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萝怀疑,这个世界就是由艾尔海森构成的。
还没认识他的时候,洛萝跟收留自己的老太太相处月余,也留意她沉默寡言的孙子,只以为是个害羞的小酷哥,没忍住调戏了几番。
对方没轻易被激怒,只是深深看着她,似乎要把她这个作恶多端的坏女人长相记在心里。
回想起来,真是惊起一身冷汗。
分手后,哪哪都能听到关于他的传奇故事,他的身影无处不在,像是鬼魅时时刻刻扼住她的脖子。
也可能是她神经敏感,只留意关于他的事,一点小事也会无限放大严重性,从而自己吓自己。
洛萝把信上的名字一个个记好,再连夜做了漂亮的手工花花,准备明天送给他们。
次日临时出了岔子,临时布置的作业已经到截止期,再不抓紧时间可就错过了。
洛萝身为因论派最晚毕业的那一批学生,作业多到压得喘不过气,而且他们时常研究历史,上千年的须弥历史得倒背如流,史书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每天眼睛一睁就是背书。
本来脑袋瓜就思维迟钝,天天背书,都要背成傻子了。偏偏她早就过了读书的年纪,来到异界,早些年寒窗苦读的知识完全没用!
她一度想要转学院,后来发现太过麻烦,且就读因论派已经好几年,她已经不想离开。
早起匆匆洗漱,没时间吃早餐,她直奔图书馆,好死不死,还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家伙。
……
洛萝依旧讨厌他。
从昨天傍晚遇见的一抹明媚绿色起,艾尔海森就有点心不在焉,耳机里恰好播放的她最常哼的调子,勾起以前的回忆。
洛萝是很少见的乐观派,她的乐观并不表达在脸上,而是心胸的阔达。她经常冒冒失失,会比寻常人遇到更多困难,她偶尔会抱怨,会苦闷,但从不屈服。
艾尔海森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外表柔弱、内心坚韧的女生,眉眼一股子不服输的倔犟,笑起来干净清爽,像早晨温和不刺眼的阳光。
祖母把她带回家中,对小小的艾尔海森说:“你会喜欢她的。”
小艾尔海森不以为意。
他乐衷于探究知识,可以日复日读书背书,洛萝显然就不是坐得住的主,她鲜活好动,连续看书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就发呆搞小动作。
并且,她不够聪明。
一举一动,都能被预测,哪怕不需要虚空终端演算。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超群智力和眼界,也没有神之眼庇护的、平凡的女生。
艾尔海森原以为,这样的她,终有一天会像自然枯萎的鲜花,消失在他记忆里的某个角落。却不想,在他遇到某种情感层面的困惑,她像一束阳光,猝不及防照亮。
“为什么要纠结是非对错,难道这件事做错了,就证明不够爱吗?爱一个人又不是体现在某件事,而是无数点点滴滴的小事汇聚一起,让人感受到爱的温暖。”
女孩穿着浅色的绣花裙装,亭亭玉立,她弯下腰对托腮沉思的小少年微笑,浅浅的梨涡一闪而过:“你愣着干什么,真傻啦?读书也不能死记硬背,得考虑一下实际情况不是?就好比刚才的情况,根本没有特别严谨的正确答案,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答案自然也不同……”
她心情高了,小嘴喜欢叭叭说个不停。
艾尔海森只需要一句话打断:“你数学的及格率仅仅有百分之三十,那才是你需要死记硬背去记好公式的。”
女孩甜美一笑:“哈哈,我才不管呢,那就继续拖延毕业呗,反正学院的食堂还有补贴,我还不想走呢!”
她的笑容很灿烂,近乎刺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留意到那位女生的不同寻常。
她时而粗野,能跟小动物在泥巴里打滚;时而温婉,跟祖母学习如何制作糕点;时而感性,会因话本俗套的爱情故事落泪。
艾尔海森看不懂她,正如看一本无字的书。
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并不是须弥人,或者,不是提瓦特人。
她的出现,就像沙漠荒地突兀开出一朵温室生长的玫瑰花,充满违和。
他想,也许这就是祖母把她留下来的原因。
据说将她捡回来的那天,她哭的天昏地暗,像是再也回不了家一样。
他们,也可以成为洛萝的家人。
……
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突兀传来,将艾尔海森的思绪打断,他抬眼,不出意外看到一抹鲜黄色的身影。
据说有的人喜欢用颜色代表心情,什么样的心情,就穿什么样颜色的衣服。
洛萝可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今日出门忙碌,她连头发都没扎好,细软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过后背,还微微卷起了尾端,通风管道吹来的风,将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吹来。
很浅,是她最喜欢的洗衣液香味。
熟悉的味道唤醒了艾尔海森的某些记忆,眸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他们距离不到五米。
忙着找书的洛萝,从一进来到现在,在眼花缭乱的书架前心急如焚,从没给他一个眼神,更没想到说,要叫管理员帮她找。
她似乎找到了,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可惜目标放在超过身高五十多厘米的位置,她就是伸出手加踮脚,也够不着。
艾尔海森想也没想,走过去顺手帮拿下来。
得到帮忙的女孩下意识道谢,可在一转身看清他的时候,笑容立马僵硬住,明显抗拒的反应就好比是扎进指腹的一根刺,按不进去,拔不出来。
洛萝依旧讨厌他。
讨厌到她那样性子温和的人,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我……额,不是这个意思。”对视一瞬,女孩的目光烫到一般立马错开,她明显拘谨起来,下意识拽住单肩包的带子,支支吾吾解释,她后知后觉,解释只是越抹越黑罢了。
艾尔海森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纠结的脸。
她从不在意防晒保养,也还是生的唇红齿白,喜欢素面朝天的她,偶尔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涂抹口红。
艾尔海森也看得出来,她面颊苍白,眼下乌黑,神情憔悴紧张,典型的低血糖症状,她肯定又没有吃早餐。
在以前,她喜欢赖床,艾尔海森做了早餐,才磨磨蹭蹭爬起来。
感受到他视线的停留,洛萝缩了缩脖子,她懊恼地想找借口赶紧走人,艾尔海森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本书不适合你。”
洛萝圆润水灵的眼缓缓睁大,瞬间升起难以言喻的愤怒。
“不是,你瞧不起谁呢?还觉得我不识字,看书困难是吧!”
声音不大,刚好周遭借阅书籍的学者们都听到了,他们纷纷回头,神态惊诧。
敢冲着书记官发火的,洛萝不是第一个,但下场往往都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