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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绣旗袍诅咒

作者:昱清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民国十九年,上海法租界霞飞路。


    初夏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湿热,像浸了油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青瓦屋檐上。雨滴顺着雕花瓦当滚落,在青石板路上砸出细碎的水花,溅起的水珠混着法租界特有的洋槐花香与煤烟味,在空气里酿出一股新旧交织的混沌气息。云绣坊的朱漆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铃音混着煤油灯的昏黄光晕,在雨幕里晕出一圈暖融融的光。


    苏苗苗坐在靠窗的绣绷前,指尖捏着一枚三寸长的银针,针尾系着银灰色的蜀绣丝线。她穿着月白色的斜襟布衫,袖口缝着细小的莲花暗纹,是陈妈去年亲手给她做的。布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左肩那枚火焰形状的胎记,胎记边缘泛着淡淡的粉,在灯光下像朵含苞的石榴花。


    绣绷上绷着的是件暗红缎面旗袍,顾客要求绣 “凤凰涅槃” 的纹样,说是要作为寿礼送给他的姨太。苏苗苗的指尖灵巧地穿梭,银针在绸缎上起落的速度快得几乎出了残影 —— 这是陈妈教她的 “保命手艺”,蜀绣特有的虚实针技法,针脚看似杂乱,实则每一针都藏着呼吸般的韵律。她低头时,鬓边的碎发垂落在脸颊,被油灯的热气熏得微微卷曲,鼻尖萦绕着绸缎的柔光与丝线的草木香,这是她在云绣坊生活三年来,最熟悉的安稳气息。


    “苗苗,这么晚了还不睡?” 隔壁房间传来陈妈的声音,带着老妇人特有的沙哑,混着木床的吱呀声,“明早还要给张公馆送绣好的桌旗呢。”


    “马上就好,陈妈您先睡吧。” 苏苗苗头也不抬地回应,指尖的银针突然顿了顿 —— 不知为何,左肩的胎记突然发烫,像有团小火苗在皮肤下窜动。她下意识摸了摸,指尖触到的却不是温热的皮肤,而是一丝冰凉的丝滑感 —— 绣绷上的暗红绸缎,不知何时竟泛出了类似鲜血凝固的光泽,原本绣好的凤凰左翼,针脚竟在自行重组,银灰色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星子。


    “这是……” 苏苗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银针险些滑落。她凑近绣绷细看,那些重组的针脚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蜀绣 “虚实针” 的韵律排列,左翼的羽毛间,隐隐透出一串类似符号的纹路。她心头猛地一跳,这针法与陈妈教她的基础技法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顺着针势继续绣下去。银针穿过绸缎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细微的 “嗡鸣” 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随着最后一针落下,那些符号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是三行用蜀绣滚针技法绣成的小字:“双生刺,锁魂针,血债血偿待来人。”


    苏苗苗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浑身是血地倒在云绣坊后门,陈妈说她是在巷口捡到的她,除了左肩的胎记,身上没有任何信物。可此刻,这旗袍上的文字,却像一把钥匙,撬开了记忆的缝隙 —— 火光冲天的宅院,母亲跪在绣绷前的背影,还有那句模糊的叮嘱:“记住,双针合璧,银镇金固,方能解局……”


    “有人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冽得像雨后的井水。苏苗苗抬头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来,给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了层银霜。她起身去开门,指尖还残留着绸缎的凉意,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


    门外站着的女子穿着黑色风衣,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摘下宽檐帽,露出一张与苏苗苗有七分相似的脸 —— 同样的杏眼,同样的薄唇,只是她的眼神更显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湖水。女子缓缓抬起右手,解开风衣的纽扣,露出右肩 —— 那里有一块与苏苗苗左肩一模一样的火焰胎记,胎记旁还刻着一个细小的 “水” 字针痕,与苏苗苗胎记旁的 “火” 字遥相呼应。


    “我叫沙沐。” 女子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人要杀我们。”


    苏苗苗还没来得及反应,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奔跑。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手中握着的针状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那些针比普通绣花针粗三倍,针身粗糙无纹,顶端带着诡异的倒刺,显然是劣质的仿制品。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马褂,腰间别着把左轮手枪,脸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阴鸷得像毒蛇。


