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
身为护卫的罗瑞微微弯着腰,带着只能在地上爬行的银发虫族,向后退去。
属于陌生人的气息缓缓褪去,房间内逐渐安静。
“呼!”
长叹一口气,坎贝尔像是被猛然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四肢瘫软、眼神空洞地仰躺在沙发上。
脑袋似乎停止了运行,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六边形繁复花纹。
大概五分钟之后。
黑发雄虫的瞳孔微微收缩了几下。
“唉。”找回点精神的坎贝尔捞过手边的靠垫,把脸整个深埋在软垫内。
他找了许多年的亲生父母,谁能想到,自己不是亚洲人、华国人,甚至不是地球人类。
一觉醒来到了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被冠上了什么‘虫族希望’的名头。
对不喜欢太多变化、且不爱被关注的坎贝尔来说,简直是灾难。
“走一步算一步吧。”
思索了片刻,最终得到的结果便是经典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理论。
高等虫族居住的星球远离太阳系,这颗星球上的昼夜交替周期自然与地球有所不同。
虫族母星的夜间时间极其短暂,仅仅是白日的五分之一。
也就是说,如若以二十四小时制来算,高等虫族的黑夜大概在四小时左右,白天则是二十个小时。
雌虫生来强大,无需人类一样的六小时到八小时的睡眠。
他们的身体有快速恢复功能,若不是为了陪自家雄虫在床榻上多待一会儿,大多数雌虫只需一到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战争状态的高等级雌虫更变态,听说某雌虫能调整到一个月也无须睡眠。
当然,这类雌虫,整个高等虫族中也只有一位。
而这‘某雌虫’,正是此时被安排在虫巢佣人房的023。
“嘶。”
狭小的杂物间内,一个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地板上,绸缎般的银发铺洒在砖面上。
可能是没有地垫的地板太硬了,胯骨抵着地板,雌虫睡得不安稳。
腰身一转,想换个姿势,好缓解缓解自己隐隐作痛的骨头。
不小心压到了翅翼处的束缚器,银发雌虫猛然瞪大了双眼,蹙起的眉间满是痛苦。
“呃。”
翅翼是雌虫身上最锋利的武器,同时,这处能轻松割断对手脑袋的杀器,也拥有着雌虫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023翅翼根部的双侧软腔上,被扣着两个满是倒钩的黑色圆环。
这两个该死的束缚环是从皇室出来前,雌帝命人给诺伊斯戴上的。
美其名曰,‘为了防止罪虫用翅翼伤害到珍贵的王虫’。
不过是那群阴狠的皇室白眼狼羞辱、折磨他的由头罢了。
“该死的皇室臭虫。”一声唾骂。
诺伊斯艰难地扶着地板,坐起了身,手臂放在曲起的腿部上,坠在半空中的手不停颤抖。
尖锐倒钩勾动撕扯着软腔嫩肉,若是其他雌虫被这样折磨,早就精神崩溃、步入趋近于野兽的暴虐状态了。
诺伊斯呢,咬着牙,以打坐的姿势盘腿坐着,胸腔起伏,呼吸也粗重得多。
眼神中有怒火、有不甘、有决心,丝毫没有混沌和妥协。
区区‘小痛’,忍忍便过去了。
诺伊斯闭着眼,放空自我,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静待这一波剧烈疼痛的渡过。
像往常一样。
“咣当!”
