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国,顶层写字楼的会议室里,空调冷风无声循环,投影幕布上亮着品牌方案的PPT,空气却因角落里持续的忙音而悄然紧绷。
“滴嘟——滴嘟——”
江声寒指尖夹着手机,贴在耳畔,指节泛着冷白。连续拨打的第十三通电话终于接通时,他脸上那点显而易见的不耐瞬间敛去,只余一片平静无波的语气,对着听筒缓缓开口:“快说,我哥的下落。”
“这几天没消息。”对面的声音裹挟着急躁,像是被打断了要紧事。
江声寒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握着骨瓷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杯沿抵着指腹泛起红痕:“出事了?”
“谁知道他搞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发苦,“这人跟泥鳅似的滑,前几天还报警说被跟踪,我都被拉去警局录了回口供,差点留案底,哪还敢派人盯着?三天前就彻底没影了。”
“我早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跟着。”江声寒的声音没升半分,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一天的时间。我要知道他在哪。”
“一天不够,最少两天。”
“程海。”江声寒打断他,语气里难得掺了点低姿态,却更像一种温柔的施压,“我急。这三天你断了消息,我差点以为你被绑了,都备好人手要去救你。我哥的安全……我赌不起。算我求你。”
听筒里沉默片刻,传来一句仓促的应答:“有消息我立刻打给你,先挂了,待会儿有个重要会议。”
忙音再度响起。江声寒放下手机,抬眼时,脸上已重新堆起温和的笑,看向台上僵着的陈经理,声音温润:“陈经理继续,我在听。”
这一笑,却让会议室里的众人齐齐屏住呼吸。谁都听见了方才那通隐晦的电话。
低声下气求着找人,言语里藏着的跟踪与紧迫,和眼前这位总是温声细语、却自带威慑力的老板秘书,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若不是在开会,恐怕早有人找借口溜走。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疑似跟踪狂”的上司共处一室,哪怕这家公司是世界五百强榜首。
陈经理被那笑容看得浑身发毛,鸡皮疙瘩从后颈爬到手臂,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重新指向投影幕布:“秘书,各位同事,接下来我重点汇报本次品牌升级的核心方案:聚焦‘高端生活场景定制流通’,主打三类差异化产品。”
“第一类是‘自然共生系列’智能家居。我们联合北欧设计师团队,用可降解菌丝体打造柜体基材,内置温湿度感应芯片,能自动适配不同材质衣物的存储环境,比如为真丝面料维持45%的恒湿,为羊绒提供防蛀光感保护。产品流通不进传统卖场,只入驻高端酒店的‘生**验间’,客户体验后可通过专属APP下单,由品牌直送上门,全程采用碳中和物流,每单附带碳足迹追踪报告,主打‘科技与自然的高端共生’。”
“第二类是‘时光淬炼系列’手工器皿。联合D国百年陶艺工坊,采用失传的‘天目釉’工艺,每一件器皿的釉色纹理都是独一无二的,底部刻有工匠编号与制作日期。我们不做大规模量产,每月仅限量发售30件,流通渠道锁定私人美术馆与高端俱乐部的‘艺术快闪展’,客户购买后可享受终身养护服务,甚至能预约工匠上门进行器皿修复,主打‘手工温度与收藏价值的高端融合’。”
“第三类是‘感官沉浸系列’香氛系统。区别于传统瓶装香氛,我们开发了‘空间香氛胶囊’,每颗胶囊对应一种场景香调。比如‘晨间森林’含冷杉与露水的清冽,‘深夜书房’掺着皮革与旧书的沉静。客户只需将胶囊装入定制香氛机,机器便会根据室内光线与人体活动感应,自动调节香氛浓度与扩散范围。流通上采用‘会员制订阅’,每月为会员寄送限定香型胶囊,同时附赠香氛对应的场景故事手册,主打‘私人化感官体验的高端服务’。”
陈经理一口气讲完,末了还想补充几句市场数据,却对上江声寒微微眯起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没了温度,语气礼貌却带着明显的催促:“陈经理这是还没讲完呢?”
