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楚笑笑虽嘴硬,脚下却仍不便,尉迟冥泽心下一横,俯身便将人打横抱起,步履沉稳地向抽签处走去。
“陛下,得罪了!”他低声说道,动作间,几缕未束妥的青丝滑落,发尾不经意扫过楚笑笑的鼻尖,带来一丝微痒。
标准的公主抱!楚笑笑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悬空感让她眩晕,其实脚踝的锐痛已缓,只是方才那一下扭得突兀。
她挣扎着低喊,可一对上尉迟冥泽那双沉静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眼眸,气势便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不甘的嘀咕。
“背锅有失颜面,背你,本王尚可。”尉迟冥泽声音压得极低,仅容她一人听闻,“噤声。记住你的身份,女皇当有女皇的威仪,莫要失了体统。”
楚笑笑一时语塞,竟真安静下来,耳畔是他胸腔内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可这顺从只维持了片刻,羞恼再次上涌:“你既知朕是女皇,岂可如此胡来!成何体统!”
“本王是摄政王,”他语调平淡,却带着金石之音,“摄政王护送不慎受伤的甥女,情理之中,谁敢妄议?”
他眉头微蹙,从来动作幅度都不会太大的,这一点皱眉已显得颇为不耐。
看着他满脸的“不情愿”,楚笑笑气结,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之人,只得撇撇嘴,冷哼一声:“整日板着张棺材脸,谁稀罕似的。”
行至抽签处附近,人声渐沸。各族贵胄、青年才俊齐聚,西域装扮的女子笑语嫣然,辫发少年正与姑娘搭话,都是应景的打扮,还有顽劣公子哥举着条五彩马鞭高声戏谑:“有本事自己来拿呀!手下败将!”
话音未落,一道红色身影如旋风般掠至,手中长鞭一抖,“啪”地一声脆响,精准地抽在那公子哥的臀腿处,痛得他瞬间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敢欺我妹妹,找打!”那红衣少女柳眉倒竖,英气逼人。
眼见周遭目光汇聚,楚笑笑再顾不得许多,轻叱一声:“放我下来!”旋即从尉迟冥泽怀中挣脱,落地时脚踝微痛,尚可忍耐。她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入人群。
“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是她,纷纷跪拜行礼。
楚笑笑心中虽不惯,面上却含笑抬手:“众卿平身。今日朕与诸位同为参赛者,不必多礼,抽签要紧。”
她正欲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尉迟冥泽依旧如孤峰般伫立原地,方才众人跪拜之时,他竟纹丝不动,神情漠然,在这片俯首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刺眼。
楚笑笑心头火起:好你个尉迟冥泽,不过是帮她走了几步路,便以为可恃“功”而骄,连君臣之礼都废了么?
她蓦地转身,目光如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摄政王,见朕为何不跪?”
刹那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尉迟冥泽身上。
尉迟冥泽神色不变,语调平板无波:“回陛下,臣旧疾缠身,腿脚不便,难以行全礼。”他刻意强调了“全礼”二字,暗示自己并非完全不行礼,只是无法下跪。
空气仿佛凝固。楚笑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缓步走回他面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既是如此,朕真是心疼小舅舅您啊。”
她语气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虽说您与朕并非血亲,但身为异性王,深受百姓爱戴、群臣敬仰,实乃国之大幸。既身有不便……”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在场屏息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不若明日早朝,朕特为摄政王设一座椅,置于御阶之侧,与朕…平起平坐!如此,无论何疾,都无需再行跪拜之礼了,可好?”
她依然眯着眼,笑容和煦,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一股寒意。短暂的死寂笼罩四周,无人敢大声喘息。
姿几桩轶闻传遍京城,谁不知这位看似柔弱的女皇,手中其实掌握着神秘力量,手段莫测。
半晌,尉迟冥泽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他撩起衣袍下摆,面无表情地单膝触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将之礼,声音沉肃,字字清晰:“臣,尉迟冥泽,参见陛下。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笑笑看着他明显压抑着情绪的动作,心中志气大涨,脸上绽开一抹妖冶又带着胜利意味的笑容。
权力,果然是样好东西。
“平身。”她慵懒地抬手,随即伸出纤纤玉指,示意尉迟冥泽上前搀扶。
尉迟冥泽起身,不动声色地拍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稳步上前,在扶住她手臂的瞬间,俯身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
“陛下,容臣直言,真正的尊敬,从来不是靠强权索要,而是靠自己赢来的。”
语毕,他不再看她,径直越过她,向抽签处走去。
楚笑笑的手僵在半空,旋即若无其事地抬起,理了理鬓角,掩饰那瞬间的难堪。
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涩又胀,可她不得不承认,尉迟冥泽的话,像一盆冷水,刺破了她刚刚燃烧起来的气焰。
是啊,表面的屈服易得,内心的尊崇难求。
她有些神思不属地走过去,随手抽了一支签。
待走出人群,听着周围依旧恭敬的避让和低语,看着那些低垂头颅下模糊的面孔,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孤家寡人”的含义。
就在这时,司礼官高声宣布了分组结果。
楚笑笑听完,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老天爷竟跟她开了如此荒唐的一个玩笑!
永安郡主楚庭芳,竟与陆子修分在了同一组!而她,大昭女皇楚笑笑,则与摄政王尉迟冥泽绑在了一起,美其名曰“皇家第一梯队”!
怎会如此之“巧”!
她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正悠闲坐在藤椅上更换马靴的尉迟冥泽,他神态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楚笑笑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忍无可忍,几乎是咬着牙,对着他那方向,亦是对着这荒谬的安排,满腔怒火。
“本女皇可以拒绝吗?!”