“唔……”
身为双S级的雌虫,诺伊斯将虫巢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似乎是谁的膝盖撞到了硬物,接着便是委屈的痛呼声。
是王虫。
王虫受伤了。
顾不上自己翅翼的剧痛还未完全退散,某银发雌虫猛地窜起身,身影一闪,顷刻间消失在了房间内。
社交场合下,只顾着警惕和紧张了,坎贝尔没吃饱,罗瑞做的食物又被他让给了银发雌虫吃。
年轻力壮、正在长身体的坎贝尔又怎能受得了饿着肚子睡觉。
在宽到能躺下四五个成年人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反复给自己洗脑‘睡着了就不饿’的观念。
坎贝尔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纠结了一个多小时,饿到心里发慌,他这才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想起傍晚时,见名叫罗瑞的虫族从厨房里端出了食物,估摸着这厨房里是有食材的。
他不是个矫情的。
随便找点什么东西,水果也好、蔬菜也好,能填饱肚子就好。
一尘不染的厨房整洁又干净,没有锅灶,也没有做饭使用的厨具和调料,空得像没人入住的新家厨房。
坎贝尔不了解这座外星人建造的房屋构造,只好埋头在空荡的外星厨房里翻找着能供他食用的食物。
找得太入神,转身时一不小心撞上了桌角。
膝盖向全身扩散着钻心的痛,一瞬间,坎贝尔痛到大喘气,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的。
身后那条顶着毛球的毛尾巴也钻了出来,围在他的腰上,尾巴尖的毛球轻柔地蹭着脸颊,仿佛在安抚自己。
“靠……”坎贝尔倚着墙壁向下滑去,瘫坐在地上。
眼角湿润,一双耀眼的金眸此刻却汪着浓浓的颓废和丧气。
倒霉死了。
他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问清楚他们把自己丢下的原因。
去机场的路上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得昏厥了过去,他以为自己是遭到车祸了,醒来后竟出现了关满了人的牢笼中。
见到那些明显不属于地球的诡异生物时,已然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谁知,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颗与地球截然不同的外星星球。
什么雄虫和雌虫,什么王虫,怎么使用这屋子里的高科技。
在这颗星球上,他一个经过高等教育的人,成了误入新世界的井底之蛙,踏入大观园的刘姥姥。
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怎么能这么倒霉?
平静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这群外星虫族在他身边安插了监视他的‘眼线’,自己无法逃回地球。
一系列消极思想充斥着头脑。
坎贝尔垂着头,瘫坐在地上,自虐似的,手指按压着被撞得乌青的膝盖。
“雄主!”
“您受伤了?”
“撞到哪儿了?脑袋?”
“您别动,千万别动,我这就去打急救电话……”
突然闯入的银发雌虫打断了坎贝尔的伤感。
瞧着这只高傲的虫族差点被脚上的镣铐绊倒,踉跄着步伐,焦急地来到自己身边。
神色慌乱,手掌在距离自己身体一厘米处挪动,想触碰却又不敢。
离得距离够进,坎贝尔看见了那双颤动的银灰色瞳孔。
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偶尔涌上心头的崩溃是能被时间抚平的,躲在谁也找不到的隐蔽处,崩溃伤心一小会儿后,他会恢复正常的。
来自银发虫族的关心打破了这份平衡。
坎贝尔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这世上无数生命,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只想解了心结后,回到养父母的农庄,在镇上找个相爱的女孩,陪在最爱他的家人身边,过着最普通的幸福日子。
他才不想当一个陌生族群的珍贵物种,时时刻刻被无数双眼睛关注着。
这种日子才刚刚开始……
老天爷啊!!!
坎贝尔的精神世界再次碎裂、崩溃。
委屈之情涌上心头。
在诺伊斯的眼中,不知伤在何处的小王虫可怜兮兮弓着身子坐在地上,瘪着嘴,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眼角,半落不落。
可能在意自己的‘雄性尊严’,难过溢出眼眸的小王虫瞪大双眼,倔强地不允许眼角的眼泪落下。
惹人怜惜的小表情戳中了诺伊斯心中最柔软之处。
诺伊斯呼吸停顿了几秒,心口像被火苗灼伤了,心脏流淌出的血液都是滚烫的。
“我去打急救电话,您再稍微忍耐一会儿。”
感到身体状况愈发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诺伊斯可不想在小王虫面前暴露雌虫的本性。
雌奴若是没雄主的许可,在雄主面前只能跪着。
刚刚事出突然,他担心王虫的安全,直接冲了进来,违反了雌奴该守的规矩。
诺伊斯以四肢触地的兽行姿态,跪行着,退出房间。
本就有伤的皮肤在地板上磨着,空气中散出淡淡的血腥味。
以雄虫身份清醒后的坎贝尔对气味异常敏感,这股隐隐的血腥味随着银发雌虫的远离,越来越浓郁。
“你在流血?”嘴快过脑子,坎贝尔沙哑着嗓子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