“讲、讲完了!”陈经理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攥着手里的方案册快步走下台,后背早已惊出一层薄汗。
会议室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空调的冷风,依旧在无声地吹着。
会议散场,众人如蒙大赦般涌出会议室,唯有陈经理被江声寒叫住。他攥着方案册的手不断收紧,指尖泛白,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陈经理,”江声寒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刚才提到的‘时光淬炼系列’,把合作陶艺工坊的资料,还有下月快闪展的场地清单,半小时后送到我办公室。”
“是、是!”陈经理连忙应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江声寒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便震动起来。是李程海的短信:“查到了,厌秋生三天前在A国机场出现过,登机牌目的地是C国,但航班落地后,我的人没见到他出机场。”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复:“查机场监控,还有他登机前接触过的人。”发送完毕,他翻开陈经理送来的资料,目光却没落在陶艺工坊的介绍上,而是盯着快闪展场地清单里“C国首都艺术中心”那行字,眼神渐沉。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秘书端着咖啡进来,小心翼翼地说:“老板,刚才总部来电话,问您下周是否有空去C国考察市场,配合‘时光淬炼系列’的快闪展筹备。”
江声寒抬眸,脸上重新扬起温和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冷光:“告诉总部,我准时过去。”
咖啡杯冒着热气,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准备一下,下周去C国。另外,查一下A国飞往C国的那趟航班,所有乘客的身份信息,尤其是……和我哥邻座的人。”
“是,老板。”
电话挂断后,江声寒便点开了微信,点开通讯录列表,看着放在第一位的联系人,江声寒眼眸里含有的冰冷色彩在此刻暖化了几分。
“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老头子马上就快死了,等我处理完他的后事,我就能去C国,就能去找你了。”
“就剩下十天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老头子什么时候咽气。”说到此处,江声寒叹了一口气,“哥,要是你会回来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你。”
“你为什么要换微信,为什么要换手机号。难道就是想要我找不到你吗?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只要是看到有关厌秋生的一切有关事物,江声寒冰冷的脸色都会柔和几分,就连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仅半年可见的朋友圈,一点思念的机会都不给我。”
秘书就在一旁站着,听着江声寒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些时,已经见怪不怪了。
江声寒放下手机,与秘书说道:“备车,去一趟张郃市中心医院。”
秘书:“是。”
江声寒理了理身上略有些褶皱的西服,离就这么的早下班,离开公司。
公司里的人也都见怪不怪,毕竟在他们眼里这秘书可是老板身边的大红人,老板对他从来都不管。
他们还记得有一次,有一个新来的嫌江秘书太闲,无视公司上班规定,故意去和经理们打小报告。
不动摇的经理听了训斥了他几句,而有的经理听了他说的,更是觉得有道理,去投了举报信,结果没过多久,两人就一起头碰头手握手的滚出了公司。
公司离张郃市中心医院有些远,得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多小时,江声寒都在烦着李程海,也幸好李程海这人性子好,若是其他人怕是理都不会再想理。
【微信:声生有戏】“程海,我的人在你公司外面候着了。有空让他们进去。”
【微信:Refuse】“看见了,不过话说来你派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我这里又没有厌秋生。”
【微信:声生有戏】声音柔软的不像样:“怕你有危险,保护你啊。”
【微信:Refuse】“我能有什么危险?我一直都待在公司里头,三天两头除了帮你跟踪他外,好像也没什么事。你该保护的,应该是厌秋生吧?”
