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顾时柳喃喃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真名,但无所谓,不过一个称呼。而且,据他所说,他是一座宫殿的灵,有没有名字都是两说,恐怕这个名字都是他现想得。
“姑娘,如何?”风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是笃定她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顾时柳深吸一口气,笑得两侧的梨涡都清晰地显现出来,“我觉得风来先生的提议不错,而且……”她的笑容略显苦涩,“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总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凉飕飕的,“怎么订立契约?”
先生……
风来还在回想她刚刚说的“先生”,听她这么问笑了笑,极为有礼地走上前,从红色的袍袖中重新伸出了两只修长有力的手。
顾时柳略微皱眉,想要后退两步,却被他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她疑惑地抬头,竟发现风来倾身向前,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得超过了社交意义上的安全距离。
“别动。”他的声音比第一次开口时还要低沉,乌黑的长发顺着顾时柳的肩头倾泻而下,与她的低马尾缠绕在一起。
顾时柳感受着额头的凉意,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这个时候她想得竟然是:他的眼睛好像一只山雀。
“感受到了吗?”风来缓缓直起身体,两只手仍然握着她的肩膀。
顾时柳有些迷茫,随后反应过来,她的脑袋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好了?”她惊讶地摸着头上的大口子。
风来笑着摇头,“不过是将致命的伤势愈合,剩下一些小伤不会让人生疑。”
“那……这就算订立契约了?”顾时柳看了眼风来的手,发现他的指尖略有些发白,怪不得她肩膀这么疼。
他好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动作一般松手,抱歉地看着她说道:“太久没有和人接触,手下失了力道,姑娘勿怪。”
见顾时柳不在意地摇头,他才将手又重新缩了回去,“眉通泥丸,元神居于此处,在下的灵力自元神注入姑娘处时,你我的契约便已订立完成。”
听上去还挺高级的,但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顾时柳心中暗想。
她瞥了眼风来,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很冷吗?”他说自己是灵,但以顾时柳积累的玄学知识来看,这就是个鬼,鬼也会怕冷吗?
风来愣了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缩在袖子里的手笑了笑,“今日的天气不错,在下……只是习惯了。”
“那……现在怎么办?”顾时柳没再多问,回头望了望,四周的薄雾还是存在。
“在下会将结界撤下,剩下的就靠姑娘自己了。”话音刚落,顾时柳便觉得周围的薄雾渐渐变浅。
尖叫与喧嚣再度响起,“小柳!”、“小顾!”熟悉的客人和其他摊主都围了上来,顾时柳突然觉得头上特别疼,愣愣地伸手摸了一把,通红的液体很快流淌了整个手掌。
“快快快!打120!!!”周围的人都急切地叫道,所有人都不敢碰她,生怕又碰伤了哪。
头顶的阳光刺眼,顾时柳眯眼望着他们,每个人都在转圈圈。
“小顾!!!”众人惊呼地冲了上来。
……
“阿梨,你看。”有好听的声音响起。
顾时柳努力睁开眼,好像看到了一棵大树,“那是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是梨树。”那声音笑着回答,随后有人从身后围了过来,清凉的香气包裹着她,修长的手指指向窗外,“以后我们可以赏梨花,还可以吃梨子。”
……
天花板的灯光并不刺眼,但却让顾时柳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什么梦呢?她努力支起身体,好像……梦到吃梨了,擦了擦嘴角,嗯,没流口水。
“你醒了?”看到她的动作,护士急忙走了过来。
顾时柳看着她愣了下,“我在医院?”
护士点了点头,“你被板砖砸了一下,附近的摊主和工人把你送过来的。”
顾时柳摸了摸脑门,缠着厚厚的纱布,“还好那个板砖偏了一下,只是看着吓人,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但你有点脑震荡,回去后还是要多养一养。”
顾时柳刚点了一下头,就发现自己的头晕得厉害,只能勉强笑了笑,“谢谢您了,护士姐姐。”
晚上值班的护士已经快要五十了,听到一个小姑娘脑袋晕得都不敢睁开眼还尽力感激自己,心里也不禁软了一下,“你的医药费是那个送你来的摊主垫得,后续警察调查清楚之后应该会有人赔偿你,对了,别忘了用医保报销。”她陆陆续续将顾时柳之后需要注意的地方慢慢讲了清楚。
“真是麻烦您了,这还有那么多病人,您忙得很还这么照顾我。”顾时柳似乎更是过意不去,笑容带上了歉意。
护士摇了摇头,“现在还行,我和你说清省得你之后不注意再弄得严重了。”说到这,她叹了口气,“你还算命大,伤势不严重,有一个打架的工人没带安全帽,板砖直接拍在了头上,送来的时候脑浆都流下来了,现在还在手术室呢。”
顾时柳愣了下,“……这么严重?”