    “终于找到你们了。” 男人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苏家的双生绣娘,锁魂针的传人。”


    “你是谁?” 苏苗苗下意识地将沙沐护在身后,指尖悄悄握紧了桌上的银针。她能感觉到,沙沐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腕上,掌心滚烫,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


    “沈沛之。” 男人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恶意,“三年前苏家灭门案的‘幸存者’—— 哦,不对,应该说,是策划者。”


    沙沐突然握紧苏苗苗的手,低声道:“跟我走!” 她的指尖划过苏苗苗的掌心,带着解绣针特有的温润触感 —— 苏苗苗这才注意到,沙沐的风衣口袋里,藏着一根泛着金光的镀金针。


    就在黑衣人扑上来的瞬间,两人的胎记同时发出红光,苏苗苗手中的银针突然泛出银雾,沙沐口袋里的镀金针也剧烈震动起来。整个云绣坊的煤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黑衣人手中的仿针触到银雾,瞬间泛起黑锈,像被强酸腐蚀过一般。苏苗苗只觉得掌心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她和沙沐穿过后门,钻进了巷弄深处。


    等她们停下来时,已经躲进了法租界边缘的废弃仓库。仓库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亮了满地的木箱。沙沐靠在木箱上喘气,黑色风衣上沾了不少泥点,却依旧难掩她的从容。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镀金针,针柄上刻着模糊的莲花纹,与苏苗苗手中的银针放在一起时,两针突然相互吸引,发出细微的嗡鸣。


    “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沙沐看着苏苗苗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年前苏家被灭门,母亲临死前用锁魂针将我们的灵魂相连,让我们分散逃亡。我被沈沛之收养,他一直想从我这里套取锁魂针的技法,却不知道,我这‘解绣针’必须与你的‘藏密针’配合才能起效。”


    苏苗苗握紧手中的银针,针身的银雾渐渐散去,露出针柄上刻着的 “苏” 字。她想起陈妈总是在深夜摩挲着一个旧锦盒,却从不让她看里面的东西,想起自己锁骨处偶尔浮现的青色印记,想起那些模糊的梦境 ——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陈妈救了我。” 苏苗苗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只说这是祖传的绣针,却从没告诉我它的来历。”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炸开 —— 母亲坐在绣绷前,教她们辨识银、金两种针材,说 “银镇邪,金固魂”;父亲捧着泛黄的《锁魂针谱》,在灯下讲解蜀绣虚实针如何藏密;还有那个可怕的夜晚,母亲将两针分别塞进她们手中,推出密道时,她的眼泪落在苏苗苗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口发疼:“记住,锁魂针不仅能藏密杀人,更能护魂守脉。当你们的针身印记共鸣时,一定要小心龟甲会的仿制品……”


    “苗苗,你怎么了?” 沙沐扶住摇摇欲坠的苏苗苗,指尖的解绣针泛出金光,轻轻贴在她的额头。温暖的灵力顺着额头蔓延至全身,苏苗苗的眩晕感渐渐缓解。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苏苗苗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母亲的死,不只是因为锁魂针的技艺,更因为这本针谱藏着的家国秘密。沈沛之和龟甲会,想要用锁魂针控制劳工,为他们的侵略计划服务。”


    仓库外传来鸡叫,东方泛起鱼肚白。苏苗苗和沙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她们将银针和镀金针小心收好,推开仓库的门,朝着晨光熹微的方向走去。巷弄里的积水倒映着她们的身影,两个相似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重叠,像一朵即将绽放的双生莲。


    而在云绣坊里,沈沛之正拿着那件暗红旗袍,指尖抚过上面的锁魂针图案,嘴角勾起阴狠的笑容。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根粗糙的仿针,针身因劣质金属而生锈。


    “松本先生,” 沈沛之转身,语气带着谄媚,“锁魂针的线索找到了,仿制品终究抵不过真品。只要抓住那两个丫头,我们的‘鬼纹绣’计划就能成功。”


    松本一郎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很好。通知龟甲会,加快仿针的炼制,我要看看,是苏家的蜀绣针脚厉害,还是我们的邪术更胜一筹。”


    晨光中的上海,一边是法租界的歌舞升平,一边是暗处涌动的杀机。双生绣娘的复仇与守护之路,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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