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夏很快做出了回到寂静岭的决定,一切都简单极了。
她没有要告别的亲人和朋友,没有房子车子,没有需要托付的东西,没有需要花光或捐出的存款。
安夏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不属于这里。
她不属于这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所谓的“现实世界”。
她的朋友,她的存在,她的意义,她的爱与恨,都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
她在这里呆了二十几年,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的时候,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在她贫瘠的二十几年人生中,她只是谋生,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的生活,是从遇见书颜的那一天才真正开启,她带着笑容不由分说地闯进她的世界,她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可是,现在好像要失去她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
然后是怨恨,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情绪,有这样的念头。可她就是恨,她清楚地认识到她拥有了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深刻的恨。
从前她也是恨过的,可那恨落不到具体的人身上,反倒变成刺向自己的刀刃。生活已经很苦了,她不想再怪自己,于是这恨便慢慢被埋葬在心底,好似从来没有过。
可,是有的,是有的啊!她恨,她恨那个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个世界烂透了,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罪恶。
如果是为了让她来世上被折磨,那为什么要创造她?
她努力忽视那时不时冒出来的庆幸,庆幸这世上存在着和自己有联系的人,那是怎么也割不断的,来自血脉的联系。以及同情,同情他其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她不要再做一个懦弱的人了,对他人的可怜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2.
安夏其实很不擅长解决问题,可这里只有安夏一个人。她努力思考回去的方法,手机铃声,还是家门?
房间里安静极了,她放着铃声,颤抖地握上门把手,然后扭动。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是黑暗一片。
安夏努力辨认,刀刃的反光首先传来,安夏被刺得下意识闭眼,可还没等她适应环境,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然后紧接着是窒息。
她的脖子被三角头轻易地掐住,他带着她,跨过门槛。
她被按到了自己房间的地上。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她盯着他起伏的胸膛,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掐死她。毕竟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松开一点,虚虚握住,等她喘几口气之后再收紧。
安夏在这痛苦的折磨之中,心绪涣散,想到了书颜的那句话
——“它这种怪物就是喜欢在猎杀猎物之前好好捉弄。”
她不该相信他的。
他——它是怪物。
3.
她并没有太多做玩偶时的记忆,毕竟那时,她还没有生命。
她不知道她对于三角头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带她走过漫山的花,晒过正午的阳光,在树荫下乘凉......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晓。
而在她终于拥有了生命,他却错过了她的绽放,在他忙着复仇,沉湎于过去的仇恨的时候。
他突然感到久违的愤怒,然后是释然。
那漫长的时光稀释了恨意,加深了爱意,带来了悔意。
他后悔了。
后悔不管不顾的复仇,后悔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后悔给了她生命又放她离开。
他盼望着,让一切回到原点。
于是在他得知书颜的存在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她的笑,让他着迷。
他要她通过别人的口,听到他悲惨的过去,他要利用他自己。他知道她一定会心软,她是那样美好的人。
他渴望着在她得知所有的真相后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可是没有,他给了她选择,她选择了逃跑。
他无法控制地升起无边的愤怒——与恨。
在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时候。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给了她生命。
她为什么不爱他?
她为什么不爱他?
她为什么不看看他?
没有她,还有什么意义?
他重新拿起屠刀,重新沾满鲜血,让寂静岭的罪恶,重新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