“是啊。”护士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要我帮你联系家人或者朋友吗?你自己回不去吧?”
顾时柳摸了摸头,“还行,现在好一点了,我自己直接回去就行,麻烦您了。”
拿着各种单据和X光等,顾时柳头晕脚沉地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许多,顾时柳迷茫地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想起拿出手机打车。
她租的房子离工地不远,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一间小房子,还带着个小院子。原本她是在市里和其他人一起合租的,可后来离职了,她又要出摊挣钱,索性将之前的房子退了在这里租房。虽然没有市里方便,但地方大又干净,还是自己住着,自在了许多。
在群里问清楚是谁帮忙垫付的医药费,顾时柳急忙给人家转了过去,又拜托他们帮忙看着摊位,剩下的那些盒饭如果他们不嫌弃的话就分了吧。安排好一切后,她才疲倦地缩在床上,刚窝了一会儿,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其实她在车上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不过一直在强忍着,她总不能吐人家车上吧。
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半晌,除了酸水外什么都没有。也是,她今天早上就冲了一杯豆浆,从中午到现在都是睡过去的。
“还好吗?”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后背的轻拍突然出现,顾时柳猛地抬起身体,起得猛了头更加难受,但她还是强忍着望了过去,看着他关切的样子。
“你……”她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后实在忍不住,又伏下身子抱紧了垃圾桶。
风来四周望了望,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了她,“没有热茶,但喝点水怎么都会好一些。”
顾时柳接过水瓶,却只是漱了漱口,随后靠着床头盯着他,半晌才说道:“原来是真的。”
风来正担心地看着她,听她这么说才恍然,“你以为我是假的。”
顾时柳轻轻地“嗯”了一声,“我还以为今天见到你之后的事情都是假的。”
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的关系,她难受地厉害,头昏昏沉沉,心里也是空空荡荡的,好像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和天旋地转的脑袋融合在一起,让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风来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手伸了过来。
顾时柳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顾时柳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拧了一下,她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你——”
“看,红了。”他示意顾时柳看他的手背,“你能摸到我,还能把我掐红,这一切自然都是真的。”
她眨着眼睛嘟嘟囔囔,“一般都是掐自己的。”
风来笑了笑,“你不是不适吗?何故平添疼痛,掐我也是一样的。”
顾时柳想摇摇头,刚一动作就晕得不行,端起水瓶喝了一小口,突然发现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开矿泉水的?”
风来失笑,“姑娘昏迷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你身旁,周围发生的事情自然能够知道。”言下之意,他看别人这么做的。
顾时柳想夸夸他,但实在难受,将水瓶放在一旁,慢慢躺在了枕头上,“你要吃饭吗?”
风来四处看了看,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不用。”
“哦,那挺好,不然我还要起来给你做饭。”顾时柳苦笑,“我实在起不来了。”
风来的双手放在腿上,肩背虽挺得直却又不显得僵硬,一副闲适舒缓的样子。
“你已经很不舒服了,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其它了,睡吧。”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在哄孩子睡觉。
顾时柳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个男鬼究竟想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找一个替身,又想到只有水鬼才用找替身,他的身上还挺干爽的,应该不是水鬼等等,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渐渐睡了过去。
而在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绵长后,灯光下,男人高大的身体笼罩在顾时柳上空。
叫做风来的男人收起了顾时柳看到的温和样子,长臂支在顾时柳的床头,俯低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头上的伤口往下,似乎是在巡视领地一般。许久,才靠回了椅子上,摩挲着手上的红印低声道:“以牙还牙,还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