秦玉楼不少心。
这会儿知湫进来,见屋子忙忙碌碌的,知湫与大伙儿打了招呼,倒难得没有上前帮衬,反倒是替秦玉楼倒了碗茶过来。
秦玉楼见知湫似有话要说,不由指着一旁的凳子让她坐,知湫晓得秦玉楼的性子习惯,倒也并不客气,坐下后低声在秦玉楼跟前将方才她不在时,丈夫回来时闹出的动静给一一细说了。
对于那个婆子的行径,秦玉楼并未多言,有的人是历来爱躲懒,有的兴许则是不慎为之,稍后多留意留意不要再犯便是了,倒是微微挑眉瞧了知湫一眼,只懒洋洋问着:“锦瑟?”
知湫拧着眉道:“姑娘,这已经有好几回了,仗着乔妈妈是她姨妈,便是连锦薇都得让她几分,每每世子爷回了,总是头一个上窜着赶上前伺候着,姑娘您在还好,您若是不在···奴婢是怕她心大,回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秦玉楼闻言嘴角微微勾了勾。
这戚修气势唬人,寻常丫鬟每每见了恨不得绕道走,尤其是芳菲归昕两个,每每见了皆如同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了。
唯有这锦瑟···
没想到那那个呆子竟也会招人惦记?
秦玉楼笑了笑,只漫不经心对着知湫道:“不是没挑出错来么,那便暂且随着她去罢,咱们霁修堂向来对事不对人···”
话虽这么说,然秦玉楼神色却是有些微微复杂。
以往袁氏对筱姨娘及秦玉卿二人是万分不喜,非但不喜,虽嘴上未说,秦玉楼却知道,母亲对其是十分厌恶的,袁氏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从未曾掩饰过自个的喜恶。
以前,秦玉楼对此虽抱以理解,到底不曾切身体会,现如今虽不至于厌恶到那种地步,但对于这样的事情,心里多少总该是有些微妙的。
微妙过后,到了夜里,秦玉楼便不怎么乐意配合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明儿个得早起,倘若她一脸萎靡不振的去拜寿,还不得将他们整个戚家的脸面都给丢尽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晚,丈夫要比往日里早回了一个时辰。
原是想装睡的,只许是白日里睡得太饱了,偏生此刻精神饱满,半点睡意皆无。
熄了灯后,秦玉楼前脚刚躺下,后脚戚修便跟后来了,夏日闷热,不用盖被子,戚修上了床榻后便开始从善如流的解起秦玉楼的衣裳来,现如今,他做起这个动作已是十分熟练了。
却不想方抬手便被妻子给一把拦住了。
秦玉楼没想到他竟这么急,还未来得及斟酌措辞他便已经开始了,这会儿忙不迭捂紧了衣裳,只支支吾吾道着:“夫···夫君,明儿个还得早起呢,咱们···咱们今夜歇一歇,可好···”
戚修的手一顿,在黑夜里摸了摸,摸到了妻子的手,戚修只微微哑着声音道:“还早···”
言下之意便是···不行?
见妻子竟死命捂着不撒手,两人周旋了片刻,黑暗中,两人轻微挣扎间,戚修的大掌一时不小心探到了一片柔软的丰盈上。
戚修伸手握了握,又捏了捏。
随即,二人俱是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