【微信:声生有戏】“不是哦,就是保护你的。我担心你出事,这几天你也注意一点。”
【微信:Refuse】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嗯。就先这样了,拜拜。”
【微信:声生有戏】“拜拜。”
将话说完了后,江声寒便放下了手机,目光落在窗户外移动的景色。
半个小时后。
秘书快步下车,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江声寒姿态慵懒,头颅微垂,先以单脚轻探车外,随即慢条斯理地走下车来。
“青峰,你在大厅外等着,不必跟来。”他声音清淡,不带多余情绪。
宋青峰颔首应道:“好。”
话音刚落,江声寒抿了抿薄唇,脸上神情瞬间切换。
方才的慵懒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连面色都添了几分苍白。这场戏,他必须演得逼真。毕竟,那位父亲于他而言,本就没多少亲厚,自厌秋生离开后,两人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江声寒步至前台,语气谦和有礼:“您好,请问江行书还是住在之前的病房吗?”
值班的实习护士正埋头处理手头事务,闻声并未抬头,只匆匆回道:“稍等。”
江声寒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静立原地等候。
直到将电脑里的文档保存妥当,护士才抬眸看向台前的青年。
可视线触及那张脸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眼前人实在太过出众,眉宇间带着几分人畜无害的纯净,又掺着一丝惹人怜爱的脆弱,让人移不开目光。
江声寒被这新来的护士盯着眉目一皱,本人畜无害的面孔突然带上了一股凶狠。
“护士姐姐,我父亲还是住在之前的病房吗?我是他的家属。”
听到“姐姐”这个两个字,新来的护士耳朵忽而升起一抹艳红,过了好一会儿便开始低头翻找客人的病例单。还有住病房的名单。
“江先生还是住在原来的那间病房。”
江声寒听后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谢谢。
“护士姐姐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对待工作,工作很容易到手就飞的哦。”江声寒很喜欢在话得结尾添一个尾音,虽然面色平静,言语没有什么区别,可还是让人能听出这话里的不满。
新来的护士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再说,在江声寒走了之后,还多喵了几眼。
新来的护士:“好漂亮的男生。”
江声寒拾级而上,停在三楼最深处的特护病房前。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他的脚步倏然顿住,并未立刻推门。
他对着门板上模糊的倒影皱紧眉头,用力眨了眨眼,又在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瞬间,眼眶里便蓄满水光,一滴泪珠悬在睫羽下摇摇欲坠,眼尾也染开一片红潮。
酝酿妥当,江声寒攥紧门把手,推门而入。病床上躺着的中年人闻声抬眼,他立刻换上亲昵的神情,轻声唤道:“爸。”
此人正是江齐集团董事长,手握公司过半股权的江行书。多年前江声寒虽已名义上接管公司,实则处处受掣,实权尽在江行书手中。
他望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只要这老头子一闭眼,他拿到江齐集团的实际控股权,便再也不用受困于B国,听人摆布了。
最好是这一周内就咽气,否则C国那趟,怕是真去不成了。
江行书脸上还挂着氧气管,听见脚步声,缓缓抬眼,朝着来人虚弱地招了招手。
“小声,过来。”短短两个字,却让江声寒心头猛地一怔,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记忆里,“小声”这个称呼,从来都是独属于哥哥的专利。当年为了不让他想起厌秋生,江行书甚至从不在他面前读出“小生”二字。
江声寒压下翻涌的情绪,依言走过去,在窗边那张紧挨着病床的凳子上坐下。
刚落座,江行书便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带着吸氧时的滞涩:“别去找你哥哥。”
江声寒垂着眼,久久没有作声。
江行书急促地喘了口气,枯瘦的手攥紧了床单,努力让话语变得清晰:“你得答应为父,不去找他。否则公司,我绝不会交到你的手上。”
江声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公司实权攥在手里。至于江行书的要求,不过是口头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他抬眼,语气诚恳得近乎虚伪:“我答应您,绝不找他。”
江行书似乎仍不放心,语气里添了几分狠厉的威胁:“我死后,你若敢去找秋生,那他,便不用活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阴鸷如冰:“小声,制造一场意外,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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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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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